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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是你去,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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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将兑换过的银票交给陈长胜。

    “你上回说,跟了一路的那个冯瑞,拿上这些,去走走他的门路。”

    就算两位伯伯没事,阿宝也想做这件事。

    原来是悄悄办,如今上面没人管束,四房五房回来之前,大家各凭本事。

    陈长胜接过银票:“我在左右谏司附近几条巷子跟他,曾故意叫他看见,他吓得不敢看我,只得再找时机。”

    那天陈长胜一直跟着,分明瞧见公子示意了冯瑞,可冯瑞脸色发白。

    他跟着冯瑞上值下衙,冯瑞偶有停步,都不敢看向他,是个胆子极小的人。

    “尽量快。”阿宝蹙眉,若非大案,怎么会连伯伯们一并拿进去,要是等到来人抄查书房,就来不及了。

    “等同他搭上话,就说家里只想给六郎送些衣裳吃食去。”阿宝想了想又道,“他要不敢也别逼他,请他牵线搭桥也好。”

    “小人明白。”

    阿宝看着陈长胜离开,抬头望一眼对面的书房。

    这两日天阴有雨,还没到掌灯时分院中便黑压压的,燕草见她隔窗盯着书房,轻道:“姑娘。”

    阿宝提了口气:“叫青书把书房的灯点起来。”

    燕草点头出去吩咐,戥子从内院回来:“夫人喝了药睡下了,七姑娘守着呢。方才许夫人写了信来,夫人精神不济,让七姑娘读了。”

    “写的什么?”阿宝虽熬了一夜,但精神还好。

    “是些宽慰人的话,前半封是许夫人写的,后半封是许家那位公子写的,说他正在替姑爷奔走打听。”

    戥子知道两家有结亲的意思,许夫人此时写信来,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阿宝的心思不在珠儿的婚事上。

    家族不倒,她才能谋到好亲,要是家族倒了……

    “娘睡了就好,对了,你明儿回家一趟,告诉红姨,免得她从别人那里听见,反而让她挂心。”

    话音才刚落,松烟来报:“少夫人的娘家姨妈来了,我叫人往里迎呢。”

    陶英红一听到消息就往阿宝这里赶,慌得压根忘了要报信。

    裴家下人们确是乱了一阵,但徐氏还在。

    管家的女人在,那便乱不起来。

    她约束下人守好各道门,更不许有趁机偷盗的。此时徐氏正陪着裴老太太在佛堂中,告诉裴老太太得把老四老五喊回来。

    裴老太太不肯点头。

    她一听到衙门拿人,吓得手中佛珠都拿不住了,这时把她的亲生儿子叫回来,可不就是送人进衙门去吃皮肉苦?

    “老四从不惹事儿,老五就是个白身,他们回来能顶什么事儿?”

    “都是六郎要显能耐,他还不如他爹!老三还知道自己没甚才能,六郎会读些书的,倒守不住拙!”

    之前她不愿意儿子们离开京城,此时又不愿意儿子们回来。

    徐氏立在佛堂中,两手叠在身前:“母亲还不明白么?若只是六郎,那还是三房的事,可……大爷和二弟一并都去了,四弟五弟躲不了的。”

    裴老太太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徐氏看向她时,还颇惊讶,老太爷走了,她也不曾慌成这样。

    丈夫死了没事,儿子不出事才最要紧。

    信是无论如何都要写的,但裴老太太非要派陪房的儿子跟着一道送信。

    徐氏依旧叠着手,也依旧是那个口吻:“母亲,族里的长辈说不准会派人来,也会敦促四弟五弟快些赶路。”

    叫人报信,让他们别来是行不通的。

    这些事,徐氏办完就差人通报给三房,裴三夫人如今躺在床上养病,婆子们便干脆都报给六少夫人。

    门上的人也知道此时三房是六少夫人主事,一看马车是林家来的,赶紧开门。

    说话间,陶英红已经进了留云山房来。

    送亲的时候直送到内院婚房去的,还是头回到卷山堂来,心道住在这儿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可眼下哪有闲心说这些,拉住阿宝便问:“我听说了,怎么回事?不要紧罢?”

    阿宝自然是安慰她:“没事儿,就是问话而已。”

    “偏偏你爹又不在京里。”再想到韩征,陶英红鼻尖一酸,她拿出袖中的信塞到阿宝手中。

    阿宝看这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卫夫人想帮忙,可卫大人不愿意伸手,连回信都不许她回给裴家。

    她打开信,果然如此。

    陶英红急问:“说的什么?可有法子?”

    阿宝摇了摇头:“卫家怕惹事儿。”既是《正气集》案,那实在是牵连太广,别人不肯帮忙也是寻常。

    陶英红狠狠:“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咱们几十年邻居了!难道你爹就没在战场上帮过他?狗东西!”

    反是阿宝抚她的背:“犯不着为这事生气。”几回下来也该清楚卫大人的为人,写这信的时候,也只报着一线希望。

    “如今怎办?”

    “一,是看看几位嫂嫂的母家有没有能帮手的。二,是得靠同侪同窗。”

    信送出去已有半日,到这会儿,还没有上门来的。

    陶英红想留下陪伴阿宝,可又没这个规矩,她看着阿宝千叮万嘱:“就是出事儿,也得吃也得喝也得睡,知不知道?”

    阿宝点头,打小家里就这么教她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她保证了也没用,陶英红依旧不放心,非得留下亲眼看她才安心。

    戥子见状道:“我去厨房传饭,叫她们做两份菜。”一半荤一半素。

    食盒一提上来,阿宝先闻见辣味儿,没闻到味时,她还真是没感觉到饿,闻到辣味这才想到忙了一天了,只喝了碗八宝藕粉。

    盒盖掀开,那辣的是麻婆豆腐。

    一盘麻婆豆腐,一碗御田香粳饭。

    在厨房眼里又是些粗食,可偏偏就是这粗食才对阿宝的胃口,旁的菜一概不吃了,就让戥子拿碗来。

    半碗米饭加半碗辣豆腐,用勺子拌着吃。

    六少夫人吃得简单,但亲戚来了,厨房炖了酒酿清蒸鸭子送上来。

    此时正是京城人吃鸭子喝羊汤的时节,但酒酿鸭子已经有汤,厨房便做了些白切羊肉,知道姨夫人也是吃辣的,几碟小料辣油配肉。

    陶英红见厨房送上来的菜色,就知裴家还有人在管事,没乱到根上。

    阿宝在回娘家那几日解了禁,陶英红便知她与裴观两口子吵架。此时鸭子羊肉上桌,阿宝一筷子都没动,就知已经和好了。

    陶英红心底松了口气,这孩子轴得很,若没说开,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眼看阿宝用麻婆豆腐拌饭,把一盘子豆腐都吃干净了,陶英红才放下心,走时说:“咱们还有些旧邻居,我都打听打听去。”

    阿宝胃中辣烘烘的,外头落雨,身上也不寒。

    看了眼罗汉榻上放的小包袱:“该添点辣酱。”

    裴观这一年跟着她也算能沾辣了,不似原来,舌尖一碰就辣得面红。

    也不知他挨没挨饿,受没受冻。

    燕草立时道:“我这就预备。”

    丫头们都想说些什么哄得阿宝宽心些,可眼下府中处处风声鹤唳,还有什么哄得姑娘开颜呢?

    燕草戥子留在屋中默默陪她,结香几个早早溜回屋去。

    福儿这几日宛如惊弓之鸟,进进出出都跟在姐姐身边,连络子都不打了。螺儿拍拍她:“给你灌了汤婆子,你先睡罢,我再扎几针。”

    福儿披着小袄坐在被子里:“姐姐,会不会……”会不会又抄家。

    “呸!”螺儿啐上一口,“别想那丧气的!咱们姐妹就在一块,再也不分开了!”

    福儿垂下眼眸:“咱们当然是在一块儿的。”说完这句,仿佛放下什么心事,往被窝里一钻。

    雨越下越大,阿宝不说要睡,燕草和戥子便守着她不动。

    戥子撑头坐椅边,先还睁眼陪着,夜越深雨越大,屋子里暖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是不是有人拍门?”阿宝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握书,她实在没法子静心安眠,干脆夜读。

    燕草手拿花绷,听见阿宝这么说停下针来,凝神听了会儿才道:“像是有人在拍门!”

    “快!”

    燕草披上袄子打开屋门,阶前亮了一片,暖气热烟涌进雨里。

    那边守书房的青书松烟也听见叫门声,撑伞去开,是陈长胜回来了。

    陈长胜一身湿气进屋:“少夫人,都打点好了,明儿就能把东西送进去!”

    他又找冯瑞,这回却不是在左右谏司附近,而是跟着冯瑞走了好几条街,这才上前亮明来意。

    如今衙门里有齐王坐镇,各处满满当当都是人,冯瑞回去也不是睡觉休息的,是好几天没换衣裳,回去换一身干净的。

    他见着陈长胜还是害怕,但陈长胜说:“冯大人不必惊慌,小人只是来问我家公子可还安好。”

    这个冯瑞还是敢说的:“裴大人并未下狱,他受齐王优待,在后衙小院里住着。”

    陈长胜笑了,又问:“不知方不方便带小人进去,给我家公子送些干净衣裳。”他都看过了,左右谏司人来人往,一共两班门哨。

    其中一班查得松些,想想办法,总能混进去。

    谁知冯瑞刚听这话就吓得面如土色,他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我我……”他在国子监中苦读十年,之前在乡里又读了十年,刻苦攻读二十年,才刚八品。

    稍有差池,非丢官不可。

    陈长胜一把拉住他:“小人也知为难冯大人,只想请冯大人指条道,是谁看着那个院子?”

    冯瑞咽了口唾沫:“倒是,倒是有一个,据说他收了油水就肯办事。”昨儿还有个刚从狱里拖出来的,家里银子给足了,金禄还给请了太医来看诊呢。

    金禄和那一班皂隶就在衙门外的酒楼铺子里用饭,他带陈长胜绕回去,就在巷子里指了指二楼:“那个便是……”

    冯瑞一文钱也没敢收,陈长胜刚要摸襟口,他吓得转身便跑。

    酒楼铺子里人多嘴杂,陈长胜一直跟着,这伙人吃完饭又去了娼院。

    陈长胜就在他们隔壁叫了一桌酒,瞅准了空,塞给女伎一张五两的银票,让她想法子把金禄请过来。

    金禄到了隔间,一看陈长胜的打扮模样就知他是哪家的长随。

    这些日子来他这儿走关系的,只要不是让他放人的,送东西那就是一抬手的事儿,请医问药,也不是办不到。

    端看给多少银子。

    “这事儿嘛,那也不难办。”金禄坐下,陈长胜赶紧给他倒了杯酒,还立起身来以示恭敬。

    “您请说。”

    “看你是想找谁,想办什么事儿?”他挑起块鱼肚肉嚼在嘴里。

    “小人是裴府的长随,一来是想跟金大人打听干系。二来是想见一见我家公子,给他送件冬衣。”

    金禄知道齐王有意招揽裴观,裴家的事,压根就不算个事儿。

    但就是得把场子闹腾起来,让裴观承了齐王的恩。

    本来王爷就让他把裴家男人都关起来的事儿透给裴观知道,因由要说得模糊些,毕竟没大事,情况要说得糟糕些。

    可裴观这人,虽是个读书人,但看着鬼精鬼精的,倒不一定肯相信他的话。

    正好让裴观的长随去,心腹说的话,他才更相信!虽是正中下怀,但金禄这时不刮油水何时刮油水:“要快,若是审得严了,那可动弹不得。”

    金禄又上下打量他一眼:“再有,事儿虽我来办,但底下的兄弟们,也不能当睁眼的菩萨,须得叫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是,是,那是自然。”陈长胜连连点头,先奉上三百两银子,“这是给金大人的。”又替他们包圆了酒水席面的开销。

    “事成之后,我家主人还有重谢。”

    二人说定了,尽快安排见面。

    阿宝听完:“你办得很好。”

    陈长胜躬着身:“不敢当,请六少夫人将东西给我,明日傍晚由我送去。”

    阿宝摇摇头:“不是你去,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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