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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心病难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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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银子去。我出两倍的价钱,不信没有药铺不挣这个钱。两倍不行便三倍,三倍不行便五倍。”

    周小六接过,深深看一眼李观棋,“观棋大哥,够义气。这个人情我周小六记下了。我先去买药,你待会帮他把里衣换一换。他出了汗,身上全是湿的,记得给他擦洗一下身子。”

    李观棋面色不变,只是催促他:“快去。小心一些。撑着伞。”

    孟大夫意味深长的瞥一眼李观棋。

    这两人…关系不寻常啊。

    而常乐那边也正向沈知禀报情况,“爷,孟大夫出来了,说那人得的不过是寻常的风寒。李公子病急乱投医,还派人出去连夜买药。”

    “李观棋何时如此沉不住气了?”沈知眉头轻蹙,“那人当真是他的老师?”

    “不清楚。”常乐仔细回忆点点滴滴,“但上一次我和李公子交手前,确实听到此人喊他徒弟。还说再不救他就要逐他出师门。”

    沈知声音低沉,红唇微掀,想起那日在安州街头上。

    半晌,他拥紧貂裘,缓缓念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常乐一凛,“这是那日他在街头所作之诗。”

    沈知点头,黑眸如漆,“此子虽然行踪鬼祟,巧舌如簧,但是颇有两分才气。”

    “殿下疑他什么?”

    沈知思忖片刻,心中总是介意此人知道周庭芳安全屋的位置,介意周庭芳待一个外人比他这个同窗还要亲近,更介意他曾经形影不离的跟着周庭芳半年。

    他们之间,显然更为亲密。

    尤其是他那双笑起来和她十分相像的眼睛,沈知不由冷笑一声,“他笑起来…难看得很。”

    常乐愣在原地。

    自从周大人去世后…世子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罢了,还是别说那人口口声声称呼世子爷为“沈老六”的事情。

    听着便不是好话,何必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沈知却已经披着貂裘下床,他本就生得白,一身玉白色的裘衣更衬得他肌肤如玉,白里透青,生出病态的娇弱之感。

    “走。去看看李公子的这位老师。”

    常乐提醒道:“世子,不妥。咱们无缘无故上门,用意太过明显。”

    沈知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来,“探望好友老师,怎能算无缘无故?”

    常乐不言,只能跟上。

    雨势不止,飘进长廊,二楼房间的遮帘被雨湿透。

    沈知咳嗽了两声,面色由青白转为绯红。

    这一趟南疆之行,伤了沈知根本。

    周庭芳意外横死,也险些带走了沈知一条命。

    如今沈知也就这么耗着拖着,磨刀霍霍,只等杀害周大人的凶手现身。

    而周小六离开后,李观棋却也没有闲着。

    他先是帮周庭芳擦干了汗,又给她灌了一杯水,想起周小六的嘱咐,李观棋的手触碰到周庭芳的交领,目光停留在他那微微隆起的喉结,以及胸前雪白如玉的肌肤上——

    李观棋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的时候,周庭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那人的眸子像是月色下的一汪清泉。

    李观棋勾唇一笑,丝毫没有半点被抓包的慌张,反而笑吟吟道:“正想为老师更衣,老师便醒了。”

    周庭芳虚弱一笑,“多谢…你和小六忙前忙后,我都知道。”

    李观棋抽回手,“老师您是跟学生见外。”

    “扶我坐起来。”周庭芳睡到后背疼,她抱着双膝,在李观棋的借力下缓慢坐起。

    李观棋又在他后腰塞了一块软枕,面色担忧,“老师,你可好些了?小六兄弟去抓药了。你再忍忍——”

    “无妨。老毛病了,一到下雨天就犯病。”

    “什么病?”李观棋忍不住去看她的双腿。

    周庭芳笑得勉强,“心病。”

    “心病?”

    “你听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吗?只不过我比较厉害,被蛇咬了以后,看见井绳都会觉得害怕,甚至觉得自己又被蛇咬了一口。”

    李观棋若有所思,随后莞尔一笑:“老师并非这样怯弱之人。”

    “是人,便都会有缺点。”

    “没错。可你不是。”

    周庭芳笑得有气无力,“李观棋,你真看得起我。我是个俗人,俗人有的欲望我都有。俗人有的毛病,我也全都有。”

    李观棋盯着她。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那双眸子却摄人心魄。

    “那害老师被蛇咬的人是谁呢?”李观棋一字一句,双眸幽亮,“或者说…老师的仇人又是谁呢?”

    周庭芳面色顿结。

    李观棋太聪明。

    聪明到她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都应付不了的程度。

    果然,李观棋下一秒如掷惊雷,“是周修远吗?”

    周庭芳的心,顿了一拍。

    窗外雨声不歇,丝丝入扣,悦耳有声。

    幽暗的灯火之下,李观棋那张脸近在迟只,眉眼浓烈,瞳孔里倒影出略显慌张的她。

    周庭芳咳嗽了两声。

    好半晌,气才顺平,她问:“为什么是他?”

    “直觉。”李观棋笑开,“老师每次提到周修远时,态度都会变得奇怪。”

    “怀恩君名满天下,少年英才,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天下谁人不羡?我自诩有才,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不屑,都是人之常情。”

    “老师好像没有这些情绪。”

    “微之,你太高看为师。”

    “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人,怎会是一个为名声所累之人?老师…你更像是游走在这个世间的一缕幽魂。无情是你,冷漠是你,慈悲亦是你。”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门外传来沈知的声音,随后,一席锦裘华衣包裹的沈知带着常乐出现。

    门本就虚虚的开着,常乐推开门瞬间,带起一地的风雨。

    沈知一脸嘲讽,居高临下的望着屋内两人,“就是不知…这样的绝唱出自你手,还是你又从别人那里剽窃得来?”

    李观棋站起身来,顺势挡在周庭芳的床前。

    一片阴影投下。

    李观棋一脸不虞,“沈世子,偷听别人说话,便是你勤王府的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