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裴椹脸色极度紧绷,抱紧李禅秀快步走出军营,中途遇到杨元羿打招呼都没理。

    杨元羿愣在原地,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是透明人。

    裴椹心脏紧缩,有种难言的恐慌。他没碰过这么冷的身体,像掉进冰窟窿里刚被捞出,仿佛只要再晚一步,对方就会被冻成冰人。

    他抱着李禅秀疾走回小院,药房那种帐篷本就存不了多少暖意,即便烧了炭盆,床上也很难焐热,必须把人抱回来,烧暖炕焐着。

    可一路走来,即便再仔细小心,也难免有寒风钻进衾被。李禅秀痛苦地皱紧眉,对此刻的他来说,哪怕一丝一毫的寒意,都如冰刀刮骨,痛不欲生。

    他像在深冬寒夜跌落冰湖的幼鸟,瑟缩着单薄的绒羽,在裴椹怀中不住发抖。

    冷到极致,周身仿佛只剩下疼,他痛苦蜷缩着身体,意识早已模糊,攀在裴椹颈边呢喃“阿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进对方颈间,冰凉入骨。

    裴椹抱紧他发抖的身体,心脏犹如被什么紧紧抓着,紧绷着神情疾步走进主屋。

    将人放到炕上时,他才发现李禅秀紧闭的眉眼溢满痛苦,已经将薄唇咬到青紫出血。

    裴椹脸色骤变,忙捏住他冰凉的脸颊,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掰开对方颤抖的唇齿,将自己的食指关节送进去给他咬。

    李禅秀齿关不住发抖,立刻本能咬紧,没有丝毫客气。可这样一来,裴椹就腾不出身去烧火炕。

    正好这时察觉情况不对的杨元羿跟来,在外面问:“俭……裴二,嫂子这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

    裴椹松一口气,立刻道:“你来帮忙烧一下火炕。”

    杨元羿一听,忙点头答应。

    火炕很快烧起来,炕上也终于暖热。李禅秀的情况看起来好了一些,紧咬的牙关渐渐松开,可仍不受控制地打颤。

    裴椹拿出手指才发现,指节两边被咬出两排细密的牙印,皮肤也有些被咬破,好在没怎么出血。

    他皱了皱眉,没太当回事,迅速将李禅秀身上裹着的旧衾被拿开,把刚被火炕烘暖的新被子重新裹到他身上。

    杨元羿在旁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落水了?还是掉冰窟窿里了?”

    可看起来,衣服和头发又都没湿。

    裴椹忽然转头,皱眉问:“你怎么还在?”

    杨元羿:“啊?”

    裴椹:“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杨元羿:“……”不是兄弟,我是工具吗?用完就扔?

    不过算了,看在你小子好容易讨个媳妇的份上,暂时不跟你计较。

    “那等你有事再找我。”离开前,他又好心说一句。

    裴椹也没跟他客气,道:“走时把门关一下。”

    杨元羿:“……”我当年怎么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不过算了,看在这小子讨个媳妇不容易的份上,他再次安慰自己想。

    裴椹在他走后,立刻脱了外衣和鞋袜,也跪坐到炕上,将李禅秀连被子一起又抱紧。

    等将人终于捂暖一些,屋内也因火炕渐渐暖和一些时,他才小心松开被子,想将李禅秀身上的厚棉袍脱了。少穿些厚衣,这样贴着火炕和被子睡,更容易被捂暖。

    李禅秀此刻模模糊糊,已经恢复几分意识,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到腰间,要解腰带,潜意识忽然警觉,冰凉的手指紧紧按住那只手,艰难开口:“不……”

    他睁开的眼睛瞳仁乌黑,却如同蒙着雾气,没有聚焦,有种失神的朦胧,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

    裴椹呼吸微滞,尝试掰开他的手指,轻哄:“脱了衣服躺下睡,更容易暖和。”

    听到“暖和”两字,李禅秀指骨微微松开,可刚松开两根,又后知后觉想到衣服不能脱,忙按得更紧。

    裴椹手臂不由收紧,将他拢在怀中一点点哄:“听话,今天真的不会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暖和一些。你都生病了,我并非是那般禽兽不如……”

    还没说完,他忽然哑然止声,有几分尴尬。这话很耳熟,好像昨晚他就是这么说的,但昨晚他……

    裴椹轻咳,见还是劝不动,想起刚才李禅秀痛苦时呢喃喊“阿爹”,不由道:“我是阿爹,你听话好不好?”

    能在最脆弱痛苦时这么喊,在对方心中,父亲的分量一定很重。

    果然,李禅秀模糊听见后,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他,呢喃重复:“阿爹?”

    裴椹不自然地“嗯”一声。

    李禅秀警觉稍退,冰凉如玉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裴椹松一口气,忙将他外面的厚棉袍脱去。

    李禅秀乖乖坐着,任他施为,雾湿的瞳仁轻颤看着他,无比信赖。

    但许是昨晚的行为太不君子,又或是怕再吓着他,裴椹这次反倒君子一回,帮他脱完厚棉袍后,还有两件厚衣没再动,赶紧想把他塞进暖被窝中,按下躺好。

    可还没来得及,李禅秀忽然撞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小猫似的拱了拱。

    裴椹心尖顿时如冰山化为春水,虽然脑海中也有妻子中药或半睡半醒,意识模糊时,会与平时大不一样的记忆。但对方这样不似平时清冷理智,反倒柔软黏人的样子,无论看多少次,都不够。

    他禁不住环紧怀中柔韧的身体,可下一刻,却听对方抱紧他轻声呢喃:“阿爹,我好想你……”

    裴椹一僵,饶是再多旖旎,此刻也化成了心虚,忙将人迅速按进被窝。

    虽然有了火炕,但李禅秀仍冷得时不时就发抖。

    整整一晚,裴椹都感觉自己像抱着一个不断散发寒意的小冰块,尽管被窝里暖热得烘人,可怀中人却仿佛连骨头都是冰玉做的,像夏日的冰窖,在烈日烘烤下,仍散发丝丝寒意。

    裴椹搂紧他,只觉身体一半冰凉,一半烘热,煎熬万分。李禅秀却觉得他身上很暖,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又拱拱。

    许是靠得太近,裴椹发觉妻子好像实在……有些平,只是刚这么想,他脸色就微僵,立刻在心中谴责自己。妻子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想到这些,简直不是人。

    他忙摒弃杂念,抬手又试试李禅秀的前额,感觉仍冰凉,不由将脸紧紧贴着对方的柔软面颊,捂暖一些。

    直到后半夜,李禅秀终于渐渐暖和起来,身体也不再不受控制地发抖。

    裴椹彻底松一口气,拥着他终于慢慢睡去。

    .

    朦胧中,李禅秀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中他终于离开永丰,到了西南,与父亲团聚。

    寒毒发作时,父亲像对小时候的他一样,将他抱在怀中,轻轻哄他睡觉。可画面一转,紧紧抱着他的人忽然变成裴二。

    父亲反倒推门而入,正撞见他和裴二亲密相拥,颈项相交,连乌黑发丝都纠缠在一起的情形……

    李禅秀猛地一下惊醒,睁开眼后,发现自己不在药房,而是在家中炕上。

    外面天光大亮,好像已经是第二日。

    被窝里暖烘烘的,很舒适,骨头也不像上次寒毒发作时蜷缩了一夜那样酸痛。

    他眨了眨眼,转过头,旁边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软枕仍留着凹痕。

    很快,记忆回笼,他想起自己昨天如何被裴二抱紧,一路从军营抱回家中,途中不少士兵都看见了,那个姓杨的军官好像也撞见了……

    不仅如此,他还紧紧搂着裴二的脖颈,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冷得透骨疼时,意识模糊地蹭着对方颈侧喊“阿爹”,还哭了对方一脖子眼泪……

    李禅秀:“……”

    他表情先是僵硬,接着痛苦地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得能就此消失,当自己从没存在过。

    忽然,厚重的门帘被掀开,裴椹端着一碗姜丝瘦肉粥进来。

    见他醒了,对方忙快步走过来。

    李禅秀一僵,不明显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裴椹只当他是怕冷,走过来温声问:“醒了?先起来吃点粥再睡。”

    李禅秀:“……”

    罢了,总要面对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脸。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神色正常,支着身体想从被窝里坐起,却先被一阵疲倦袭来,手肘无力。

    裴椹忙一把扶住他,给他披上厚衣,又在他身后垫一个软枕。

    李禅秀一开始还微僵,后来发现实在没力气,只好任他摆弄。坐好后,他抿了抿唇,抬眸看向裴椹说:“多谢。”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格外沙哑,唇有些痛,好像被咬破了。

    他皱了皱眉,神情带着“病”后的疲惫,脸色也因寒毒刚发作过,依旧苍白如雪,乌黑发丝凌乱披散,衬得整个人都有几分脆弱,像精致易碎的薄瓷娃娃。

    裴椹心中一片柔软,宽大手掌不由抚了抚他的黑发,将几缕发丝捋到耳后,接着端起瘦肉粥,舀一勺后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李禅秀:“……”

    他想起身,但又实在没力气,只好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想先漱口。”

    裴椹这才想起这茬,忙又去拿温水、细枝条来,给他先漱口洗牙。

    之后他接着喂粥,李禅秀本想拒绝,可抬起的手臂实在没力气,又不能一直饿着,只好低头吃下递到唇边的粥。

    姜丝肉粥是裴椹在天还没亮,隔壁公鸡刚叫两遍时就去厨房熬的,咸香软糯,十分可口。

    李禅秀低着头,勺子递来,便吃一口,再递来,又吃一口,全程默不作声。

    裴椹却觉得他这般,如同被喂食的小动物般,乖巧惹人怜,心中不由愈发柔软。

    李禅秀只吃了半碗粥,就有些吃不下去,抬起头朝他浅笑道:“可以了。”

    裴椹皱眉,但知道他“病”刚好,不能一次吃太多,闻言也不强求,垂眸将剩下的粥搅了搅,端起几口喝完。

    李禅秀:“……”

    他笑容微滞,看见对方因喝粥滚动的喉结,又不自然移开视线。

    裴二对他这般好,皆是因为以为他们是真夫妻,甚至是……喜欢他。

    本来只是想暂时假装几天,可没想到,才两天功夫,他和对方的关系就越来越近,完全不受控制。前晚就不说了,还能当是醉酒后的意外,可昨晚到今天,被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若不是喜欢,哪个丈夫能做到这般?

    李禅秀微微攥紧手边被褥,垂眸沉静想,不能在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止裴二,他也……

    而且再这么下去,裴二越陷越深,对他们两人都没好处,他心中也……过意不去。

    这般想着,李禅秀深吸一口气,对裴椹勉强笑道:“我有些累,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行吗?”

    “病”过一场后,他面容透着疲倦和苍白,虽然浅笑着,反而更显得脆弱。

    裴椹本来还想问他为何会病得这般严重,可见他神情实在倦怠,也不好再多打扰,便扶他躺下,温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军营。”

    李禅秀轻轻点头,在他走后,不觉微松一口气。继而皱眉沉思,想离开的办法。

    就在裴椹离开不久,窗户忽然被人在外面规律地敲了敲。

    李禅秀听出父亲旧部的暗号,忙披着被子起身,快步走到窗边,问:“伊浔?”

    窗外,伊浔压低的声音很快传来:“殿下,其他人也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