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传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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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一过,白河镇的气象就凭空多出几分燥热来。

    好几日没有下雨,山林间原本翡翠般的树叶都失去光泽,怏怏打打垂下,水汽从叶脉见腾升而起,没有给空气正增加阴凉,反而让林间热的像个大蒸笼。

    白河镇依山傍水,现在山不能靠,只能接着流过的白河让镇上降温了。

    只穿着了短袖短裙的裴吉原本还想继续赖个床什么的,但是之前专门用来抵挡春夜中寒气的棉被柔软的触感对于这种天气来说已经是一种折磨,气息奄奄在床上磨蹭半天,他直接滚到地上,才被青石地面上的凉意给拯救了。

    血族是一种很讨厌夏天的生物。

    太阳太大,会晒死。透气的短衫意味着要露出大片肌肤在外,会晒死。昼长夜短,会晒死。

    夏天真是一个很讨厌的季节啊。

    余礼白进门来,见到的就这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姑娘。

    “我带了早饭过来哟,裴吉。”

    趴在地面上的裴吉挣扎着抬眼,鼻尖抽动,嗅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

    “豆子……”

    “是绿豆沙啦,你要多少糖?”

    闻言裴吉头上一根毛晃啊晃,“……请给我一大勺谢谢。”

    应了一声,余礼白走进厨房去端糖罐,待他端着两个碗和搪瓷糖罐回来时,看到的是裴吉像一个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试图从自己的房间蠕动到吃饭的小厅。

    余礼白:“……”

    有必要吗?

    在一周内完全沦为家庭管夫一角,被季镰拜托照顾裴吉的余礼白只能先将手上拿到的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还在慢慢蠕动的裴吉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放到座位上。

    “真是非常感谢……”

    小孩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子半死不活来。

    余礼白扶额,“你快吃吧。”

    回忆不久前自己是如何耀武扬威地从水晶庙中冲出来,再到现在各种忙里忙外,要是让龟丞相或是其他的神差神将看到,大概都会觉得非常解气吧。

    所以说……他到底是为何沦落到如此下场啊?

    这个问题在这七天中第一百零八次冒出来。

    随着一起冒出来的,还有唇上冰冷的触感,热气拂过耳廓的颤栗,以及简短的一句话。

    “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嘤。

    余礼白猛地将整张脸埋进碗中。

    一边稀里哗啦喝绿豆沙的裴吉目不转定看着自己的碗。

    这几天第几次出现这样诡异的动作了?哼,他一点都不惊讶。

    王府吉的绿豆沙真的好好喝~不过还是更喜欢红豆沙啊,色泽鲜艳一看就很有食欲呢。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一个走神一个享受美食的两人都猛地抬起头。

    回来了?

    余礼白脸上才扬起一个笑容,从今天见面起便一点活力都没有的裴吉已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跑过,抽出放在一边的伞打上,蹬蹬蹬绕过前院的石屏,抽开门锁。

    老门被推开时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余礼白等着某人声音,半晌,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被小孩抢了先,又因为各种心思乱转的余礼白这才走出来。

    “裴吉,你哥哥回来了吗?”

    没有回应。

    哎?

    觉得不对的余礼白加快脚步,一张符纸已经从衣袖中滑出来被握在手中。

    “裴吉?”他又喊了一声。

    如果回来的是那个说些怪话让他苦恼好几天的死小孩的话,就算死小孩不说话,裴吉应该也会说一句“哥哥你回来啦!”等等一类的?

    这样寂静感觉不是好事情啊。

    法力凝聚在指尖,顺着符纸上的篆文闪烁,一团水汽被召唤而来,悄无声息的铺开。

    门口除开不知道为什么一动不动的裴吉外还有一人,从身形判断不是季镰。

    余礼白皱着眉,猛地转过石屏。

    “呔——!来者何人!我乃……”

    余礼白一句话没有说完,一团紫霞被扔到他脸上,被他事先准备好的符纸一挡,整个炸开。

    正好炸在脸前,吃了一嘴碎纸片的余礼白:“……啊呸呸呸呸!”

    “你是谁?”来者一脸不善问道。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吐完纸片的余礼白无力说。

    说完,他这才打量来者。

    等等……好眼熟啊……

    “紫紫紫紫紫衣道人?!”

    只见来者一声灰不溜丢的道袍,一柄灰不溜丢的拂尘,灰白的头发仅仅用一根稻草乱糟糟束好,半张脸俊俏公子,半张脸恶鬼罗刹,浑身大概刚在泥地里打了几天滚回来,不是紫衣道人又是谁?

    被喊出道号的紫衣道人挑眉,“哎哟,你是哪家后辈,竟然认得道人我?”

    余礼白:“……”

    特么的不久前才和你打了一场,想不认得都难啊。

    但这这话说出去余礼白也不用在这里精分了,他眨眨眼,后退一步拱手行礼。

    “道人鼎鼎大名谁人不识谁人不知,我只是偶然见过道人一面。”

    水神大人在心中给自己的一番作态打分。

    角色:年轻的谦逊公子,声线,符合正常,动作,符合正常,话语,符合正常。打分,完美。

    上一个身份巫女在紫衣道人这里暴露就算了,想来紫衣道人也不会将水神庙的奉神巫女其实是白河水君这种事情告诉季镰。

    这个身份必须演好了!

    不然就算他备用的身份很多,像余家少爷这个既和他同姓,还占尽靠近季镰的天时地利人和的身份可就不是那么多了?

    紫衣道人却打量着自认为作态完美的水神,“唔,我和你莫非是在天一山上见过的?”

    “不是,”余礼白不解,“道人为何如此问?”

    因为你刚才用的符可是天一道的符啊,紫衣道人心说。

    莫非是他太过敏感了?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对视,半晌,裴吉手上拿着的伞咔哒掉下来,将血族幼崽整个暴露在阳光中。

    火焰噌的就升起来了。

    “啊啊啊啊裴吉!”

    “啊啊啊啊徒弟的妹妹!”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扑过去将裴吉救下。

    一刻钟后。

    裴吉坐在座位上,左边是紫衣道人讪讪地端着一盆凉水,用毛巾替他擦拭烧伤,右边是余礼白拿着几个药罐,各种药膏轮番上阵,力图让小孩的皮肤上不见一丝伤痕。

    哪怕是色差也不能有!

    两个大男人一起赔笑。

    “裴吉啊,这个药膏是用天明子制作的哟,不论是治疗外伤还是呵护保养皮肤,效用都是一流的哦,请收下把不要客气!”

    “徒弟的妹妹啊,我刚才只是感觉到阴晦之物下意识就将你定身了,都是道人我的错,徒弟妹妹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不要告诉我那个徒弟好不好?”

    一边说,两人还互瞪着眼神来往。

    下限呢?——余礼白。

    你不是也没有嘛。——紫衣道人。

    又一次用自身经历解释何谓躺枪,何谓无妄之灾的裴吉咕噜咕噜喝着刚才没有喝完的绿豆沙,面对两个智商都经常不上线的家伙,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兄长啊,你快回来吧。

    一个余礼白就算了,再加上兄长你的这个新师傅他真的应付不来啊。

    终于将所有伤痕都清理完毕抹上药膏,一声草药香的裴吉和余礼白面对面坐着,桌子另一边,大口喝下绿豆沙的紫衣道人发出让人恶心的吞咽声音。

    “发起疯来完全不记得吃饭这一回事啊,这绿豆沙味道不错,道人我赶路赶了一身汗出来正好消暑解渴,就是不太填肚子,小辈,还有什么吃的吗?”

    余礼白还没来得及回答,裴吉挑眉,抢先应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啊,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巷口的豆腐……”

    裴吉斩钉截铁打断他,“我说没有就没有!”

    余礼白好歹是大嫂预备役,怎么可能让你指使来指使去。

    紫衣道人:“……”

    刚刚得罪这个小家伙现在完全不敢和她呛声啊。

    看到这一幕的余礼白只觉得实在是太解气了。

    水神大人表示他绝对不是一个记仇的神。

    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沙,并不满足的紫衣道人也只能放下手上的大海碗,“说起来,我徒弟去哪了?”

    余礼白只能给他将季镰的去向说一遍。

    “这个时候离开白河镇……”紫衣道人皱着眉头,过了半晌才松开,“好小子有种,不愧是我徒弟。”

    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个阻止季镰离开白河镇的同盟的余礼白表示:混蛋!

    “说是今天回来是吧?”紫衣道人问。

    “是,花都和白河镇的路程也不远,应该快到了。”余礼白说。

    他话音刚落,门口再一次响起敲门声。

    “徒弟!”

    紫衣道人一阵风似的跑走了,裴吉跟着他身后。

    余礼白:“……”

    这种想见面又不想见面的感觉,好纠结啊。

    水神大人都要从一条鲤鱼纠结成一根水草了。

    不过这一次,他还是跟在后面,一起去接那个回家的人。

    不过……

    “兄弟你谁?”紫衣道人问。

    没想到打开门的会是一个丑到吓人的乞丐,敲门的青年直接呆住了。

    小伙子背后冷汗直流,“……请问是,季镰季先生府上吗?我是泰律丰公司的工作人员?”

    老乞丐身后冒出两个脑袋,一大一小。

    余礼白推开面前的紫衣道人,“他不在家,这里暂代我做主,有什么事情?”

    泰律丰公司什么的,没有听说过啊。

    “这个啊,是朝廷今年夏季的季度任务,”青年拿出一张纸给他看,“就是硬性要求每户人家必须安装一台泰律丰,你看这边,”他指着纸上几个条款下盖着的公章,“所以我先过来找户主盖个章。”

    公章不会作假,余礼白点点头,问:“泰律丰是什么?”

    “一种千里传音的法宝吧,”青年摊手说,“西洋玩意,我是官府排到这个公司里打杂的。”

    “哦,好。”余礼白拿出季镰走之前托付给他的户主印章,盖上去。

    “下午还会有工作人员上门,请一定在家,谢谢协助。”青年鞠躬,转身走了。

    站在余礼白后面,又一次没有等到季镰空欢喜一场的裴吉和紫衣道人一起叹气,一老一小互瞥一眼,以同样沮丧的姿势转身回屋内。

    刚才还一团人挤做一堆的门口刹那便空荡荡,风吹着树叶飘过,余礼白一个人关门的动作真是好不萧瑟。。

    就在他要合上门的时候,一只手伸进门内挡住。

    骨节分明,厚厚茧子,一只熟悉的手。

    以及——

    “我回来了。”

    ——听上去就严肃又淡定的,熟悉的声音。

    所有纠结不翼而飞,余礼白惊喜抬起头,站在门口的人眼角稍弯,俊朗如画。

    “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