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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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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云道长听了他讲的话,似有伤感,微叹了口气,道:“他命该如此,真是强争不来。”

    过来扶起叶寻,微微笑道:“说什么报恩不报恩,你不辞辛苦爬到这山上来看我一眼,就算你有心了。”

    叶寻道:“我会在昊京呆一段时间,以后会经常来看望道长,道长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出来,我但能做到,绝不推辞。”

    参云道长点着额头想了想,道:“我眼下就有一事。”

    “什么事?”

    他笑道:“你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正好有点酒兴。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喝过酒了。”

    若是别人提起,叶寻八成要辞了,但参云既然要喝酒,而他又刚刚许诺,只得满口应承下来,爽然道:“道长既然相邀,当然荣幸之至。”

    参云又看向云绦和可樱,“两位姑娘呢?”

    可樱忙摆手:“我可不敢喝酒了。”云绦也说:“我也不敢喝了,道长,我们能在道观四下转转玩吗?”

    “随便。”参云道长笑着抖了抖袍子。

    云绦和可樱一径跑出了殿外。

    叶寻和参云在偏堂落了坐,一会儿便有两个人端来杯盘碗盏,他们对参云非常恭敬,却不是道士打扮,叶寻过眼一看二人的步法行动,便知道两人都身怀武功,想来不是道士,大概是宫内派来的高手。

    他也不声张。只管喝他的酒。

    菜是很简素的菜,酒更像是兑了水的酒,参云解了道袍,不羁地坐在对面。

    “这是我自己酿的酒。”他介绍说,又问,“你知道和尚和道士哪儿不同吗?”

    叶寻洗耳受听。

    “我们道士可以喝酒吃肉。”他哈哈大笑,“这就是我选择当道士的理由。”

    “也不尽然。”叶寻摇头,“太虚山以北的和尚,他们也是可以喝酒吃肉的。”

    “那看来是我生错了地方。”他低头慢啜,“我不该当大梁国的子民。”

    叶寻知道他话里有情,不知如何回应,两人默了一会儿,叶寻又挑起话来,他尽量说得似不经意,“我听人家说,道长深晓扶乩降灵之法,能借沙盘乩笔,与亡者对话。是真的吗?”

    “不错。”他痛饮一杯,毫不谦虚的应道,“九天诸神与我都是点头之交,十殿阎罗那是贫道的拜把兄弟,你想打听谁?”

    叶寻正发愣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把眼泪都要流出来,再说话时已经悲从中来,“若世间真有通灵之能,我也求之不得呢,我也想和亡者说话,我……”他扶着额头沉眉敛目,也不知是哭是笑,只是摇头道:“我只是个假道士罢了,不瞒阁下,十六年了,我连本《道藏》经都没看完。”

    叶寻看着他的样子,抿了一口杯中酒,若不是这酒清淡如水,他真要以为参云道长喝醉了。

    ……

    云绦二人出了主殿,往殿后面走去。

    殿后面有片天井,尽是青石铺地,洁净庄严,穿过一处曲廊,是一条小径,两边松柏夹道,风景极佳。

    过了一处山门,是一座窄小的院落,有个二层观楼,登上一看,已经到了后山尽头。

    山上原巴掌大那么一片地方。

    人也没有多少,好像算着参云道长在内,总共也才四个人。

    “咱们一路来也没见有什么官兵把守,道长为什么不偷偷溜下山呢。”可樱倚在观楼的拱栏上,揉着腿问云绦。

    “皇帝不是说了吗,他要敢溜就杀他全家。”云绦分析道,“所以他要溜得话,不光要溜下天泓山,还要带着全家溜出梁国才行。”

    可樱当然晓得如此,她只是忍不住要问一下有没有别的可能。

    “道长真可怜啊。”她惋惜道,“你想,千里之外有个人在一直等着他,可永远也等不到了——世间多了两个伤心人。”

    “你要往好处想。”云绦安慰她,“万一等他的那个人改嫁了呢。”

    “会吗?”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等十六年。”

    可樱用鄙视的眼神瞧着她,精致的眉头皱了皱。

    “你那是什么眼神?”

    “幸亏你不是我嫂子。”

    云绦过了一会儿想明白她这话,扯着嗓子吼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从山上丢下去。”

    ……

    两个人在楼上叽咕一阵,天色渐暗下来,而前院的酒局还在继续。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戌时天黑,参云道长后来喝得真醉了,叶寻终于才抽出身来。

    然而天色已经全黑,下山路难,叶寻三人只好在道观偏院暂歇一晚。

    晚饭时节,下人送来了两样简素的小菜,参云道长醉酒不醒,观中也无其他人作陪,只有叶寻三个远来客人围桌相就。

    叶寻向云绦可樱讲起了下午和参云道长聊天的内容。

    与其说是两人聊天,不如说是听他一人倾诉:他虽十六年来困居一偶,却像个独行万里的苦行僧,方寸间的泥泞,刚刚被他踏平,就当他快要心如止水,许身道门的时候,那个叫红绡的姑娘又来了。

    十六前间的躁动与不甘,也随之而来了。

    “你是说,那姑娘是道长的女儿?”云绦刺破嗓音叫道。

    叶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默默点了点头。

    “那道长也太惨了吧。”可樱幽幽叹道。

    “我决定了。”叶寻望了一眼窗外幽暗的松影,“明日进京面圣,为他金殿求情,求皇上放他下山。”

    “对啊,怎么早没想到。”云绦嗔怪地打他一下,“你官那么大,替他求情肯定行。”

    “不一定呢。”叶寻说,“一开始也有人为他求过情的,全被皇帝砍了。后来皇帝发下明诏,谁敢再为他求情,立斩不赦。”

    “……那怎么办啊?”

    可樱也怔住,呆呆看着他。

    叶寻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手指点水,在桌上慢笔细书写下一个‘恩’字,悠悠道:“我想起了上山时红绡姑娘说得话,我那都算不得恩情,她却记了那么久,还因为无法兑现诺言而烦恼。此番我见到参云道长,他既不想金银珠宝,更无心名利地位,他只想回家。而我口口声声说要报恩,但却置道长最大的诉求不理,不正像一个只施口惠的小人么?”

    “不是这样的。”可樱拉住他的手说,慌乱之下纠结着措词,“哥,不是你不求,而是你求不来啊,你刚刚说了,皇帝很生气,他不会通情的。”

    叶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赌皇上不会因此杀我,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愚直之臣,死谏的事我也干不出来。”他合手一拍,转了一副从容笑脸,“你们俩觉得,我该怎么去求皇上,才能让他法外开恩?”

    话刚说到这儿,道观前院忽传来‘咣’得一声,似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墙上!

    “啊……”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在寂静的山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