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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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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烈见四方都在逼来,刻不容缓开始念道:“红土一抔祭天地,砂粒两斗破玄黄,嗜道三方知宇宙,血光四迸灭洪荒。”

    百家仙修根据杨烈的指导,立刻布出一局大阵。此诛仙神阵,藏混沌之数,鸿蒙之型,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理于内里,共合一气。无论人神仙道,若逢此阵,必经雷鸣闪电万丈,将灵肉拖出分离,雷劈魂裂,风片肉尽,犹如狼牙撕肉,即刻命丧不归路。此阵虽然厉害无比,但是若要布此阵也需费尽极大心力,以血献祭,将血混合灵力源源不断地引入阵内,直至阵内之人完全迸灭才能停止,若是阵内之人灵力无比强大,便耗费的血和灵力也大量,有些修为不够的仙修会被此法阵吸进血和灵力而亡。

    尘藻不知是因为心神尽失,还是因为真的胜券在握,他的脸上云淡风轻,泰然自若,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他伸手指天,本来就黑压压的卷云立刻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旋涡,从漩涡之中劈出一道闪电,直冲尘藻指尖而去,但是由最开始的急烈,快触到他指尖之时却转为温柔,竟然宛若山泉一般一泓一泓地流入,在他胸前汇聚出一个十分光亮刺眼的不规则形状闪电球。那闪电球内的闪电噼里啪啦地互相冲撞,几缕漏出来的电光还发出“呲呲”的声音。

    布阵的上千仙修见此状预料到尘藻接下来这招必定不简单,便立即紧紧死锁阵法,加大灵力与血的输送,使得前几排的仙修瞬间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果然这红砂嗜血阵不愧是诛仙神阵,雷鸣万丈狂风不止,将尘藻体内的怨念刺魂都几近拖出。怨念刺魂在他身上显现,半透明的铅灰色蛟龙向天怒吼,像是要将碧落苍穹撕裂一般。尘藻此时才皱了皱眉头,应也是没料到红砂嗜血阵如此猛烈,于是他加大力度,引来更多闪电。那柱状闪电一下子粗大了许多倍,从旋涡里宛若瀑布一般坠下,全部涌向他的指尖,他整个人都被照的发光可怖,极尽苍白。

    别说一个凡人,任凭是一个仙人也是承受不住这么多闪电的体量。那闪电无处盛放,开始抽打在他的身周,在他的衣服上炸出火花万朵。

    “砚台糕,你回来!”安蓂玖心底升起一股害怕的情绪,他怕如今这阵仗是真的要将尘藻置于死地了,他撑着身体跑向红砂嗜血阵,被南风修途一个飞身来挡住。

    “安蓂玖!你也疯了是不是!”南风修途没用多大气力就拦住了安蓂玖,此时安蓂玖受伤过重,的确是相当虚弱。“你可知你冲过去会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我都要和他一起担!我再也不会放他一个人了!”安蓂玖冲南风修途喊着,他颈间青筋爆出,十分激动。

    “安蓂玖你冷静一点!尘藻他……”

    南风修途话还未尽,尘藻胸前的闪电球扩大数十倍,一瞬间在红砂嗜血阵内爆炸了。爆炸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这个闪电球像是有无数可爆之物一般,不断在法阵内爆炸,一场接着一场,那声响夺耳,光亮直冲天际,让人不可直视,一旦直视便会有损视力,不可复明。

    南风修途用自己的披风护着安蓂玖,他将自己的头和安蓂玖的头埋在一起,双眼紧闭,那亮光透过眼皮,发的极亮,像是要把万世光明都在此刻照尽了。身旁身后不断有惨叫声此起彼伏,应是那些来不及蔽目之人,眼睛被光芒灼伤,疼痛不止。而身后法阵内的尖叫声已被爆破声盖过,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那光亮过好一阵,直到觉得闭目眼皮不再透光,南风修途才放过安蓂玖,安蓂玖立刻脱身而出如狡兔一般向法阵奔去,只见方才那千人阵里竟然空无一人了,只留尘藻一人独站阵中央,但是伤的不轻,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划破,脸上也有伤痕,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南风修途面色极差,颤抖着问道:“人……人呢……”

    他这一问,安蓂玖往布阵方向看去,才看到地上全部都是人影,却再无一人,连衣服碎片和肉末都不复在了。那千人的影子还被印在地上,极其惨烈,身形都极度扭曲,十分恐怖。但是人都爆炸蒸发了。

    后方的仙修们立刻都又向后退了几大步,心生恐惧。

    安蓂玖愤怒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手掌之中,才要骂道,却见南风修途已经飞身上前揪着杨烈的衣领怒吼:“杨烈你是不是疯了!那千人的命!你究竟要做什么!”

    杨烈此时也好不了多少,熔泉苻山会中的大部分仙修方才都在红砂嗜血阵里,现在也都不复在了。那些仙修也都是他尽心尽力培养的,他也心痛不已,但还是转头对南风修途说道:“他们的牺牲……值得。”然后用力一推他,将南风修途推至三丈开外。

    杨烈此时大约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了,他叫刺魂来他身边,尘藻也念咒将怨念刺魂唤出,此景极为壮观,两条同样高大的刺魂对面而立,宛若两座巍峨高山伫立在身侧,只是怨念刺魂身上的颜色更加暗淡一些。杨烈和尘藻也分别站在两条刺魂身旁对面而立,一方白衣比云,一方黑青如怨,他们互相直视着对方。

    双方的刺魂对立怒吼一声,天雷滚滚,咆哮怒吼,誓要将天撕裂一般轰鸣,数条诡谲的紫红色的闪电如三叉戟一般直插地表,闪电光球也顺着闪电滚落,瞬间地就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股焦糊从地底直冲云霄。

    杨烈并未说话,挥出刺魂剑画阵,在地上刻出一道法阵,剑锋走处发出电光火石般的火光。

    “星爆夺命阵!南风修途,快阻止他!”安蓂玖冲南风修途喊道。

    这星爆夺命阵是以自己永生不能轮回转世,困于星宿之中为注,天人合一,天地倒置,向地借土,将被法阵选中之人引向天空,再向天借星,引星宿数颗合并,被法阵选中之人将会被星宿诅咒,也被永困星宿之中,不生不死,不存不灭。

    安蓂玖觉得此一战真是用尽自己毕生脑力了,脑子中不断搜索所学,快速反应出杨烈所结的阵,偶尔心中还真是感叹杨烈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大仙,所学的法阵都是万世极难一见的,但是他都可以做出,可谓是修为了得。

    尘藻此时也做出一个法阵,但是依旧没有人看出来这究竟是何阵法。安蓂玖只觉得自己手上的云埋剑躁动,他刚想按住,云埋却冲出剑鞘跑向尘藻身边。他定睛一看,发现不仅是他的,尘藻身边聚了上前把武器,在场所有人的武器竟都在尘藻身边齐聚浮动着,看似蓄势待发。

    安蓂玖心中惧怕,心想尘藻定是低估了杨烈做的这个法阵,这个法阵名字好听叫星爆夺命阵,但其实不如叫做同归于尽阵。好在所有的仙修已经飞身去杨烈身边,放出灵力去破坏杨烈结阵。

    杨烈见有人来破坏,便分出一只手来挡,仅用一只手结阵。南风修途看向他身边的刺魂,又飞身到刺魂身旁,见刺魂正与怨念刺魂对峙,无法分神,便用符篆化出一把剑,砍下它身上的一块鳞片,用灵力朝杨烈的法阵扔去。刺魂龙鳞本就坚硬无比,一路划去,在杨烈的法阵内划出痕迹,此法阵便就无法再用。

    杨烈怒瞪南风修途,此时尘藻开始驱动他那边的法阵,数千兵器齐发,朝杨烈这边刺来。此时所有在对战的仙修一齐放出防御的结界法阵挡上一挡,杨烈见状也立刻做出防御法阵。

    但是杨烈先前制作几次法阵已经耗费大半灵力了,此时灵力不支,一时法阵除了漏洞,数百柄剑冲他而来,几大家主见状立刻飞身去做出防御法阵替他挡住。虽说家主门来的及时,但杨烈还是还是身受重伤,被一阵速度极快的光刺中,无人看清是什么利器,只见他飞出数丈,刺魂瞬间消失。

    杨烈身后的各家仙修见此状都立刻围了上来,并非是想保护杨烈,而是为了和蛟渊魔主决一死战。

    尘藻见杨烈不见了,便停手上前,准备继续去找杨烈。可是百家仙修一齐围聚上来,尘藻便又要动手。安蓂玖知道尘藻此时行动思维已经无法自主,担心他真的会杀了在场拦他的仙修们,便向他跑去。

    尘藻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对别人也就没有用太多灵力,只在手中聚起五分灵力,朝他前方打出一掌。安蓂玖恰好跑上前,直接生生迎上这一掌,浑身一震,只听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边无数人在大喊他的名字。而他喉咙里一阵腥甜之气涌上来,胸腔像是被打碎一般,一口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了尘藻半脸一身。

    尘藻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瞳色瞬间恢复原状。他才意识过来,前面站的人是安蓂玖。而眼前的安蓂玖满身是血,他才想起安蓂玖结结实实、毫无保护地接了自己一掌。

    安蓂玖眼前黑了一片,只有一星半点的视线还能看见尘藻,他笑着向尘藻走去,张开双臂说道:“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尘藻刚想接住他,安蓂玖就失重地向他身上倒去。

    “安蓂玖!”尘藻失声喊道。

    安蓂玖扬起脸向他笑,尘藻惊恐地看着他,到现在,尘藻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向他打了一掌。

    安蓂玖看见尘藻的表情,知道他恢复神智了,便伸手去摸他的脸,笑着说道:“我无碍……别在意……”

    尘藻伸出手想去握住安蓂玖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布满龙鳞。安蓂玖躺在他的臂弯里,但他不敢抱他,也不敢用手碰他,刺魂龙鳞极其坚硬,只要是碰到人的皮肤立刻划破。安蓂玖冲他笑着,手也因为刚才摸过他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但是他还是冲他努力将嘴角扯起。

    “安蓂玖……”尘藻紧紧握拳,龙鳞和尖爪嵌入他掌心的血肉之中,他却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眼前的这个人,他拼死都要护着的人,现在在他怀中气若游丝,他却连想紧紧抱住他都做不到。

    安蓂玖的笑容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弱,尘藻一直在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但是安蓂玖还是昏迷了过去。

    尘藻内心的悲痛无法发泄,这千万人叫他蛟渊魔主,他不在乎。说他杀人如麻,他也无所谓。这千万人向他要刺魂,他便给了。安蓂玖叫他拿出龙珠,他也给了。他们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只要安蓂玖好好活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偏偏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尘藻从喉咙里低吼撕扯出他的名字,“杨烈——!!!”瞬间震开他方圆百米内的仙修,怨念刺魂低吼一声,化雾消失。

    此时无人敢靠近他这边,周围围着他的人只是拿着武器对准他,却脚尖纷纷朝着侧边,若是他们中有人先离开,所有人便都会散开。

    在场的仙门都伤的七七八八,唯独禁令堂尚算完好,杨岩阑叫来身旁仙修,说道:“去看看杨门首怎么样。”

    尘藻听见杨岩阑说话,便红着眼冷笑着看向他,说道:“杨二少爷,你没想到吧,你最信任的杨门首却瞒了你一件惊天大事,借你之手,完成他自己的报仇大计。”

    杨岩阑眼睛一眯,谨慎地问道:“什么?”

    尘藻像疯了般地狂笑不止,眈眈地扫视着眼前一片仙修,那些人被他目光经过都往后挪了两寸。尘藻冷冷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百年的时间里,苻山会的仙修早就渗透在仙门之中,你们之中不少家主都是苻山会的后代。”

    杨岩阑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仙修就要上前准备灭口,但是姥三门的人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立刻亮出武器,不许他们再上前一步,将他们框死在原地。

    尘藻对面的人虽然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有几缕声音飘出来:“死到临头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尘藻阴着脸,嘴上却在蔑笑,“你们不想知道杨岩阑指使杨烈控制血衣魔女灭门是为了什么吗?”他咧开嘴阴沉沉地笑着,牙尖在他尖锐的恨意下都显得锋利了些,“安蓂璃之所以被利用,就是因为巫千见当年在万里堂的比试中发现了她是苻山会仙修的后裔。我能操控刺魂,也是因为我的母亲曾是苻山会的人。

    “杨烈为了报恩也为了复仇制作出一种药,只要喝下,便会引怨,便于他控制,而且会延伸至下一代,但是恐怕你们之中大多数人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苻山会的后代吧。别说你们不知道,就连杨门首都不一定知道。那怎么办呢,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他择他灭族。”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有些只当尘藻满口胡诌。而有些人有些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尘藻说的这些话中有一些的确是自己猜测的,但是只要他能确定一点,就能一击杨岩阑的痛处。

    尘藻又看着神情不辨的杨岩阑,阴阳不定地说道:“杨烈是不是告诉过你,他无法将这一部分人区分开来?”他未给杨岩阑反应的时间,立刻接道:“他在说谎!”

    尘藻丝丝的抓着杨岩阑的目光不肯放过他,像是直接凌空扼住了他的脖子一样,杨岩阑不知为何心中徐徐蔓延着一丝不悦的预感,他在尘藻充满恨意的果决目光中好像抓到了什么,脸色立刻苍白了几分。

    “你……”

    尘藻讽刺地一挑眼眉,嘲道:“你的身上有一枚红色的蛟龙图腾吧?”

    尘藻话到这里,对面顷刻沸腾如熔浆迸发,引起了众人的大躁动。

    这可是个惊天大事,所有人都开始看着身边的人,互相想着对方是不是苻山会的后代,有些神色凝重的估计就是猜到自己的身世了。

    “你!你休得在此处胡言乱语!”一个小家主成婚不久,娶了自家门生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妻子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长得很是漂亮,身上就有一枚浅浅的蛟龙图腾,他还以为是什么神兆,四处炫耀自己的孩子将来一定是名动一时的大仙。他现在想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蛟渊魔主,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吗!若你不敢,在这胡乱造谣语人是非,你可知此罪多大!”在众口嚣嚣中,另一边一个年纪尚浅、不谙世事的家主出口斥责,他一旁的门派正有数道目光瞪着他。

    那瞪着他的老家主已是桑榆暮景,年轻时娶了几房夫人,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灵修颇高,貌美如花,孩子也都是非常漂亮。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面色铁青的年轻人。

    尘藻诮笑:“我敢发誓,但是你们真的敢信吗?”他的目光停在了杨岩阑那张几乎挂不住表情的脸上。

    这几个字飞快地将杨岩阑唇上仅剩的几抹淡红色都掠夺走了,“你……你……”

    尘藻冷眼看着他,不屑的说道:“他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他想让你出令灭族,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的为自己复仇,饱一己私欲。”

    杨岩阑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就跟他当初看见母亲将余香制成人彘那样,往后退了几步,身旁的人见他此状,纷纷上来要扶他,但都被他推开了。尘藻此话一说,不仅是杨岩阑像见鬼一样,连着后方许多家主都面色铁青,浑身颤抖,还有无数仙修也涔涔地冒着冷汗。

    杨岩阑怔怔地摇着头,面部抽搐,喃喃道:“不,不……不会的,”然后又伸手指向尘藻,吼道:“你!你胡说!不可能!”

    “你不信?那你问问杨门首?”

    杨烈正被禁令堂的仙修扶上前来,身受重伤,极其虚弱。杨岩阑跑上前去揪着杨烈的领子,追着他的双眸说道:“你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杨烈垂着头,紧闭双唇,不声不响。杨岩阑直盯着他,揪起他的领子摇了又摇,“杨烈!”

    杨烈看似已经放弃了挣扎,随他拉扯着,说:“少爷,此药出世,禁令堂的先祖以身试药,说子孙后代可以好好利用此药仗义江湖,守护禁令堂百年基业;若是有哪任家主利用此药引怨作祟,危害苍生,便让我就利用此药的毒性制约此人,或是永绝后患。”

    杨岩阑一听,一把将他推开,两人都站不稳,身后禁令堂的仙修立刻上前来扶住二人,杨岩阑失心疯般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杨烈你骗我,我母亲从未与我说过,”随后又大喊道:“你骗我!”

    杨烈淡淡地回:“杨夫人也不知此事,此事只有我与禁令堂的先祖才知。”

    “你为何从不告诉我!那我的……”杨岩阑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哽住,用他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入风和听梦……”

    “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