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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飞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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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向来严肃的人,偶尔蹦出句笑话,造成的后果通常有两个,要么是满堂绝倒、要么是彻底冷场。

    眼下,便是后一种情形。

    厉斗量不是那种严肃的老古板,他壮志豪迈,气度恢宏、不拘小节,但这绝不代表他会信口开河,满嘴胡柴。

    相反,此人心思细腻,出言谨慎,言辞向不轻,则必中。无论修为还是为人,在通玄界均是有口皆碑。

    正因为厉斗量口碑在前,他这突兀的言语才更令人错愕。

    不过,这倒还有一个好处,由于强烈的反差,各位宗主大佬都本能地去思索他话外的意思。

    这时候,洛歧昌冷眼瞥向四周,低喝道:「正是如此,这劫云即便不是古音所为,也必然与她有关。横竖都是如此,我们与其在这里钻营,还不如破开阵势,一击而定!」

    这时再不明白厉斗量意思的,便必然是在装疯卖傻了。

    不过,想用这个理由说服所有人,还嫌太单薄了些,无尽冥主第一个反对:「说来容易,你去开出一条路来?招惹了天上劫雷,你堂堂剑皇不惧死,可怜我那些儿郎,还要给你殉葬不成?」

    这理由也算冠冕堂皇,可洛歧昌却绝不吃他那一套,闻言双眉立起,大有一言不合,拔剑斩人的意思。

    只是无尽冥主也不是单身一人,在旁笑吟吟观看的离天妖道,在此插了一句:「说来说去,终究绕不过劫云本身。大伙儿都是修道之人,彼此知根知底,厉宗主你要大家冒此道基毁丧之险,未免强人所难。」

    与大日法尊的情况差不多,离天的一斗米教,吃的是人间香火供奉,便连总坛都设在人间界,与散修盟会冲突较小,而且,此人显然不如假和尚来得入戏,在此关头,想着保全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相应的,他的意见便不太受重视,洛歧昌瞥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

    这时候,厉斗量微笑说话:「至于这劫云的变故,我已请无量天宗的道友飞讯相询水镜宗,想来很快便有消息。」

    「水镜宗?」

    无尽冥主话音里,嘲讽的意味儿倒比惊讶更多一些,「等到传讯飞剑走个来回,恐怕这劫云都要被海风吹散了。」

    厉斗量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而一旁,洛歧昌甚至连冷笑都吝于奉送了:「真巧,小女此时正在岛上,她身上携着那件垂丝飞环,神念万里通达,只在瞬息之间,无尽宗主无需多虑。」

    李珣见这几位宗主你来我去,慢慢将局势点透,只觉得过程颇为有趣,故而也不在乎几位宗主有意无意的忽视态度,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他身边却凑过来一个人,很是亲密地贴在他耳边说话:「李道友,刚刚与你交手的那人,可是古音一方的?」

    说话的正是那自来熟的素怀羽,此人真是的粘上李珣了,这种姿态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李珣瞥他一眼,却见此人神色凝重,再一转念,便想到,大约是青吟出神入化的「太虚元化神光」,把这位以潜形刺杀名震于世的落羽宗宗主给震住了。

    仓促间很难分析自家现在是个什么心思,李珣只能用保持距离的微笑响应:「是一位旧日冤家,其人修为颇是可观,却并非是古音一系。」

    说话间,他身上又有些不适,细察缘由,却是另一侧有人看过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反察回去,才与那人神念接触,眉头便不由皱起。

    看向李珣的分明就是清溟,先前李珣与青吟在海上激战,也没有刻意避讳旁人,但李珣绝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一心二用,盯着他不放。

    显然,素怀羽不满足于李珣的简略回答,还想再问,但在此时,虚空元气陡然出现轻微的波动。

    有那么一瞬,李珣还以为是谁不小心引动雷火,但紧接着,他便推翻这念头,因为,就在众人眼前,一抹虚影正渐渐凝实,最终化为一个几可乱真的人影。

    「诸位道友,可还安好?」

    清雅的声音传出来,诸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很多人都相当尴尬,李珣身边,素怀羽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旋即低呼一声:「水镜先生!」

    眼前出现的确确实实是水镜先生没错,当然这不是真人驾临,而是以水镜宗天下无双的水镜之术投影于此。

    李珣便注意到,受到外界混乱元气的影响,这个投影身身荡漾着细微的波纹,好像一记石子扔过去,就要形消影散。

    水镜先生打扫呼,这里也一片回音,水镜宗这类秘术高明之处便在于,讯息的传导是双向的,而且几乎没有距离的限制,当然,耗费的代价也是不菲。

    「时间紧迫,我这里长话短说。」水镜先生的语气不太像平日的风格,使得周围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有关三宗之事……还请七无道兄、李道兄、天河道兄节哀,此消息确实无误。就在半刻钟前,敝宗还收留了一批不夜城幸存的弟子,而从雁行宗那里得来的消息,昭阳泽与幽山确已陷落,生者几何,尚不清楚,我己请托雁行宗尽快送来后续消息,到时或可知更详细的情况。」

    此语一出,人群中又传出几声叹息。李东觉情绪最是激动,两眼闭紧,却已然流下眼泪,天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非旁边大衍先生按住他,恐怕已要冲出去报仇兼送死。而七无道人却如槁木死灰一般,依然虚空盘坐,垂不一言。

    水镜先生也不在此话题上多说,很快转到东海的形势上来:「当前,天心流转复杂纷乱,敝宗开启彻天水镜,依然难以分辨清楚。尤其东海之上,劫云突兀而来,为此界存世亿万年来所罕见……」

    水镜先生先为此刻的局势定下基调,随即又道:「但不求甚解,只究其因果,敝宗诸长老一致认为,其乱源当在一百八十年前,四九重劫初始之际。」

    四九重劫!

    不用再想其它的东西,只这四个字,便让周围的各位宗主大佬为之悚然。可是,正如水镜先生所言,四九重劫已过去了将近两百年,又怎么会和眼前东海上空的劫云扯上关系?

    对此,水镜先生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能说:「敝宗水镜天心之术并非万能,尤其是这等关系天地大劫的变故,更是阻碍重重……」

    其实不用他说,周围各宗人士也都看到了,水镜先生原本乌黑的头,此时竟已微斑,显然耗费了巨量的心力元气。

    对此,水镜先生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就事论事:「敝宗诸长老商议的结果,是认为某个或几个大神通之士,在四九重劫之时,施以遮蔽天心的手段,或者干脆使用『错劫』之术,以逃天谴。只是近日法术失效,本应历劫之人在这东海之上再现端倪,方引得天劫突降。」

    他的意思是,此刻东海上的劫云,乃是四九重劫的余波?

    当此认知落入众人心中,无论是谁,心脏的跳动都漏了一拍,海面上也就出现了瞬间的窒息空白。

    李珣缺乏对四九重劫的直观认识,倒是第一个回醒过来,再看诸人脸色,只见得片片惨灰,个个疑惧,那种模样,实在不像是执掌此界牛耳的宗师气度。

    他摇了摇头,也知道自己的经历终究隔了一层,干脆不再自寻烦恼,开始从水镜先生所说的角度思索事态的缘由。

    若说大神通之士,古音一方绝不缺乏。

    无论是妖凤、青鸾,还是鼎盛时期的古音,包括身死前的玉散人,都具备此种资格,而且,想一想天劫将临时,妖凤有孕在身,玉散人沉屙难起,都是有心度劫,又急需冒险手段的一类,故而也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要这么想回去,妖凤和玉散人又被排除掉,剩下青鸾和古音嫌疑最重,也与此时东海上的形势相吻合。

    不过,不可忽略的一点是,水镜先生的推导有一点不太通顺,那就是如何解释古音一方如此「巧合」地利用这场天劫?

    「利用」之语表达还嫌太轻,说是「使用」才真叫恰当,操控天劫的本事,古音有吗?如此夺天地造化的大神通,就他所知……念头至此,李珣心底陡然一片冰寒。

    这时候,诸宗主大佬也都逐一稳定心绪,一个个面色凝重,分明都在心中过滤可能的人选,李珣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毫不停留,一直到清溟脸上才停了下来,并再也没有移动。

    苦思中的清溟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即使是李珣这样强烈的刺激,也没有让他立刻警醒,但越是这样,后续的回馈也就越剧烈。

    在李珣眼中,这位实质上的师祖大人猛地抬头,与他目光接触,情形与先前整个地倒了过来。

    李珣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他。

    初时清溟还弄不清李珣的心思,但随着耳边各宗修士或大或小的所谓「大神通之士」一一流过,他的脸色渐渐变了,眉头越锁越紧,直至打成死结。

    李珣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心里反而堵得厉害,心跳声也越清晰起来。

    是了,若说大神通之士,四九重劫前后,整个通玄界又有谁能比钟隐更具资格?

    之所以现在各宗修士没有想到这里,还是因为钟隐千载斩妖除魔的光辉形象在前,遮人耳目。

    可李珣不同,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钟隐的真面目,况且古音身上疑似的骨络通心之术,始终如一根尖刺,横在他心头。

    若按此思路推导下去,是不是也就有了解释?

    还有,还有那青吟贱婢……

    李珣的思绪猛不丁地现出一个断层,非是他心力不及,而是此一瞬间,无意张开的灵觉之网扫到了某个尖锐的反应,突来的寒颤之后,他扭转目光,却无法越过人群,找到那熟悉的人影。

    「青吟!」

    李珣几乎要咆哮出声,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托骨络通心之术的福,他可以在眼下的状态中使用血神子的法门,对生机脉动的感应也一如既往地敏锐。

    青吟果然回到了东海之上!

    她究竟与眼下这局面有什么关系?

    李珣死死锁定青吟的移动轨迹,同时脑子以前所未有的度运转起来,钟隐、青吟、古音,这三人之间那若隐若现的连系,仿佛是毒蜘蛛结成的大网,将他罩在其中,越是挣扎,反而缠得越紧,缠得越乱!李珣觉得自己渐渐稳不住心境,有关青吟的问题,似乎是出他想象的复杂。

    也就在此念头萌生之际,他脑际微寒,眼前仿佛有利刃劈风,他猛吃了一惊,等再度稳定心神,对青吟的感应,已再度消失不见。

    那贱婢……

    李珣没想到,青吟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应对他感应捕捉的办法,以极具针对性的手段,挣开了李珣对她的锁定,这也表明,要想在广阔的东海上再抓住她,难度要比以前高上太多。

    李珣真的开始烦燥了,便在此时,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到了清溟,对方却没有看他,而是仰着头,似乎要从涌动的黑云中,看出不断接近,偏又无比迷蒙的未来。

    刹那间,李珣的心神仿佛被某样东西撞了一记,脑子里竟有了片刻的失神。

    等他恢复过来,耳边已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眼前事,可为与不可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吾等修士,向来只有避劫一说,避无可避,方才迎难而上,却从来没有自寻死路的道理!」

    这是离天妖道二度开口,听闻四九重劫之名,他现在是真正紧张起来了。

    和他一般心思的还有很多,以李珣看来,不论正邪,这类人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只不过,邪门如离天,可以直白地表达退却之意,正道的修士,则顾忌很多。

    有人开了头,便有人接上,出乎意料,接着说话的竟然是褚辰老妖怪,他比离天的地位可要强上太多了,只一开口,原本有些纷乱的场面便安静下来。

    「依着水镜先生的意思,此劫云或是四九重劫的余波,既然是余波,与真正的四九重劫便不一样。至少,要绵延时日,似乎不太可能……可是如此?」

    他问的是水镜先生,水镜也点头认可。

    褚辰红润如童子的脸上笑意微微,不紧不慢地道:「古音如此神通手段,老朽是极佩服的。不过,这类神通,总是可一而不可再,今日使出来,明日便使不出来,故而,此寸吾等暂避其锋也是好的。待劫云散去,散修盟会气势泄尽,诸宗再合力杀回,那时,古音还能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褚宗主一语中的!」

    「洒家觉得这话不错。」

    「以退为进,方是聪明之举。」

    褚辰话音方落,便有无尽冥主等人开口附和,一时间声明退却的一方声势大振。

    李珣看得清楚,不只是邪宗诸人,就是正道宗门内,像聆风子、大衍先生、玄化真人等大佬,也有意动之色。

    刚经历了根基毁丧之苦的七无、李东觉、天河三人,现在并无表示。

    不过,三人神情又有分别,李东觉神思浮动,显然对眼前的局面缺乏信心,有被褚辰等人说动的迹象;天河则神色愤然,已在失去冷静的边缘;倒是七无道人,依旧瞑目盘坐,似乎仍未从雷劫干扰中解脱,对身外事不管不问,冷漠得令人心寒。

    这时候,已经许久没有表态的厉斗量开口说话,却是绕过了核心话题,转而询问罗摩什:「摩什兄可已探出劫云覆盖的范围?」

    罗摩什闻言一笑,答道:「总在三、五千里左右,声势不小,而且还在不断扩展中。」

    「三、五千里,横贯东西,且战且走,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若一心求去,散修盟会能奈我何?反倒是瞻前顾后,任劫云扩大范围,我们便真的要陷在这里了!」

    离天妖道绝对是退却之心最坚决的人物,抢话抢得不亦乐乎,然而他话音方落,便有人冷冷笑:「一个时辰,足够外面这群疯狗把你撕成碎片。」

    话音里,大气中陡然响起一声轻爆,随即就是一个宏亮偏又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来:「原来是蝶仙子,失礼了。」

    大气中余波荡漾,而水蝶兰的身影便随着这些许波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珣身边。

    她先向着李珣微笑一下,这才回,对着后面叫道:「没牙老虎,以后别说我认识你,吃斋茹素到缺心眼儿,天底下也就你一个了!」

    那边对这话,只是呵呵一笑,便再无反应。

    水蝶兰嘲笑的对象自然就是西极禅宗的半成居士。这居士没有参与宗主级别的商谈,而是与虚缈宗的流云子作为定海神针,插在周边的修士群中,抵抗散修盟会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

    妖女以幻术潜入,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这头同为宇内七妖的插翅飞虎。两人气机一触,本能地便有冲突。

    还好,大伙儿都知她与李珣的关系,加上水蝶兰气息虚实莫测,而半成居士事佛已久,一身强横的妖力也绝少戾气,这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事。

    突来的小插曲无疑缓和了现场紧绷的气氛,只可惜,水蝶兰从来不是救人急难的活菩萨,前一刻还言笑晏晏,转眼又是故态复萌,一脸讥诮:「什么以退为进,不过是给自家脸皮上贴金,给龟缩自保找理由吧。只可惜,难得你们一本正经地讨论半天,一个个还是离题万里,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四面投射过来的眼神之凌厉,便是在旁边的李珣都觉得有些头痛,水蝶兰却是满不在乎,继续道:「你们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胡涂?眼下的局面,究竟是谁占上风?你们真的有选择的权力?还是要涎着脸等古音赏赐这份面子?」

    连珠炮的问题一古脑儿地扔出来,砸得各位宗主大佬都有些愣神,紧接着,也许是远方的古音听到水蝶兰的讥嘲,四面杀声骤起,隆隆的地气轰鸣声也压不过十万散修齐声喊杀的声浪,两下音波合在一处,脚下的东海开始了第二波颤栗和呻吟。

    卷起的近十丈高的巨浪,奈何不了诸宗大佬,可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也就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周边诸宗修士的阵线猛地向内收缩,幅度之大,几乎令人以为里面这一圈人要给挤成肉馅!

    也在这一刻,连串惨哼低呼之声都拧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刚刚一刹那间,有多少己方修士死伤。

    原本尚算稳固的阵线竟是摇摇欲坠,在排空巨浪之下,似乎随时都会给填到海里去。

    「动起来,马上动起来!」

    周边有个脾气火爆的修士在喊,这人概是最现实也最迫切的呼声了。

    内圈修士各方眼神微微一触,当下有聆风子振衣而起,脸上不复惯有的诙谐神态,厉声道:「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安能再失去仅有的机动之势?诸位,还不立下决断!」

    「现在知道有个屁用。」

    水蝶兰优美的声线说出脏话来,也别有滋味儿,她是一贯的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也不管正邪善恶,见人便刺:「有你们争来议去的这段时间,古音早将阵势摆开,更借九幽地气喷,周边灵脉窍穴浮动之机,借势布下三千罡煞浑仪之阵,聚十万修士之力,浑若一体。十八处阵眼、七十二处生死关,由你们慢慢破去便是。」

    这下,各宗修士更是目瞪口呆,李珣也觉得心头一震,但他很快就觉出古怪。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水蝶兰这个禁法白痴的水平,别说这个极生僻的「三千罡煞浑仪之阵」,就是最简中的五行阵,她恐怕也认不出来。

    只是,这种有模有样的词汇术语,她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里面怕是有鬼!

    没等李珣揣摩清楚,现场已经乱了起来。没有人会想到水蝶兰会拿这种事来造假,在眼下雷云压顶的时候,元气混乱,感应不灵,内外讯息不畅,无论是水镜先生还是水蝶兰,从外界带来的消息,便成了他们仅有的可供参考的情报,所造成的冲击性影响,更是寻常时候绝不可能达到程度。

    「三千罡煞浑仪之阵?」身为禁法大行家,玄化真人无疑是在场修士中最有资格话的人物,他竟然完全没有怀疑水蝶兰的情报,只是深吸口气:「十万散修布阵,足以列下九层十三迭的阵势极限,那时候,阵眼便不是十八个,而是三十六之天罡数,阵势浑仪如球,生死关限几无穷尽……若想一股作气冲开,难之又难!」

    「再犹犹豫豫、鼠两端,真要在这里寻死吗?」

    离天妖道今天的话实在太多了,不过这次绝对点到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心思上。

    此时此刻的人心浮动,已经不是所谓的涵养、道义之流所能压得住了。

    李珣毫不怀疑,只要有人当先退走,这个短命的十九宗联盟必将一哄而散。

    更有甚者,只要这个暂时的阵线依言「恢复机动性」,联盟的破裂,也只在旦夕之间。

    「摩什兄!」

    这次开口的是七修尊者,他漆黑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然而眼中碧绿磷火冷澈冰寒,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向罗摩什说话,也只是个礼貌问题而已。

    作为西联仅次于罗摩什的宗师人物,他的表态已足以将事态最终定性。

    便在此刻,罗摩什忽地扬手,止住了七修后面的话,与之同时,在另一头,厉斗量也挺直了腰特,正道邪宗两大最顶尖儿的高手齐齐动作,极是招人眼球。

    一时间,诸宗修士齐齐闭口,只余下周边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轰鸣声,隆隆碾过。

    但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里,耳目灵便,又对天地元气运行无比敏感的修士们,还是捕捉到了另一个不祥的尖音。

    有一层薄膜,在支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终于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记着了,我说过,古音不会给你们机会。」

    水蝶兰冷笑声再度响起,那声调,仿佛敲响了丧钟,同时,她一扯李珣,两个一起向后飞退。

    这时候,已经被遗忘很久的水镜先生的影像,陡然出现了一次极大的波动。水镜先生的话音再度传过来,却因为元气的剧烈震荡而走了调:「大劫天降,诸位务必有应劫之决断,破釜沉舟……」

    声音戛然而止,影像也随即消去。

    几乎与话语的尾音搅在一处,罗摩什与厉斗量同时暴喝:「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