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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陈景深,我们合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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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转转又到了年底这个一年中最忙碌的节点。以往这时候喻繁每天不知要跑多少个景,今年这几天,他却成了最清闲的人。

    他这趟特意带了相机,原想着陈景深上班的时候,他能在南城随便逛逛,拍点东西。谁知七天假期临近尾声,这相机他几乎没用过。

    起因是陈景深某天早上问他,要不要跟我去公司?

    喻繁在睡梦里被他亲醒,听完只剩一肚子脏话,模糊地想,老子每天在家听你敲键盘已经够吵了,傻逼才跟去你公司受罪。

    眯了一阵清醒过来,还是当了傻逼,匆忙换衣服跟陈景深去了。

    一去就是一周。不过喻繁到底是没脸待在陈景深的办公室,只是在楼下咖啡厅坐着。

    正巧这几天汪月在群里哭嚎得厉害,到了年底,天气舒适的宁城就人满为患,客户量也飞快增长,她每天睡醒就是往群里发语音尖叫“赚钱怎么这么苦啊”、“这钱老娘不赚也罢”。喻繁闲着没事,干脆就在咖啡厅帮店里修图,等陈景深下班再一起回家。

    家里那些不知堆积多久的箱子已经被他们拆开摆好,屋子看起来没那么空了。陈景深买了一个投影仪,他们晚上偶尔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喻繁很喜欢看恐怖电影,而且看得非常认真,陈景深对这类型电影兴致缺缺,不过每次他都不会缺席。

    周六晚上,喻繁双腿盘着,腰背绷直,躺在沙发里专心看电影。眼见就要到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腰忽然被搂住,陈景深脸朝他这靠过来,闭眼埋进他脖间。

    “能不看这个吗?”陈景深问。

    “不能。陈景深,你别吵。”喻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画面。

    “我怕。”

    “怕就进房间,我自己看。”

    “不,我陪你。”

    喻繁皱眉:“不用你陪。”

    话刚说完,女鬼突然冲到镜头前来了一个索命特写,喻繁倏地被抱得更紧,整个人都被拥了过去。陈景深眼皮、鼻尖、嘴唇全贴到了喻繁脖子上。

    过了一会儿,陈景深问:“鬼走了吗?”

    喻繁被他说话吐出的气弄得有点痒,很嫌弃地抬起手掌去遮陈景深的眼睛:“没,还在追人,闭眼。”

    这段剧情有点长,主角和女鬼正上演着精彩绝伦的拉锯战,喻繁看得精神紧绷,然后脖子突然被舔了一下。

    陈景深偏了偏脸,很慢地磨他耳下的皮肤。喻繁瞬间一麻,本想把人推开,看到屏幕再次闪出女鬼后又算了。

    于是喻繁坐在沙发上,一边被电影里的画面刺激,一边被男朋友刺激。为了看电影,屋内没留灯,陈景深唇舌很慢地在他脖颈、耳后、脸侧一点点经过,被碰到的地方都热烘烘一片。

    等这段剧情高潮结束,喻繁把他脑袋推开,一边骂陈景深下次老子看电影你有多远滚多远,一边翻身跨坐到陈景深腿上,低头跟他接吻,然后做。

    这周他们都这样正经又荒唐的过日子。食髓知味,喜欢的人又在身边,都有点收不了手。

    每次做完,喻繁总是半死不活地在枕头里骂人。陈景深看着喻繁脖颈、后背、尾椎……等多处上面自己的“罪状”,也会默默地做出这几天不折腾了的打算。

    然后下次继续,再忏悔,循环反复。

    这次他们从头到尾都在沙发上。两人都出了汗,相贴的地方黏腻一片,他们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喻繁趴在他肩上缓了一会儿,然后用下巴戳他,懒声说:“松手,我要看片。”

    “已经播完了。”陈景深说,“再抱会。”

    “?”

    喻繁蒙了:“播完了?”

    “嗯。彩蛋看么?”

    “看你大爷。”一句凶狠又没什么力气的骂。

    陈景深摸着他微凸的脊骨沉默了一会儿,说:“喻繁,外面下雪了。”

    “这几天不都在下?”

    陈景深嗯一声:“你说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航班。”

    “……”

    七天假已经到了尾声,有客户预约了周日中午的拍摄,喻繁定了明天清早的飞机回宁城。

    陈景深问:“改到后天?”

    “后天不下雪?”

    “不知道,可能吧。”陈景深散漫地应了句。

    “……”

    喻繁坐直身,把陈景深的脸抬起来。

    “陈景深,别矫情。”喻繁脸颊上的红潮还没散去,他拍了拍陈景深的头发,眼眸半垂,像极了像那种说好听的话敷衍人的渣男,“我下次再来。”

    陈景深跟他抵抵鼻尖,很配合地说:“嗯,我乖乖等你。”

    -

    陈景深自觉对男朋友还算了解。平时看着凶,但其实心里很软,也好说话,好玩也好哄,走之前虽然是一副拔x无情的模样,但实际上肯定不会是那样——他起初是这么想的。

    工作结束,陈景深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他早上九点发的“早”,中午十二点发的“吃了没”和两小时前问的“今晚能视频么”,到现在都没得到一条回复。

    他每顿点给“望月工作室”的外卖倒是餐餐成功送达。

    喻繁回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几乎都是这样,晚上视频的时候话也少了很多,他估计对方的修图软件已经把视频界面遮了个七七八八。

    陈景深进电梯时遇到了同样下班罗理阳,两人打了声招呼,罗理阳借着这个空档跟他八卦:“你最近怎么不下楼跟对象吃饭了?”

    “他回去了。”

    罗理阳长长地哦了一声:“对哦,我都忘了你们是异地恋。”

    听见这词,陈景深没什么情绪地眨了一下眼,最后还是没反驳。

    “异地恋是辛苦一点,我懂。我大学也谈过异地恋,见不到人就特别想,那时候穷,我就省吃俭用攒钱去找她,攒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她那……”

    陈景深:“然后呢?”

    “她把我绿了。”罗理阳叹息,“她和她新男友都谈三个月了。”

    “……”

    罗理阳说完才觉得不合适,立刻拍拍他肩膀:“当然,你和你对象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哎,不说这个了,反正都没人陪,要不咱俩去吃饭?楼下刚开了一家新的烤肉店,哥请客。”

    “不了。”陈景深说,“今天有事。”

    罗理阳一愣:“什么事?你有其他约啦?等等,深,你该不会才是那个异地恋里叛变的人……”

    陈景深懒得跟他演,走出电梯后招招手,把人扔在了身后。

    今天是季莲漪49岁生日,清早他奶奶就打了电话来,让他下班就回去。季莲漪本人虽然没表什么态,但下午的时候发了一条朋友圈,图上是她亲手做的、陈景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蟹黄包和番茄牛腩。

    陈景深看了眼副驾上的花和礼盒,发动车子,刚开出两米,手机噔地响了一声。

    【-:刚忙完】

    摄影店年底也这么忙?

    陈景深单手握着方向盘,按下语音:“外卖到了,记得吃。晚上视频?”

    一条一秒的消息回过来,陈景深按下来刚听了句“嗯”,画面蓦地一缩: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一瞬,又一条语音发过来,这条长多了。

    “视频不了,晚上还有活。”隐约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男朋友语速匆忙地扔下一句,“不聊了陈景深,我很忙。”

    “……”

    -

    今年生日,季莲漪没有请多少客人,但她娘家亲戚多,仍旧是一张大圆桌才坐得下的热闹。

    陈景深下班晚了点,进屋时其他人已经上桌了。这几年亲戚们把母子俩的关系变化都看在眼里,见到他都下意识收起了声音。

    季莲漪今天穿了一件深绿及膝长裙,化了淡妆。她这两年恢复得很好,药已经完全停掉,之前暴瘦掉的十几斤也养了回来,乍一看,除了眼角隐约的皱纹,与从前相差无几。

    圆桌上只有季莲漪旁边的座位空着。陈景深坐下,把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妈。”

    等了两秒没人接,饭桌陷入尴尬,倒是陈景深习以为常。他刚准备起身把礼物放到身后,手上忽然一轻。

    礼物和花被季莲漪接过去,她说:“吃饭。”

    母子俩表情都一如既往的冷淡,桌上其他人也就短暂地惊讶了一小会儿,便开始吃饭聊家常。

    聊某个适合冬天旅行的小岛,聊即将要到的新年。

    聊季老夫人眼光独到,前两年买的某块地因开发计划而价格暴涨。季老夫人摆摆手,说跟眼光没关系,是她当初买来想给陈景深开他的互联网公司,可惜她孙子想自己打拼,没要。

    聊季莲漪的前夫生意失败,即将锒铛入狱,想托人找关系却四处无门。季莲漪虽然没说什么,但在这个话题里举了三次杯。

    陈景深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第一个离场又不太合适。于是切完蛋糕,他独自去了阳台,打算等第一批客人离开再走。

    陈景深拿出手机,打算趁男朋友没空偷偷破他记录,于是季莲漪推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儿子拿着手机在玩适合八岁以下孩子玩的贪吃蛇手游。

    陈景深回头瞥见她,手指一滑,贪吃蛇的音效停止。阳台猛不丁陷入沉寂,只有偶尔几缕凉风从这对母子间飞速地流过,像是预见两人之间将燃未燃的火星子。

    这几年陈景深回来得很少,其中十有八九都会和季莲漪起争执——或者说是季莲漪单方面的起争执与失控。

    但她开始总是试图平和地交流,就如同现在这样。

    季莲漪把陈景深搁在椅子上的外套递给他:“穿好,外面冷。”

    陈景深接过:“谢谢。”

    “工作忙么?”

    “还行。”

    季莲漪点头。沉默了一阵,又问:“看你发的照片,前段时间去宁城了?”

    “嗯。”

    “听说那里水上项目很多,试过没?”

    “没。”

    “下次去了可以试试,你小时候不是喜欢潜水?”季莲漪拿出手机,很自然地说,“我有个合作伙伴的儿子,跟你同龄,说是很喜欢这类型的活动,以后如果想旅游了,你们可以搭个伙。”

    手机噔了一声,一张微信名片推过来。陈景深盯着对方的头像看了几秒,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季莲漪柳眉轻皱,刚要说什么,陈景深先开了口:“妈,我是去宁城找人的。”

    季莲漪一愣。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忍不住问:“……找谁?”

    “喻繁。”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季莲漪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可能因为陈景深这几年从来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不知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季莲漪难免又想到那个男生的样子。茂密凌乱的头发,脸颊瘦削白皙,狭长冷漠的眼睛,俨然一个不学无术的校园混混。

    当初,她以为把这个混混赶走了就是胜利,以为陈景深只是因为年少无知走错路,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把这个错误轻易纠正回来。

    但她忘了,陈景深是她的儿子。

    他们有着相同的固执。

    喻繁走后,他们大吵一架,她想过很多难堪的办法去“拯救”自己的儿子。

    没多久,陈景深离家出走,至此没再用过家里一分钱。他一个人靠着奖学金和写代码赚的钱读完了学业,进入公司、踏入社会,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这个母亲没有一丝一毫参与。但陈景深又不是完全的与她赌气,逢年过节、生日,或者是自己开口,他都会回家来。只是当她问起他最近的日子,他就会冷淡交代,去了汾河,去了景安……去做什么?找喻繁。

    然后就是争吵。

    就这样折腾多年,季莲漪终于累了。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经历的失望太多,她已经能够接受某些人或事上的不完美。她妥协,喜欢男人便喜欢男人吧,只要对方足够好。

    可陈景深就像一块沉默的破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季莲漪此刻罕见的平静。

    其实某个时刻,她有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会不会让他找到喻繁更好呢?

    六年了,当初那种小混混会变成什么样?恐怕已经走上歪路,甚至更糟。去掉年少时的滤镜,陈景深会不会就此清醒过来?

    “找到他,然后呢?”冬夜风寒,季莲漪默然许久,轻声问。

    “我们继续谈了。”飞雪斜飘进阳台,陈景深头上沾染了几片白,“我还是喜欢他,以后会和他结婚。到时如果您愿意,我会邀请您过来。”

    -

    陈景深脑子里装了事情,回家路上开得很慢。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争执的准备,这次刺激这么大,或许还要被扇一道耳光,像六年前那样。

    但是没有。

    在他把雷区全都踩炸之后,季莲漪没有爆发,甚至没有说话。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第一批客人说要离开,她才终于转身回屋。

    她说:“雪很大,开车回去小心点。”

    回到小区停车场,陈景深在车里坐了一阵才下车上楼。

    他看着电梯壁里的自己,觉得喻繁某些话说得很对,此刻他无比放松惬意,但从他的面部表情确实有些看不出来。

    想都想到了,陈景深拿出手机,想问一下异地恋的男朋友忙完了没有。

    刚发过去,电梯门划开,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陈景深这房子一梯一户,没电梯卡上不来。他家两张电梯卡,一张在他手里,另一张……

    陈景深蓦然抬头,看到了三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

    而他刚准备联系的那个男朋友,现在就背靠墙壁,坐在最大的那个行李箱上。

    听见动静,喻繁扭过头来,死气沉沉,拖长调子说了一句:“Surprise——”

    然后不满道:“回来太晚了,陈景深。”

    陈景深在电梯站了一会,直到电梯门响起警报才出来。

    “回了趟家。”开口发现嗓子有些哑,陈景深喉结滚了一下,才说,“来之前怎么不说。”

    “说了还算惊喜?”

    “为什么不进去?”

    “进去还算惊喜?”

    有理有据。

    陈景深低头看一眼:“这些也是惊喜?”

    “傻吧你,这些是我衣服。”

    喻繁咳了下,抬起下巴郑重地问:“陈景深,我们合租吧。”

    “……”

    陈景深上前刷指纹开门,说:“不。”

    “?”

    喻繁呆坐了两秒,刚准备跳下行李箱走人。

    然后被陈景深抓住行李杆,连人带箱地推进屋。

    “不是合租,是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