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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卖入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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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黄的落叶飘着,如今那草席又裹了几个人。白色的纸钱飞舞着,犹如那雪花一样,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但却有种寒冷和凄凉,还有那死亡的气息再弥漫。范府家的老太爷去世了,那出殡的排场大得出奇;而反观那草席中的几个村民,却是如此的凄凉,因为除了草席便什么都没有了。

    旱灾还在持续,政府给下面拨了一些钱下来,可是钱到底还是都进了当官的腰包。百姓还是饥饿难耐,就这样,有的地方的百姓“乱了”,有的地方的百姓“死了”。

    这一天,大牛还是又去村里挨家挨户借粮去了,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家由农民变成了乞丐,而还有不知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卖了的话,给有钱人当佣人,总比饿死的好。这是很多穷人的想法。孟大牛虽也是个农民,但对这样卖儿卖女的事情,是极为不齿的。

    大牛回到了家,弟弟期盼着看着父亲,看着父亲的双手,但父亲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颗粒无收。是啊,好几天了,村里也早就没粮食了。有的话,也要顾着自己,怎么再轻易借给别人呢。粮食没有借到,家里又要挨饿了。而那树根树皮也早已被村里人啃光。而就在此时那县城里的范府要招一些下人,但价格压得特别的低,无奸不商,范家专赶着这个大旱之年去招人,果然让范府省了不少钱,得了不少好处。

    大牛又去了一趟赵伯伯家,赵伯伯和他是远房亲戚,平常也没什么来往。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能看到他家里有粮食,但他没办法,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看一看。如果赵伯伯家比较惨,甚至比他更惨,他可能还会开心一些。人果然是看到朋友难受,他会难受;但如果看到朋友日子比自己好过,他会更难受。终于他来到了赵伯伯家,他意料中的没有发生,而是看到那赵家正吃着饭,而那赵家的粮缸里有不少粮食。在如此大旱的环境下,倒是让大牛迷惑了,看着也出奇,心道这赵家也是穷人,为何有那么多粮食呢?赵伯伯看到他过来,也是对他比较热情。宋家一家五口,赵伯伯的父母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只剩下他和他的媳妇,还有三个儿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家里以这两个儿子为荣,女儿则成了一个附属品一样,不是很受重视,只是要她干农活,学点女人该做的事情,也好将来嫁个人家。如今那赵家却少了一个人,大牛只道是那赵家的女儿也许远嫁了,毕竟自己也好久没来了。

    他心存疑惑问着那些粮食哪来的,而听到此言。两个儿子则是进了屋,而那赵伯伯的媳妇却是落了泪。赵伯伯故意回避这个问题,眉头一直紧锁着。终于在一再追问下,赵伯伯也是有些悔恨地说道:“我把我的女儿给卖了,卖给了张府。”

    大牛听闻此言,也是一阵落寞,自己的这位赵哥平日也是有些骨气的人,竟也变得不堪了。而赵伯伯从大牛的眼中,看出了什么。便又对他讲道:“你以为我愿意卖女儿吗?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叫我的儿子饿死吧!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可我的儿子却是我的希望啊,我万不得已,也不会将女儿卖掉,那到底也是肉啊!也是我的媳妇掉下来的”。

    大牛闻到此言,便更是落寞。自己的女儿呢?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好像这辈子除了给她厌恶,便什么都没有给她。大牛向赵伯伯提到了关于借粮的事情,被赵伯伯直接拒绝了。那粮食是用他的女儿换来的,他又怎会去借给别人呢?那些粮食在赵家看来,是如此的沉重。赵伯伯的媳妇更是“吃着粮食,留着眼泪”。

    转眼之间,村子里的人少了好多,很多小孩的头上多出了一个东西,是一根稻草。自己的爹娘不忍心孩子饿死,便想出了“卖”这个办法。给人为奴总比饿死好,这是不少人的想法。卖儿卖女也成了一个现象,充斥着这个大旱的乱世。

    自从父亲借粮那天回来以后,父亲看彩香的眼神也总是怪怪的。真要到了卖女儿的境地吗?大牛从那天回来以后,就在心里一直至问自己。再看到天赐,想到那草席,想到那赵伯伯的一番话,又想起那妻子日渐瘦弱的身体。于是父亲狠下了心肠,终于一天夜里对谢雨说了一些话。

    “大牛!你给我出去!以后我再也不想听你这些话!你还是当爹的!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愤怒的嚎叫声倒是把彩香给惊醒了,被惊醒的还有弟弟。弟弟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彩香依偎着他,对他说,“没事,爹娘他们在玩游戏呢”。

    “游戏,什么游戏啊?我也要参加。”刚说到这里,小肚子居然叫了起来,彩香向着弟弟那瘪瘪的肚子看了去,眼角除了爱,还有悲伤。弟弟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而自己呢?已经两天了。

    “我们马上就有饭吃了!”她对弟弟坚定地说道。而弟弟听到或者没听到却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在姐姐的怀抱中睡着了,也许是饿晕了。总之,在他睡梦中,还念着关于吃饭的言语。

    母亲在那天夜里,就出现了咳嗽,也许怒极攻心,倒把她之前所积累的病,全都一下给激发了出来。母亲病了,这场病来得极快,病魔仿佛要把母亲给夺走一样。人如果年轻的时候没有善待自己,那么老了便会是一身的病,母亲跟着父亲吃了很多苦。而这大旱之年,本就已经体弱多病的母亲,身体情况更糟了下来。心病了,身体也病了,最后就像那即将枯掉的落叶一样,本来母亲的年龄不大,也只有40多岁而已,但却也有如那风烛残年的老妇一样。病榻上,母亲艰难的活着。而弟弟在一旁哭着。父亲则是直说自己没用,也没敢再说卖女儿的事情,因为母亲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

    秃秃的山上,多了一抹红,红色的衣服上流淌着汗水。汗水浸湿了她的脸庞,而她还是在寻找着。仿佛那东西是瑰宝一样,非找到不可。只因为母亲是很喜欢它的。这一天,是母亲的生日。马尾辫扎着,一双已经早已破旧的鞋上,多了几个洞,黑色的裤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些泥巴,头上唯一的装饰便是一根红线,一根扎着马辫的红线。山秃秃着,可是她还是找着。终于被她找到了,那是一朵小黄花!是母亲最喜欢的黄花,记得母亲讲,当年父亲家里很穷,便用这小黄花做了“聘礼”。而母亲虽然嫁给孟家后,日子过得比较辛苦,但内心却也是开心的。

    秃秃的山,像是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一样,彩香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黄花。她向天说道:“黄花我找到了,那么我的母亲的病也一定会好的”。

    她来到了母亲的病榻前。她喊着母亲,可是母亲久久未能醒来。她哭了,因为她可能无法再看见母亲的醒来,她一只手拉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那朵小黄花。那是她走了好久,才在山间摘来的礼物,满是贫瘠的土地上居然被她寻到了野花,那是奇迹,也许她的“情”感动了天,终于母亲醒了。仿佛上天也感动了,落了泪,于是天忽然打起了雷。下起了倾盆大雨。大旱结束了,可孟家却没有为雨水的到来而开心。母亲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她哭了,留下了泪水,彩香在她眼中看到了歉意,彩香明白了。因为母亲在看向自己之前,看了一眼弟弟和父亲,然后对自己产生了歉意的眼神。其实彩香本已做好了打算,就在弟弟那天夜里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决定,歉意是多余的了。

    母亲是这个家里最爱自己的,然后便是自己的姐姐们,姐姐们都离开了自己,母亲也要走了,在弥留之际,只想让母亲开心一下。回光返照过去了,母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之前,七彩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那便是“母亲,我知道我怎么做,我会好好疼弟弟和照顾爹的。哪怕我牺牲自己”。

    彩香再次来到了那小山,秃秃的小山。时间过得真快那时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大姐早早嫁了人,二姐也远嫁了。而三姐却在她出嫁那一年,丈夫死了,守了活寡,然后就没有了音信。自己的母亲现在也没有了。忽然彩香哭了起来,她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其实她的内心也很脆弱。再次打开口袋,看了看那块石头,又想起了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的声音,还有那快乐的瞬间。擦肩而过,还是动了情,伤了心,再回首,终是一场空。自己的路就要卖给其他人了,自己还能有“情”吗?终于她一下把那块石头丢了好远,便下了山。

    而王权呢?在彩香去县城之前,听说他一个人去当兵去了,村里的人都挺惊讶的,因为王权是个内向的人,向来不愿意去远一些的地方。而他主动要去参军的原因,又是为何呢,没人知晓。只知道他的母亲反对,因为战场上有太多的死人,生怕自己孩子也死在外面,如果死在外面,倒不如在家里老实呆着。但他执意要去,而父亲则还想着那个算命先生的话“王权是当官的命”,于是也劝着媳妇。在王权临走之前,母亲落着泪,对他说着“如果敌人冲过来,要小心自己,不行就逃命的话”,而父亲眼角也留下了眼泪,自己的儿子总要出去了,长大了。

    彩香独自来到了范府门前。望着那扇大门。大门华丽至极,然而进去了又如何呢?看似华丽的背后,却给七彩久久地压抑感。仿佛像那罂粟一样,像那美丽至极的毒蘑菇一样,虽漂亮的背后,里面不知会是什么。大门外的两个石狮子在看着她,却给她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母亲去了,彩香含着泪,葬了母亲。她把自己卖了,卖给了范府,十块大洋,就那么卖了。她把钱交给了父亲,父亲直到她离开了家门,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角留了泪。那眼泪看在七彩的眼里,也许那是这辈子唯一给彩香的一个身为父亲的爱。而弟弟则冲过来,拉着姐姐,死活不要她走,终是被父亲给拦下了。

    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妇人。那个妇人下人打扮,四十左右的年纪,虽是下人,但是看七彩的表情,却怎么都觉得那妇人不再是下人,而是一位贵妇。那妇人薄薄的嘴唇,带着蔑视的光,自下而上的看着眼前的彩香。一身的褴褛,没有任何修饰,算是修饰的只有那头上的一根红线。摸样长得倒还清秀,心道又一个穷苦丫头,一条贱命。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范府里规矩多,乡下人还是悠着点比较好,还有模样清秀,可别偷男人,不然死了也不可惜”,便将彩香带进了范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