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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生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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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闻言,赶忙走去将丸药寻出,拿盐水化了,端与陈杏娘吃。

    陈杏娘接过药碗,绷着一口气咽了下去,冬梅又递上一盘蜜饯,她拈了一块醉梅含在口中。冬梅问道:“太太可好些?这顾大夫的药,也吃了有些日子了。”陈杏娘点头说道:“他这药倒是很有些神效,每每病发起来,吃一丸下去就好的。只是这病却总不见大好。”冬梅从旁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里有这样快。太太既觉得好,吃下去就是了。慢慢儿的,就会好起来的。”陈杏娘不疑有他,叫她将药收了起来,说道:“叫宝珠到厨房知会一声,中午饭菜少些油腻。”冬梅应声去了,陈杏娘便独个儿在屋里养神。

    傅月明同着几个姊妹信步往后园去,行至半途,傅薇仙赶人眼错不见,自家走开了。唐爱玉推说要净手,寻僻静处去了。唐春娇同这些人是没话好说的,也随意寻了些由头,自逛去了。剩下陈秋华并陈昭仁兄妹两个,傅月明因前头上房里的事,略觉不好意思,又深知陈秋华的心事,便寻了几句话,向陈昭仁说道:“老爷正同睿哥儿在堂上说话,你们兄弟两个也还没有见过,不如趁这空子去见上一见?”陈昭仁望了她一眼,低声道了个“是”字,便转身往前头去了。

    只余傅月明与陈秋华二人,陈秋华立在那儿,寒着脸,一字儿不发。傅月明见此处不好说话,便笑道:“我那儿今年才炮制的菊花蜜,妹妹过去尝尝?”陈秋华知她有话要说,当即点了点头,二人一道往爱月楼去了。

    走到爱月楼,傅月明让陈秋华入抱厦内坐,叫小玉冲了两碗菊花蜜上来。

    陈秋华取了一碗,捧在手上,不吃也不言语。傅月明见她神情清冷,不禁微微一笑,说道:“这菊花蜜清热降燥,妹妹不试试?倒是顶好的东西。”陈秋华冷笑道:“姐姐打小吃床用度哪一样不是顶好的?就连夫婿,也是拣顶好的配!”傅月明听她这话语甚酸,便将茶碗放在桌上,向她正色道:“我知道你心里恼我。然而,这样于你有何益处?熠晖此去,不论中与不中,于我们皆没什么妨碍,虽是太太一心指望,但我家实在不难于此。然而你与我不同,外祖家道中落,倘或你嫁与一个这样的夫婿,过门后的清贫日子可挨忍的过?妹妹打小身子孱弱,外祖与舅母都十分疼爱,并不曾叫你吃过半点苦头。你若嫁到这样的人家,操持家务的那份辛苦自不消说,就是日子也不好过的。外祖家中又是那样个境况,自然接济不得,可要怎样好呢?”

    陈秋华闻言不为所动,只冷笑道:“如此说来,姐姐倒是处处为我着想了。只是我的祸福随我自己,我日后是飞黄腾达还是吃糠咽菜,皆由我心,不用姐姐来替我操心!”说毕,她心念一动,忙又问道:“你适才所说……先生这是去京中赴考了么?”傅月明并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秋华静了一阵,方才一脸怨怼道:“先生那样的人,最是个洒脱自在的性子,竟然为了你甘愿入那名缰利网!我不懂,你们才相识多久,就好到这般了?!”傅月明一时语塞,心道:这里头的缘故同她可说不明白。只是慢慢说道:“妹妹可信缘分二字?”陈秋华垂首默然,半日无言。傅月明淡淡说道:“这世上有些人,倾心相托并不需相识多久。我与他,便是如此了。”

    闻听她如此说来,陈秋华面色愀然,仍是一字不发。

    傅月明又温言说道:“天下男子众多,妹妹乃琼闺秀玉,资质出众,岂无良配?又何必执泥在一人身上,入此魔障?”话音落地,良久陈秋华才冷然一笑,说道:“姐姐也不必再劝,我陈秋华再不济,也没到了不知廉耻,死命纠缠的地步。”傅月明见她松口,笑道:“妹妹若能想通,自然最好。”陈秋华面色清冷,只淡淡说道:“姐姐无需忧虑,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二人坐了一会儿,上房里丫头冬梅来说:“太太请两位姑娘过去,说有样东西要给姑娘们看看。”陈秋华听闻,便起身要去。傅月明心念一转,笑道:“妹妹先行一步,我重新匀匀脸就过去。”陈秋华不疑有他,起来随着冬梅去了。

    傅月明旋即叫来小玉道:“快去将爱玉姑娘请来,再同春娇姑姑说一声。”小玉会意,应了一声便迈不出门。

    只消片时,唐爱玉同着小玉过来,与傅月明见过。傅月明笑道:“前头等着我过去,长话短说罢,那边你可都安排好了?”唐爱玉说道:“都妥当了,有姑娘的信物,哥哥必是信的。只是待会儿,姑娘还是遣小玉姑娘去说一声的好。”傅月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理会得。”说毕,便起来,果然依着前头同陈秋华说的话,到里屋去重新匀了脸,换了件衣衫,方才出来,到上房去了。

    陈杏娘吃了药,已缓过来了,正同陈秋华说话,又问道:“月儿做什么去了?怎么还不见来。这爱玉丫头也不见踪影了。”陈秋华意兴阑珊,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唐春娇连忙笑道:“大姑娘在后头说要换件衣裳,爱玉同园子里看花儿呢。”陈杏娘听了,并未多想,只说道:“就这么半日的功夫,又换什么衣裳!”

    正说话间,傅月明已姗姗而来,进门就笑道:“才到后头去走走,母亲就打发人来喊了,有什么要给我们看的?”陈杏娘说:“前回铺子里的程伙计自广东带回来一些玩器,我说给你们拿去摆。才叫她们乱了一回,就给忘了。”说着,就叫宝珠与冬梅到里间去开箱子。

    少顷,两个丫头捧着几样玩器出来,放在桌上。傅月明打眼望去,却见是一尊粉彩瓷珐琅瓷人儿,一扇青瓷嵌梨木板插屏,另有一只黄玛瑙挂瓶,料子虽不见昂贵,但做工却算得上精良,放在屋里倒也亮眼,便说道:“母亲自拿去摆罢,给我们做什么!”陈杏娘说道:“我嫌这些东西太花哨了,我老人家了,用不上这些花花黎黎的,你们年轻小姑娘倒正好拿去玩。”说着,略停了停,又道:“统共就这么三件儿,你们一人拿一件去罢。”众人皆知陈杏娘便是为此才没叫傅薇仙过来,心中会意,面上都不提起,各自选了一件,谢过陈杏娘,叫各自的丫头收了起来。

    半晌,唐姑妈同陈氏又回来,前头堂上也打发人过来,说道:“花厅里摆下饭了,老爷打发人来请太太、姑太太、嫂子并各位姑娘过去。”

    众人听说,便都起来,随着陈杏娘一道去了花厅。原来今日人多,堂上坐不下,天气又凉,恐园子里起风沙,傅月明便私下吩咐了在花厅上摆饭。

    来至花厅,傅沐槐同唐睿、陈昭仁都在,三人相谈正欢。众人见过,便都围桌而坐,照例是傅沐槐坐了首席,几个太太两边打横,小辈们便依着往下陪坐。

    桌上早已先上了八个凉碟儿,丫头们抱壶上来斟酒已毕,傅沐槐便笑道:“今儿是十五,合家团圆的日子,咱们这几家人难得聚在一处。今儿便趁着这个日子,好好聚上一聚。”言毕,当先举杯,众人也依礼而行,各自一饮而尽,当即开席。

    傅沐槐环顾四周,便向陈氏笑问道:“怎么岳父今日倒没赏光?”陈氏连忙笑道:“父亲本说来的,只是进了秋天气凉下来,老寒腿发作起来了,今日万不能来。只让我来同妹夫说一声,缺席实在对不住了。”傅沐槐点头笑道:“我就说,若非如此,岳父是再不会不来的。岳父这老寒腿也有年头了,年年的遭这茬罪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请大夫好生看看的好。”陈氏说道:“可不怎的,只是他这病也是多年的病根了,吃了许多药也不见什么效验。只好就这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请宋大夫给开上些膏药来贴贴,也煎些汤药来吃。吃了,就好些。”陈杏娘在旁听了,便接口道:“这宋大夫的医术不行,倒是这个顾大夫,朝里退下来的太医,很有几分手段。我近来一直吃他的药,觉得很好。嫂子回去,不如也请他给父亲看看。宋大夫虽是积年在城里行医,究竟是草台班子出身,登不得台面。开出来的药,都是些不疼不痒八面风的,没多大的效验。”陈氏因前头的事儿,并不想与她争执,只说了句:“这宋大夫一直与父亲看着,倒不好随意换他的。”就罢了。

    唐姑妈眼见傅沐槐两口子只顾同陈氏说话,冷落了自家,心里便有几分不忿,又不好当面说什么,便私下碰了儿子一下。

    唐睿会意,旋即端了酒盅起身,向傅月明敬酒笑道:“听闻今日是妹妹的生日,表哥无以为敬,借此水酒一杯,祝妹妹青春常驻,早得佳婿。”几位长辈听这祝词甚是轻浮,皆有些不悦,傅沐槐夫妇二人尤甚。只是碍着众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却见傅月明起身还礼,说道:“难为表哥记着月儿的生辰,月儿多谢了呢。”说毕,便向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