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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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他们才赶到萨嘎小镇，又在简陋的小旅店住了一晚。
大家饭后都去休息，沈梦昔爬上车顶，躺下来看星空发呆，高原就这点好，离星空近，还没有蚊子。
小镇只一条街，人人睡得早，哪有什么灯光，夜空如一块墨蓝色的幕布，上面钉满了闪闪的珠宝，银河发着淡淡的粉色光芒，不时有卫星一闪一闪地缓缓行过，天边泛着一圈淡淡的绿色，好似极光，如梦如幻。
看着这弧面的苍穹，她回忆着白天看到的真正“星空”，念头所及，即是到达，随意翻阅星空世界、截取时间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
难免又想起巫灵，想起自己的身世，母消亡，父不详。
她将两手放到脑后，轻叹一声。
她确信自己是真的有些神奇之处了，大大地不同于这人世间的普通灵魂，或者说，正是这次高原之行，让她彻底蜕变了！
她猜到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多半就来自那个将她魂魄打散的“天神”父亲的妻子。
在她心中，沈梦昔是蝼蚁，是杂种。
这是沈梦昔从未经受过的辱骂，这让她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在那声音跟前，她竟也认同了这个观点，甚至在绝对实力面前，她都忘记了对她产生仇恨。
她前所未有的沮丧。
——白活了！
她蒙住双眼，三观大乱，她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
真实世界，幻影世界？经历了平行时空翻阅后，她相信了那女人的说法。
天上是明月，水中是月影，那么，幻影世界是人，真实世界生活的也应该是人啊！所以真的有巫灵所说的天神吗？天神就是真实世界的人吗？那巫灵是幻影世界的人，还是幻影世界的人？她为什么被叫做杂种？那个薄情的父亲，在幻影世界随便留情，总该受到惩罚吧？
沈梦昔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唤了一声，“欢喜！”
是江海贝的声音，她也爬上车顶。
沈梦昔坐起来，两人抱膝并肩而坐。
“欢喜，这两座神山，都是被云雾遮挡，闪现极短的时间，你怎么看？”江海贝直截了当地问。
沈梦昔清清楚楚看到江海贝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她笑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不适，第二次晕倒，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姑娘果然是有些不同。
但星光下，江海贝却看不清沈梦昔的神色，她又追问了一句，“欢喜？”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不是所有人都有缘分见到神山的，大概是我的缘分不够，所以晕了过去。”沈梦昔笑着摊开手，“我的奇遇大概就是晕倒后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吧，你看我，现在身体一点不适都没有。你呢，你有什么奇遇？”
江海贝摇摇头。在出发之前她有强烈预感，此行必有奇遇，但却不能确定是何种奇遇，也不能确定谁是幸运儿。
但直到离开，她仍一无所获，其他几人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对晕倒的金欢喜注意起来。
“那就是还没有显现出来吧。”沈梦昔说。
“或许是吧，我的预感也不准的。我比你大一些，总会尽力照顾你的。至于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你会知道的。。”江海贝拍着沈梦昔的手。
“我理解。”沈梦昔立即回答，她明白江海贝说的是预感。
江海贝笑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就马上说理解。”她揉揉沈梦昔的头发，“好了，以后的日子，互相照应吧！”
沈梦昔笑。
忽然一指天空，“哇，月亮！”
不知何时，月亮从东方升起，如晶莹的玉盘，莹莹闪光，原来又到了阴历十五。
江海贝抬头，感叹，“高原的月亮都似乎更大一些呢！”她忽然看着沈梦昔笑，“欢喜你刚才指月亮了，我太奶从不许我指月亮，说会烂耳朵的！”
沈梦昔闻言大笑，捋捋自己的耳垂，“不会的不会的。”
南边天空一颗流星划过，江海贝立刻十指交握默默许愿，沈梦昔也有样学样。
流星消失无踪，两人相对而笑，江海贝问：“欢喜，你许的什么愿？是不是交到一个帅哥男朋友？”
沈梦昔摇头。
“那是什么？”
“国泰民安，世界和平。”沈梦昔笑着认真说，然后从车顶一跃而下，正赶上宋朝辉从旅馆内急急跑出，他啊哟一声，伸手接住她的手，扶住了她。
“不用。”沈梦昔哪用人扶，她推开他的手，却蓦然发现宋朝辉抓得更紧了，双目紧闭，脸色奇异，激动又兴奋。
沈梦昔猛然抬头看向月亮：又是六个光点，只不过，这次不是三角形，而是排成了一条直线，像一串省略号。
宋朝辉的右手微微颤抖，捏得她手指生疼。
六个光点闪耀着，像是传递着什么信息，沈梦昔顾不得甩开宋朝辉的手，紧紧盯住光点，默默记下闪光的顺序。
一待光点消失，她迅速拿出纸笔，画下了一连串的圆圈，以空心代表明，以实心代表灭。
宋朝辉站在他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等她停下来，才跟着吐出一口气。
沈梦昔甩手埋怨，“干嘛使那么大劲？”
宋朝辉尴尬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沈梦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试着问：“你能看到？”
宋朝辉点点头，“以前是感应，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他特意强调了“看”字，“谢谢你，我是拉着你的手，才看到的！”
“瞎说！”沈梦昔笑着摆手，不肯承认，“关我一毛钱的事儿！”
“你明明可以看到，要不你刚才怎么问我‘能看到’？”宋朝辉忽然伶牙俐齿起来。
沈梦昔一时语塞，干脆耍赖，“你管不着！”说完拿着手里的小本子朝小旅店走去。
宋朝辉紧跟在身后，也进去了。
车厢的阴影处，被遗忘的江海贝，神情极其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
途经一个不知名字的小村，只路边两排白房子饭店，算作驿站还比较妥当，许多去往工布的车辆都停下来吃饭。
大家点了著名的墨脱石锅和藏香猪，众人不知何为藏香猪，四十多岁的老板娘一指路基下边，那里有一头大黑猪带着一群小黑猪，正撒欢奔跑着，胡曼莎尖叫起来，“好可爱啊！你们怎么忍心吃这么可爱的小猪？”
但当石锅里的当地土鸡和新鲜松茸散发出特殊的香气，烤猪肉也油滋滋地闪着光时，胡曼莎立马头不疼了，叹息尖叫也没有了，吃得比谁都卖力。
从饭店窗子看出去，路边或卧或立，聚着足有五十条流浪狗，它们不怕人，也不袭击人，悠闲得简直让人类都心生羡慕。有游客向它们喂食，它们吃了就走，连尾巴都不摇一下，仿佛天经地义。
沈梦昔曾经认识一个到内地读书的高原男孩，他说，在他们的概念里，人、马、狗是属于同道轮回的，就是说，人也许下辈子就会托生成了马或者狗，狗和马的下一世或许就是人。所以，他们善待马和狗，不吃它们的肉。
他说，我相信，此刻我们谈话之时，或许我的身边就站在一个鬼魂，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当时沈梦昔听得寒毛直立。
现在，她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了。
吃饱喝足，司机乏了，小睡了一会儿，沈梦昔就握着一支笔，坐到一边写写画画，她试图破译那组光点密码，很明显，那是重复六遍的一组信号，她用了摩尔斯密码等方法都试了一遍，都无果。
那边司机醒了，他们又向前行去，途一座寺庙，众人下车小憩。
如豆的酥油灯，一排排燃着，庙里依然有些昏暗。
这里居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道士，众人称奇，只因雪区道教并不盛行。
那道士身着旧道袍，头发稀疏，在头顶梳了个道髻，一走路，沈梦昔竟发现他是跛足，不禁心中暗笑，这里的和尚不会有个是癞头的吧，凑齐了从《红楼梦》里走出来度化谁的？
“请问两位，这里到底是道观还是佛寺？”周英笑着问。
“不敢亵渎神明，这里确是佛寺，老道只是云游途经此地，与这位大师父相谈甚欢，所以耽搁了几天。能够与几位施主相逢，也是缘分。”老道拱手作揖，又指指那边倒茶的老僧。
邱震霆冒冒失失地问：“那你会算卦还是测字？你能算出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吗？”
老道捋着不多的几根胡子笑，“诸位自然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大家都会心地笑，也不多问。
沈梦昔心弦一动，却是捉摸不到。
这时老僧慢慢提了一个大铜壶挨个给大家倒水。
红衣老僧不年轻了，沈梦昔自然客气起身端着茶碗，他一转头之时，沈梦昔正好看到他短短的花白的发茬间，有一块指甲大的溃疡，涂了碘伏，正像是一块癞痢。
太巧了！沈梦昔不禁笑了出来。
老僧听到笑声，一回头，正对上沈梦昔的视线，不知为何忽然神色大变，丢下茶壶，双手合十，躬身九十度行礼，双手在身前交互，直起身体时，两手食指相对，举至眉心，慢慢放下，又合十于胸前，张口两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大家都好奇，不知这老和尚怎么了。
宋朝辉若有所思看了沈梦昔一眼，招呼大家，“好了，我们不便在此地多做打扰，还是赶紧出发吧！”
沈梦昔莫名其妙看看低头的老僧，对他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上车前，江海贝盯着沈梦昔，“欢喜，那老和尚好像是专门对你行礼的。”
“怎么会？”沈梦昔虽然疑惑，却是下意识否定了。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却想不明白。”江海贝敲敲太阳穴，“这几天脑子都不灵了。”
“哎哎，海贝，快别敲，这里缺氧，大家都变笨了是正常的，你可别过度用脑啊！”沈梦昔笑着去捉她的手。
“不想了不想了。”江海贝也笑着说。
两人上了各自的车，一路行车不提。
这一路周龙和胡曼莎又是睡得天昏地暗，沈梦昔一直和梁干事换着话题聊天，怕他困倦。
沈梦昔曾要求替梁干事开车，但梁干事要么停车吸烟，要么用冷水拍脸，就是不同意沈梦昔开车，他很认真地说，“金小姐你放心，我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会全力完成的！”
沈梦昔哪里是不信任他，只是不忍看他这几天过度疲劳而已，但他这样说了，也只得放弃。
到达工布，已是半夜。
工布县政府所在地叫做八一镇，因为五十年代，这里本是乱石滩，是军队到来后，开始建设，故而得名，还有说八一镇汉藏人口比例是八比一，所以叫做八一镇。
工布小城不大，因是福建包片援建，小城又多是汉族人，建筑风格，穿衣打扮都和内地无二，如果不看四周弥漫云雾的山峦，定会以为这里是内地的一个县城。
小城的森林覆盖率近50%，空气湿润，是高原难得的宜居城市。
七家在工布的房子，在一个叫做月亮城的小区，那是一片别墅区，他们占了两排三层的联排别墅，一共八户。
房子每层大约一百四十平米左右大小，大大方方，南北通透，装修也是一个风格，大同小异，家具家电一看也是统一采购的。
大家商量了一下，选了前边把边的一栋，也就是金家一起住下，男生住二楼，女生住三楼。
工布的海拔约摸两三千米，空气中又富含负氧离子，一群从高海拔下来的年轻人，觉得这里胜似仙境，纷纷激赞父母高瞻远瞩，选在这里购房。
沈梦昔坐在窗前摇椅上晒太阳出神，江海贝提醒她不要晒坏了，那边胡曼莎将头发梳了个包包头，“海贝你看我像不像那个老道？我的发际线再靠后一点点，就更像了吧，唉，到了高原，头发好像掉得更厉害了呢......”
沈梦昔只觉心里那根弦又被拨动了一下，细想还是抓不住。
周龙在门外喊她们三个去饭店吃饭，她一起身，看见邱震霆在院子里比比划划，口中唱着，“站似一棵松，卧似一张弓，太极八卦连环掌......”
沈梦昔猛地在额头一拍，“哎呀！”扑向背包，拿出笔记本来，写写画画，“你们去吃！给我带一份回来！”
天黑时，他们才赶到萨嘎小镇，又在简陋的小旅店住了一晚。
大家饭后都去休息，沈梦昔爬上车顶，躺下来看星空发呆，高原就这点好，离星空近，还没有蚊子。
小镇只一条街，人人睡得早，哪有什么灯光，夜空如一块墨蓝色的幕布，上面钉满了闪闪的珠宝，银河发着淡淡的粉色光芒，不时有卫星一闪一闪地缓缓行过，天边泛着一圈淡淡的绿色，好似极光，如梦如幻。
看着这弧面的苍穹，她回忆着白天看到的真正“星空”，念头所及，即是到达，随意翻阅星空世界、截取时间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
难免又想起巫灵，想起自己的身世，母消亡，父不详。
她将两手放到脑后，轻叹一声。
她确信自己是真的有些神奇之处了，大大地不同于这人世间的普通灵魂，或者说，正是这次高原之行，让她彻底蜕变了！
她猜到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多半就来自那个将她魂魄打散的“天神”父亲的妻子。
在她心中，沈梦昔是蝼蚁，是杂种。
这是沈梦昔从未经受过的辱骂，这让她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在那声音跟前，她竟也认同了这个观点，甚至在绝对实力面前，她都忘记了对她产生仇恨。
她前所未有的沮丧。
——白活了！
她蒙住双眼，三观大乱，她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
真实世界，幻影世界？经历了平行时空翻阅后，她相信了那女人的说法。
天上是明月，水中是月影，那么，幻影世界是人，真实世界生活的也应该是人啊！所以真的有巫灵所说的天神吗？天神就是真实世界的人吗？那巫灵是幻影世界的人，还是幻影世界的人？她为什么被叫做杂种？那个薄情的父亲，在幻影世界随便留情，总该受到惩罚吧？
沈梦昔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唤了一声，“欢喜！”
是江海贝的声音，她也爬上车顶。
沈梦昔坐起来，两人抱膝并肩而坐。
“欢喜，这两座神山，都是被云雾遮挡，闪现极短的时间，你怎么看？”江海贝直截了当地问。
沈梦昔清清楚楚看到江海贝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她笑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不适，第二次晕倒，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姑娘果然是有些不同。
但星光下，江海贝却看不清沈梦昔的神色，她又追问了一句，“欢喜？”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不是所有人都有缘分见到神山的，大概是我的缘分不够，所以晕了过去。”沈梦昔笑着摊开手，“我的奇遇大概就是晕倒后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吧，你看我，现在身体一点不适都没有。你呢，你有什么奇遇？”
江海贝摇摇头。在出发之前她有强烈预感，此行必有奇遇，但却不能确定是何种奇遇，也不能确定谁是幸运儿。
但直到离开，她仍一无所获，其他几人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对晕倒的金欢喜注意起来。
“那就是还没有显现出来吧。”沈梦昔说。
“或许是吧，我的预感也不准的。我比你大一些，总会尽力照顾你的。至于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你会知道的。。”江海贝拍着沈梦昔的手。
“我理解。”沈梦昔立即回答，她明白江海贝说的是预感。
江海贝笑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就马上说理解。”她揉揉沈梦昔的头发，“好了，以后的日子，互相照应吧！”
沈梦昔笑。
忽然一指天空，“哇，月亮！”
不知何时，月亮从东方升起，如晶莹的玉盘，莹莹闪光，原来又到了阴历十五。
江海贝抬头，感叹，“高原的月亮都似乎更大一些呢！”她忽然看着沈梦昔笑，“欢喜你刚才指月亮了，我太奶从不许我指月亮，说会烂耳朵的！”
沈梦昔闻言大笑，捋捋自己的耳垂，“不会的不会的。”
南边天空一颗流星划过，江海贝立刻十指交握默默许愿，沈梦昔也有样学样。
流星消失无踪，两人相对而笑，江海贝问：“欢喜，你许的什么愿？是不是交到一个帅哥男朋友？”
沈梦昔摇头。
“那是什么？”
“国泰民安，世界和平。”沈梦昔笑着认真说，然后从车顶一跃而下，正赶上宋朝辉从旅馆内急急跑出，他啊哟一声，伸手接住她的手，扶住了她。
“不用。”沈梦昔哪用人扶，她推开他的手，却蓦然发现宋朝辉抓得更紧了，双目紧闭，脸色奇异，激动又兴奋。
沈梦昔猛然抬头看向月亮：又是六个光点，只不过，这次不是三角形，而是排成了一条直线，像一串省略号。
宋朝辉的右手微微颤抖，捏得她手指生疼。
六个光点闪耀着，像是传递着什么信息，沈梦昔顾不得甩开宋朝辉的手，紧紧盯住光点，默默记下闪光的顺序。
一待光点消失，她迅速拿出纸笔，画下了一连串的圆圈，以空心代表明，以实心代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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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辉尴尬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沈梦昔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试着问：“你能看到？”
宋朝辉点点头，“以前是感应，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他特意强调了“看”字，“谢谢你，我是拉着你的手，才看到的！”
“瞎说！”沈梦昔笑着摆手，不肯承认，“关我一毛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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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昔一时语塞，干脆耍赖，“你管不着！”说完拿着手里的小本子朝小旅店走去。
宋朝辉紧跟在身后，也进去了。
车厢的阴影处，被遗忘的江海贝，神情极其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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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经一个不知名字的小村，只路边两排白房子饭店，算作驿站还比较妥当，许多去往工布的车辆都停下来吃饭。
大家点了著名的墨脱石锅和藏香猪，众人不知何为藏香猪，四十多岁的老板娘一指路基下边，那里有一头大黑猪带着一群小黑猪，正撒欢奔跑着，胡曼莎尖叫起来，“好可爱啊！你们怎么忍心吃这么可爱的小猪？”
但当石锅里的当地土鸡和新鲜松茸散发出特殊的香气，烤猪肉也油滋滋地闪着光时，胡曼莎立马头不疼了，叹息尖叫也没有了，吃得比谁都卖力。
从饭店窗子看出去，路边或卧或立，聚着足有五十条流浪狗，它们不怕人，也不袭击人，悠闲得简直让人类都心生羡慕。有游客向它们喂食，它们吃了就走，连尾巴都不摇一下，仿佛天经地义。
沈梦昔曾经认识一个到内地读书的高原男孩，他说，在他们的概念里，人、马、狗是属于同道轮回的，就是说，人也许下辈子就会托生成了马或者狗，狗和马的下一世或许就是人。所以，他们善待马和狗，不吃它们的肉。
他说，我相信，此刻我们谈话之时，或许我的身边就站在一个鬼魂，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当时沈梦昔听得寒毛直立。
现在，她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了。
吃饱喝足，司机乏了，小睡了一会儿，沈梦昔就握着一支笔，坐到一边写写画画，她试图破译那组光点密码，很明显，那是重复六遍的一组信号，她用了摩尔斯密码等方法都试了一遍，都无果。
那边司机醒了，他们又向前行去，途一座寺庙，众人下车小憩。
如豆的酥油灯，一排排燃着，庙里依然有些昏暗。
这里居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道士，众人称奇，只因雪区道教并不盛行。
那道士身着旧道袍，头发稀疏，在头顶梳了个道髻，一走路，沈梦昔竟发现他是跛足，不禁心中暗笑，这里的和尚不会有个是癞头的吧，凑齐了从《红楼梦》里走出来度化谁的？
“请问两位，这里到底是道观还是佛寺？”周英笑着问。
“不敢亵渎神明，这里确是佛寺，老道只是云游途经此地，与这位大师父相谈甚欢，所以耽搁了几天。能够与几位施主相逢，也是缘分。”老道拱手作揖，又指指那边倒茶的老僧。
邱震霆冒冒失失地问：“那你会算卦还是测字？你能算出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吗？”
老道捋着不多的几根胡子笑，“诸位自然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大家都会心地笑，也不多问。
沈梦昔心弦一动，却是捉摸不到。
这时老僧慢慢提了一个大铜壶挨个给大家倒水。
红衣老僧不年轻了，沈梦昔自然客气起身端着茶碗，他一转头之时，沈梦昔正好看到他短短的花白的发茬间，有一块指甲大的溃疡，涂了碘伏，正像是一块癞痢。
太巧了！沈梦昔不禁笑了出来。
老僧听到笑声，一回头，正对上沈梦昔的视线，不知为何忽然神色大变，丢下茶壶，双手合十，躬身九十度行礼，双手在身前交互，直起身体时，两手食指相对，举至眉心，慢慢放下，又合十于胸前，张口两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大家都好奇，不知这老和尚怎么了。
宋朝辉若有所思看了沈梦昔一眼，招呼大家，“好了，我们不便在此地多做打扰，还是赶紧出发吧！”
沈梦昔莫名其妙看看低头的老僧，对他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上车前，江海贝盯着沈梦昔，“欢喜，那老和尚好像是专门对你行礼的。”
“怎么会？”沈梦昔虽然疑惑，却是下意识否定了。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却想不明白。”江海贝敲敲太阳穴，“这几天脑子都不灵了。”
“哎哎，海贝，快别敲，这里缺氧，大家都变笨了是正常的，你可别过度用脑啊！”沈梦昔笑着去捉她的手。
“不想了不想了。”江海贝也笑着说。
两人上了各自的车，一路行车不提。
这一路周龙和胡曼莎又是睡得天昏地暗，沈梦昔一直和梁干事换着话题聊天，怕他困倦。
沈梦昔曾要求替梁干事开车，但梁干事要么停车吸烟，要么用冷水拍脸，就是不同意沈梦昔开车，他很认真地说，“金小姐你放心，我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会全力完成的！”
沈梦昔哪里是不信任他，只是不忍看他这几天过度疲劳而已，但他这样说了，也只得放弃。
到达工布，已是半夜。
工布县政府所在地叫做八一镇，因为五十年代，这里本是乱石滩，是军队到来后，开始建设，故而得名，还有说八一镇汉藏人口比例是八比一，所以叫做八一镇。
工布小城不大，因是福建包片援建，小城又多是汉族人，建筑风格，穿衣打扮都和内地无二，如果不看四周弥漫云雾的山峦，定会以为这里是内地的一个县城。
小城的森林覆盖率近50%，空气湿润，是高原难得的宜居城市。
七家在工布的房子，在一个叫做月亮城的小区，那是一片别墅区，他们占了两排三层的联排别墅，一共八户。
房子每层大约一百四十平米左右大小，大大方方，南北通透，装修也是一个风格，大同小异，家具家电一看也是统一采购的。
大家商量了一下，选了前边把边的一栋，也就是金家一起住下，男生住二楼，女生住三楼。
工布的海拔约摸两三千米，空气中又富含负氧离子，一群从高海拔下来的年轻人，觉得这里胜似仙境，纷纷激赞父母高瞻远瞩，选在这里购房。
沈梦昔坐在窗前摇椅上晒太阳出神，江海贝提醒她不要晒坏了，那边胡曼莎将头发梳了个包包头，“海贝你看我像不像那个老道？我的发际线再靠后一点点，就更像了吧，唉，到了高原，头发好像掉得更厉害了呢......”
沈梦昔只觉心里那根弦又被拨动了一下，细想还是抓不住。
周龙在门外喊她们三个去饭店吃饭，她一起身，看见邱震霆在院子里比比划划，口中唱着，“站似一棵松，卧似一张弓，太极八卦连环掌......”
沈梦昔猛地在额头一拍，“哎呀！”扑向背包，拿出笔记本来，写写画画，“你们去吃！给我带一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