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妙手 > 第53章 以字观气

第53章 以字观气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左武卫很快赶到了长安城郊,这几天长安城外铠甲碰撞声,群马嘶鸣声不断,百姓有些慌乱,有的已经收拾了细软打算离开避难。

    这日清晨,城内的爆炸声暂时停歇了,哀帝似乎打算给众人一个喘息的时间。

    衣白苏带着沈朝之,走在东坊去给前些日子伤到的尚书左丞复诊,东坊气氛也有些紧张,巡逻的乌衣卫满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沈朝之看出她的疲意,让她在外休息,独自进去给尚书左丞复诊,现如今沈朝之的名声可比衣白苏大得多,尚书左丞的家人自然更信任他,当即千恩万谢的感激着。

    衣白苏站在花架下透气,她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正皱眉忍耐的时候,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发现周围只有几个行色匆匆丫鬟家仆,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撞的自己,她回身朝小路边让了让,一封信突然从她身上飘然落下。

    衣白苏一愣,低头捡起来那封信。

    上好的鱼子笺上只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明日是最后一日。

    衣白苏认出这是哀帝的笔迹,哀帝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字非常自负,喜欢到处留笔墨,衣白苏以前曾经见过。

    她盯着这张纸看了好半天,沉默地收回了袖间。

    ·

    长安城已经渐渐平静。

    乌衣卫将百姓从前朝就存在的旧坊中迁出,尽数安置在新朝建立之后才设立的民乐坊和新乐坊中,乌衣卫在街道上十二个时辰不停地巡逻。

    而东坊曾经的前朝住宅早已空荡荡一片,一些前些年新建的住宅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高官,这些官员早就经历过许多次风雨飘摇命悬一线,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左武卫已经赶到,两天内这场风波应该就会烟消云散。

    再加上如此多的同僚作伴,他们更是不慌不忙,安置罢了妻儿后,大家都吆喝着同僚去聊天去了。

    武将将主人家的花园当做擂台,舞刀弄枪地斩落了不少精心侍弄的牡丹花,也不知主人家的脸色是不是泛青了。文官则在一旁舞文弄墨,间或讽刺下花园那边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武将们,武将一怒,便来抢他们的酒喝。吵吵嚷嚷地好不热闹。

    本来长安城一桩突发事件,竟然成了彻夜联欢,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君归在外边疯跑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娘亲身边撒娇装乖。衣白苏拿着帕子抹他头顶的汗,问他去哪里了。

    “帮爷爷奶奶和大伯搬家啊。”君归眨眨眼睛,“盛爹爹说虽然家里的黑火/药被挖出来不少,但是谁知道还有没有,索性就暂时搬离了君侯府。”

    “啊……这样,今天总是走神,把这事情给忘了。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和大家一起搬去南边那几处宅子挤不挤?我去盛熹说——”

    君归赶紧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盛爹爹想得比你周全,早就让爷爷奶奶和大伯就搬来了澶王府的远雁楼,出门就到。”

    衣白苏一愣。

    “爷爷本为避嫌,不打算搬来,他脾气犟,谁也说不过他,最后还是盛爹爹去跟他聊了一会儿,才劝动了他。”君归嘟嘟嘴,把手伸到衣白苏袖子里玩她软软的手指。

    “娘你平日里惹得盛爹爹不开心也就罢了,我也知道你不满当初他逼迫你成亲,可是他那么爱惜你,急你所急想你所想,你这时候还要成天给他添堵,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君归看她神色,发现衣白苏有些逃避这个话题,立刻去说些别的趣闻给她解闷。

    君归本就闲不住的性子,陪她聊了一会儿天,就又疯跑出去说是找唐大个玩耍去了,衣白苏叮嘱他早些回来,就继续静坐在原地,连姿势都不换一个。

    盛熹忙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他推门进来,只见她连灯都没有点亮,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月光从窗口洒进来,被窗棂分裂成格子,落在她的裙摆上。

    “管事姑姑说你又不肯吃饭。”盛熹点了灯,皱眉问她。

    “啊?”衣白苏似乎才回过神来,灯光刺得她眼睛一阵疼,抬手遮挡了片刻,才适应了下来。

    “你又走神,在想什么?”

    “想药方而已。”衣白苏随便扯了个理由。

    盛熹挑了下眉,看破她在说谎,但是也没深究,只是朝她招招手:“先过来陪我吃些东西。”

    饭桌上,衣白苏无意识地往嘴里送去几粒白饭,吃不出什么味道,索性放下了筷子,她看向旁边的盛熹,盛熹察觉她视线,既无奈又觉得好笑,索性调笑道:“苏苏,你倘若再这般看我,就别怪我无礼了。”

    衣白苏无奈垂下眸子,又是沉默半响,才浅声道:“盛熹,晚上留下吧。”

    盛熹闻言顿时噎住,咳了半晌,衣白苏把手边茶盏端给他,他就着她的手饮下半盏茶水,这才顺过气来:“苏苏你别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又得想歪了。”他凑近她,一双桃花眼酝满笑意,“怎么?看我太辛苦打算给我扎两针按按穴位,给我消消疲劳?”

    “不是那样。”衣白苏有些尴尬,索性闭上眼睛,狠了狠心,“我是在自荐枕席。”

    盛熹愣了一下,抬手去碰她的额头。

    衣白苏侧头躲过,她抬手拉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衣衽的位置,她轻轻吸了口气,鼓起了点勇气,抬手去解他的玉冠。

    盛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衣白苏真的是认真的,他眉头猛地皱起,想起刚刚她拉过自己的时候那冰凉的手掌,唇上不禁溢出一缕苦笑。

    “我说过我等你自愿。”他拨开衣白苏的手,起身后退了两步。

    “没人逼迫我。”她摇摇头,“我是自愿的。”

    “夫妻敦伦本该发于情,你对我有情吗?”他问。不等她回答,盛熹便自言自语地自嘲,“应该是有的,感激之情也是情。”

    “我……”

    衣白苏的沉默让他有些挫败,他本打算立刻离开,想了想,还是将衣白苏带到床榻边,软语哄道:“心事这么重你也不怕老得快,睡一觉吧,明天就没事了,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带小归去幽州,去你长大的山里,你不是总惦记着去祭拜一下你师父吗。”

    “你真不肯留下?”衣白苏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下盛熹当真有些恼羞成怒了:“苏苏!”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只是太过于倒霉,所爱之人早已心有所属,而他又天性偏执,心里执念着她一人,一味苦等。长安城甚至传闻他不喜女色,连皇兄都明里暗里地试探地问过他。在和她成亲前,盛熹本来以自己的自制力为傲,可是不过成亲那天拥着她睡了一晚,他第二天就狼狈地去睡矮榻或者书房了。

    衣白苏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无论是不是出于爱慕,都足以让他心旌摇曳,足以让他愿意自己欺骗自己。现在能够拒绝她一次他,谁知道他还能不能拒绝她第二次。

    盛熹拂下衣白苏放在他手背上的手,匆匆抛下一句:“早点休息。”立刻转身就走,仿佛后边有豺狼虎豹一般。

    衣白苏叹了一声,仰躺在了床榻上。脑海中又开始复杂一片,偶尔是师父严厉的面孔,偶尔是君晞笑眯眯的眼睛,然后是第一次见到盛熹他怯弱羞涩的神情,以及前世临死前沈朝之那慌乱得浑身哆嗦的模样。所有这些都慢慢汇聚,逐渐成了今天收到的那封信上,哀帝龙飞凤舞的笔迹:明日是最后一日。

    衣白苏伸手去摸衣袖里的那封信,竟然摸了个空,她微微一愣,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床榻边光影一暗,衣白苏抬眼看去,却见盛熹去而复返地站在那里。

    “盛熹,你有没有见到一封——”

    他直接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抬袖挥灭了烛火,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衣白苏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衣服窸窣声传来,他缓缓走近,衣白苏身上一紧,他已经将她压在了床榻上,她浑身僵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

    “你真的没有推开我。”

    “嗯。”衣白苏应了一声。

    “苏苏你刚刚的话还算数吗?我后悔了。”他问道,他的呼吸打在衣白苏脖颈上,低沉的嗓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就算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骗我一辈子。”

    “算的。”

    盛熹似乎笑了一下,一抬头,吻上她的唇。

    衣白苏看着帐顶,慢慢垂下眼睫。

    ·

    第二天,衣白苏突然惊醒,她慌张坐起,身上残留的疼痛立刻提醒她发生了什么,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就疼得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样,衣白苏暗骂一句那罪魁祸首,忍着疼痛起身穿衣。

    大概来得及吧。

    她披上外衣,撑着床榻站起身来。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门口传来盛熹和管事姑姑的对话,衣白苏脚步立刻顿住。

    “苏苏醒了。”盛熹走进来,他模样看起来神清气爽,身上还带着些水汽,他看见衣白苏,一双桃花眼弯起,眼里笑意几乎要看醉了人。“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阵。”

    衣白苏无奈撇过头,心中暗暗觉得无奈,这种初尝情/欲的愣头青,根本不知道体贴和节制是什么东西!她本打算含蓄提醒,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

    “盛熹,一会儿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他桃花眼继续弯弯像是月牙,“去见哀帝?”

    衣白苏本想好了理由敷衍他,闻言一怔,讷讷看向盛熹。

    盛熹眼中温柔不减,可却分明没了笑意,他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口气有些冷意:“我是不是还是太体贴,没有累到你?干脆让你今天醒不来不就得了,你我都省心。”

    “你知道?”

    “今早小归告诉我的。”他看向她,“昨天并不知道。”

    衣白苏记起袖子里那不翼而飞的信件,这才恍然大悟,她想了下,干脆跟盛熹坦白道:“盛熹,你让我过去一趟,只要能够耽搁他七天时间,一切都会平平安安的,大家都不用冒那么大的险。”

    “为什么?”

    衣白苏露出笃定的神色:“哀帝他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君归正趴在桌子上等待慕艾熬制一锅古怪的药材,等待的空闲里,他随手翻着那封从衣白苏袖间偷来的信件,上面一行字让君归越看越恼火,恨不得直接把写这字的人大卸八块。

    正熬药的慕艾从君归身后随便瞥了一眼,他一愣,抬手扯过君归手里的信件,君归纳闷:“小艾怎么了?”

    “谁写?”

    君归不打算回答,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问,安心熬药就是。

    慕艾见他不愿意回答,想了想,还是组织语言艰难地提醒君归:“中气绝,药石无用,七天,必死!”

    君归愣住,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是说写这字的人,中气已绝,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慕艾连连点头,结结巴巴地证明自己:“你不信,的话,去拿给,师父看。”

    君归将信将疑地低下头重新看那几个字,他的夫子教过他:写字,画画,雕刻的时候,都会有中气在笔尖行走,所以古人才会说能从字中看到人的寿夭穷通,所以看书法的时候,虽然要看字体字形,但是字体之间蕴藏的那一股筋骨中气也是非常重要的。

    慕艾笃定写这字的人中气已绝。

    中气绝,则命不久矣。

    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君归想着什么,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握了一下拳头:“那我就信你的,赌一把!”

    他站起来,连连拍打慕艾的手臂:“小艾你真是我娘亲最棒的徒弟!以后肯定比沈朝之强一百倍!快帮我熬药,我一会儿就要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