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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三百六十二章人参果儿(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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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孙大圣见没有破绽,便返回那河面保着唐僧,这孙猴子立于左右,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个在水上争持,只是他不好动手。只见那八戒虚幌一钯,佯输诈败,转回头往东岸上走。那怪随后赶来,将近到了岸边,这行者忍耐不住,撇了师父,掣铁棒,跳到河边,望妖精劈头就打。那妖物不敢相迎,飕的又钻入河内。八戒嚷道:

    “你这弼马温,彻是个急猴子你再缓缓些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却阻住河边,教他不能回首呵,却不拿住他也。他这进去,几时又肯出来?”

    行者笑道:

    “呆子,莫嚷,莫嚷我们且回去见师父去来。”

    八戒却同行者到高岸上,见了三藏。三藏欠身道:

    “徒弟辛苦呀。”

    八戒道:

    “且不说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过河,方是万全之策。”

    三藏这才问道:

    “你才与妖精交战何如?”

    八戒道:

    “那妖的手段,与老猪是个对手。正战处,使一个诈败,他才赶到岸上。见师兄举着棍子,他就跑了。”

    三藏道:

    “如此怎生奈何?”

    行者道:

    “师父放心,且莫焦恼。如今天色又晚,且坐在这崖次之下,待老孙去化些斋饭来,你吃了睡去,待明日再处。”

    八戒道:

    “说得是,你快去快来。”行者急纵云跳起去,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钵素斋,回献师父。师父见他来得甚快,便叫:“悟空,我们去化斋的人家,求问他一个过河之策,不强似与这怪争持?”

    行者笑道:

    “这家子远得很哩相去有五七千里之路。他那里得知水性?问他何益?”八戒道:“哥哥又来扯谎了。五七千里路,你怎么这等去来得快?”

    行者道:

    “你那里晓得,老孙的筋斗云,一纵有十万八千里。象这五七千路,只消把头点上两点,把腰躬上一躬,就是个往回,有何难哉”

    八戒道:

    “哥啊,既是这般容易,你把师父背着,只消点点头,躬躬腰,跳过去罢了,何必苦苦的与他厮战?”行者道:“你不会驾云?你把师父驮过去不是?”

    八戒道:

    “师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我这驾云的,怎称得起?须是你的筋斗方可。”

    行者道:

    “我的筋斗,好道也是驾云,只是去的有远近些儿。你是驮不动,我却如何驮得动?自古道,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象这泼魔毒怪,使摄法,弄风头,却是扯扯拉拉,就地而行,不能带得空中而去。象那样法儿,老孙也会使会弄。还有那隐身法、缩地法,老孙件件皆知。但只是师父要穷历异邦,不能彀超脱苦海,所以寸步难行也。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护,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这些苦恼,也取不得经来,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正叫做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次早,三藏道:

    “悟空,今日怎生区处?”

    行者道:

    “没甚区处,还须八戒下水。”

    八戒道:“哥哥,你要图干净,只作成我下水。”

    行者道:

    “贤弟,这番我再不急性了,只让你引他上来,我拦住河沿,不让他回去,务要将他擒了。”

    那猪八戒,抹抹脸,抖擞精神,双手拿钯到河沿,分开水路,依然又下至窝巢。此次那孙悟空却没有跟着,于是猪八戒与那人秘议一番之后,就两人演戏的又是大打一场,这一番斗,比前果更不同,你看他—— 宝杖轮,钉钯筑,言语不通非眷属。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两下相战触。没输赢,无反复,翻波淘浪不和睦。这个怒气怎含容?那个伤心难忍辱。钯来杖架逞英雄,水滚流沙能恶毒。气昂昂,劳碌碌,多因三藏朝西域。钉钯老大凶,宝杖十分熟。这个揪住要往岸上拖,那个抓来就将水里沃。声如霹雳动鱼龙,云暗天昏神鬼伏。这一场,来来往往,斗经三十回合,不见强弱。八戒又使个佯输计,拖了钯走。那怪随后又赶来,拥波捉浪,赶至崖边。八戒骂道:…。

    “我把你这个泼怪你上来这高处,脚踏实地好打”

    那妖骂道:

    “你这厮哄我上去,又教那帮手来哩。你下来,还在水里相斗。”

    却说行者见他不肯上岸,急得他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捉来。行者道:“师父你自坐下,等我与他个饿鹰雕食。”就纵筋斗,跳在半空,刷的落下来,要抓那妖。那妖正与八戒嚷闹,忽听得风响,急回头,回手就是一杖与那孙悟空打了起来,那猪八戒见状却也不插手,慢慢的挪到那三藏身边,按照之前与那人商议好的就要朝那三藏下手,而在这时那猪八戒忽然感觉不对,运起那法眼一看,暗道幸好没有出手,原来那六丁六甲之神此时却全部隐藏在三藏身后,随时保护,虽然他们都不是猪八戒的对手,但是拖延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那孙猴子回国手来,那就当真不好处置了,想到这里,那猪八戒却也不将自己的钉耙收起,将钉耙一矗,站在三藏身边叫道:

    “好妖怪你是个什么哭丧杖,敢与我师兄的金箍棒对手”

    正说着同时又朝那人使了一个眼色,那怪明了,只见那怪手中不停,却口中答话道:

    “你这厮甚不晓得哩我这——宝杖原来名誉大,本是月里梭罗派。吴刚伐下一枝来,鲁班制造工夫盖。里边一条金趁心,外边万道珠丝#。名称宝杖善降妖,永镇灵霄能伏怪。只因官拜大将军,玉皇赐我随身带。或长或短任吾心,要细要粗凭意态。也曾护驾宴蟠桃,也曾随朝居上界。值殿曾经众圣参,卷帘曾见诸仙拜。 养成灵性一神兵,不是人间凡器械。自从遭贬下天门,任意纵横游海外。不当大胆自称夸,天下枪刀难比赛。看你那个锈钉钯,只好锄田与筑菜。”

    那怪口中说着,手中的宝杖却丝毫不慢连连出手不停,加大了力道,故意与那金箍棒两两相交,发出的金铁之声犹如雷霆万钧,震得河岸之上地动山摇,猪八戒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而那三藏却正震的脸色苍白,五脏都要被震的颠倒一般,这时那猪八戒却惶若不知一般,其实他心中早就有计较在这之前他就与那人商议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由那人吸引猴子的注意力,到时候由他出手出掉三藏,到时再两人联手干掉猴子,那猴子虽然名气大,但是实际本领却与他们两人在伯仲之间,两人联手定可以打败猴子,而后两人各自回归师门,想来以自己的功劳和自己师门的势力,那西方圣人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倘若不行后面自然还有后手,这以兵器的余波活活震死三藏就是后手之一。

    此时那孙悟空也感觉到不对,知道三藏在这巨响之下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想到自己当年大闹天宫威风无比,天下几无对手,没有想到的是被压了五百年后却处处受制,先是脑袋上多了一个受制与人的金箍,出手多次都拿不下对手,还有找人帮忙前次被人弄瞎了眼睛,现在又被一无名的水怪捆住,不由更是恼怒,于是猛的拔下一毫毛,放在嘴里嚼碎,然后一气喷出,化为千百个猴子向那怪杀去。

    那怪见状大叫一声好,用手一指只见那脚下流沙河中串起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流,呼的缠在宝杖一头,化为一条琉璃似的夔龙,只见那夔龙的龙首连在那宝杖的头上,好似兵器的吞口一般,忽然只见那夔龙双目放光,大嘴猛张喷出一道流,化为七尺长刀身,在刀刃前端还有一尺长的倒刃,利于前刺。刀身宽约三指,背厚一指,微带弧度,表面隐隐呈现出一层层流波状花纹,刀锋看似光滑,到近处观察才发现它竟完全由一个个极细小的锯齿组成。而那水流形成的锯齿还在不停的循环转动,只见那怪一声暴喝,左手搭上由原本宝杖而成的刀柄,身躯微微一拧,以腰背之力带动双臂,长刀高举过顶,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迎头斩下。“咔咔”的一片响声中,前方的一个猴子的化身由头至尾齐刷刷被分作两半。而后那怪又踏前一步,手腕微转时刀势略偏,身借刀力转了一个圈子,双臂借势将长刀抡了起来,只听得“咔咔”之声大作,那怪前方的最少有三个化身竟被他的这一刀拦腰斩断紧接着那怪杀的兴起吼声连连,每吼一声便出一刀,每刀最少毁掉一个化身,势如破竹,如摧朽木。…。

    在吼出最后一声后,那怪握刀突刺,长刀势如破竹贯入面前最后一个化身的胸口处。突刺时双腕运劲一抖,刀身上还附着了一层横向震颤的巨大破坏力。那化身顿时爆裂开来,原本猴子的化身本是由毫毛所成,一旦被杀就会恢复成原本毫毛的形态,可是也不知道那怪的刀是怎么来的,居然上面有无穷的寒气,一刀劈上那毫毛所成的化身顿时以原本的外型冻结住,不在变化,只以猴子外型的模样,成为劈碎的残肢摔落的流沙河上,最后那一下化身爆裂,更是在流沙河上扬起一阵小小的雪花,那猴子看见自己模样的,结有一层寒霜的化身残骸慢慢沉入流沙河中,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发冷。

    接着那怪却不停手,手中长刀一挥,顿时原本波涛汹涌的流沙河更是巨*滔天,那浑浊的河水卷起数十丈高的水浪,浪中还有猴子冰冻的化身残骸浮现,好象一座移动的水山直直的朝三藏他们压去,此时那三藏已经吓的动不了了,而猪八戒也好象事情太过突然,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这两个人就这样呆立在那里,等着这巨*冲来,原来着这就是猪八戒安排的另一后手。

    孙悟空见大事不好,也顾不得与那怪再争斗,忙化做一阵狂风,卷着三藏,八戒、行李、和白马向高岸飞去,此时在背后传来了那怪刺耳的笑声,听到这笑声猴子感到无比的愤恨。

    等到高岸,水浪退去,那唐僧这才反应过来,那长老满眼下泪道:

    “似此艰难,怎生得渡”

    行者道:

    “师父莫要烦恼。这怪在自家门口作战,其实难行。八戒,你只在此保守师父,再莫与他厮斗,等老孙再去往南海走走去来。”

    那八戒道:

    “哥呵,你去南海何干?”

    行者道:

    “这取经的勾当,原是观音菩萨;及脱解我等,也是观音菩萨。今日路阻流沙河,不能前进,不得他,怎生处治?等我去请他,还强如和这妖精相斗。”

    八戒道:

    “也是,也是。师兄,你去时,千万与我上复一声:向日多承指教。”

    三藏道:

    “悟空,若是去请菩萨,却也不必迟疑,快去赶来。”

    行者即纵筋斗云,径上南海。咦那消半个时辰,早望见普陀山境。须臾间坠下筋斗,到紫竹林外,又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上前迎着道:

    “大圣何来?”

    行者道:

    “我师有难,特来谒见菩萨。”

    诸天道:

    “请坐,容报。”

    那轮日的诸天,径至潮音洞口报道:

    “孙悟空有事朝见。”

    菩萨正与捧珠龙女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闻报,即转云岩,开门唤入。大圣端肃皈依参拜。菩萨问道:

    “你怎么不保唐僧?为甚事又来见我?”

    行者启上道:

    “菩萨,我师父前在高老庄,又收了一个徒弟,唤名猪八戒,多蒙菩萨又赐法讳悟能。才行过黄风岭,今至八百里流沙河,乃是弱水三千,师父已是难渡。河中又有个妖怪,武艺高强,甚亏了悟能与他水面上大战三次,只是不能取胜,被他拦阻,不能渡河。因此特告菩萨,望垂怜悯。济渡他一济渡。”

    菩萨道:

    “你这猴子,又逞自满,不肯说出保唐僧的话来么?”

    行者道:

    “我们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师父渡河。水里事,我又弄不得精细,只是悟能寻着他窝巢,与他打话,想是不曾说出取经的勾当。”

    菩萨道:

    “那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也是我劝化的善信,教他保护取经之辈。你若肯说出是东土取经人呵,他决不与你争持,断然归顺矣。”

    行者道:

    “那怪如今怯战,不肯上崖,只在水里潜踪,如何得他归顺?我师如何得渡弱水?”

    菩萨即唤惠岸,袖中取出一个红葫芦儿,吩咐道:

    “你可将此葫芦,同孙悟空到流沙河水面上,只叫悟净,他就出来了。先要引他归依了唐僧,然后把他那九个骷髅穿在一处,按九宫布列,却把这葫芦安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能渡唐僧过流沙河界。”…。

    惠岸闻言,谨遵师命,当时与大圣捧葫芦出了潮音洞,奉法旨辞了紫竹林。 他两个,不多时,按落云头,早来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认得是木叉行者,引师父上前迎接。那木叉与三藏礼毕,又与八戒相见。八戒道:

    “向蒙尊者指示,得见菩萨,我老猪果遵法教,今喜拜了沙门。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谢,恕罪,恕罪。”

    行者道:

    “且莫叙阔。我们叫唤那厮去来。”

    三藏道:

    “叫谁?”

    行者道:

    “老孙见菩萨,备陈前事。菩萨说,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因为在天有罪,堕落此河,忘形作怪。他曾被菩萨劝化,愿归师父往西天去的。但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情,故此苦苦争斗。菩萨今差木叉,将此葫芦,要与这厮结作法船,渡你过去哩。”

    三藏闻言,顶礼不尽,对木叉作礼道:

    “万望尊者作速一行。”

    那木叉捧定葫芦,半云半雾,径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厉声高叫道:

    “悟净,悟净取经人在此久矣,你怎么还不归顺”

    却说那怪回于水底,正在窝中歇息,只听得叫他法名,情知是观音菩萨。又闻得说“取经人在此”,他也不惧斧钺,急翻波伸出头来,又认得是木叉行者。你看他笑盈盈,上前作礼道:

    “尊者失迎,菩萨今在何处?”

    木叉道:

    “我师未来,先差我来吩咐你早跟唐僧做个徒弟。叫把你项下挂的骷髅与这个葫芦,按九宫结做一只法船,渡他过此弱水”

    悟净道:

    “取经人却在那里?”

    木叉用手指道:

    “那东岸上坐的不是?”

    悟净看见了八戒道:

    “他不知是那里来的个泼物,与我整斗了这两日,何曾言着一个取经的字儿?”

    又看见行者,道:

    “这个主子,是他的帮手,好不利害我不去了。”

    木叉道:

    “那是猪八戒,这是孙行者,俱是唐僧的徒弟,俱是菩萨劝化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见唐僧去。”

    那悟净才收了宝杖,整一整黄锦直裰,跳上岸来,对唐僧双膝跪下道:

    “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认得师父的尊容,多有冲撞,万望恕罪。”

    八戒道:

    “你这脓包,怎的早不皈依,只管要与我打?是何说话”

    行者笑道:

    “兄弟,你莫怪他,还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样与姓名耳。”

    长老道:

    “你果肯诚心皈依吾教么?”

    悟净道:

    “弟子向蒙菩萨教化,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唤做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

    三藏道:

    “既如此,”

    叫:

    “悟空,取戒刀来,与他落了发。”

    可是那怪死活不肯落发,三藏无法只得让他留了头发,做头陀打扮,那怪见状,用手朝流沙河一指,顿时那流沙河中串出一股水流,化做一褐色的头箍,落在那怪头上,箍住了头发,然后那怪又来拜了三藏,拜了行者与八戒,分了大小。三藏见他行礼,真象个和尚家风,故又叫他做沙和尚。木叉道:

    “既秉了迦持,不必叙烦,早与作法船去来。”

    那悟净不敢怠慢,即将颈项下挂的骷髅取下,用索子结作九宫,把菩萨葫芦安在当中,请师父下岸。那长老遂登法船,坐于上面,果然稳似轻舟。左有八戒扶持,右有悟净捧托,孙行者在后面牵了龙马半云半雾相跟,头直上又有木叉拥护,那师父才飘然稳渡流沙河界,浪静风平过弱河。真个也如飞似箭,不多时,身登彼岸,得脱洪波,又不拖泥带水,幸喜脚干手燥,清净无为,师徒们脚踏实地。那木叉按祥云,收了葫芦,又只见那骷髅一时解化作九颗晶莹的水晶头骨,那沙和尚见了依旧串了戴在项下。

    接下来那四人又经历了一场四圣试禅心,那沙和尚倒真装的跟一个真和尚一般,而那猪八戒却不知为何,露出一幅凡心仍在的模样受了不少苦楚,不过这样一来,那些幕后之人却对猪八戒放心了,而后那师徒四人再次上路。行者遂领师父上了大路。在路餐风宿水,行罢多时,忽见有高山挡路,三藏勒马停鞭道:…。

    “徒弟,前面一山,必须仔细,恐有妖魔作耗,侵害吾党。”

    行者道:

    “马前但有我等三人,怕甚妖魔?”

    因此,长老安心前进。只见那座山,真是好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深林鹰凤聚千禽,古洞麒麟辖万兽。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又见那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穠斗华;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龙吟虎啸,鹤舞猿啼。麋鹿从花出,青鸾对日鸣。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三藏在马上欢喜道:

    “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险峻之处,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非常。若是相近雷音不远路,我们好整肃端严见世尊。”

    行者笑道:

    “早哩,早哩正好不得到哩”

    沙僧道:

    “师兄,我们到雷音有多少远?”

    行者道:

    “十万八千里,十停中还不曾走了一停哩。”

    八戒道:

    “哥啊,要走几年才得到?”

    行者道:

    “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日也可到;若论我走,一日也好走五十遭,还见日色;若论师父走,莫想,莫想”

    唐僧道:

    “悟空,你说得几时方可到?”

    行者道:

    “你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还难。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沙僧道:“师兄,此间虽不是雷音,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

    行者道:

    “此言却当。这里决无邪祟,一定是个圣僧仙辈之乡,我们游玩慢行。”

    却说这座山名唤万寿山,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混名与世同君。那观里出一般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当日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简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大仙门下出的散仙,也不计其数,见如今还有四十八个徒弟,都是得道的全真。当日带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两个绝小的看家,一个唤做清风,一个唤做明月。清风只有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交一千二百岁。镇元子吩咐二童道:

    “不可违了大天尊的简帖,要往弥罗宫听讲,你两个在家仔细。不日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二童道:

    “师父的故人是谁?望说与弟子,好接待。”

    大仙道:

    “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藏,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二童笑道:

    “孔子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是太乙玄门,怎么与那和尚做甚相识”

    大仙道:

    “你那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西方圣老如来佛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

    二仙童闻言,谨遵师命。那大仙临行,又叮咛嘱咐道:

    “我那果子有数,只许与他两个,不得多费。”…。

    清风道:

    “开园时,大众共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在树,不敢多费。”

    大仙道:

    “唐三藏虽是故人,须要防备他手下人罗唣,不可惊动他知。”

    二童领命讫,那大仙承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却说唐僧四众在山游玩,忽抬头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唐僧道:

    “悟空,你看那里是知什么去处?”

    这行者上前看了道:

    “那所在,不是观宇,定是寺院。我们走动些,到那厢方知端的。”

    不一时,来于门首观看,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青鸟每传王母信,紫鸾常寄老君经。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三藏赶紧离鞍下马,又见那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长老一见开口道:

    “徒弟,真个是一座观宇。”

    那沙僧道:

    “师父,观此景鲜明,观里必有好人居住。我们进去看看,若行满东回,此间也是一景。”

    这行者笑道:

    “说得好。”

    遂都一齐进去,又见那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行者笑道:

    “这道士说大话唬人。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话说。”

    八戒道:

    “且莫管他,进去进去,或者这道士有些德行,未可知也。”

    及至二层门里,只见那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两个小童儿来。看他怎生打扮——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戟。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缠蚕口绒。丰采异常非俗辈,正是那清风明月二仙童。 那童子控背躬身,出来迎接道:

    “老师父,失迎,请坐。”

    长老欢喜,遂与二童子上了正殿观看。原来是向南的五间大殿,都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那仙童推开格子,请唐僧入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唐僧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问道:

    “两位仙童,你五庄观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

    那童子笑道:

    “不瞒老师说,这两个字,上头的,礼上还当;下边的,还受不得我们的香火。是家师父谄佞出来的。”

    三藏奇道:

    “何为谄佞?”

    童子道:

    “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

    那行者闻言,就笑得打跌。八戒故意问道:“哥啊,你笑怎的?”

    行者道:

    “只讲老孙会捣鬼,原来这道童会捆风”

    三藏道:

    “令师何在?”

    那童子扬声道:

    “家师元始天尊降简请到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

    行者闻言,忍不住喝了一声道:

    “这个臊道童人也不认得,你在那个面前捣鬼,扯什么空心架子那弥罗宫有谁是太乙天仙?请你这泼牛蹄子去讲什么”

    三藏见他发怒,恐怕那童子回言,斗起祸来,便道:

    “悟空,且休争竞,我们既进来就出去,显得没了方情。常言道,鹭鸶不吃鹭鸶肉。他师既是不在,搅扰他做甚?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教八戒解包袱,取些米粮,借他锅灶,做顿饭吃,待临行,送他几文柴钱便罢了。各依执事,让我在此歇息歇息,饭毕就行。”

    他三人果各依执事而去。那明月、清风,暗自夸称不尽道:

    “好和尚真个是西方爱圣临凡,真元不昧。师父命我们接待唐僧,将人参果与他吃,以表故旧之情,又教防着他手下人罗唣。果然那三个嘴脸凶顽,性情粗糙,幸得就把他们调开了。若在边前,却不与他人参果见面。”…。

    清风道:

    “兄弟,还不知那和尚可是师父的故人,问他一问看,莫要错了。”

    二童子又上前道:

    “启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

    长老回礼道:

    “贫僧就是,仙童为何知我贱名?”

    童子道:

    “我师临行,曾吩咐教弟子远接。不期车驾来促,有失迎迓。老师请坐,待弟子办茶来奉。”

    三藏道:“不敢。”

    那明月急转本房,取一杯香茶,献与长老。茶毕,清风道:

    “兄弟,不可违了师命,我和你去取果子来。”

    二童别了三藏,同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径到人参园内。那清风爬上树去,使金击子敲果。明月在树下,以丹盘等接。须臾敲下两个果来,接在盘中,径至前殿奉献道:

    “唐师父,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土仪素果二枚,权为解渴。”

    那长老见了,战战兢兢,远离三尺道:

    “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时稔,怎么这观里作荒吃人?这个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如何与我解渴?”

    清风暗道:

    “这和尚在那口舌场中,是非海里,弄得眼肉胎凡,不识我仙家异宝。”

    明月上前道:

    “老师,此物叫做人参果,吃一个儿不妨。”

    三藏道:

    “胡说胡说他那父母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生下未及三日,怎么就把他拿来当果子?”

    清风道:

    “实是树上结的。”

    长老道:

    “乱谈乱谈树上又会结出人来?拿过去,不当人子”

    那两个童儿,见千推万阻不吃,只得拿着盘子,转回本房。那果子却也跷蹊,久放不得,若放多时即僵了,不中吃。二人到于房中,一家一个,坐在床边上,只情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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