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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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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沁从崇峦庵里头出来时,外头只有车夫在等她,一问方知纪宣竟是把她丢下,一个人先走了。

    这也太让人寒心了吧?还讲不讲兄妹情义啦?

    纪沁气鼓鼓地上了马车,一壁吩咐车夫赶车,一壁在心里埋怨纪宣,想着回去一定要到阿姊面前告他一状。

    未料,马车行到半路,突然听得外头车夫惊慌的声音——

    “天呐——”

    随即马车就陡地停下了。

    “怎么回事?”纪沁毫无防备,身子歪到一边,她掀开车帷,露出半个头,“出什么事啦?”

    话才问出口,还未听到车夫回答,她的视线就朝外头溜了一圈。只瞧了这么一眼,纪沁的脸一下子全都白了,“啊”的惊叫了一声。

    那车夫年纪一大把了,毕竟比她这小丫头见的世面多,见状赶紧道,“四姑娘快别看,进去进去!”

    纪沁却没听他的,惊叫之后就瞪大了眼睛,“是哥哥!”

    “啊?”车夫惊异地扭头,视线越过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人,果然望见前头一个人牵着马走得缓慢,而那马背上还挂着一个人。

    “快、快追过去!”纪沁急喊。

    车夫不敢耽搁,立刻赶车。

    纪宣身上伤得不轻,又耗尽了体力,费足了劲才将昏过去的段殊弄到马背上,这会儿他身上流着血,形容狼狈,步履蹒跚不稳。

    “郡王!”车夫将车赶得飞快,高声喊。

    纪沁的脑袋也伸在车外,朝着前头大声唤“哥哥”。

    纪宣停步,回身看到马车已经离他很近。

    “啊呀,郡王受伤了!”车夫将车停下,急忙跑过来。

    纪沁瞧见纪宣浑身是血,脸色极差,吓得脸色青白青白,一骨碌从马车上蹦下来,“哥哥,你在流血!好多血!”

    此时车夫已经扶住了纪宣,见纪沁过来,忙道,“四姑娘,咱们快将郡王扶上车!”

    纪沁泪珠子滚出来,慌里慌张跑近,扶着纪宣,“哥哥……哥哥……”

    “哭什么,没那么严重。”纪宣说了一声,接着就转身去抱马背上不省人事的段殊,车夫一看,赶紧过去帮忙。

    纪沁慌乱无措地跟过去,瞥见段殊沾着血的脸,惊讶得连眼泪都忘了落了,“怎么是他啊!”

    纪宣无暇替她解惑,和车夫合力将段殊弄到马车上,“快些赶车,咱们回府!”

    纪沁看着他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也不顾上再多问,担心地扶他上车,“哥哥小心,你身上还在流血,慢点慢点哦……”

    一上车,纪宣就检查了一下段殊的伤,发现他的情况似乎很糟糕,不由皱紧了眉头,又一次催促车夫,“再快一些!”

    外头车夫连连应着,将马车赶得飞快。

    纪沁掏出了身边的帕子,为纪宣包手臂上的伤口,可那么小的一方帕子哪里能包得住伤,不一会就被血染红了。纪沁瞧得直掉泪,看着纪宣还在流血的伤口,完全没有办法,慌乱地把自己身上的轻纱薄披拉下来,作势要去裹他的伤口。

    纪宣却从她手里拿过去纱衣,按住了段殊前腹处的伤。

    纪沁的眼睛这才挪到段殊身上,发现他看起来伤得比她哥哥还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越发的担心了,“哥哥,你们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啊?是那些黑衣人吗?”

    纪宣的目光看着段殊,无心同她多说,只“嗯”了一声。

    纪沁却是担忧极了,“那些是坏人吗?要害你们吗?”

    纪宣眸光一顿,眼神突然变得深沉复杂。

    那些人不是要害他们,只是要害他,段殊完全是被捎带上的。

    这小子真是……笨。笨到殷勤地跑上来送死。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赶到了郡王府。

    纪宣一壁遣人速速去接大夫,一壁命人将段殊安置到前院最近的厢房里。

    前院一团急乱,仆婢都被这情景吓到了,赵管事还是头一回瞧见纪宣伤成这个惨样,还带了个昏迷不醒的人回来,不免又着急又担心,赶紧安排了更多的人手到前院来照顾,又叫人快去灵缈苑禀消息。

    纪愉刚歇过午晌,正在盥洗,闻得消息,大惊失色,连衣裳没来得及换,趿着鞋子就跑出了屋子,还是雪泱和霜清反应过来,赶紧取了件外披追出来,给她罩到身上。

    她一路小跑着赶到前院,就见东厢那边仆婢进进出出,人人脸上都是急慌慌的。

    “哥哥!”纪愉满头乌发未束,黑缎一般铺在背上,她跑得气喘吁吁,推开门口的丫鬟就奔进了屋。

    “哎,姑娘慢点!”雪泱和霜清跟着跑进去。

    纪愉一进屋,就撞上个人。纪沁揉着额头,睁着红红的眼睛,“阿姊,你来了,哥哥受了好重的伤……”这般说着,小嘴就瘪了。

    “念念,别吓你阿姊。”纪宣低哑的声音响起,纪愉闻声,视线匆忙从纪沁身上越过,望见纪宣从帷帘后头走到这外间来。

    陆大夫正在里间忙着给昏迷的段殊止血包扎,好在他带了个药童过来,已经替纪宣简单地处理了伤口。现下纪宣脱了外袍,身上穿的是中衣,袖子和前胸都沾了一大片血,红得刺目,纪愉瞳眸紧缩,脸上褪没了血色,急步过去。

    纪宣这副样子看着甚惨,纪愉跑到近前,盯着他身上的血迹,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她嗓音轻颤,眼睛将他上上下下全瞅了一遍,看到血迹浸了好几块,心揪得紧,却又不敢随便碰他,“你都伤了哪里?”

    “手臂破了点口子,小伤而已,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纪宣脸上血色不足,仍有些苍白,看见纪愉散着头发,就晓得她一定是吓坏了,急着赶过来的。他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是谁多话,还跑去找了你来?”

    纪愉不相信他的话,盯着他前胸那一大片血迹,探手摸了摸,“你别骗我,这里也伤了罢?这么多血?”

    纪宣面色紧了紧,“这不是我的血。”见纪愉一副明显不信,仍是担心得不得了的表情,他顿了顿,低声道,“这血是段殊的。”

    “什、什么?”纪愉抬眸,眼眸睁大,唇瓣翕了翕,那惊疑的样子仿佛是觉得他在说笑。

    纪宣心情复杂,敛目道,“他伤得很重,还在里头昏着。”

    纪愉呆站了一瞬,陡然回过神,急步往里间跑去。

    纪沁走过来,惊讶地瞥了瞥帷帘,疑惑道,“哥哥,原来那个人叫段殊啊?你跟他很熟吗?”说罢,皱了皱眉,十分不解地道,“不就碰到过几回吗?怎么阿姊也像是认识他的样子?好奇怪哦。”

    纪宣无心跟她解释,敷衍道,“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回院子里去。”

    纪沁不愿意,“可是哥哥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纪宣打断她。

    原来是嫌她碍手碍脚了啊。

    纪沁不满地“哦”一声,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也就没有跟他计较,关切地道了一句“哥哥记得小心伤口”,然后才慢吞吞地走了。

    纪愉一进里间,就听见陆大夫身旁的小药童连连抽气的声音,“啧啧,师父啊,这公子伤得可真吓人哪,您瞧,这后肩还被戳了一块呢!”

    “你小心些!”陆大夫一壁往段殊的伤口上倒药粉,一壁嘱咐那药童。

    “他怎么样了?”纪愉惶然跑到榻边,望见段殊紧闭着眼睛,俊容几无血色,身上的单衣被血浸得透湿,陆大夫将他伤处的衣裳都剪开了口子,已经上过药,用白纱带包好了,但现下段殊这样子仍是教纪愉心紧了紧。

    陆大夫做好了事,起身冲她行礼,答道,“这位公子伤得不轻,失血多了些,所幸没有伤及心脉,这命应是保住了,但只怕要将养许久才能大好。”

    纪愉蹙眉,转眸觑了一眼段殊苍白的脸,“劳烦陆大夫了,您去歇会儿罢。”

    陆大夫带着小药童出去后,纪宣就进来了,瞧见纪愉正坐在榻边,盯着昏迷的段殊看得目不转睛,他心中莫名冒出些酸味儿。但转瞬又想起段殊是因他变成这副样子,这酸味儿又带了些其他的滋味儿,发酵得更复杂了些。

    “陆大夫说他没有性命之忧。”纪宣缓步走过去,站在床榻三尺之外,淡声道。

    “但他看起来好糟糕。”纪愉没有转头,视线仍盯着段殊,眉心紧拧,语气担忧。

    纪宣心中的酸味已经泛到了嗓子眼儿。

    “杳杳,我伤得也不轻。”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竟有些像喝了醋的小媳妇儿。

    纪愉诧异地转过脸,见他垂手站在那里,墨发凌乱,衣裳带血,微白的脸微微绷着,望过来的眼神颇有些幽怨。

    她心里突然一疼,呆呆看着他,唇瓣微嚅,“哥哥,你看起来也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