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举目望月,不见长安 > 第一卷:行香子「27」

第一卷:行香子「27」

作者:是九月廿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低眸想着手中家书,韦薏将女儿于白国之事全都了然于心,遂面对表哥李成敏议论时政而心不在焉,且她此刻还执笔批着奏表,结果心绪一乱,奏表上硬是写了一通鬼画符。

    良久,儿子傅昭恒坐在怀里扯着她的衣袖玩弄,这才思绪落定。

    “我认为,南耀屡屡有人偷渡长江天险进犯边疆抢掠我百姓,应当是南耀君臣所指使,并非乌合之众的草寇,我建议大燕关闭长江沿岸榷场,令真野海禁。”

    李成敏站在殿下瞅着手中地方官所进奏表,不禁瞟了一眼表妹。

    “哦,此事不急,南耀需要我朝马匹,我朝也需要苏绸杭茶,翻脸还不是时候,待到新朝稳定,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韦薏此刻正俯案坐在宝座上,她身着素白色妆花罗便袍,头上梳着坠马髻,一点首饰没戴,一双绣花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李成敏不经意抬眸瞅着,剑眉随之挑起,唇角洋溢起笑意。

    一脸不在意,李成敏随意坐在凳子上,将手中奏表卷起,淡声询问道,“依照殿下所言,那眼前何事着急,是公主殿下她在洵之事,您打算出手吗?”

    “是时候平一平真野了,也该给洵国一个台阶下,表哥你帮我参详参详,怎么处置妥当。”韦薏又搂了搂怀中的幼子,“阿玉这一闹,倒是给了我们出兵的理由,表哥以为呢。”

    “我觉得可以,梁州府有怀瑾操练军队多时,随时可整装待发,以仁义之师,一扫污浊。”李成敏喝了一口茶,脸上又是一阵沉思。

    这边韦薏抬眸思忖,又开口说,“但是洵国如何安抚呢,看起来,阿玉这一闹,给我们解决了一大麻烦,可洵国终究不是省油的灯,断了它和真野反王的盟,他们必定怀恨在心,只怕阿玉在洵国,处境尴尬进退维谷,就怕那卫俊臣怎么背后为难,那卫温如何刁难。”

    然而李成敏对于洵国早已一清二楚,他明白洵国欲求如何,也知洵国并非燕雀,而是安一只狼子野心的鸿鹄,可是这只鸿鹄虽然心里对中原不敬,但却碍于种种情势所限,从而不敢与中原敌对,且它也需要中原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

    燕朝与洵国虽然已经缔结秦晋之好,却没有再过多给洵国甜头,娶了公主,也就多个外戚关系,再无其他。

    洵国一定不想要这个,无用功。

    李成敏想起来,早时在长治年间,洵国那国王卫俊臣曾多次上书给傅定武这个开国皇帝讨封赏。可是傅定武知道洵国肯定野心不小,便一一婉拒从而再无下文。

    李成敏整理好思绪,突然正色道,“太后殿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觉得只要了却卫俊臣一桩心事,洵国必不会怀恨在心,而且对燕朝心悦诚服。”

    “卫俊臣有什么心事,燕朝能够了却?”

    韦薏正楼着幼子睡觉,听见李成敏说话,也抬头看过来,轻言轻语说着。随即又起身将幼子抱到床榻上去安置。

    转过身子,韦薏瞅了瞅李成敏,又移开视线起身坐到其旁边,眼眸噙着笑意,低声说,“封他为藩王吗?”

    韦薏聪慧,眸光一闪就知道了李成敏所想。

    “对,卫俊臣势单力薄,虽广结西域好友,但那些西域人不过是酒肉兄弟,遇上大事靠不住,只有依附中原才靠谱。”

    李成敏抬头看向表妹,与之面面相看,随即又勾唇一笑,“傅定武不过是杞人忧天,洵国那烂地,有什么好怕,你随便封他个藩王之名,也不打紧。”

    韦薏听言,当即目瞪口呆,不知李成敏何时变得如此轻狂。

    不过她还是比较赞同李成敏所言,今时不同往日,傅定武那时拒绝洵国,全是因为燕朝和洵国一样初建,他不敢与周边胡人往来,害怕引狼入室。

    “那我回头拟诏书,去册封卫俊臣为洵王,其子卫温升为护军,表哥看这如何。”

    韦薏不经意间,与李成敏眉目传情,手上玩弄起李成敏腰间的络子来。

    李成敏心里一直在想着事,瞧韦薏直率同意他言,忽然又说道,“那可以让怀珠去洵国走一趟吧,他新官上任,也可以就此让他去见见世面,锻炼锻炼,你这个做姑母的,可以同意吧。”

    这句话一出,韦薏不禁一顿。

    韦薏不由得拂袖起身,在殿里走了走,考虑良久才转向李成敏。

    少倾,韦薏心平气和地问回去,言辞犀利直击要点,“可,怀珠去,是不是不方便,他和阿玉的往事,如今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公主与怀珠各自都有了一桩好姻缘,想必都能清楚自己身份,不会惹出事来的。表妹不必担忧,至少我相信怀珠自有分寸,他们之间,早就一刀斩断了情丝。”

    然而,李成敏也是一脸气若神闲,对眼前人所言毫不在意。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傅蕴玉心中想着书信中所引李商隐那首《夜雨寄北》,不知不觉便坐着牛车来到了白国的东京城馆驿,她望着抬脚上敞开的木门,心中思绪万千。

    过了许久,傅蕴玉才挪动左脚,向馆驿迈出第一步,她一步一楞,这般举步维艰的走着,才走到馆驿台阶上,托李易清用胡语传话,方进得馆驿里去。

    “公主您这真是…若是让太后晓得了,又免不了…”

    灵雨不得已而进言规劝自家小主子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然而却被抬手打断,她只好脸色苦闷地闭了嘴。

    灵雨只听一阵声音淡淡道出,“我走的时候,他在家成亲也没来,我也想知道他何以转脸便娶了盛家女儿,就算断了干系,我也要当面有个说法。”

    然而,傅蕴玉心里清楚李怀珠定是迫于父母之命,可她想再看看他,即便是一场梦,也要有个妥善结尾。

    为此,她特地穿了一身淡绿常领对襟的褙子,这褙子长度恰好到双膝露袒露出素白抹胸与杏黄黄细花罗千褶裙,褙子滚边上用捻金线绣着淡粉樱花燕子纹刺绣,腰间以细花罗丝绦束腰,配着她所梳单螺髻,这身穿扮让旁人瞧着确实宛若天人,美得不可方物。

    傅蕴玉整了整领抹,这才发觉是否有失分寸,这里似乎不是京兆府,也不是燕朝其他地方。

    “公主殿下?”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至傅蕴玉耳畔。

    “怀…怀珠…”傅蕴玉寻声侧眸,只见熟悉的人影在土楼的楼梯上扶着栏杆站着,那人穿着红色圆领官袍,头戴着缎子幞头,而目光亦正向她望过来,她不由得打了个颤,方才开口,“李少卿,别…别来无恙。”

    李怀珠见状哑声,少倾自楼上迎下来,出手作揖,又适当止步,抬脸神色怔怔道,“下官有礼了,公主殿下到馆驿来,有何贵干,是有家书要臣代为转达天听?”

    眼前这一系列举动与言辞让傅蕴玉木讷,她以为李怀珠对她怀恨在心,故意为之。但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傅蕴玉眨眼,忍不住开口反问,“我…你…你写信给我,我便来了,你不是…有话想说?”

    然而李怀珠却听此眉头微蹙,瞬间直起身子正脸看向傅蕴玉,一脸不知所措,不以为然。

    “下官自任鸿胪少卿以来,仰承太后与陛下重托到洵国来行公务,未曾徇私。”

    冷了脸,李怀珠才开口,对于公主所言,他已觉得他经不在乎了,过往云烟的确不值一谈。

    然而李怀珠这番样子却让傅蕴玉胸中发闷,她颤着身子将藏在袖中的书信递给李怀珠,眼眶微微发涩,眸子亦逐渐湿红。

    “对,我傅蕴玉是嫁过来了,可是这并非我意。我堂堂正正的燕朝玉环公主,死了父兄,被迫远嫁异族,是,是我负了你,这一切都是错在我。”

    傅蕴玉说着,不禁潸潸泪下,泪水流过双颊,却又笑了笑,“这信,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你费尽心思写了一篇催人泪下的书信,把我叫到这儿来,便是为了嘲讽我,看我如今寄人篱下,如何可笑?”

    李怀珠一手拿过书信,结果打开一看也是为之一惊,他并未写过此信给傅蕴玉,他清楚如今定居已成,万不能再害人害己。

    “这不是下官写的,下官从未想过与公主再添干系,徒增麻烦。”李怀珠当即撕了书信,又对傅蕴玉矢口否认。

    “如此,那,那你带我回燕朝吧,我不想待在这异国他乡里,这里总是让我感到拘束孤独,夜夜不能寐,我心里苦,我想你,我想京兆府,我想回家,我只想你陪着我虚度光阴。”

    傅蕴玉见状信了李怀珠所言,可转眼又哭的泪流满面,汗也随着流出,花了妆容。

    “公主/殿下…”灵雨和李易清当即顿住。

    李怀珠突然如鲠在喉,低声怔怔道,“下官…下官…”

    看着傅蕴玉双手扯他胳手臂,李怀珠脸上全是泪水,心里也酸了起来。

    许久,李怀珠突然鬼使神差地将傅蕴玉搂在怀里,他呆立在风中久久不能平静心绪。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马哮声惊醒了李怀珠,他抬眸一看,馆驿里来了两个白马青年。

    率先下马的男子梳着辫发,着一身淡黄色左衽细布料直裾袍,脚踏长靴,看着身高八尺,他走起路来精神抖擞,当真是意气风发的男子气概。

    男子开了口,不辩喜怒的模样又浮现在傅蕴玉眼前,他招了招手,“太子妃,你到我这儿来。嫁到洵国来,就没有走的道理,且你便是死了,也该葬在洵国王陵。”

    “你不要无礼。”李怀珠识相地推开傅蕴玉。

    傅蕴玉本泣不成声,瞧见来人,当即躲了一躲在李怀珠身侧。

    “你和他回燕朝,算什么?李家少夫人是盛氏,你能算什么?听方才这话,还想与他私奔?你不知道你在信口开河!他算什么东西!”

    “我想回家。”傅蕴玉陡然破涕为笑,冷着声瞥向男子,又说,“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咱们两不相欠,你放我走便是,我如何与你何干,这孽缘还是早断为好。”

    傅蕴玉脸上泪痕犹在,但也面对男子不得不强硬对付。

    “傅蕴玉你听着,我卫温今天把话给你挑明了,也给旁边这位旧情人说明白。傅蕴玉,我卫温三礼六聘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由燕朝宗正登记造册的结发之妻,生,是我卫家人,死,是我卫家鬼。我卫温即便与傅蕴玉并无情意,但傅蕴玉仍是我不可否认的妻子,太子妃,我会一生守住她,谁也不得带走。且傅蕴玉,你和李怀珠我不管你过去如何,但你嫁给我了,有了夫妻之实,就该本本分分的,给我老实待在东京城,休想出逃。”

    “你…”傅蕴玉想挣脱,却脱不开身。

    卫温越说情绪越激动,当即一步逼过来,他伸手拽起傅蕴玉一条胳膊,将其扑在怀里,盯着李怀珠眼眸如霜,勃然怒说,“你把她带走她算什么?你们中原讲究聘为妻奔为妾,你当你是司马相如,她是卓文君?花前月下、四海为家、情比天高,当真是伤风败俗,丢了家里的脸面!”

    说罢,卫温的搂着傅蕴玉又紧了一分力道,瞥了眼傅蕴玉,他继续冷朝热讽道,“莫不是尔等以为为这洵国和燕朝的脸都是不要的?还是尔等以为,这挑起战端两国交战造成生灵涂炭,与你们隐居世外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无关,倘若如此,可真是自私自利,让人可恶可恨!”

    傅蕴玉听到卫温怒不可遏的一番话也是吓了一跳,她呆呆回味卫温所言,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怀珠也被说的呆若木鸡,借着机会才插嘴说,“太子殿下所言,外臣确实未曾想——”

    但卫温却不容置否地打断了话,他抽刀向李怀珠的衣袖砍去,随之一缕破布飘落在地上。

    他俄转冷笑,大义凛然的说道,“哼,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稚子,当然不会以大局为重。”

    说罢,卫温一手落在小女子腰间,将人拦腰提起,小女子一下双脚离地,缓缓悬升在空中。

    “你作甚!”傅蕴玉惊吓,心里直呼这卫温简直是个失心疯。

    不等反应,卫温又突然拦腰将傅蕴玉担在肩头,他不由人挣扎便将其夹着拖上了马,两人拥坐在马鞍上,

    卫温一手小女子禁锢在怀里,又一手把鞭子又扬起来,卫温带着他的小女子,疾驰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