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疑心病犹如龋齿, 不碰没事,碰了就疼。燕王对荣国府众人本是信任的,只隐约有几分忧心其功高盖主。贾琮之妻生女后, 想着那哪吒命中无子便略好了些。贾维斯在他心中却是另一种情形。

    此人忠厚老实,英武善战。最初命他出征,本是欲让他先与甘雷等人会合再商议兵进何处, 曹新生派出来引航之人也是引他往西岸去。偏他半途不听引航者所言,绕道去了东边。司徒磐自然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贾维斯打仗打得节节大胜、占了大片土地。只是那边西洋人虽多、富户却极少, 并不划算。土地较之西边也肥沃,只是须得移民耕种才行, 头几年还不能收税。而两国隔着大海,移民太贵。眼下还是挖金矿更划算些。若以大将之思, 贾维斯所为极英明;若以燕国为念,他便有几分思虑不周、贪图名声军功了。

    翻来覆去掂量许久, 司徒磐依然拿不准是否索要贾维斯妻儿为质。偏这会子冯紫英来报, 原来出主意的那谋士与世子暗有往来。司徒磐大惊。冯紫英道:“微臣瞧他不是私通王子之人,直去问他。他道, 委实是世子托他向王爷进言、要贾维斯之子回国的。世子之意却不是要人质,而是想过两年以那孩子做王孙伴读。他已回绝世子所托, 却得了提醒,方向王爷提议那事。”

    司徒磐皱眉,过了会子问道:“你看呢?”

    冯紫英立时说:“微臣以为不大合适。太孙已九岁了,用不着要那么小的伴读。世子第三子乃世子妃所出, 今年两岁。故贾维斯之子入世子府为伴读,必跟着三王孙……恐怕多年后会颠倒长幼之序。再有,伴读年岁比主子大些更好。”

    司徒磐听得心头一动。他平素国事繁忙,连年幼些的儿子都不大留意,遑论孙子。这会子想起来,老大自身资质平庸些,他那个长子仿佛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倒是曾听到过一耳朵,说小的那个机灵的很。皇帝家明面上说是立嫡立长,实则当取能者立之——自己就非嫡非长。莫非老大有心日后培养小儿子?贾维斯最初便是贾琮的伴读兼保镖。念及于此,他遂不再迟疑。命人拟令,调贾维斯之妻林氏携子回国,日后小公子在京城念书、为王孙伴读。乃特派了一命姓魏的内侍去北美传旨,同运送军资的海船一道出航。

    早先军舰是从天津出发的。因如今天津港商船多,军舰又大。补给船为了不占港口,多半是将补给辎重零散运到东瀛燕属,再从那儿重整装船。这魏公公嫌麻烦,同陪他去的一位偏将道:“何苦来多此一举,直从此处出海不好么?”

    这偏将笑道:“公公到了东瀛,看到码头军舰自然明白了。”

    另一位偏将凑过来道:“天津港这几年也扩了些,终究比不上东瀛新建的那个大军港。再说,商船靠天津港最赚钱的,军舰又不给税钱。大泊位都给商船了。”

    魏公公叹道:“王爷艰难。”他还带了两个服侍的小太监,遂一道进舱去了。

    上船不久,魏公公和两个小太监同时晕船,每日吐得天昏地暗好不可怜。折腾了多日,终等到偏将来到舱中将三人喊起来道:“公公,快到了。”魏公公已晕掉了半条命,迷迷瞪瞪摆了摆手。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海船靠岸,偏将亲将魏公公搀扶上甲板。

    魏公公放眼一望,不禁赞道:“好大!好多船!”这港口密密麻麻泊着不知多少船只,且都极其大。同这些船一比,他们乘的小船实在太小。此乃军港,码头没有民夫,许多兵士穿着齐齐整整的军服,排成两队从船上卸辎重下来。两个兵士立在码头上,手中拿了把小刷子,脚边是个小油漆桶,往每件辎重上画记号,井井有条。

    东瀛燕属总督冯唐亲自来迎魏公公。魏公公抚着肚子叹道:“这一路可折腾死杂家了。”

    冯唐哈哈大笑:“公公这是头一回坐船。过些日子自然习惯了。”

    后头数日,冯唐陪着魏公公四处走了走。待辎重船装好了,亲送他上了大海船。魏公公诧然:“如此之大!比在码头瞧着大得多。”

    偏将笑道:“末将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停在天津港,商船就得另建一港了。”

    不多时,大军舰开动起来,船头突突突直冒黑烟,吓了魏公公一跳。陪着他的偏将解释道:“这船是岭南大船坊新出的蒸汽机动力船,动力舱烧煤炭,故此烟有些黑。省下了许多人力。”魏公公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负手点点头。

    这趟来之前魏公公就听人说了,从东瀛到北美少说得半年光景。遂托冯唐替他预备了许多治晕船之物。偏那些药材半分用处也无,魏公公依然吐得有天无日宛如孕妇,唯盼着莫要死在船上才好。那两个小太监反倒早已不晕了。

    不曾想只走了三个月,大军舰便到达北美纽约港。这港比冯唐那港旧且小得多,从船上看着便有几分寒酸。弃舟登岸,见房屋古怪,全然不似中原样式。魏公公扶着小太监,指着问船上押送辎重的将军:“那是什么屋子?”

    将军道:“这些都是早先西洋人建的。咱们还没来得及移民过来,故此并未建房,如今都住在西洋人的房子里。公公待会儿去里头坐坐,满屋子都是海货,正得不能再正。倒是我朝之物稀有。”

    魏公公虚弱道:“也是。这儿本是西洋人的地方,自然都是他们的东西。我们的倒成海货了。”

    码头上已有接应的兵卒迎了上来,将军与他交接东西去了。魏公公便坐在码头石阶上歇息会子。一个小太监笑道:“可算上岸了。公公今儿好生歇着。”

    另一个嘴不乖巧,道:“回去还得来这么一回。”魏公公气得想甩他两个耳刮子,偏浑身无力,只得暂且寄下。

    前头那个说:“早些听船上的兵士说,海上多有海盗,怎么咱们没遇上?”

    这一个道:“我特问过那个黑脸的将军,他说我们船上做了六门大火炮。海盗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恐怕打不过,不敢过来。”他低声道,“那将军道,其实六门大的后头还有四门小的,那些小的才管用。大的那些不过是拿铁皮子包着木头做的假火炮,专门吓唬海盗使。”二人都不过十三四岁,说着说着便笑起来。

    魏公公这才恍然:“我说么!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火炮,原来是假的。”

    坐了许久,始终不见贾维斯派人来迎接,魏公公有些不痛快。又等了半日,船上的将军打发了个亲兵来接魏公公先到码头办公室坐会子、吃口茶。魏公公咳嗽两声,哎呦哎呦了半日,扶着小太监站起慢慢挪动。

    一时进了码头办公室,里头没有人,满屋子摆的都是西洋家具,瞧着甚是有趣。亲兵喊了半日才从别处转出一个妇人,风风火火跑过来取出四只茶盏子,替三个太监一个亲兵倒了四盏热开水,道:“这会子冷,你们先喝些热水暖和暖和。”

    魏公公皱起眉头:“贾维斯将军呢?”

    妇人想了想:“前阵子听说贾将军北上打仗去了,这会子不知道。”

    那亲兵道:“贾将军行军秘密,擅声东击西,西洋人最怕他了。”

    魏公公道:“西洋人不是早让他杀光了么?怎么还要声东击西?”

    妇人奇道:“杀光了?人家都移民过来一百五十年了,哪能立时就杀光?这儿原本有三百多万西洋人,早年天花传了几回,约莫死了三成,还有两百多万呢。且这些人不是聚集住着,乃散居各处,难不成站着让我们拿火炮轰?如今贾将军只将他们从南往北赶,在北边给他们留了几个港让他们回欧洲去。”她笑道,“倒是我们林军师的名声极大,西洋人说她是什么撒旦之后。他们最怕那个叫撒旦的,许多人都吓跑了。”忽又叹道,“也有不大愿意回去的。欧洲都打了多少年仗了,没完没了。他们怕让回去让国主抓了壮丁。如今,许多人都往非洲迁。那块儿虽热,好歹不打仗。”

    魏公公愕然,半分没想到是这般情景。想了半日,问道:“那些西洋人为何不留着,咱们雇来做事?”

    妇人道:“贾将军也愿意留他们做事。只是他们都信西洋景教,且心甘情愿给景教的什么教皇纳税。这哪儿能成啊!我朝子民只给王爷纳税,岂能给外洋的教皇纳税?再说,他们若是给教皇交了税钱,给王爷的不就少了?贾将军早告诉了他们,留下也行,只不得信西洋景教;偷着信不给人知道也行,但绝不可给教皇纳税。”

    魏公公点头道:“万一那些人偷着交税钱呢?”

    妇人道:“他们教皇派了纳税官在下头的。除去收税,还教老百姓景教经文。贾将军能容寻常百姓,绝容不得这些纳税官。许多西洋人离了纳税官便没法子过日子,他们家孩童从出生起便要纳税官洗三,死了也要纳税官念经。”

    魏公公道:“如此说来,贾维斯虽打了许多胜仗,其实日子也不大好过。”

    妇人笑道:“如今好了些。去年,江西知府苏大人剿匪,抓了许多土匪发配过来。这些人哪里会种地?差官也看不住那么些人、也没那么多差官看着他们。故此送来一船跑一船、送来一船跑一船。原本预备让他们开荒种地的,如今已跑了个干净、一个没剩下。”

    魏公公奇道:“既是送来的配军都跑了,如何反倒好了?”

    妇人道:“他们都是土匪,打家劫舍十几年,管杀不管埋。那些贾将军寻不着的西洋人许多都让他们杀了。贾将军还说,改明儿给王爷上个折子,好生谢谢苏大人。”

    魏公公笑道:“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乃又问道,“你们这儿怎么没多少人?”

    妇人道:“原本就没人。我与我男人早先在西边挖金矿。前年我男人伤了,不便再挖矿,遂设法搭船到东边来。东边都是军汉,没有女人。我好歹能得份差事养活他。”乃疲然一叹。魏公公本是个伶俐的,闻言便宽慰了几句。

    魏公公在此直等到黄昏,那船上的将军方赶过来替他安置住处。住的屋子里依然是西洋摆设,只是颇旧。好在西洋壁炉极暖和,木炭也足够。又过了七八天,可算得了贾维斯的消息,说是在北边打仗。其家眷如今都在波士顿城,林黛玉打发了人来接天使过去。魏公公长出了一口气。

    在马车上颠簸了十来日,魏公公并两个小太监乘马车进了波士顿城。前几日下了雪,这会子屋顶路面尚有残雪,一眼望过去有几分寂冷。此城全是西洋人的屋子,却没有百姓,路上偶尔往来的皆为兵士。马车停在一座极高的西洋石头宅子前,林黛玉派来的兵士引着魏公公下车。只见这宅子门口立着两个一般儿高的兵士,穿着样式古怪的墨绿色军服,身后背着火.枪一动不动。

    魏公公怀内藏着燕王之令,慢慢踱着方步跟那兵士往里走。进了屋子,又走了两三间房,眼前是个极高的大厅,厅旁有楼梯。兵士引着他上楼梯又走了半日,方到了一处小厅门口。

    这小厅外头也立着两个负枪兵士,门却敞开着。魏公公抬眼望进去,里头极亮堂。这会子天冷,一大排窗户都关了,偏这些窗户上全安着透亮的玻璃。外头有阳光洒进来,冬日里头亦生出些暖意。厅中有个极大的西洋壁炉,炉中炭火红旺。炉前放了张西洋式样的长桌,桌上铺着一副极大的地图,四五个人围立在桌前。有个年轻女子穿了身天青色西洋式长袍,头上挽着个发髻却并不插钗环,一手扶着桌沿,微微弯背查看地图。其余那些都是男子,都穿着墨绿色的军服。

    兵士在外头朗声喊道:“报告。”

    女子头也不抬道:“何事。”

    兵士道:“京城来的魏公公到了。”

    女子这才转头朝门口望来。魏公公猛吸了口气:这女子生的实在好看!胜过宫中各色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