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同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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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岩一中的学习生活是很辛苦的，每周只有周日下午半天假，每月只有两天假，在这难得的假期里，我们一般都会选择回家。
二零零二年的春天，我从城里回来，跳下中巴车就往家里跑，这时候，到处都是油菜花香，蜜蜂嗡嗡地飞舞着，忙得不亦乐乎，梨花开了，桃花也开了，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的。
外婆见我回来了，开心地从厨房取出蒿菜粑，她说是表姐前天回来缠着她做的，因为知道这个周末我要回来，所以她们特意给我留了几个。
说起表姐，其实她对我挺好的，有什么吃的穿的也会想着我，要不要因为舅妈太爱计较，时时跟她说，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要对我太好，我同她说不定能够成为特别好的姐妹。
可实际上，她不敢对我好，我也不敢跟她好，就这样越来越陌生。
再者，她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在青岩山国家森林公园当导游了，很少有机会回家，过年过节的时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陪外婆吃完团圆饭，她和表弟就被舅舅舅妈叫回自家去了，很少有机会能够谈心。
很多时候，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时候，我还没有在柳树上听见舅妈的心声，还不知道人情复杂，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过家家，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但是自从知道舅妈的心思，也亲耳听到舅妈叫表姐和表弟不要跟我玩之后，我就下意识地跟他们姐弟俩疏远了，只是我人强命不强，虽然心里明白不该接受舅妈的施舍，但是又很期待她能把表姐的旧衣服拿给我，因为它们总比补丁衣要好。
那些衣服以及每次年节的聚餐，就是我跟表姐全部的联系了。
外婆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说是要炖一只鸡给我补一补，她围着灶台砖，我便围着她转，把学校里发生的新奇事情都说给她听，比如，有外国友人来访，同学们都去找他签名，用英语跟他对话，结果，他却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会写一手漂亮的中国字，还有数学老师，上课时太入迷，本来是要把剩下的粉笔放进粉笔盒的，结果放进了茶缸里……
她笑得眉毛弯弯，同时也告诉我很多家里发生的事情。
她说，同村一个人家，家里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女娃儿，夜里不小心让小蜈蚣给咬了，结果，大人们不把她带到医院去，却在家里面杀了一只公鸡，然后把鸡血涂在被蜈蚣咬的地方，本来以为是个不大靠谱的偏方，没想到女娃儿最后竟然真的好了，看样子，蜈蚣真的怕鸡。
她还说，山上的曲大妹家里养的一只母鸡，一年都没有生蛋，她本来打算把它卖了，结果第二天就生了一个双黄蛋，惹得村里好几个小媳妇都想去买……
说着说着，我们就捧腹大笑。
晚上，我要外婆跟我一起睡，但是她却说，老人家身体里的各个部件都开始老化了，她从来没生病，也就从来没体检过，怕有什么病是她不知道的，然后传染给我。
于是我使出杀手锏，像以往一样，只要我想跟外婆睡了，我就说我怕鬼，一晚上都睡不着。
外婆最担心我吃不下、睡不着，每当我这样说，她总会就范。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肯跟我睡同一边，只肯睡在我的脚边。
当她把我的脚放在她咯吱窝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因为我知道，咯吱窝是外婆认为的，全身最暖和的地方。
我也有样学样，却被她挣脱了，她说：“老人家真的会把病气过给年轻人的，你以后还是要学着胆子大些，这世上没有鬼，你不要怕，再说，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总是要走的。”
我听着更加伤感，带着哭腔说：“不，外婆长命百岁。”
大概是上天眷顾我，我今年都三十五岁了，我的外婆已经是八十四岁高龄了，但她依然身体健康，耳聪目明，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一直没能成个家，她希望看到我有儿女承欢膝下，我从小都听她的话，唯独这一件，我真的让她有遗憾了。
所以，我迫切需要跟往事告别，能让自己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有一个新的开始。
二零零二年的春天，外婆送我到村口，和我一起等中巴车。
我们鱼木溪镇离青岩市很近，我可以坐竹林镇的车，也可以坐韭菜镇的车去学校，只是我每一次都会选竹林镇的车，因为我想要遇到湘湘、覃风扬或是沈家山，尤其是沈家山，自从我们上高中以来，我就一直期盼能和他同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可以说多少话啊。
可是，每次回学校，我都没有遇到过他。
车来了，我本来想先上车看看，要是我喜欢的人不在，就再等一等，但是外婆说，我都已经错过一班车了，不要再等了，否则就赶不上学校食堂的晚饭了。
我只好听她的话，乖乖上了车。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我只能站在过道里，拉着吊环。
从鱼木溪通往青岩市的公路依山而建，陡坡和急弯特别多，车辆转弯的时候，我总是被甩来甩去，但我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几天前，湘湘给我推荐了一首歌，是刘若英的《后来》，为了缓解路上的寂寞，我轻轻地哼着这首歌，用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我很喜欢它的歌词，我对那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特别有感触，有时候听着听着，甚至会难过得滴下眼泪。我也经常想，不知道沈家山会不会偶尔想起我，若是有这样幸运的时刻，他会用怎样的表情和神态？
当然，我更不希望自己像歌里唱的那样，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学会如何去爱，可惜那个爱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人海，我希望我在遇到那个值得爱的人之时，就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就位，没有遗憾，没有后来。
在青岩一中的学习生活是很辛苦的，每周只有周日下午半天假，每月只有两天假，在这难得的假期里，我们一般都会选择回家。
二零零二年的春天，我从城里回来，跳下中巴车就往家里跑，这时候，到处都是油菜花香，蜜蜂嗡嗡地飞舞着，忙得不亦乐乎，梨花开了，桃花也开了，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的。
外婆见我回来了，开心地从厨房取出蒿菜粑，她说是表姐前天回来缠着她做的，因为知道这个周末我要回来，所以她们特意给我留了几个。
说起表姐，其实她对我挺好的，有什么吃的穿的也会想着我，要不要因为舅妈太爱计较，时时跟她说，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要对我太好，我同她说不定能够成为特别好的姐妹。
可实际上，她不敢对我好，我也不敢跟她好，就这样越来越陌生。
再者，她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在青岩山国家森林公园当导游了，很少有机会回家，过年过节的时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陪外婆吃完团圆饭，她和表弟就被舅舅舅妈叫回自家去了，很少有机会能够谈心。
很多时候，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时候，我还没有在柳树上听见舅妈的心声，还不知道人情复杂，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过家家，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但是自从知道舅妈的心思，也亲耳听到舅妈叫表姐和表弟不要跟我玩之后，我就下意识地跟他们姐弟俩疏远了，只是我人强命不强，虽然心里明白不该接受舅妈的施舍，但是又很期待她能把表姐的旧衣服拿给我，因为它们总比补丁衣要好。
那些衣服以及每次年节的聚餐，就是我跟表姐全部的联系了。
外婆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说是要炖一只鸡给我补一补，她围着灶台砖，我便围着她转，把学校里发生的新奇事情都说给她听，比如，有外国友人来访，同学们都去找他签名，用英语跟他对话，结果，他却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会写一手漂亮的中国字，还有数学老师，上课时太入迷，本来是要把剩下的粉笔放进粉笔盒的，结果放进了茶缸里……
她笑得眉毛弯弯，同时也告诉我很多家里发生的事情。
她说，同村一个人家，家里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女娃儿，夜里不小心让小蜈蚣给咬了，结果，大人们不把她带到医院去，却在家里面杀了一只公鸡，然后把鸡血涂在被蜈蚣咬的地方，本来以为是个不大靠谱的偏方，没想到女娃儿最后竟然真的好了，看样子，蜈蚣真的怕鸡。
她还说，山上的曲大妹家里养的一只母鸡，一年都没有生蛋，她本来打算把它卖了，结果第二天就生了一个双黄蛋，惹得村里好几个小媳妇都想去买……
说着说着，我们就捧腹大笑。
晚上，我要外婆跟我一起睡，但是她却说，老人家身体里的各个部件都开始老化了，她从来没生病，也就从来没体检过，怕有什么病是她不知道的，然后传染给我。
于是我使出杀手锏，像以往一样，只要我想跟外婆睡了，我就说我怕鬼，一晚上都睡不着。
外婆最担心我吃不下、睡不着，每当我这样说，她总会就范。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肯跟我睡同一边，只肯睡在我的脚边。
当她把我的脚放在她咯吱窝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因为我知道，咯吱窝是外婆认为的，全身最暖和的地方。
我也有样学样，却被她挣脱了，她说：“老人家真的会把病气过给年轻人的，你以后还是要学着胆子大些，这世上没有鬼，你不要怕，再说，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总是要走的。”
我听着更加伤感，带着哭腔说：“不，外婆长命百岁。”
大概是上天眷顾我，我今年都三十五岁了，我的外婆已经是八十四岁高龄了，但她依然身体健康，耳聪目明，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一直没能成个家，她希望看到我有儿女承欢膝下，我从小都听她的话，唯独这一件，我真的让她有遗憾了。
所以，我迫切需要跟往事告别，能让自己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有一个新的开始。
二零零二年的春天，外婆送我到村口，和我一起等中巴车。
我们鱼木溪镇离青岩市很近，我可以坐竹林镇的车，也可以坐韭菜镇的车去学校，只是我每一次都会选竹林镇的车，因为我想要遇到湘湘、覃风扬或是沈家山，尤其是沈家山，自从我们上高中以来，我就一直期盼能和他同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可以说多少话啊。
可是，每次回学校，我都没有遇到过他。
车来了，我本来想先上车看看，要是我喜欢的人不在，就再等一等，但是外婆说，我都已经错过一班车了，不要再等了，否则就赶不上学校食堂的晚饭了。
我只好听她的话，乖乖上了车。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我只能站在过道里，拉着吊环。
从鱼木溪通往青岩市的公路依山而建，陡坡和急弯特别多，车辆转弯的时候，我总是被甩来甩去，但我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几天前，湘湘给我推荐了一首歌，是刘若英的《后来》，为了缓解路上的寂寞，我轻轻地哼着这首歌，用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我很喜欢它的歌词，我对那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特别有感触，有时候听着听着，甚至会难过得滴下眼泪。我也经常想，不知道沈家山会不会偶尔想起我，若是有这样幸运的时刻，他会用怎样的表情和神态？
当然，我更不希望自己像歌里唱的那样，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学会如何去爱，可惜那个爱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人海，我希望我在遇到那个值得爱的人之时，就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就位，没有遗憾，没有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