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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河 第127 大儒郑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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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玄、赵商乘牛车赶至邯郸时,正是午时初{11点}。闻听刘杲正在讲学,郑玄、赵商不作停留,直接引车向邯郸城外行去。

    这日,刘杲课程安排为《杂谈》。

    因为前些时日所讲《华夷》,效果良好,听讲人数逐步上升至九百左右,刘杲便趁势讲起《国家》,探讨国与家之间联系。

    如今讲坛,与开讲时模样,略有改变。

    先是,刘杲准备在小树林外,拉上围墙,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刘恭劝道:“若建隔墙,讲坛内最多容纳一千八百人。且一旦隔绝内外,等于自断他郡赶来学子、诸生。弊大于利,不可行。”

    刘杲私下调查一番前来听讲学子身份后,发觉邯郸本地人逐渐减少,如今不过维持在三百人左右,之所以听讲人数依旧平稳,甚至小幅度增长,却是其他州郡士子,开始向邯郸聚拢。这些从其他州郡赶来之人,大都是比较慎重对待刘杲学说。毕竟能千里迢迢赶赴邯郸的人,却是比以前那些邯郸人,性格更为坚韧。

    换句话说,这些来自其他州郡之人,更能符合刘杲所需。

    也是因此,刘杲令阻隔内外的石墙,只建五尺{五尺≈1.115米}高,仅仅在形式上隔绝内外,并不阻隔内外视线。

    安顿牛车后,郑玄、赵商趋步走向讲坛。

    因为今日听课学子只八百余人,石墙内小树林里足以容纳,所以这石墙外看起来格外的冷清。

    郑玄、赵商刚行至围墙搭起的门楼,便听有一人叫道:“两位暂且止步!”

    郑玄望去,却见门楼阴右侧,放置一长桌。长桌之上,二尺高厚厚一叠纸书、一方青石砚台、两杆大小不一的毛笔,错落有序。方桌之后,共有三人,两人仆从打扮,另一人却是郡国兵,手拄长戟,负责巡查左右安全。

    其中一名仆从打扮之人,却是李晋。因为人手不足,李晋便被刘杲调来看守门楼,积累见识。

    李晋手持一卷纸书,快步走向郑玄、赵商:“自我家公子阐述《方术》以来,多有人贪图钱财之利,蜂涌入内。这些人等,良莠不齐,不肯苦心求学,反欲闹事骚乱。故,我家公子上月定下规矩,凡入内听课者,必须有一定基础。”

    “是以,老丈,大人,两位还请诸多包涵!若要入内听讲,还须小人考验一番。”

    “哦?你欲如何考验?”郑玄脸上浮起笑容,满脸皱纹一起舒展。

    见郑玄有配合之意,李晋微微舒口气,道:“只需老丈言明自己所长。比如儒士、诸生,六艺五经,曾研读哪一类?再如工匠、农夫,擅长何种制作种植;再如商贩,平素经营何物?”

    “而后,我再提五问。五问之中,老丈能对上三问,便算老丈合格。”

    “咦!来此听讲之人,莫非还有匠工、农夫、商贩?”郑玄大为诧异。汉世讲学,可没有如此行径。

    “这何奇之有。我家公子言‘有教无类’。凡真心来此听讲者,皆允之!”李晋淡淡回答。

    “哦!”郑玄不再就此询问,道:“吾曾就学《京氏易》,你欲如何考较?”

    李晋打开手中书,翻到一页,道:“嗯!第一问,四象生八卦,八卦卦名为何?”

    “乾、兑、离、震、巽{un}、坎、艮{gen}、坤,凡八卦!”

    “正解。第二问,‘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此系辞,为谁所述?”李晋扫了一眼手中书卷,又道。

    “孔子!”郑玄眉头轻皱。

    “正解,第三问,坎上坤下,此为何卦?”李晋又道。

    “卦名为《师》。”郑玄眉头皱的更紧。

    凡大儒讲学,必分内外弟子,由外弟子转入内弟子,大都需要经过层层考究。如郑玄当年求学马融门下时,多年充当门外弟子,而不得入其内门。

    相比于其他大儒之慎重,刘杲所提之问,近于儿童之戏。纵然这非是选取内门弟子,也过于不合习俗。

    赵商也随郑玄之后,回答了三道,对他来说极其简单的问题。

    “皆是三题全对。老丈、大人,可入内也!”李晋将书卷放入怀中,向郑玄鞠躬施礼。

    “你所提三问,凡通览《易》者,皆可言。如此之题,何须再问?”让郑玄这样饱览群书的大儒,回答这三题,若不是李晋无知,便几近于侮辱。这就好比后世为验证某人数学水平是否达到世界水平,准备考察一番,但是最后出题时,却尽是些类如“3+4=?”“5×8=?”这样幼儿园水准的数学运算!

    面对郑玄的质问,李晋依然是笑脸应对:“这些问题对于老丈来说,宛若孩提童稚玩耍,然我却不能尽答。譬如坎上坤下,我如不翻书查看,便不知其为《师》卦。”

    “公子令吾等设问在此,非欲为难众人,而是剔除某些只热衷于赤金之法,却毫无半点学识、耐心之辈。老丈欲寻难题,请听吾家公子之课。”郑玄这种疑问,李晋早不知遇到多少例,此刻应答话语,张口便来。

    郑玄点点头,抬脚正要入内,却又被李晋拦住:“老丈,还请移步,签下姓名、籍贯。”

    郑玄跟随李晋,来到那方木桌前。

    李晋从桌下抽出一张白纸,道:“老丈,请在写下姓名、籍贯,以及所擅长。老丈之名为我等录下后,就不必被我们问些童稚之言!”

    郑玄拿起纸把玩良久,心中惊讶:“九门侯这里,为何有如此多好纸?以如此纸张书写姓名,也太过奢华浪费!难道九门侯,也是如马融那般人物?”郑玄虽如此念想,却没有说出来。

    郑玄稍微考虑下,提笔写下自己真名:“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善《京氏易》。”

    李晋打量一番,确认一切符合格式,便从背后抽出一卷书册,录下郑玄姓名。而后,刘杲又递来一张上书“郑玄”的硬纸卡片,道:“老丈,持此物,下次可直接入内。”

    郑玄接过硬纸卡片,正欲离去,突然发现,木桌之上那叠纸书之上,题字为“九门侯中平三年七月笔记录”。

    郑玄伸手拿过一卷,翻过第一页,却是刘杲阐述《格物》之道。李晋适时解释道:“这是我家公子七月份的讲课笔记,一卷书内,包含我家公子七月所讲二十四课内容。老丈若是想要,可,以一百钱购买。”

    正在欣赏书卷内容的郑玄,脸色一变,道:“九门侯既然设讲,便是为传播学识,何必再卖书?”

    “我观此书纸质精良,单卖这叠纸,也能卖数万钱。九门侯既然能将书贱卖百钱,想必也是不欲依借此书获利。舍数万钱精良美纸,却收百钱之书费,这是何道理?”

    原来,却是郑玄下意识以为,李晋这“奴仆”,欺上瞒下,收取百钱之费,中饱私囊。

    李晋没有听懂郑玄话中之意,正欲解释为何只卖百钱,从远处走过来的巨臣,已经提前一步,回答郑玄质疑:“我家公子有言‘书,非借不能读,非买不能藏’。取百钱之微利,只是为保证这书,不被某些人丢入茅厕!”

    巨臣不留痕迹的驳回郑玄质疑后,又向李晋道:“本洲刺史王芬携襄楷,至亭侯府,欲见公子,我如今要回去招待他们。子升若见左伯宽{左政},请告诉他,替我留守后面宅院。”

    “襄楷?可是平原术士襄公矩?”郑玄失声问道。

    巨臣意外的望了一眼郑玄,道:“正是。老丈与襄公相识?”

    “不曾相识,只是久闻其名!”郑玄很快恢复淡定:“不过,襄公矩既然也在邯郸,却是要与他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