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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5章 故途难归,初心难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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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要教真正的死士寒心。”仙卿提醒夔王,事已至此,绝不能再割弃忠臣。

    一来,从大局观,那些养不熟的假死士,一旦得知生死符已有解药在林阡手里,必会出现比在胶西时期规模更大的叛离,这般情势下的真死士太少也太珍贵,多事之秋如果夔王府连他们也拢不住,则未来将完全无法和林阡或林陌抗衡,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谁甘心?

    二来,从自身看,天火岛面临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假死士们很可能为了活命争相卖主,从而由侧面引发金帝对夔王的壮胆清算,生死攸关夔王府需要有死忠们看家护院。

    虽然江上客的死亡场景并不是所有死忠都亲眼目睹、夔王若想割弃忠臣想掩盖真相想歪曲事实也未尝不可,但仙卿认为——

    触及根基,半点都不能动摇!

      

    夔王倒也聪明,听到仙卿这么斩钉截铁,立刻就收敛了狠心并甩锅给范殿臣:本王是被范殿臣在浮来山上的弃车保帅给影响了,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狠辣绝情。下不为例。

    这句话倒不是对仙卿解释的,仙卿是他的妻舅,是这世上与他最知根知底的人,甚至他活菩萨的人设就是身为谋主的仙卿给他安上的。仙卿完全了解他其实是个自私、怯懦、软弱的内核。

    这句话夔王根本就是对自己训诫的:完颜永升,你竟糊涂了?旁人可以铁腕,你却务必怀柔!好险,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仙卿及时提醒,几十年的卧薪尝胆险被你一念就白费!

    下定决心:以后千万要注意,你要坚守“本质”,你的“本质”不允许掺杂半点阴暗。

      

    无暇再对话。仓皇北顾,穿越敌境,一路烟尘弥散。

    真想闭上眼睛合起耳朵不看不听,宋军的旌旗飘扬和捷报频传——明知那可能只是掩耳盗铃……

    现实残酷,毒坛曾是夔王府自以为金强宋弱的最后一方净土,现如今林阡连那里都不放过、一样当仁不让地抢占了高地!其麾下无影派和风清门虽然人少但是风头正劲——

    胡弄玉和茵子那两个黄毛丫头,一个比一个年纪轻,她们的先人还正是当年震惊河朔却相轻而毁的两位天才。不过这次结局截然不同了,林阡将她俩所代表的两大毒门合二为一,好一派南宋毒坛即将达到鼎盛的气势!被这般锐利的锋芒扫过,天火岛岂止搬石砸脚,根本就是被碾压成尘。

    再回金境,满目凋零,残兵败将们被迫缩在马耆山的狮子峰一带,而且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缩聚”——

    经此一役,林阡把先前凭“武功”没灭尽的漏网之鱼,换了张名叫“阴招”的滤网又筛了一遍,这下可好,整个大金包括李全在内都非死即残;另一厢,夔王府错判林阡杨鞍要分道扬镳,故而先一步发动了对曹王府的钳制,以至于两大王府大难临头还相互仇视……

    毒气罐张书圣来接应夔王和仙卿时,惊闻现在他成夔王府最强高手了……江上客据说已惨死当场,这个烫手的“最强”,张书圣还真不敢接!恍惚好像听到那战鬼在虚空中说,别着急,按劳分配,谁都轮得到。

    夔王从战马下来的刹那,双腿一下子就跟泄完气一般,尔后控制不住笨拙的身体滚落地上。岂能不后怕,他险些对林阡自投罗网!张书圣回过神时来不及扶住,亡羊补牢,赶紧扑上去遮挡着不教旁人看见这“王爷吓瘪了”的一幕。仙卿同样心有余悸,却比夔王要镇定些,还能勉强保留一丝血色:“书圣,先带王爷去压压惊……”

    “江上客他,真的已经……?”薛清越关心地问仙卿,脸上尽是对天火岛前景的忧虑。

      

    江上客确实惨死当场,血肉碎片横飞了好一阵子,林阡才带着红袄寨寨众们压好惊。

    那死士原本可以不用死,因为他武功的设定太奇妙,越挨揍内力越强,林阡既拿他没办法也觉得他很有趣——可是,原来天火岛也有这么铁骨铮铮的汉子,相见恨晚却还是给夔王替死了……

    “没想到他会自尽,因为我不知夔王会亲自来——只算到仙卿一定就近看戏,谁想到他家主公比想象中还有魄力……”大乱结束后,林阡带杨鞍一起到杨宋贤榻前,坦言这一局自己也有个算漏的不速之客,“夔王他,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夔王和李全很像,都生性凉薄却又伪装完美……”杨宋贤笑看杨鞍和林阡握手言和,但说不到两句,身上哪里都疼,忍不住就想给害自己只能躺着的李全补上一刀。宋贤的意思是说,夔王和李全真绝配,一个装成曹王的气质,一个扮演林阡的人设,可是……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确实很相似,都偏执而隐忍。”林阡点头,但没像杨宋贤这般贬损李全。毕竟这一局林阡开头用灵犀大猴演了戏,虽然事后向杨鞍坦承这是必不可少的铺垫,还是担心杨鞍因为这种演戏而对李全尚存恻隐。

    他二人一个补刀一个拔刀,杨鞍何许人也这还听不出音?胜南和宋贤他也再了解不过了!不过,如今杨鞍的理智找回了脑子,总算可以豁达一笑拍他俩肩:“我暂时不杀李全,是因这件案子太大,而不是给他留余地。你们放心。”

    “那就好啦,鞍哥。我知道你对确定好的敌人都严酷。”宋贤恢复昔年的无邪,再无后顾之忧地笑起来,“新屿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

    “你别学新屿,你要待胜南这里,听见没。”杨鞍鼻子一酸,听不得他连连咳嗽,便先出了屋子回避、留林阡给宋贤续气;过了好半晌,林阡才跟着出来,看样子又累得不轻。

    “今次暗杀宋贤的凶手们,没有如鞍哥所愿完全伏罪。他们或因归顺盟军而被厚待,或是像江上客这般被我收殓,鞍哥心里,不介怀吧?”林阡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很多话都不宜拐弯抹角,要直接问。

    “宋贤都不介意,又何况我。”杨鞍释怀地笑了笑,“入殓是对他的忠诚敬重,厚待则说明你接纳降将,总是主帅的不得不为之。胜南,我私人虽有不悦,但是于公而言,确实如你所说,金宋之分不能再生硬区分了。”

    说这句话,杨鞍也是放下了有关金国公主的成见、承认了凤箫吟是林阡的合法妻子。世人眼中,凤箫吟对于逐鹿天下的林阡而言是个拖后腿的尴尬存在,可林阡非要娶,还非要生儿子,多多益善,其实不是疯疯癫癫,杨鞍代入他的格局之后发现,这不仅是林阡无视金宋的表现,而且正是一种另类的进取和攻占。

    “鞍哥点头,那就再好不过。”林阡忍不住爽朗地笑起来,“接下来,就等着看天火岛分崩离析。”一如他先前所言,生死符的破解,是盟军对降将的承诺,是盟军完全安定的基础,亦是捣毁夔王府的必要条件。

      

    短短一夜,天火岛中下层死士果然叛变如滚雪,这才是林阡那魔头手里面滚的最大一团雪!

    “灵犀和大猴,务必严惩不贷!”范殿臣惊闻剧变,不自禁捏紧拳头,手中的脓水都止不住,掉在桌案上一滴滴。因粘连,张开手掌都觉疼,冷风一吹,又觉得稠,恶心至极。

    一直以来天火岛人听他训话都是面对面,至多戴着蒙面或斗笠,不知何故要像今次这般隔着一道屏风神神秘秘?薛清越隐约听得他中气不足,只道他被林阡砍成了残疾,故而没像往常那样回护自己的手下们,怎么说也得给岛主他留点面子……此外,原先薛清越对灵犀和大猴确实都有殷切希望,没想到罪魁祸首也就是他俩,所以以后他见到他俩也是必杀无疑的,没商量!

    “最该惩的是林阡吧……惩灵犀算什么……”唯有完颜江河,和灵犀感情极好,再加上人之将死,因而还敢嘟囔这么一句。

    范殿臣眼神一厉,透过屏风都能见机锋,薛清越见状一凛,赶紧把完颜江河抓到身后同时捂住他嘴。

    用不着薛清越掩口,完颜江河本来就奄奄一息,而薛清越自己何尝不是双臂无力?真没想到,偌大一个帅帐里居然到处都是老弱病残,薛清越心里不免又有点悲凉——无论是活是死,天火岛这故途,他们终究难归去了。

    “当务之急,不是赏罚,而是审视失败、吸取教训以及寻求破解之道。”亏得仙卿的声音及时响起,才中止了这场毫无必要的内讧,“岛主,林阡他之所以胜,根因是他在毒坛有突破,这阵地如同高峰,合该‘以高制高’。”言下之意,生死符这东西,我们因“破”而败,也可因“立”翻身。

    “推陈出新?你倒说得轻易。”范殿臣苦涩低头叹了一声,“不过你说的确实是唯一一条路——寒毒是胜败的关键。”范殿臣听出仙卿的言外之意,是要自己千万别杀邵鸿渊——自邵鸿渊在沂水之战失踪后,范殿臣一直忙于抓到他再灭口,好不容易才在马耆山重逢,这两天正准备寻个由头卸磨杀驴,谁想,居然还有个“制寒毒”的用处。

    仙卿不愧仙卿,看问题一针见血,所以夔王从毫无招架之力到果断重拾斗志,也只是花了这短短一夜时间:“众位,都打起精神来,共同克服当前的困顿。”

    “王爷……”见王爷身体还没复原就亲自驾临,夔王府核心层个个都被鼓舞,随即便都簇拥上去众星拱月。

    “众将且乐观些,怎么说,都还有个完颜君剑是我们的战利品。”夔王一脸慈祥地教育他们苦中作乐,在他们眼中,那可真是一脸圣光。

    如果说仙卿给出了奋斗的方向,那么王爷就给出了坚持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