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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阿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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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育村到底不比大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水平有限。

    半夜跳闸,不算什么稀奇事。

    屋内另一名保镖听见同伴这么说,半点疑心也没起,只丢下句“我去跟老板说一声”,推门去了隔壁。

    陈伯远跟他们是没有住在一间屋子里的,按照他的说法,是不想看见程牧。

    那浑小子,叫他这个做老子的看着就心烦。

    唯有贴身保护他的阿大才晓得,陈董这么做,还是有意要避着亲儿子。

    是什么,让一对血脉相连的亲父子要将对方当成敌人防着?

    阿大不明白。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北汉子,少时没了爹妈,全凭爹妈给的一副好身体,卖力气养活自己。

    十七八岁的年纪,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学校里备战高考,他已经在工地搬了三年砖。

    那个年代工地上管的不严,像他这样的临时工有很多。

    工头不查身份证,只看你肯不肯老老实实干活。

    正适合孑然一身的阿大。

    最初去工地见工时,工头看他年纪小,原本不想留他。

    是阿大跪在地上求他,又说自己只要别人一半的工资,才勉强让工头应了下来。

    他不像别的工友有家可回,工地包吃包住,他就把工地当成了自己的家。

    工头也算是个好人,念着阿大还在长身体,时不时会私底下给他加点餐。

    两人一个是四十来岁的老光棍,一个是十来岁没了爸妈的毛头小子,混熟之后,隐约就生出了那么点父子情。

    一个工地工期一年半,到了第二年,阿大跟着工头去了下一家。

    某日下工后,工头把阿大叫进房间。

    酒过三巡,中年男人腮上泛起潮红,说话时舌头也开始打结。

    “你小子,就打算在工地混一辈子?”

    阿大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擦了擦嘴角。

    “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一个连初中都没上完的人,除了在工地卖力气挣钱,还能有什么出路?”

    工头晃着头摆摆手,纠正道:“你还年轻,想干点什么不成?”

    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

    阿大又往嘴里灌了口酒,将酒瓶重重往桌上一掷。

    “老王头,你别说,我还真动过心思。”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过多了,虽然不觉得有多苦多累,但是无聊。

    这份无聊,对一个青春正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是致命的。

    他做梦都想去体验一把网上说的那些纵情声色,去看一眼别人口中的天上人间。

    但他也只敢动动心思。

    工地的生活虽然无聊,但起码能供他一日三餐,有床睡,有衣穿。

    更重要的是,工地里有个把他视为半个儿子的老王头。

    从老王头第一次偷偷把自己碗里的肉扒拉到他碗里的时候,他面上什么都没说,背地里却悄悄湿了眼眶。

    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慢慢的,一个念头在阿大的脑子里成型。

    他要认老王头做干爹,替他养老送终。

    不过,他刚把这个想法说给老王头,就遭到了后者毫不留情的拒绝。

    “阿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跟你撂句实话。”

    “你这小子,踏实肯干,不怕吃苦,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

    “我对你比别个好,的确也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听到这里,阿大鼻尖酸酸的。

    不是不想,那还能因为什么?

    接下来,老王头眼里露出一点怅然若失,开始说但是。

    “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老王头之所以打了四十多年的光棍,是因为他小时候被高人批过命,说他八字太硬,克妻克子,此生注定于儿女一道上无缘。

    起初他也不信,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雄赳赳气昂昂,势要把天捅个洞。

    然而,放出狠话没多久,他就遭到了老天的毒打。

    老王头的初恋是同村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娃,两人背着家长黏黏糊糊了半年多,无事发生。

    因此,当时还是小王的老王头更加确信,什么命硬,都是封建迷信。

    冲破了思想上最后一道枷锁,小王大着胆子向心上人表了白,一对小鸳鸯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农村里的人大多结婚早,两人恋爱没多久,双方父母便坐到一起合计,商量着定下个好日子,也是全了两个娃的心思。

    不曾想,订婚宴刚办完三天,女方莫名昏倒在了家里。

    家里人匆匆忙忙送去医院,没等检查结果出来,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女娃在抢救室里一命呜呼。

    嫁女变丧女,女方家里连夜撤下了红布,换上了白幡。

    一同变白的,还有女方父亲的一头黑发。

    他膝下原有两个儿子,一心盼着得个闺女,全一全老父亲的女儿梦。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愿,第三胎,还真就来了个女孩。

    他家往上三代,就连看家护院的狗都是公的,一直到他这里,才得来这么个小公主。

    从出生起,就是全家人的心尖宠。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扛不住打击。

    偏偏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漏了风,传出小王是个克妻克子的命。

    悲痛欲绝的女方家人抓着王家不放,骂他们明知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命数,却还要放他出来祸害人,是故意谋杀。

    拉横幅、挂纸牌、泼红漆。

    一来二去,不止是村子里,连镇上都有不少人听说王家出了个讨命鬼,订婚三天就克死了未婚妻。

    命硬的小王跪在本该成为他岳家的门前,一滴泪都没留,任打任骂。

    看热闹的人都说,这个小王不止命硬,心更硬。

    阿大却知道不是。

    他认识的老王头,剥开坚硬的外壳,内里软的像豆腐。

    “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没哭?”

    老王头沉默了很久,憋出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阿大在心里骂了句放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只不过,有些人的伤心浮于表面,而有些人的伤心藏在内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阿大没有戳破,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是为了她,才一直没再讨老婆?”

    “是,也不是。”

    未婚妻的突然离世,对小王而言,留下的不止有难过,更有悔恨。

    一个人的命,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得认。

    他不认命,自己没什么,却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这比自己遭天谴更令他难受。

    于是,过了头七,他便背起包离开了家,只留下一张欠条

    欠条是给女方父亲的,没有提前因后果,只说借了他五十万,择期归还。

    五十万换不回一条人命,但已经是那时的小王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怪不得,你每次一发了工资就要去银行汇钱。”

    阿大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是给他们家寄的?”

    话刚出口,他又觉得不太对。

    照老王头的说法,他订婚那年,刚满十九。

    他在城里摸爬滚打二十多年,如今做了工头,一年少说也能挣上十来个。

    也就是说,没理由到现在还没还上这笔钱。

    “欠条上写的那些,早就还清了。”

    老王头醉人说醉话,戳戳心口。

    “可这里欠的,还不清,还不清啊……”

    人家家里死了个女儿,但毕竟还有两个儿子。

    照理说,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老王头这个连挂名女婿都算不上的人谈赡养。

    可他有自己的坚持。

    每次工钱拿到手,他就会把钱分成四份。

    一份自个儿存起来,一份用做平日的生活费。

    剩下两份,通通寄回家,做赡养费。

    给未婚妻父母的那份,比起给自己爹妈的,只多不少。

    他想着,心上人因他早逝,他总该替人家尽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