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宣平一行人按李禅秀给的路线寻找,不多时就遇到正押送俘虏的钱校尉等人,刚好杨元羿带着人也在。

    从钱校尉口中得知裴二竟带人去劫胡人粮草了,宣平心中不由暗叹:沈姑娘真是妙算!

    随即找个借口,说自己大概知道方向,便带正不知该往哪走的杨元羿一行人直奔李禅秀给他指的粮草路线。

    一路快马奔寻,竟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宣平远远瞧见裴二手下骑兵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杀,忙快马加鞭,带人先赶去解围。

    杨元羿忙也让三十余名玄铁兵先去帮忙,自己带剩余十几人焦急寻找裴二踪影。

    直到骑马跃上一处低矮土丘,看到下方七零八落的尸体,和站在尸体中间,正神色平静,缓缓擦拭刀上血的裴二。

    杨元羿悬着的心总算稍松。

    随即策马快奔过去,到裴二面前,又急忙勒住缰绳,俯身盯着对方,仔细打量。

    裴二忽然抬头,漆黑眼睛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杨元羿:……呃。

    见他除了有些外伤,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杨元羿彻底松一口气,庆幸道:“俭之,还好你没事。”

    裴二看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杨元羿,你来得很及时。”

    杨元羿闻言,哈哈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我来得刚好……”

    忽然,他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不敢相信看向对方。

    “你、你……”他声音震颤,终于察觉哪里不一样,“你叫我什么?”

    俭之这是想起来了?

    还是他之前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好像昨晚骑马追对方时,是说过自己叫“元弈”,但有说过自己姓杨吗?

    杨元羿一时想不起,神情只顾震惊。

    “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那话是在夸你?”裴二再次面无表情看向他,忽然语气一转,拧眉道,“还不赶紧下马干活?”

    “哦。”杨元羿立刻翻身下马,但刚翻一半,动作又顿住,神情忽然激动,肯定道,“你、你……你记起来了!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这种气死友人不偿命的语气神态,绝对是裴椹裴俭之没错!

    裴二,或者说裴椹,此刻将刀收入鞘中,转头看他一眼,终于轻轻颔首,算是承认:“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但紧接着,他又问:“你是何时到的?”

    杨元羿来不及再次激动,闻言一愣,说:“不就是刚到?”

    裴椹扫他一眼,眉心微拧:“我问你什么时候到边镇的。”

    “……哦。”杨元羿顿时明白,说,“昨天刚到永定镇。”

    裴椹忽然转头看他:“既然昨天就到了,为何昨天不来见我?”

    杨元羿:“……??”

    裴椹皱眉:“怎么不说话?”

    杨元羿:“……”你问的这是人话吗?

    “你要不先看看这?”他直接指指自己青肿的左眼和青紫的右脸,语气幽幽道。

    裴椹目光一顿,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问:“怎么回事?”

    杨元羿:“哈?”

    他一脸疑问,非常想说一句“是被狗打的”。

    但裴椹这时忽然捂住头,眉心紧皱,好像神情痛苦。

    杨元羿一惊,忙上前紧张问:“你没事吧?”

    裴椹皱眉摇头,脑海却闪过一段画面,是昨晚在山道上,他和杨元羿互殴的记忆……瞬间,他表情僵住。

    片刻,他缓缓放下手,语气好像不太自然:“我想起来了。”

    是他打的。

    杨元羿:“……啊。”

    但紧接着,裴椹又轻咳一声,正色批评道:“一个月不见,你身手退步了,有待训练。”

    杨元羿幽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裴椹站着又沉默一会儿,最后拍拍他的肩,再一次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收回手时,忽然见掌心有一抹鲜红,这才发觉头上被枪身砸中的部位竟然出血了。

    他随手将衣摆扯下一截,草草缠住受伤的位置,又熟练捡起地上一个破头盔,拍拍尘土戴上。

    杨元羿欲言又止,见他如今这样,无奈想:罢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刚这么想完,就听裴椹吩咐:“其他话等会儿再说,先帮忙把地上这个处理一下。”

    他说着指指地上的蒋和。

    杨元羿:“……”你继续可怜着吧,没人会再同情你!

    这时,十几名玄铁兵也赶到,纷纷下马,听裴椹承认身份,忙要下跪喊“将军”。

    裴椹抬手止住,道:“先不要暴露我身份。”

    杨元羿走过来,看向地上的蒋和,不由“嘶”一声,道:“这怎么处理?还活着吗?直接埋了?”

    裴椹瞥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先给他止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埋了。”

    杨元羿不由“啧啧”,道:“我说你真是,要留活口就留,不留就直接杀了,干嘛搞得这么血腥?”

    瞧瞧这人,一双腿被从膝盖处斩断,血迹拖了一路,肩上还插着一杆长枪,像被死死钉在地上,真是活着比死还痛苦……说不定已经死了。

    裴椹此刻已经翻身上马,正要去看张虎等人情况,闻言淡声道:“你要是知道此人都做过什么,也不会客气。”

    贪污军饷,私贩官盐,大敌当前给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无论哪一样,在裴椹眼里都是死罪。如果不是此人嘴里还能撬出点东西,或是当个证人,刚才他就把对方解决了。

    不过就算死了也无妨,营里不是还有个吕公公?

    裴椹唇角噙起冷笑,随即右手勒紧缰绳,先一步策马离开。七八名玄铁兵忙上马紧随,留下三五名帮杨元羿。

    杨元羿忍不住抱怨:“又让我干收尾的活。”

    说罢带人生起火,拔刀放在火上烧红后,直接烫向蒋和断肢止血。

    蒋和早已彻底昏迷,此刻身体忽然剧烈抽搐痉挛,脸上表情痛苦到扭曲,可依旧没醒。

    杨元羿“咦”一声,惊讶道:“居然真还活着?”

    .

    裴椹带人赶回张虎他们在的位置时,宣平等人和三十余名玄铁兵刚好将黑衣护卫尽数斩杀。

    张虎原本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没想到这帮人见事情失败,当即服毒自尽。

    “竟然都是死士。”宣平蹙眉,转头见“裴二”正驾马往这边来,不由心中一松。

    等对方到眼前,便拱手高兴道:“裴郎君,还好你没事,这样我回去也好向你娘子交代了。”

    话落,裴椹骑在马上的身影好似微僵一下,表情也变得古怪。

    但很快,张虎抱拳道:“千夫长,我们的人伤亡不小,还去烧胡人的粮草吗?”

    裴椹立刻收回神思,看向受伤的士兵,蹙眉道:“先清点伤亡情况。”

    很快,张虎清点完毕,还能跟去烧粮草的士兵只剩不到一半。

    宣平也赶忙告诉他们永丰的情况:“胡人二王子率两万人马,正攻打永丰,永丰恐怕危急。”

    这时,杨元羿也带着剩余玄铁兵赶来汇合。

    裴椹蹙眉片刻,最终决定让杨元羿手下的丁宗带走大半玄铁兵,继续按计划去烧掉胡人粮草。其余人则跟他一起,赶回去支援永丰。

    杨元羿来雍州时,带的都是玄铁兵中的精锐,这个丁宗就是校尉,领兵能力足够了。而张虎等人接连经历两场战斗,已经人疲马乏,不便再执行烧粮草计划,继续奔袭作战。

    只是这样一来,只有三十名玄铁兵去烧粮草,人手有些少。

    正皱眉思索时,宣平观察众人一眼,忽然开口:“裴郎君,我看去烧粮草的人有些少。如果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带人一起去帮忙。”

    裴椹不由看向他,目光深邃,像是在审度。良久,他终于点头:“好,就麻烦宣义士了。”

    宣平闻言朗笑,抱拳道:“裴郎君客气了,之前你跟你娘子帮过我和大哥,这是应当的。”

    杨元羿不认识这位宣平,闻言不由转头看一眼裴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裴椹在听到“娘子”两字时,身影好像微僵一下。

    决定后,两路人马很快分开。

    裴椹换了一匹玄铁兵骑来的骏马,一路策马快奔,往永丰方向赶。

    杨元羿几乎和他并行,将其他玄铁兵和张虎等人远远落在后方。

    快到永丰驻地时,刚好遇到永定、永胜两个驻地的兵马也赶来支援,带兵的正是之前和裴二一起伏击胡人的钱校尉,及永胜的那名校尉。

    原来两人押俘虏时遇到宣平,从宣平口中得知永丰被围的情况,回去后都劝说各自的守将出兵。

    本来永定、永胜都不敢轻易出兵,但得知来攻打他们的胡兵已经被裴二带人成功伏击,没有后顾之忧后,这才敢大规模派兵襄助。

    “裴二兄弟,我和老梁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钱校尉遇到裴椹十分高兴,当即驾马上前要与他对拳。

    裴椹嘴角微抽,握拳跟他对了一下后,随即将两支援兵重新整编,打算分两路,分别由自己和杨元羿率领,从两侧包抄正在攻打城墙的胡兵。

    钱校尉看着裴椹随手在沙土上画的进攻路线,不解道:“为何要留个口子,不把他们全部包围?”

    杨元羿闻言哼笑,看见这老兄,就想起他之前骗自己的事,不由抬起胳膊压在他身上,道:“钱校尉是吧?我问你,咱们两个驻地加起来,总共来了多少人?”

    钱校尉“呃”一声,有些怵他道:“总共不到五千。”

    虽然他不知杨元羿具体身份,但也清楚对方是并州来的厉害人物,起码职位应当比自己高,尤其自己之前还骗过他。

    杨元羿点头,又道:“那我再问你,攻城的胡人有多少?”

    钱校尉:“……”

    杨元羿干脆自问自答:“据说是两万,就假设他们已经伤亡五千,只剩一万五吧,你觉得靠我们这点人,能把他们都围住?”

    钱校尉:“……”

    最后,杨元羿拍拍他的肩道:“留个缺口,是为了让敌兵有方向可以逃,这样容易溃散。一旦开始溃散,剩下的人就没什么士气了。但如果没有缺口,被围的人不能逃,反会做困兽之斗,会激起他们的士气,跟咱们死拼。咱们兵力充足的话,是可以围而歼之,兵力不足时,围是能围上,但能把对方歼灭?”

    裴椹看两人一眼,扔掉画路线的树枝,直接翻身上马,道:“出发。”

    杨元羿闻言,赶紧也扔了树枝,快步跟上。

    钱校尉抹了抹额上的汗,心想:这人到底是谁啊?居然听裴兄弟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半天不见,裴兄弟好像变得更寡言,气势也更吓人了。

    杨元羿上马后,特意追上裴椹,跟他并行一段路,期间几次欲言又止。

    裴椹皱眉,道:“有话就说。”

    杨元羿松一口气,试探道:“马上要回去了,你想不想你娘子?”

    裴椹倏地转头,看向他。

    “哈哈,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杨元羿干笑两声,赶紧驾马追上永胜的梁校尉,带队往另一侧绕去。

    .

    永丰关隘口,城墙上下喊杀震天,无数胡兵正借助云梯、攻城器械拼命往城墙上爬。

    守城的士兵正不停往下射箭投石,将快爬上来的胡兵挡下去。

    下方不远处的胡人同样在用攻城箭弩和投石机,不断往城墙上射箭投石。

    不时有守军和被组织来的民兵中箭或被石头砸中倒下,可很快就有其他士兵或民兵赶来堵住缺口,城墙上到处血迹斑斑,战况惨烈。

    受伤的士兵、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抬下城墙,李禅秀和胡郎中根本来不及给每个人都医治,只能看见一个救一个,或者先救伤情严重的。

    又一个重伤的人被急匆匆抬下来,李禅秀忙快步过去帮忙止血。稳住对方情况后,见这人脸上被血糊住,完全睁不开眼,又拿过一条像是从血盆里捞出的布巾,拧干后帮对方草草擦了下脸。

    这一擦干净,他才发现被抬下来的人竟是徐阿婶的儿子——丁成海。

    他忙喊正在帮忙削箭杆的徐阿婶来照顾,低头见丁长海好像恢复了些意识,又急声问:“你受的怎么是刀伤?胡人攻上来了?”

    丁成海看见是他,喘着气,声音艰难:“已、已经……攻破缺口了,要、要守不住了……”

    什么?!

    听见这话,不止李禅秀,旁边先被抬下来的伤兵也都惶然。胡郎中更是脸色煞白,一时呆立,忘了要给伤兵缝合。

    李禅秀只怔神一瞬,回神后,他忽然扔下布巾,转身快步往城墙上走。

    “哎,沈……你、你不能上去啊。”胡郎中忙急喊。

    李禅秀恍若未闻,一脸凝重地快步爬上城墙的台阶。

    刚走一半,上方忽然又传来振奋人心的大喊:“援兵来了!有援兵来了!”

    霎时如沸水入油锅,城墙上一片沸腾喜悦,原本快要颓丧的士兵一时士气大振——

    “兄弟们,快顶住!援兵来了!”

    “快把缺口堵住,把攻上来的胡人推下去,都坚持住!”

    李禅秀爬台阶的脚步一顿,不觉松一口气,紧绷的心神也跟着稍松。随即抬手擦了擦前额,发现竟出了一层冷汗。

    他摇头轻笑,接着走上最后几级台阶。

    到了城墙上,更多激动喊声传来——

    “援兵来了,是裴千夫长带着援兵赶来了。”

    “好像是永定、永胜的士兵!”

    “裴千夫长他们把胡人围住了!”

    “快!射箭,不要省着用,都给我拼命射,配合下面援兵夹击他们!”这是一脸疲惫,但仍挥着刀怒吼的陈将军。

    李禅秀目光不由望向下方,正看见裴二骑着一匹棕黑骏马,身影如电,率领一支骑兵冲杀进胡人阵中。外围两支队伍则像包饺子,借助城墙合围住攻城的胡兵,偏偏在后方又留一缺口。

    正在攻城的胡兵一听有援兵来,正惊疑不定,忽又被冲来的骑兵砍杀,一时惊慌,攻不是,退也不是。

    没多久,缺口位置就有胡兵开始溃散。

    李禅秀看着下方骑在马上,身影冷峻,正率兵纵横冲杀的裴二,不觉抿起唇角,露出一丝自己没察觉的笑。

    “哎,俭之,快看城墙上。”杨元羿刚好和裴椹汇合,手中长刀一转,砍杀数名敌兵后,忽然对裴椹说。

    裴椹下意识抬头,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不由转头,黑眸凉凉看他。

    杨元羿:“……”

    他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刚才看见你娘子在上面。”

    裴椹:“……”

    李禅秀看过一眼,见形势已经逆转,不需自己再想办法后,便转身回去,继续救治伤兵了。

    城墙外,裴椹刚好错过这一幕,面无表情对杨元羿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说罢策马持枪,转头又去战胡人一员将领,几招便将其刺于马下。

    胡人连失将领,一时溃散得更厉害。

    半个时辰后,眼看大势已去,胡人二王子咬牙暗恨,只得带人从缺口处突围奔逃。

    见下方敌军大举溃逃,城墙上顿时响起震声欢呼。

    裴椹和杨元羿率兵乘胜追击,直至三十里方还,杀得胡兵残军七零八落,一度险些生擒胡人二王子。

    回程路上,杨元羿神情亢奋,难掩喜悦道:“实在可惜,没捉住那个二王子。不过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自从你领并……咳,总之,咱们是好久没这样一起在战场上畅快冲杀了。”

    尤其他们领的还是一群不那么厉害的边军,不仅以少胜多,大败二王子亲自领的兵,还打得这么酣畅,实在难得。

    虽然这一战跟他们这些年打的那些大战没法比,但却少有地让杨元羿想起他和裴椹刚领兵的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

    然而裴椹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只“嗯”一声,回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虽然自老燕王走后,他一贯这样,沉默冷淡。但杨元羿还是敏锐发觉,他此刻的沉默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有心事。

    至于什么心事,杨元羿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刚才曾短暂出现在城墙上的沈姑娘。毕竟,马上就要回去,和对方见面了。

    说实在的,杨元羿不是不好奇裴椹恢复记忆后,怎么看待失忆时娶了小娘子这件事,他简直抓心挠肺地好奇。

    但想到裴椹之前头疼,一时记不起昨晚他们就见过面,还打过一架的事,他又觉得对方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再想到裴椹失忆时,对沈姑娘那种不容别人说一句不好的在意程度,他实在摸不清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一时也沉默下来,不敢多说什么。

    哪知裴椹忽然驾马快奔,并把他也叫上。

    杨元羿只好快马紧跟。

    距离后方队伍有些远后,裴椹终于开口,语气斟酌,竟主动问:“你对……我那位娘子怎么看?”

    杨元羿眼皮一跳,暗想:这是在考我呢?还是在钓我?

    他不由看对方一眼,语气小心:“沈……你娘子自然是冰雪出尘,聪慧灵秀,温柔善良,治病救人,心怀大义。我之前不了解,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在意,哈哈。”

    最后还干笑两声。

    裴椹:“……”

    “我记得你之前说,她身份有疑,并非是沈太医的孙女?”裴椹这次没再拐弯,语气沉着。

    杨元羿:“……”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裴椹半晌不见他反应,皱眉问:“怎么不说话?”

    杨元羿:……我不敢说。

    不过——

    “那你……现在怎么看待她?”他迟疑一下,还是先试探问。

    裴椹瞬间陷入沉默。

    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失忆期间竟然娶了小娘子,他第一反应是茫然,不敢相信。

    之后发现自己不但已经成家,还没出息地贪恋美人乡,心中更是自惭,羞愧。

    毫无疑问,他的妻子非常貌美,虽然他此刻想不起对方的具体容貌,可仍记得在伤兵营醒来,第一眼看见对方时,那种心神动荡的感觉。

    之后每次见对方,他都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却又努力表现得镇定。可见不到对方,又心神不宁,日日期盼。

    裴椹一度无地自容,自己竟是个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

    不止如此,恢复记忆后,他发现自己不但每天满脑子美色,像犯了相思似的,天天想人家,脑袋也变得不再灵光。

    以裴椹如今的视角来看,那位“沈秀”身上疑点颇多,不论是擅医术,还是懂兵法,甚至是对胡人的了解程度,都不是一个此前一直生活在洛阳的闺阁柔弱女子所能为。

    而且对方身上明显藏着秘密,像有目的地在做什么,但自己就像睁眼瞎,看不见一样,被对方哄得团团转。

    譬如他的箭毒早就痊愈,但他的小妻子拿他的箭毒做借口,要去县城时,他被对方戳了戳心口,就晕乎乎地相信自己的箭毒真没解。

    再譬如招安陆骘他们,也是被小妻子一哄,软声恳求几句,他就答应放陆骘等人离开。

    其实招安没什么,即便是现在的他去攻打山寨,也会选择招安陆骘。但他不会轻易放陆骘等人离开,可他的小妻子好像知道什么,又或者说,是对陆骘等人很了解,格外帮助他们。

    而陆骘这伙人又明显不寻常,尤其今天宣平能带这么多人马来,也证实了这点。方才他一眼就看出,宣平手下那些骑马的所谓镖师,都被按士兵标准训练过,水平恐怕不比守军差到哪。

    山寨才被剿几天,他们就有这样的能力,迅速又集结这么多人?目的又为何?

    自然,宣平今天是来帮他,他暂时不愿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但他的小妻子……是否知道陆骘这些人不寻常?

    还有那天在酒楼,他的小妻子要和陆骘私下谈话,他也是被哄了两句,就完全晕了头,不仅主动到外面守门,离开时,又只被小妻子牵一牵手,就晕乎乎地完全不问对方跟陆骘在“密谋”什么。

    想到这些,裴椹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以前他最不屑色令智昏之徒,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见色起意的肤浅之辈,但失忆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

    总之,他实在无法为自己辩驳。

    他大为困惑,十分不解。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小娘子,何以将他迷到这种地步?

    杨元羿见他迟迟不答,又忽然抬手按头,以为他又头疼,生怕他被问出什么毛病,赶紧道:“那个,我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但裴椹此时放下手指,神情好像也恢复,语气平常:“此女身份有疑,先派人去洛阳调查核实。”

    杨元羿:……怎么忽然……此女了?早上还沈姑娘冰雪出尘呢。

    他不由看对方一眼,小心试探:“那要是查出来……有问题怎么办?”

    裴椹忽然沉默。

    杨元羿见状,又小心翼翼道:“你失忆时,不是很喜欢她吗?”

    裴椹这次没沉默太久,很快道:“我不是会被私情左右的人。”

    说罢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杨元羿:“……”完了。

    他赶紧驾马追上。

    .

    永丰关隘,残阳铺照,映着满地折断的兵器和血迹,一片苍凉冷寂。

    忽然,城墙上有人看远方烟尘,激动大喊:“回来了!裴千夫长他们回来了!”

    霎时,无数人涌过去往下看。一时城墙边人头攒动,张张脸上都映着兴奋和激动。

    李禅秀在塔楼下帮伤兵包扎,很快也听见动静。

    得知是裴二回来了,他蓦然抬起头,神情一时微怔。

    紧张和压力都不在后,他骤然又想起那件被他刻意忽略的事——裴二说等回来后,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究竟是什么事?会不会是……说喜欢他?如果对方真说了,他该如何应对?确切说,他该如何拒绝?

    李禅秀顿时又陷入心乱。

    徐阿婶和胡郎中这时都一脸高兴,忙催促他道:“哎呀,你快别忙了,赶紧也去迎你夫君吧,他现在指定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李禅秀表情微僵,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郎中抢走手中的活,接着被徐阿婶半拉半拽,一起拉到路边迎接的人群里。

    陈将军也在迎接的人中,见他来了,赶紧示意他旁边的士兵让开些,让李禅秀站的位置忽然显眼起来。

    李禅秀有些不自然,想往人群中挤挤,可不远处,脚步声已经传来。

    裴椹进了城墙后,就已经下马,此刻正和杨元羿一起大步走来。

    方经历一场大战,他周身带着冷意和肃杀,面容冷峻,身影被残阳拉得很长。

    忽然,他脚步一顿,目光穿过人群,看见一个今天反复在他脑海出现,但此前一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残阳的橘光,照在对方出尘秀丽的容颜,眉目如水墨描绘,目光清湛,含着浅浅笑意。

    像是心脏被什么击中,裴椹怔然,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李禅秀冷得打了个颤。

    沈姑娘畏寒。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裴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匆匆解下披风,迅速将对方裹紧,动作仔细小心,甚至伸出手臂,欲将对方环住。

    裴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