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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卷 呼鹰皂枥林 逐曾云雪岗(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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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安神汤,稳稳当当睡了一夜,再起身时沈安青已是神清气爽,金玲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捧了一盘子衣物到跟前:“昨儿晚间,周国公吩咐侍婢送来的,说是新做的胡服。”

    沈安青不禁失笑,这贺兰临果然是惯会怜香惜玉,连自己身上被猞猁抓破了几处都记在心里,叫人赶做了衣裳送来。她取过来一瞧,是件蹙金单丝罗窄袖胡服,领口衣摆处滚了一圈金线,好不珍贵。

    金玲在旁低声道:“这衣料都是极为名贵的。”

    沈安青比了比,穿上时纹丝不差,分明是量身而作,她叹了口气,脱下来放回盘中:“太过贵重,穿上反而打眼,收起来吧,去把那套雪青色的取来换上。”她如今虽不是在窦府里,但仍不过是寻常身份,若是太过打眼,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求个安稳妥当。

    穿戴停当的沈安青出了障房,赵瑛娘与张家姐妹二人早已立在不远处说话,见她来了,都迎了上来。

    “瑛娘你可好些了?昨日的事着实对不住。”张五娘拉着沈安青的手满是歉疚地道,张六娘也跟在身后怯怯望着她。

    沈安青笑了起来,她早已料到张五娘这性子直爽,又无害人的心思,笑着点头:“叫你挂心了,已经大好了。只是……”她看了一眼张五娘满是担忧的脸色,“只是今**可不能再推我去瞧山猫了。”

    四人都笑了起来,赵瑛娘笑道:“我说的不错吧,她可是心肠最软的,哪里会怪你。”

    张五娘拉着沈安青,点头道:“瑛娘说的不错,青娘你着实是个再好也没有的了,日后但凡有事,你只管说与我知晓,我必然是全力以赴。”她如同男子一般拍拍胸脯作保。

    张六娘瞧得热闹,也学着姐姐一般拍拍胸脯:“还有我,我也是全力以赴。”沈安青与瑛娘被她们逗得前仰后合。

    “青娘可好些了?”窦大娘子带着侍婢行了过来,满是担忧地问着,上下打量着沈安青,唯恐看漏了眼。

    沈安青笑着向她欠身:“劳大娘子挂心,我已然无事。”

    窦大娘子闭眼念了句佛,道:“无事就好,昨儿我一夜未曾好睡,只怕你被吓坏了。说来也是阿婵太过任性,偏偏蹿唆着五娘引了你去看山猫,原想与你玩闹吓一吓你,哪曾想……”

    她叹了一口气,才满是恳切地上前拉着沈安青的手:“青娘,你莫怪她,她也是不懂事,才会与你时时斗气,却不曾有害人之心。”

    沈安青轻笑着抽回手来,与窦大娘子道:“慕娘严重了,昨日之事还未知是何人所为,我岂会不分青红皂白怪在婵娘身上,至于其中曲折想来总会有明白的一日。”

    窦大娘子一怔,点头笑着道:“说的极是。”

    仆从们牵了马来,娘子们也都不再扮柔弱,纷纷踏蹬上马向猎场驰去。沈安青看着窦大娘子在马上挺得笔直的身子,有几分失笑,却向瑛娘道:“怎么不见睐娘?”

    赵瑛娘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低声道:“端和郡主今日也来了,睐娘想必是陪在她左右吧。”

    端和郡主也来了?沈安青吃了一惊,先前听闻郡主为了窦子蕴被赐婚尚信安公主一事闭门不出,如何会来此处狩猎。

    正想着,远远便可见两个骑着马立在猎场之中,其中一位一袭大红锦罗圆领胡服,束着银珠革带,白玉冠乌皮靴做男子打扮的正是端和郡主,她清减许多,只是更显的俊眉修目,冷清清的双眸望着这群骑马而来的娘子。

    众人见她,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滚鞍下马,拜下道:“郡主。”

    端和郡主也不多与她们说话,只是转过头去:“起来吧。”向一旁的睐娘道:“他们怕是已经开始狩猎,我们过去瞧瞧。”扬鞭策马而去。

    猎场正中的疏林草场间早已传来如潮般的马蹄声和喝彩声,隐隐可见数十骑手持雕弓,背着箭囊的郎君飞驰在其中,马前飞快奔跑着一只鹿。

    张五娘已是迫不及待,口中嚷着:“咱们也去猎上一只去,莫叫他们抢了彩头。”

    十数位年轻娘子此时也都策马向草场而去,取过自己精致的小弓,紧追而去,好不利落。

    赵瑛娘看了一眼,缓缓策马徐行的沈安青,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就打算来瞧个热闹?却不肯要弓箭。”

    沈安青一摊手,笑道:“我不擅行猎,权当是来骑马踏青的吧。”

    赵瑛娘叹口气:“罢了,我也不是很喜欢行猎,就与你一道在此处缓缓而行吧。”

    二人骑着马徐徐行走在微风徐徐的草场上,很是惬意,正说笑着,却见一只肥硕的狍子飞快奔了出来,慌不择路地自二人马前蹿过,身后跟来数位策马追来的郎君,其中就有一身暗银色束绣大科袍服,身姿挺拔的崔奕,他手持玄弓循着狍子而来,见了沈安青二人,微微笑着颔首示意。

    赵瑛娘见此,向沈安青一笑道:“不想这冷面郡王却是个会笑的,只是不知为何待青娘你格外不同。”

    沈安青身子一顿,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转过脸道:“又在胡说,他不过是与你我招呼一番,偏又说出这些来。”赵瑛娘看着她,笑而不语,二人停住马瞧着那群人围猎狍子。

    只见崔奕一马当先紧追着狍子在草场上胡乱跑着,好容易见那狍子渐渐没了气力,崔奕缓下步子,搭弓引箭便要射杀那狍子。

    谁料此时自草深处斜刺里驶出一匹马来,向着崔奕便撞将过去,马上是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窦大娘子,她惊声呼叫着,似是被惊了马,已是掌控不住了,眼看就要撞到崔奕的马上,她嘴里还呼喊着:“郡王,救我……”

    一时间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就要这般撞在一处,只怕不是二人筋断骨折重伤倒地,便是崔奕胯下的马也被惊了,更是危险。

    沈安青却是冷冷盯着惊恐万状的窦大娘子,她记得不错的话,窦大娘子可是一身极佳的骑艺,绝不可能会无端端惊了马,还那般凑巧向着兰陵郡王撞将过去,只怕是早有打算,料定了崔奕有法子救下他,更能在众目睽睽下与他有肌肤之亲,到时候若是再有些什么亲昵之举,只怕崔奕不得不认了这桩糊涂公案。

    谁料窦大娘子的马还未近崔奕身边五步远时,崔奕一勒缰绳,他胯下的乌金骢却是一双前腿腾空而起,直立起来,险险避让过撞将过来的窦大娘子人和马,在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已是着地勒马踱步回来,马上的他却是冷冷望着被奔马带的老远,还未回过神来的窦大娘子。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只觉得甚是惊险,方才要不是崔奕以惊险的法子闪过了窦大娘子的马,如今还不知会怎样。

    只是骑在奔马上的窦大娘子却是还未回过神来,仍是愣愣怔怔回头望着一脸冰冷看着她远走的崔奕,为何会这般?为何他方才并无半点要救下自己的意思?以他的身手分明可以救下自己的,不想他居然是躲了开去,更没有半分要追上来的意思。

    崔奕看窦大娘子被奔马带出老远,才向一旁的人冷冷道:“着人跟过去瞧瞧,这猎场甚大,待那马平息下来再送窦家大娘去障房中歇息。”自己策马回转疏林里去了。

    沈安青与赵瑛娘站在不远处看得明白,赵瑛娘扑哧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慕娘是真的惊了马还是有意为之,只是这兰陵郡王果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白白错失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沈安青却是松了口气,看着窦大娘子被带的老远不见了人影,不知为何有一丝快意,这崔奕果然是狠心,这般送上门来的美人儿却都不肯沾惹。她回头望了一眼向疏林而去的崔奕,莫名有些欢快:“走吧,去看看他们猎到了多少猎物。”不由分说,唤着瑛娘向疏林中去了。

    疏林中,郎君娘子们俱是放出了自己的豹子猞猁和鹞鹰,捕捉地上奔跑的兔子和鹿,众人都骑着马追赶猎物,端和郡主一马当先,更是毫不迟疑地射出一箭,将一只飞奔的野兔射在马前。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叫好声,襄王世子李晟在人群中笑道:“巾帼不让须眉,端和实在骑射技艺上佳。”

    端和郡主淡漠地瞧了她一眼:“多谢晟郎夸赞。”策马又向其他猎物追去。

    崔奕才赶上众人,见他脸色冰冷,李晟问道:“先前不是追着孢子而去,怎么不见猎到?可是追丢了?”

    他身后缓缓而来的贺兰临笑着道:“必然又是先前所言,最难消受美人恩哪。”却似知道了什么。

    崔奕冷哼一声,瞪了一眼贺兰临,沉声道:“你早知道,如何不曾告诉我?”

    贺兰临不自在地干笑几声:“我料定了郡王你有法子躲过美人的围猎,自然不想多事,反倒招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