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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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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嬷嬷的话看似平平无奇,细细思量,却觉得酣畅淋漓。

    雪雁终于放心了,虽然她今日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她们家林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不是?而且容嬷嬷正好是教导礼仪的教习嬷嬷,非荣国府管辖之内,起这话更加名正言顺。

    凤姐比湘云更知世事,早已羞得脸上作烧,然而她是管家奶奶,不得不表态,只得先湘云一步挽着容嬷嬷的手臂,弯着柳眉凤眼,满脸堆笑,讨饶道:“好嬷嬷,快饶了我罢!我原是口没遮拦才叫林妹妹受了委屈。如今听了嬷嬷的教导,明儿再不敢了。”

    贾母见容嬷嬷护着黛玉圆场,神色略缓,又不喜众人都随着赞同,于是在听了凤姐这话后,便高声道:“嬷嬷就该替我好生教导教导凤丫头,看她还牙尖嘴利讨人嫌不!”

    凤姐是自己人,贾母方有此语,丝毫不必顾忌,与凤姐相比,湘云毕竟是客人,贾母是史家嫁出去的老太太,就是训斥也轮不到自己,心里只想着这一回送湘云回去后叫史家两位侯夫人早儿给史湘云定个人家,好学些规矩知道些进退。

    完,贾母回身又搂着黛玉:“我的玉儿,你可受委屈了,一会子去打你二嫂子一顿!”

    黛玉一面感动于容嬷嬷倾心相护,一面又感慨贾母的一番苦心,遂将脸埋于贾母怀中,笑道:“我已不了,和二嫂子计较什么?外祖母不是已经了二嫂子给我出气了?”

    她也知道自己在贾母眼里是自己人,史湘云是客,所以随着贾母只提凤姐不湘云。

    凤姐听了黛玉的话,忙松了容嬷嬷上来对黛玉作揖,笑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胸豁达的人,快替我向老祖宗求求情,请老祖母宽恕我罢!”

    黛玉扑哧一笑,贾母看到跟着一笑,众人也都笑了。

    大家散了,雪雁回来叫荷去打探消息。

    荷是黛玉房里的丫头,虽然模样生得十分俏丽,性情伶俐非常,但是年纪却是极,今年只有九岁,黛玉便给她取名为荷,意为荷才露尖尖角。

    见荷出去后,黛玉不解道:“打探什么消息?好没意思。”随即又恼了宝玉,抱怨道:“我若和云丫头一般见识,我反自轻自贱了,宝玉什么意思?偏给云丫头使眼色?莫不是我就是告诉世人我是爱尖酸刻薄记恨不让人的?”

    容嬷嬷听了,很有几分同仇敌忾,道:“可不是,姑娘原没计较,被宝二爷这么一弄,倒显得姑娘性儿恼了史大姑娘似的。”

    雪雁笑道:“所以姑娘恼了宝二爷,那边史大姑娘也恼了。”

    她倒不讨厌湘云拿戏子比黛玉,毕竟是凤姐先开的头,要怪就怪凤姐,她所厌恶者乃是湘云自己做错了却不知悔改,反而恶人先告状,黛玉的不是。

    黛玉并没有如原著上一样去找宝玉,所以不知史湘云和宝玉此时正在争吵,因此诧异道:“你如何知道?莫不是又是你算到的?你竟真是个算子了,每每被你中。”

    雪雁抿嘴一笑,招手叫荷到跟前,道:“你打听到什么了?”

    荷跑得脸上红通通的,气还没喘匀,就先开口道:“回姐姐,史大姑娘叫翠缕姐姐收拾东西要回去呢,宝玉拦着,又生气和宝玉拌嘴,弄得他们房内里里外外都听到了,如今史大姑娘已去老太太房里躺着了。”着将湘云和宝玉的争吵学给众人听,语气形容学得极像。

    容嬷嬷原本还在笑雪雁的法,现在听了荷之语,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七七八八,皱眉道:“我们姑娘还没恼呢,史大姑娘倒恶人先告状了,莫不是觉得我们姑娘好欺负?若跟她计较就是性儿刻薄讨人厌了?她这样的举动这样的气性,难道就不是心胸狭窄?”

    雪雁插口道:“嬷嬷有所不知,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不是,哪怕自己是雷霆之怒打骂大丫头也觉得理所当然,但凡姑娘和别人计较一两回就是心性尖酸爱刻薄人。”

    雪雁越越是火大,越心疼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

    史湘云自己失言不知反省,反而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若是只恼宝玉护着黛玉还罢了,可是却抱怨黛玉的不是,似乎一切都是黛玉之错,贾母对宝琴略好她就赞同琥珀黛玉嫉妒宝琴,偏偏没人她心胸狭窄,反而赞她心胸阔朗。宝钗在原著上指桑骂槐对找扇子的丫鬟靛儿发一通火,宝琴得了贾母青睐她心里不舒服,也没人她有气性,反而赞她端庄大方不计较。

    史湘云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送戒指就可以看出了,她只针对黛玉一人,无非是嫉妒黛玉寄人篱下比她得宠。到宝钗身上就赞宝钗待她厚道,对于宝钗所做出格的事情就不心直口快了,可笑的是,抄检大观园后,人家宝钗一声不吭地搬走了,根本就没告诉她一声。

    黛玉尖酸刻薄,而黛玉几次三番都没有和湘云计较过,事后待湘云一如往日。

    多么具有讽刺意义的对比。

    果然,她话音一落,黛玉就道:“事情都过去了,我都不气了,你还计较什么?我若为了这个恼了琏二嫂子和云丫头,我成了什么人了?”

    雪雁接过汀兰茶盘上的茶,转而递到黛玉跟前,叹道:“我哪里是计较这个?我只是心疼姑娘,明明揭过此事,反倒是别人还记着,又传出姑娘不好的名声。若是姑娘正经恼了,这名声还算名副其实,现在算什么?白担负了这么个虚名儿!”

    黛玉喝了一口茶,笑道:“你为了这个,更不必如此,我难道还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法活着不成?我活着原是为了我自己的心,为你们这些真心为我好的人。”

    放下茶碗,她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觉得自己比谁都幸运,有身边真心袒护她的人。

    雪雁见她豁达如斯,便也不在意了。

    次日,宝钗忽然携着字帖和偈语过来找黛玉分享,同行的还有史湘云,道:“都是我的不是,昨儿一支曲子惹的祸,倒叫他悟了。”

    黛玉犹可,雪雁瞪着眼睛,难道还得听宝钗讲述五祖六祖的语录?

    正思量间,就听黛玉看罢帖子,笑道:“姐姐怎么有这个?宝玉昨儿参禅了不成?”

    宝钗道:“昨儿袭人拿来给我瞧,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我看了,云丫头也看了,今儿与你看看,看罢就烧了,免得他明儿再这些疯话认了真,我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雪雁心想:“你可不就是罪魁祸首么?”

    黛玉听笑道:“袭人倒和姐姐好。不该撕了,等我问他,保管叫他收了这些痴心疯话。”

    尚未抬脚,就见宝玉过来探望,黛玉便先问起来。

    雪雁带人倒茶上来,听黛玉续了两句,把宝玉问得哑口无言,不禁拍案叫绝,又听宝钗起五祖六祖的语录,暗道:“难怪原著上批语宝钗博学宏览,胜诸才人,黛玉却是聪慧灵智,非学力所致。到底,皆是举世无双人,宝玉不及,世人亦不及。”

    见四人复旧如初,雪雁亦笑自己果然过于气,倒不如他们豁达。

    忽然听元春打发太监来送个灯谜,叫大家都猜,然后再做一个送进去,四人听,忙都带着各自的丫鬟,往贾母房中去。

    雪雁正欲过去,容嬷嬷却道:“让紫鹃跟姑娘去,雪雁你留下,我有话。”

    紫鹃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跟了上去。

    雪雁留下,给容嬷嬷倒了茶,道:“我平素有很多做得不够好,嬷嬷有什么话只管教导我,”她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也知道容嬷嬷如果没有事情的话绝不会留下自己。

    她不是听不见别人建议的人,她经常给黛玉提意见,自然也受得了别人的教导。

    容嬷嬷闻言一愣,脸上带了一笑意,叫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知道自己的不足,我就放心了。就拿昨儿的事情来,琏二奶奶和史大姑娘再怎么都是主子,有些话姑娘能反击,我亦能,独独你不能。你要知道,做奴才的,一身一命都是主子的,若记恨了你,日后有千百种法子治你,根本不问缘由,你连苦求讨饶的时候都没有。”

    雪雁登时一身冷汗。

    一样的人偏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是主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有的是奴才,不但低人一等,连生命都无法做主,纵然也有插金戴银的时候,可是不过是少数,大部分还是过得辛苦,同样的是一生好歹全看主子的心情。

    所以她才希望赎身出去,她不想一辈子靠主子的心情来左右她的生命和未来。

    实话,她虽然是丫头,但在心里从来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所以隐隐有些自傲,今天容嬷嬷的话算是彻底把她打醒了,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就算她心里认为人人平等,脸上也不能丝毫表露出来,这是为这个时代所不容的。

    适者生存,她必须试着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以免被规则抹杀。

    想到这里,不禁羞愧道:“嬷嬷教导得极是。”她虽然明白这个时代的主仆之分,奴才的命运,可是很多事情终究不太深刻,或许是没有经历过,所以总是粗心忘记。

    容嬷嬷道:“我知道你是护主心切,这也是你的好处,可是你终究得明白尊卑之别。这是我吃了无数的苦头才晓得的道理,你年轻气盛,许多事情忍不住,我劝你不忍也得忍,不能到了吃苦受罪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雪雁听了,深深拜谢,感激道:“我从跟着姑娘,来时年纪不大,这里又不太教导规矩,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嬷嬷只管教导,我心里感激不尽。”

    容嬷嬷欣慰一笑,道:“日后你服侍完姑娘就去我那里,我将其中的厉害一一教你。”

    雪雁急忙头,自此以后,她便又多了一项任务,除了跟黛玉学礼仪和读书认字外,便是乘机找空跟容嬷嬷学习大户人家后院里的各种手段,她比黛玉更能接受,容嬷嬷也希望黛玉身边多一个人提,十分用心地教她。

    过一天,不管史湘云如何不舍得离开,贾母还是叫人送她回去了,顺便回去的还有一封措辞婉转的书信,信中的什么除了贾母外别人都不知道。雪雁纳闷了一会子,她记得原著上没写史湘云什么时候回去,反正姐妹们搬进大观园时,她就已经不在了。

    离开倒好,免得时时刻刻都针对黛玉,偏黛玉又不好跟她计较。

    不知又过了几日,元春忽然命夏太监下了一道谕来。

    原来元春游幸过大观园后,将那日做的诗词命探春誊抄后自己编次,叙其优劣,然后命人在大观园中勒石镌刻,为千古风流雅事。事后,恐怕大观园自从自己游玩过后锁上,不如叫姐妹们住进去,以免导致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又想着宝玉自在姐妹从中长大,不叫他进去恐他冷清,又怕贾母和王夫人忧虑,便也叫他住进去。

    雪雁听黛玉完,不觉一笑,道:“这谕下得有趣。”

    紫鹃不解,便问道:“何以见得?”

    雪雁向她笑道:“姐姐没有觉察出来不成?我们姑娘还罢了,毕竟姓林,可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却是姓贾,是本家的正经姑娘,虽论年纪宝姑娘年纪最大,可到底,不过是二太太的外甥女,如何在谕上明指,本家的姑娘反倒靠后?”

    紫鹃一听,果然察觉出几分不妥来。

    雪雁漫不经心地道:“省亲那日娘娘待我们姑娘和宝姑娘是一样的,才过几日,就变了。”

    容嬷嬷在一旁头道:“看似有理,实则无理。论亲戚,终究是姑娘比宝姑娘近。”然后,看着沉吟的黛玉,问道:“姑娘别怨老奴多嘴,姑娘可也要住进去?”

    黛玉一愣,道:“方才在外祖母房里听了这谕,我还没住不住,心里正盘算着,只是觉得*馆里几竿翠竹隐着曲栏,极是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去处,我极爱之。”

    雪雁听了忙道:“我却觉得*馆姑娘住不得。”

    容嬷嬷见雪雁第一个反驳,微微放心,面露赞许,难怪去桑家时,徐氏只留雪雁一人在跟前,果然是一心一意为黛玉,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

    黛玉问道:“如何住不得?还是别人先占了?不曾听。”

    雪雁伸出三根手指头,道:“我姑娘住不得*馆,其中原因有三。”

    黛玉忍不住笑道:“那你就一个个来听听,我虽喜欢*馆的幽静,到底也得看你们的意思,若是只我一人喜欢,你们不喜欢,住进去了,终究没什么意思。”

    雪雁道:“其一,*馆虽好,到底太了,统共就是的三明两暗,地处狭窄,家具都是按着地角打的,咱们房里有两位教习嬷嬷,四个教引嬷嬷,一个奶娘,六个大丫鬟,六个丫鬟,这二十来个人如何住?就是挤挤挨挨也住不过来呢!”

    黛玉若有所思,头道:“你得很是,咱们二十个人可住不下呢!”

    雪雁再接再厉地道:“其二,姑娘大了,平素最该留心男女之别,若是宝二爷不曾住在园子中还罢了,如今偏也住进去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本家的姑娘,并无妨碍,可是姑娘姓林,若叫外人知道,如何看待姑娘的声名体面?姑娘如何对得起老爷的安排?”

    一席话不啻雷霆之震,几欲轰去黛玉之魂魄。

    她细细一想,越想越觉有理,再看容嬷嬷听完雪雁的话一脸赞许,就知自己想得不周。

    容嬷嬷叹道:“雪雁得到底不错,姑娘今年十二岁了,若是别人家的姐,早已相看人家了,只是姑娘在这里无人做主,才仍旧待字闺中。清白名声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就是没有什么,只要姑娘住在园子里,就有无尽的闲话可供外人嚼舌。”

    黛玉缓缓了头,看着雪雁问道:“你有三个缘故,那一个是什么?”

    雪雁道:“我知道姑娘看中了*馆中的翠竹清泉,芭蕉梨花,粉墙修舍,那如诗如画的秀美赫然就是咱们江南烟雨中的景儿,竹节心虚,乃为君子,姑娘听着风过竹林和水激碎玉之声,倚着茜纱窗看书观花,再养一只鹦鹉在窗外,的确是人间仙境。可是姑娘素来体虚气弱,不惯凉意,那地方只能摆几案床榻,不能设炕,竟不适合姑娘住呢!”

    最美*馆,她明白北方干冷,黛玉习惯居住在水汽缭绕龙吟细细的湿润之地,和江南仿佛的*馆就成了首选,但是毕竟黛玉身体不好,即使喜欢也不能长居久住。

    容嬷嬷在一旁头赞同,雪雁字字句句得都有条有理,全为黛玉着想。

    黛玉当然明白雪雁的有理,可是心中十分不舍,脸上就流露出来,挣扎半日,低声道:“我实在是喜欢*馆,住在那里,就像是回到了家乡似的。况且娘娘下了谕,我若不住,岂不是与之相悖?反让这里人我轻狂?”

    容嬷嬷却道:“姑娘不必怕人,这谕上只让宝姑娘等进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又命宝二爷随着进去读书,哪有提起过姑娘只言片语?因此姑娘不去,也是理所当然。”

    雪雁赞同道:“我和嬷嬷一样的想法,横竖娘娘又没有特特指明姑娘必须进去住,姑娘去可,不去亦可。再了,老太太疼姑娘,姑娘求老太太把*馆留给姑娘做书房,难道老太太不答应不成?*馆既是读书的好去处,那就留作读书之地,岂不甚好?”

    除了黛玉,别人确实不配住在*馆里。

    黛玉思索了一番,欢喜道:“你的很是,我这就跟外祖母去。”

    匆匆到了贾母房里,只见宝玉刚从贾政房中回来,立即问她道:“妹妹住在哪里?”

    黛玉不答反问道:“二哥哥打算住在哪里?”

    宝玉笑道:“我住怡红院,妹妹就住*馆里如何?那里只妹妹配住,咱们又近又都清幽。”完,不禁手舞足蹈起来,遥想大好前景。

    贾母坐在上头听了,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黛玉一听宝玉住在怡红院,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住在*馆里了,便没有回答宝玉的话,只依到贾母身边,道:“我舍不得外祖母,我要留在外祖母身边,至于*馆,好外祖母,留给我做书房可使得?每常闲了,倒是可以去园子里逛逛。”

    宝玉一怔,随即焦急道:“大姐姐都下谕了,妹妹如何反不去呢?”

    贾母亦是同样诧异,摩挲着黛玉的脖颈道:“正是,你怎么不愿意去?可是受了委屈?”

    黛玉笑道:“外祖母这样疼我,谁给我委屈受呢?我只是舍不得外祖母,想陪着外祖母一起住,难不成外祖母不肯我留下?何况大夫常,我若想调理好,最好别住在阴凉之处,*馆太湿润了些。再有一就是我房里人数众多,*馆太住不下。”

    贾母忙道:“傻孩子,我当然也舍不得你,只是姐妹们都在园子里住,你一个人留在我这里像什么话?*馆对你身体不好,你就住在别处。蘅芜苑,稻香村,你爱住哪里都行,先紧着你挑,不止*馆一个选择。”

    宝玉在一旁头道:“老太太得是,妹妹既嫌*馆太潮,就住蘅芜苑,蘅芜苑里皆是香草,又极阔朗,和我看中的怡红院一样是大观园里最大的地方,够妹妹房里人住的。”

    凤姐因先前愧对黛玉,想着事后百般描补,听了这话,也笑道:“宝兄弟的是,我瞧蘅芜苑也使得,里头都是极清香极名贵的香草,就是离得远了些,靠近后门子了。妹妹若人多,我带人去给妹妹收拾,保管又敞亮又暖和又够住的。”

    虽然众人相劝,黛玉因尊重容嬷嬷和雪雁等人的看法,遂摇头不应。

    三春从贾政房中回来,听完来龙去脉,探春笑道:“娘娘既下了谕,林姐姐不去倒不好。”

    黛玉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娘娘谕里虽叫姐妹进去住,到底没有提到我,也没非住不可,宝姐姐和宝二哥哥都去住了,并没有违了娘娘谕。何况我只喜欢*馆一处,别的地方虽好,偏我不爱住。既住不得,做个书房却极恰当,我留在外祖母这里陪外祖母住,外祖母既解了寂寞,我亦尽了孝心,姐妹们住在园子里,我一样能天天进去顽。”

    宝玉苦劝不得,气得跳脚。

    李纨听到这里,看着宝玉的举止神情,忽然明白了黛玉不住在大观园里的用意,到底有教习嬷嬷看着,这样倒好,因此李纨不似别人一个劲地劝解黛玉。

    大观园里的风光再好,哪里比得黛玉的声名体面要紧?

    正欲开口替黛玉话劝解众人,忽然贾政打发婆子过来二月十二的日子好,叫姑娘们搬进去,叫人先行安置家具等物。

    黛玉便先问起姐妹们的住处,大家只好各自思索择地。

    不知怎么黛玉不愿意住进园子里的事情传到了王夫人那里,晚间服侍贾母用饭后,听贾母劝黛玉去园子里住,王夫人低头想了想,乃笑道:“老爷常那里是读书的好地方,既然大姑娘想要*馆做书房,老太太依了又何妨?”

    贾母听了,瞅着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宝玉见王夫人赞同黛玉的决定,心里纵然不满,亦不敢出口反对,只得呆呆坐在一旁。

    黛玉被宝玉扰了半日,心中早已厌烦,闻得王夫人之语,如得了凤凰一般,笑道:“二舅母的是,我*馆做书房合适,做卧室反不好,偏外祖母疼我,恐我跟着外祖母太过寂寞,不舍我离了姐妹,二舅母快帮我劝劝老太太,让我留在外祖母身边尽心罢!”

    王夫人立即道:“既然大姑娘喜欢,*馆就留给大姑娘做书房罢,横竖黑天白日的姐妹们都在老太太这里用饭,仍能一处吃一处顽。”对于黛玉选择不住在大观园里,王夫人讶异之余,十分满意,她原先还怕宝玉和她住得太近呢!

    李纨走上来笑道:“老太太怕林妹妹独个儿住在这里寂寞,可是林妹妹喜欢跟老太太一起住,未尝不是担心老太太寂寞,祖孙两个你想着我我想着你,真真是嫡亲的骨肉!”

    黛玉笑道:“还是嫂子知道我。”

    贾母见黛玉执意不住,不忍责她,只得道:“你既跟着我,明儿觉得寂寞了,可不许哭!”

    她语气微一松动,黛玉立即笑道:“我跟着外祖母里,哪里会哭呢!”

    王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剩下姐妹们有不舍的,有遗憾的,有叹惋的,也有不在意的,独有宝玉闷闷不乐,听了这话道:“虽不去园子里住,可也得常去园子里找我们顽!”

    黛玉自己也喜欢看花取乐,便笑着应了。

    贾母不放心,再三叮嘱凤姐道:“*馆留给你妹妹做书房,打扫看屋子的丫头都选好了,房间须得收拾得精致些,也得设一处歇息之所,若是读书累了,可以歇在里头,别舍不得给东西,若缺了什么摆设,只管来找我。”

    凤姐一样一样地道:“知道了,老祖宗只管放心,缺了东西,我必然来问老祖宗要!”

    于是,进园一事就定下来了。

    宝玉住在怡红院,宝钗住在蘅芜苑,稻香村由李纨带着贾兰一同住,迎春则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每处添两个嬷嬷,四个丫头,除了他们本身亲随的奶娘丫头外,另外还有专管收拾打扫的。

    回房后,黛玉将结果告知雪雁,雪雁忍不住十分喜悦,虽然大观园是女儿的世外桃源,天堂一样的仙境,但是不住其中,对黛玉身体好,名声好,那一子遗憾就不算什么了。

    别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独黛玉房中一如既往,平静如水。

    黛玉因要收拾书房,就叫雪雁搬书,雪雁可舍不得黛玉身边的前朝孤本名家书画不放在眼前,便道:“姑娘急什么?等琏二奶奶把*馆收拾好了,咱们再送些书去也不迟,现在搬去了,咱们在家可看什么?再了,有些孤本真迹放在那里我可不放心。”

    林家积累了几辈子的书籍画作于黛玉是物尽其用,爱若至宝,于他们就是作践了。

    黛玉嗤笑一声,道:“凭是什么孤本真迹,也不过是给人看的书本子画面儿,论什么珍贵与否,世人也忒俗了些,当着宝贝似的藏着。你这么一副脾气随了谁?”

    雪雁撇嘴道:“我就是心眼儿会算计,怎样?”

    完,径自同紫鹃商议道:“搬进园子里的吉日离现在好远着呢,我只记着再过半个月就是咱们姑娘的生日,给姑娘过完生日再收拾笔墨纸砚罢,出了正月给姑娘做衣裳可还来得及?这是姑娘除服后第一个生日,衣裳鲜艳些。”

    虽然原著上只明写了宝钗的生日,而不写黛玉的生日,但是黛玉守孝时贾母都打发人送衣裳首饰寿面过来,今年除了服,必然不会不办,再有宝钗的生日在前,凤姐湘云的言语在后,黛玉的这次生日贾母一定会给她做的。

    雪雁觉得大概黛玉这次生日规模不,不然不会到了五月到金钏儿收殓,王夫人语气还酸酸地只有两套黛玉生日时做的衣裳,毫无忌惮地在宝钗跟前流露出对黛玉的不满。

    紫鹃道:“衣料绣线丝绒都是现成的,咱们一齐动手,几日就得了,不必愁。”

    黛玉饮了一口茶,插话道:“我的衣裳够穿了,还做什么?省下这一子工夫,不如多读几本书,多认得几个字,你们好了,我就欢喜了。”

    紫鹃听了,立即反对道:“姑娘的生日一年才一回,怎能不做?去年的衣裳都是素的,往后都不能穿了,今年很该多做几身。我已经选了好几匹料子,就等着出正月给姑娘做。”

    回头嘱咐雪雁道:“你一年到头不动几回针线,这回可不许躲懒。”

    雪雁忙笑着答应。

    她虽然继承了原身的一手好针线活儿,但是她确实不爱做这些,所以能不做就不做,恨得紫鹃几次咬牙切齿,幸而汀兰几个女工都极好,才放过了她,所以现在雪雁都穿府里发的衣裳,就是做针线,也就黛玉的和赖嬷嬷赖大夫妇几个人的,别的得不到她一针一线。

    出了正月,黛玉房中便由紫鹃带着忙活起来。

    雪雁坐在屋檐下,拿着针往头上蹭了蹭,继续绣手里的一只衣袖,黛玉过完生日就是春天了,所以衣袖上要绣应景的花儿,务必精致脱俗,她手里是红底绣着折枝白玉兰,鲜艳中透着素雅,十分好看,黛玉早了要在生日那天穿。

    李纨进来笑道:“你们屋里好自在,我们可都忙死了。”

    雪雁站起身,道:“奶奶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李纨了头,笑道:“我那边东西不多,只需搬家时装进箱子里带过去就行了。你们姑娘可在家?我找她有事情。”

    雪雁忙笑道:“奶奶来得不巧了,姑娘去园子里了,想是和奶奶错过了?”

    修建大观园的时候,雪雁不好建议黛玉去园子里锻炼身体,现在大观园对姑娘们开放了,她就提醒黛玉去园子里赏花,在园子里逛一圈回来,一天的运动量就差不多了。

    李纨叹了一声,道:“既这么着,等你们姑娘来,告诉她一声,我找她。”

    雪雁答应了,看着李纨离开后,复又坐下绣花。

    晚间黛玉回来,雪雁告诉她李纨来过,黛玉不以为意,道:“我见到大嫂子了,就是告诉我兰哥儿如今已经常去舅舅跟前请教功课了。”

    雪雁心中一动,这才明白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只不知结果如何。

    过完黛玉的生日,宝钗黛玉李纨三春等就搬进了大观园,一时之间,大观园热闹非常。

    如雪雁所料,贾母掏钱给黛玉做生日,具体掏了多少钱凤姐没有透露,可是看着生日的场面,雪雁就知道银子肯定比给宝钗的二十两银子多,因为酒菜戏曲都比宝钗那日好,席面也多,连她们这些丫头都有座位,吃得十分尽兴。

    而且黛玉生日前一天,贾母不但送了衣裳寿面食物给黛玉,还特特送了两套极精致的头面,据是贾母陪嫁的好东西,雪雁看了,比贾母赏给她的绿宝石头面还要好几分。

    黛玉生日时,除了贾母给的衣裳外,还有府里给做的两套,邢王夫人各送一套,余者姐妹们送的都是一纸一画,一针一线,别无可记之处,倒是徐氏特特打发桑婉和桑媛过来一趟,送了一份寿礼,拜了寿吃完酒才离去。

    这日紫鹃进来道:“我从家里回来,路上遇见赖大娘,叫你后日家去一趟看房子。”

    雪雁喜道:“知道了,大约是原先的房主搬走了。”

    紫鹃笑着头,放下包袱,捶了捶腿,道:“你那房子在哪里?有几间?赁出去,一年赚几个钱,比你在里头的月钱多。”紫鹃和黛玉虽然都知道她要买房子,却不知作价几何。

    黛玉听问,也好奇地看向她。

    雪雁笑道:“在府后头的花枝巷子里,一共十六间半,二百两银子买的。”

    黛玉一愣,道:“在京城里买一座院子这样便宜么?”

    雪雁想了想,摇头道:“姑娘问紫鹃姐姐,大约她清楚些,问我,我可不知道。这房子是干娘留给我的,是一个原本求到大哥哥跟前由大哥哥推荐到二老爷门下的举子所有,才盖了两年,不想时运不济,老娘死了得回家守孝,谋职也付诸流水了,所以就卖了房子。”

    不等她完,紫鹃立时道:“没有四百两,别想买一套这样的院子!你这回可占了大便宜!在其他地方十来间的房舍连同院落一百多两银子就能买下来,可是你这房子关键是所处的地界好,前面是咱们两个国公府,周围也多是达官显贵,平常官兵巡逻多,宅邸安全,所以价格昂贵。我料想他是留个善缘,等三年后回来再求到赖大爷跟前,所以才这么便宜。”

    完,又道:“不将一二百两银子放在眼里,想来他家颇为有钱。”

    雪雁掩口惊呼,道:“我干娘怎么一年有五十两的租金,我本来想着几年就回本,这人何必卖了它,听你这么一,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举人家里确实有些钱。”

    紫鹃笑道:“五十两算什么?在这里,六七十两银子还有人抢着赁呢!我买的那些地,一亩地七八两银子,刨除工钱人力,一年有二三两银子的收成,也不过几年就回本了。”

    雪雁一听,向黛玉道:“姑娘听听,这才是会算账的呢!姑娘动不动就赏我好几亩地。”

    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黛玉心中盘算了一下,道:“原来一亩地这样便宜,雪雁,你也很该买几亩地赁给佃户种,你一年大约一亩地能得一两银子,像紫鹃一样多买几亩地,不必靠着月钱过活了。”

    雪雁扑哧一笑,道:“我买了地,可叫谁去管?姑娘想得忒简单了些。我比不得紫鹃姐姐的父母都是管事,不但时常能去看看,紫鹃姐姐的哥哥兄弟也在田庄上看着。”

    黛玉叹道:“的也是,我们都是出不得门的人。”

    紫鹃还要什么,忽见酒儿匆匆挑起帘子进来道:“雪雁姐姐,外头有个宫里来的公公找你,因是宫里出来的,门房回了琏二奶奶,可巧琏二奶奶在老太太屋里,所以老太太知道了,叫人请进来,闻得是找姐姐,打发我来叫姐姐过去。”

    雪雁一惊站起,看向黛玉和紫鹃。

    黛玉道:“许是你接济的那位于公公?你快过去罢,请进你屋里坐坐也使得。”又叫人预备茶。于连生是太监,进出女眷房屋无碍,既是雪雁的故人,黛玉乐得给她这份体面。

    雪雁答应了过去,只见一个服色甚新的太监坐在贾母下首,果然是于连生。

    见到雪雁进来,于连生立即站起身。

    贾母笑道:“方才于公公了,原是你的故人,你快接于公公过去坐坐,话叙叙旧。”着,又叫人预备茶送过去,并未留雪雁和于连生在她房里。

    雪雁谢过,方告退,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引着于连生离开。

    于连生在途中笑道:“妹妹没想到我能找到这里来罢?”

    雪雁回眸一笑,道:“是没想到,一别一年,大哥大变样儿了。大哥好容易来一趟,可要见见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才叫人给预备茶呢。”

    于连生正色道:“既来一回,很该拜见。”

    见到于连生,黛玉并没有多什么,只叫雪雁好生款待。

    到了雪雁房里,雪雁一面叫酒儿和荷倒茶捧果,一面笑道:“不知不觉一年多没见到大哥了,今儿见大哥平平安安,心里才算放下。”

    于连生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掩不住一脸感激之色,道:“亏得妹妹当日想得周全,我才有今日。靠着妹妹给的东西打宫里的老太监、宫女们,尤其是那次衣裳里包着的金银锞子,我才有今日的好差事,不然早就被分配到偏僻角落里任人欺凌了。”

    雪雁却不肯居功,道:“大哥的是裹在冬衣里的金银锞子?那是我们姑娘给的。我们姑娘,金银锞子轻巧,在宫里打比别的好。”

    于连生一怔,忙道:“妹妹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方才该谢谢你们姑娘才是。”

    雪雁笑道:“我们姑娘可不在意这些。大哥现今在哪里当差?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提起差事,于连生脸上便带了一笑容,轻声道:“我现今在大明宫当差。”

    作者有话要:戏子事件原著上贾母虽然没有什么,因为大家笑过就散了,可是湘云戏子时还没定亲,送走时间原著没有明写,五月份再来就是前儿大喜了,出自袭人口,定亲了,我觉得肯定有贾母的原因在内,而且这次来她懂得送鸳鸯等人礼物了,后来没有贾宝玉提醒,贾母根本就不去接她,再次走的时候还跟贾宝玉,老太太想不起我,你就提醒她去接我,我想,大概湘云自己也知道自己黛玉像戏子,然后得罪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