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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送礼-第七十三章 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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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李鸿章的背影,谭延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可能是他插手北洋的最后一日了,他日若是和北洋相对,也不知是友是敌。而李鸿章给他的感觉即清晰又模糊,一时间他觉得这便是历史,这一切后世又该有个怎样的说法呢?

    “世间事岂能以黑白而辨之?我是来过、是看过,但却没有征服过,李鸿章、北洋……”谭延闿叹了一口,胸中的郁闷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而流走,他也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谭钟麟悉心培养,谭延闿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书生意气了,看待事情和人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标准,只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种标准越来越淡化,更多的是趋向于和光同尘——身在这个***中,甚至只是在这个***的外围,他多少能够感觉的到,这种种事件和鲜活的历史人物都不是黑白两色就可以简单区分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属于灰色,既不是对也不是错,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当谭延闿回到谭钟麟房中的时候,老头子正手捧着一方紫檀木匣子,心神陶醉的看着。看着老头子这么痴迷的样子,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怎样?”

    谭钟麟将视线艰难的从匣子上移开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正品了!”

    “自然是正品,难道以孩儿的眼力就收了这么一方赝品回来?”

    老头子笑着将紫檀木匣子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大观贴》可是祁文瑞的镇宅之宝啊。这寿阳相国一死。家中儿孙居然败坏到如此地步!组安,这你可要深深引以为戒,治家之道不可疏忽!”

    “祁文瑞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寿阳相国后代中也就儿子祁世长还有些出息,要不然也不会被孙儿一辈偷出来卖掉了。这祁世长还是有些麻烦,不过在购进地时候我可是琉璃厂地生人,五千两银子便拿了下来,祁氏就是想查也无从下手了!可笑那店铺掌柜的不识货,明明是正品心中却以为是赝品。摆明了想坑我一把,张口便是十五万两,我正好也就借坡下驴,当成赝品和那掌柜的砍价……”

    谭钟麟听后惋惜地摇摇头:“居然才五千两?!这祁氏所藏的《大观贴》虽然是残本,不过才一卷,但是那也是价值连城,哪里是五千两银子所能够拿下的?你小子可真是拣了个大便宜,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这《大观贴》不过是个死物。父亲大可以放起来自己观赏,送人就不必了,毕竟寿阳相国的名头还是非常麻烦的。”

    老头子笑着说道:“为父要这有什么用处?倒是你拿去好好临摹一番才是正经……刚才你和李合肥谈过了么?”

    “恭邸出山重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点上对李鸿章是非常有利地。总比庆王那个只会贪污不干实事的人占位子要强得多,想来他是非常乐意看到这点的。不过重新启用恭邸。老佛爷那里未必过得了关……”

    “这不是问题,庆王倒了他留下的位子总需要有个合适的人来坐,尤其是眼下这个局面,更需要有个能担事的人出来。显然庆王是不够格的,数数这些王爷,也就是恭王能够应对这个局面……”

    “若是恭王出山的话,依照这几十年恭王地经历来说,多半还是主和的面大……”

    “哼哼,主和、主和……哼,也就是翁常熟会想着打仗,他好收拾李合肥啊!朝廷从上到下犹如朽木一般,不像翁常熟那样在背后一个心思想着怎么陷害合肥的,这就算是不错了,你说这样的仗怎么打?!”老头子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听后也是叹了口气,谭钟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拍拍肩膀说道:“闿儿,为父倒是觉得这几个月你长大了不少,年轻人么,为父理解你地心情!你没有鼓动李合肥主战,反而是借着和谈来主战,这很不错!大丈夫再世,几多烦忧,当要拿得起放得下,李合肥也算是位极人臣尚有这么多肘,就是老佛爷也是如此。能成大事者绝非迂腐之人,更不会有着自己的性子来办事,你确实没有让为父失望!”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国势日趋艰难,合肥也常言大清现在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贴西补,居然成一净室,既有小小风雨随时贴补亦可支吾对付,一生练兵、洋务却没有放手办过一件事。”

    “李合肥远胜于翁常熟,常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耳,合肥固然有错亦不失一大丈夫。熟功熟过,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我们是掺和不上的,要说我

    局外人想要拉李合肥一把,那就先把恭王抬出来取代!”

    随着谭钟麟来到京师,一场浩大的政潮也随之掀起,这次目标直指运气一直良好的庆亲王奕劻。老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交了奏章来弹劾王存善、周荣曜,进而牵出了奕劻,一时间京师各路高官都拭目以待。

    由于突击缉捕周荣曜,并且控制了消息外流的渠道,庆亲王奕劻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安插在广东海关的周荣曜已经被人家给灭了,而恰巧这段时间衙门里面因为中日两国开战事务繁多,奕劻也没有时间来理周荣曜这个包衣奴才,弄得谭钟麟的弹章都递交给皇帝和太后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与谭钟麟的奏章配合的便是《强学文摘》关于肃贪的报道,沈静、陈飞和几个幕僚写了数篇文章发表在《强学文摘》上,里面指名道姓的要严惩庆亲王奕劻这样的贪官污吏。

    光有表面功夫是不够地,谭钟麟为了弹劾奕劻更有把握。借着觐见慈禧太后地功夫。向太后敬献了十二个精致的玻璃玛瑙杯,这是从意大利订购的,按照贺寿地规格体制来专门设计的花样。也算是中西结合的产物。其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说白了就是玻璃杯,只是这个时代中国的玻璃制造工业没有发展,少数的玻璃制品非常单调粗糙,远不如国外地精品玻璃制品。再加上谭钟麟刻意讨好慈禧太后,玻璃杯的图案非常考究。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胜在心意,这让慈禧太后心怀格外畅快,同样连慈禧太后身边的几个红人,诸如李莲英、福、那桐等人都有份,不过规格体制就是另外一套了。。

    谭钟麟讨好慈禧太后是不遗余力的,除了玻璃玛瑙杯之外,大翡翠扳指、鼻烟壶、西洋座钟……精细的西洋小玩意足足装了两大车。最讨慈禧太后欢心的便是一对纯白色的大鹦鹉,张嘴便是:“太后福寿万年!福寿万年!”听得慈禧太后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了。

    —

    来到京师为慈禧太后贺寿的官员很多,虽然也都各自备了贺寿地礼物。但是毫无疑问谭钟麟是最出彩的,也是最舍得花钱的。这些礼品加上送给太监、重要的官员地礼品算起来不下十万两银子。这一切都是谭钟麟扳倒奕劻的砝码,只有把慈禧太后和她身边能够说得上话地人都哄高兴了,扳倒奕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扳倒奕劻用不着这么费劲,就怕慈禧太后会从轻处罚奕劻,那样可就给自己留下了后患,这种傻事谭钟麟是不会去做的。

    谭钟麟虽然算是大清的高官清贵,但十万两银子拿出来给慈禧太后置办寿仪还是非常心痛的,好在谭延闿的抵羊纺织厂筹借了这笔资金供谭钟麟,本来是打算打入到谭延闿的股利分红当中去,剩下来由健民制药来偿还,结果抄周荣曜与王存善府邸的时候,所获得的收获已经足以填平这个大坑了。

    “父亲,觐见太后的结果怎么样?!”谭延闿在老头子回到家中后便急忙问道。

    老头子神秘的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应该差不多。闿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庆亲王的来路?”

    谭延闿说道:“听说庆王福晋经常出入内廷,挺搏太后欢心……”

    “呵呵,你还不知道,奕劻本来住在方家园,和慈禧太后的母家为邻,以前就是常为慈禧之弟照祥代笔写信问候太后起居,后来又结交恭王,逐渐出任要职,最重要的便是他和太后另外一个弟弟桂祥是儿女亲家,这门亲事才是奕劻发迹最重要的砝码!”

    “还有这种事?!”谭延闿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庆亲王居然有这样的来头,原本以为他是皇室远支应该不像恭王、醇王那样有着深厚的先天政治资本,只是趁着恭王被打压,醇王病逝的机会白捡了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肥差,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和慈禧有着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在这个时代,谭延闿最清楚的事情便是尽可能的不去做任何招惹慈禧太后的事情,慈禧的强势在中学的教科书中描写的太多了,连光绪皇帝说软禁就软禁,在中国这个地盘上,还有什么她做不到的?!

    “怎么?害怕了?!”谭钟麟看到谭延闿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中明白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畏惧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看轻谭延闿,相反他倒是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现在只有少数人才会意识到这个朝廷是谁说了算,那些一心想着抱皇帝大腿的官员到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混迹官场并不是全靠人缘,人缘好的潜台词便是一个庸吏,这样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顶多像他自己这个水平

    错了。谭延闿有些尴尬的说道:“父亲既然如此安亲的道理……奕劻居然有这样的后台,也是孩儿先前没有注意到,只是认为奕劻不过是条会听话的老狗,才会得太后宠信……”

    “呵呵,这不算什么,其实要说做官也很容易,重要的便是观察哪些人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哪些人是自己万万碰不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干出一番属于自己地事业。在这点上为父倒是觉得张南皮做得最好。李鸿章前半生树敌太多。这欠账都算到下半辈子了,这才会导致他最近十多年一直都不是很顺。”老头子笑着说道。

    沉吟一会老头子接着说道:“要说准备,其实为父到也有些根底。前段时间接到你的信件之后,为父也曾思量良久,最终决定缉捕周荣曜顺便弹劾庆王奕劻。一方面出于奕劻此人贪鄙误国,这种人留着身居要位是绝对要坏大事的;另外也是除掉一个周荣曜这样地前台小卒子,日后恐怕庆王咽不下这口气,会寻机报复为父。对付为父倒没有什么。我已经老了,做到两广总督的位子可以说是非常荣耀了,但是你还年轻,结下庆王这个仇家对你以后十分不利……”

    谭延闿说道:“为了孩儿实在让父亲操心了……”这句话他倒是发自内心的,老头子对他要求严格这也是为了他成才、成器,老头子这一生本来平平安安的就算过去了,临老还要为自己铺平道路,这样的安排除了父子亲情之外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老头子听后摆摆手说道:“为父不为你着想还能够为谁?只是盼你早日长大。明事理、知进退,早日能够独当一面,为父也就放心了……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扳不倒奕劻,只要熟悉慈禧太后心中是怎么想的。然后再去行事,虽不敢说是万无一失。但也绝对不会出现太大地纰漏。当年营救恭王、顶撞吴棠都可以算得上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不过那个时候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才刚刚被收拾,朝局不稳定,多两个人为恭王说话也就没事了;至于吴棠那档子事,也是在清流与洋务派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插上这么一手……”

    “可是这次庆亲王奕劻和慈禧的姻亲关系也实在太近了……”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沮丧的说道。

    “哼哼,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太后!别看慈禧太后日食万金,几千万两银子去修颐和园,就以为她可以容忍别人如此奢华耗费;这个女人可以自己靠卖官鬻(yu同玉)爵等手法驾驭各派大臣保持朝局平衡,就可以纵容底下的大臣也可以贪污中饱、拉帮结派。恰恰相反,这个女人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看看左宗棠和翁同龢当年因为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件就知道了,什么江浙党、两湖派,最后弄来弄去都被这个女人一挥手来个烟消云散,清流也被她当成臭袜子用完扔到一边去了……”谭钟麟冷冷的说道。。

    “父亲地意思是……”

    “今天入宫在东暖阁觐见太后、皇上,一切和为父想的差不多,还是太后说话算数,皇上根本就是个摆设,连话都不说的。不过太后和皇上对奕劻的贪污还是非常关注地。哼哼,一个周荣曜家中就可以轻易翻出价值上百万两脏银的证物,那就更不要说他地后台老板奕劻了。奕劻贪污也是必须要暗中输送给太后和一些内廷太监等人的,不过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贪大送小,自然会惹怒太后和那些有关系的人……”

    “现在清流的人都已经闻风而动开始纷纷递交弹章弹劾奕劻了,不过若是太后一心维护的话,恐怕还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钟麟笑着说道:“晚上为父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你就明白宫中的真相了!”

    看着一脸神秘的老头子,谭延闿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早先就觉得老头子在北京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可是自己北上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而且又在北洋这个漩涡中蹲了几个月。就是这样老头子依旧没有把底牌亮给自己,那个眼线毫无疑问规格是非常高的。

    不然上次徐致祥弹劾张之洞,就这么巧老头子的消息居然比朝廷的秘旨还要快?谭延闿不信老头子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是这种获得朝廷高层机密情报的通道无疑是一笔宝贵的无形财富,想象以老头子的身家养不起李莲英这样的狠角色,那都是张口以万两银子为单位的狠人,老头子有些闲钱却缺乏这样的门路,剩下来还能够会是谁呢?!不过这既是一次机遇又是一次挑战,周荣曜背后的老大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庆亲王奕劻,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心都变成黑色的了,这朝廷中论论各路官员谁最贪,庆亲王奕劻肯定是榜上有名,其贪污的水平赶不上内务府,人家内务府好歹也算是扯了太后过寿的虎皮从中谋利,这庆亲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直接就是伸手要银子啊!

    只要老头子肯出面,庆亲王的官帽绝对保不住,关键是在慈禧六十大寿这期间上报的话,很难一棍子将庆亲王打死,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在庆亲王在血缘关系上远不如他的前任恭王和醇王,属于皇室的边缘人物,也不知道当年怎么这么好运,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头衔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北洋军费都要过他的手,如果说他没有伸手捞银子,这谁也不相信。

    “做掉周荣曜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周荣曜就算是在前台的小卒子,想必留在本人手中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公然走私鸦片,获利绝对不是一个小数,打打对折后除了上交给后台的贪墨款项之外,留下来的距离五十万两也就差不多了。无论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是他走私鸦片,周荣曜都必须死,至于庆亲王奕劻下场会好点,但是离开政治中心从此没落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估计老头子不愿意亲笔写这封信,内心中对收拾奕劻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让沈静写则是看看自己地态度如何……”

    “信上都说些什么?”方榕卿一边继续冲茶一边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广州那边查处几个贪官而已。再过一个多月,老头子要亲自北上进京为慈禧太后贺寿,估计到时候也就是我离开北洋地时候了!”谭延闿淡淡的说道。说完便把信件递给了方榕卿。

    谭钟麟这次在慈禧太后贺寿的地方大员名单之中,这全都是因为老头子本身就是慈禧太后地铁杆儿,再加上这段时间不断的为贺寿捐出银两,这都给慈禧太后留下了非常好的印相,所以才有这等恩典。慈禧过寿也是一次官位勋爵的大批发,几乎大清帝国所有的官员都希望能够获得进京为太后贺寿的待遇。不过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地,慈禧太后心中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像荣禄等人这次回京贺寿多半是弥合过往的裂痕。

    老头子自然和荣禄有所不同,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数次顶撞过慈禧太后,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就是非常稳定,湖南老宅赐书堂中那几个“福”字可不是每个慈禧太后身边的人都能够得到的,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是对他们之间关系密切的佐证。

    如果不出意外地话,是否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在这一个月当中做出决定。当然加上缉捕、审问周荣曜,这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留给谭延闿的时间就进一步压缩了。

    “庆亲王奕劻的福晋听说是经常出入宫禁地,与慈禧太后的关系非常密切。如果要动周荣曜地话……”方榕卿看过信件之后,也就明白前段日子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来源是怎么回事了。要筹得五十万两银子这么巨大的钱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抄贪官,这样发财的速度比走私鸦片还快上几分。

    “前段时间的卫汝贵已经是惹得天下怨恨纷纷,若是把老劻的家底捅出来,谁也保不住他!此人庸碌无能,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不办实事,天天想着怎么捞银子,这么一个老东西早该滚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纵容属下大肆走私鸦片,这将会害了多少人,卫汝贵和他相比还算是正派人了!”谭延闿有些气愤的说道。

    方榕卿知道丈夫最恨的便是鸦片,她也知道鸦片害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可惜这次对手是庆亲王,如果撞上了真是祸福难料,真是让人为难的很,只是说道:“庆亲王掌权多年,纵然名声不佳也多少算是根深叶茂,夫君这件事要谋定后动,否则殆害无穷!”

    “呵呵,这件事确实是要好好筹划一番,现在老李还指望老劻那边多吹吹风好议和,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月老头子就要到京师了,这我这北洋幕僚做的也就到头了,老李生不生气跟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甲午战争比谭延闿想象的要开战的早多了,后面什么情况真是很难预料,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李鸿章,该出得力都出了,至于后面的结果就看李鸿章自己怎么走了。

    “夫君,去年李中堂曾经惩治过一个内务府的狗腿,事后太后非但不责怪李中堂,还大

    ,而内务府也未敢对李中堂有何动作。现在庆亲王与之相提并论,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很多共同之处,悉心经营之下也未必不会成事,只是中间冒得的风险太大了些。公公只写了一个信封,信是文渊代笔,可见公公对此事的态度也并不抵触,就是有些为难罢了,这完全要看你最终的态度,也许公公那里已经运筹好了……”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管事了,这次他能够动王存善已经是实属不易,依照他以前的脾气,连吴棠都奈何不得他,甚至还会赔礼道歉,到现在他更不会对庆亲王有所畏惧,估计他手上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有庆亲王这个主子,周荣曜这个包衣恐怕是贪污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岂止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想想李中堂的大哥李翰章在任湖广总督里,三年的时间从盐政上公然走私所得不过三百万两,这个周荣曜居然比李翰章还狠。一年就弄出两百万两。还有比他更能干地贪官么?!”

    方榕卿微微一笑说道:“恐怕这都是你早先算计好地?公公刚说五十万两,你这么快就找好了来路,眼睛盯着周荣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只是找个比较好的时机下手罢了。”

    “呵呵,你真是够聪明的,连我都有些害怕了……今天晚上我在书房,老头子这封回信我要好好斟酌一番。如果我身边有个像桑治平、王闿运或是梁鼎芬那样地幕僚在身边跟着,那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沈文渊、陈宇盛、寇仲卿不都是你的智囊么?听府中人说这三个人才干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你还不知足……”

    掀翻庆亲王奕劻尽管难度是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做到,政坛上想要没有敌手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一次是疆臣弹劾枢臣,这种情况在清季以来还是非常少见的。从曾国藩时代到现在,疆臣手中的权力是越来越大,尽管中央不是没有想过要敲打敲打这些拥兵自重地疆臣,可惜从太平天国运动中走出来的这批疆臣核心非常明显,都是围绕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身边。势力极为庞大。最显著的一个例子便是曾国藩丁忧期间被夺情,这在以孝道治国的清朝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疆臣权力非常大,但是在慈禧等人的运作下,也不时的采用平衡战术来抑制地方势力过于膨胀。清流地蓬勃发展便是基于这种平衡战术才发展起来的,而清流的主力几乎全部是枢臣。数十年来的政治风向标都是应证了枢臣弹劾疆臣这个模式。疆臣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挑衅枢臣,要是反击也是在被弹劾后才开始运作。这数十年来地政坛纷争都是围绕疆臣和枢臣之间的分歧,就是最著名地杨乃武与小白菜这种曾经轰动全国的著名案例,背后也是翁同龢领导的江浙派与左宗棠领导的两湖派相互倾轧,最终官司打到慈禧太后面前以两湖派受到沉重打击为结局。

    左宗棠这种级别影响甚深的封疆大吏败北也不是事出无由,他的马仔们贪污太狠,判案是黑白颠倒,惹起的民愤实在是太大,可谓是天怨人怒。再加上这个狂人居然和曾国藩与李鸿章都给闹翻了,当然也不排除双方演双簧戏的可能,不过在表面上左宗棠和疆臣的核心远离了不少,有自立门户的嫌疑。以慈禧太后为核心的中央自然不愿意看到另外一个曾国藩成长起来和中央作对,管你是双簧也好,真的关系交恶也罢,一个闷棍直接拍死。左宗棠一系经过这次打击之后,几乎是飞灰烟灭,这算是数十年来疆臣吃亏最大的一次了。

    —

    谭延闿觉得慈禧太后和当年处置左宗棠的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在诛杀肃顺、贬斥恭王之后,最近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不可的话,那也就剩下光绪皇帝一个了。慈禧最喜欢的是能够讨她欢心,听话的大臣,这两个标准不算高,枢臣中间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是按照这个标准在疆臣们中间翻腾一下,却发现阳奉阴违的人太多,听话的未必能够讨她欢心,讨她欢心的未必听话。

    谭延闿想要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要衡量一下场外打分——毫无疑问,老头子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估计这根辫子还不小,在道德这个制高点上是绝对不会出问题,关键是如果将奕劻和老头子放在慈禧面前,到底那个分量更重一些?

    奕劻和老头子都符合慈禧最喜欢的大臣两个标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老头子是疆臣中少有得慈禧太后欢心又听话的人,牺牲老头子等于是自断臂膀,

    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一旦案子被摆在桌面上来,运就已经注定了,慈禧不会牺牲老头子,那牺牲的人肯定就是奕劻,毕竟听话、会阿谀奉承的枢臣在慈禧身边并不稀罕,奕劻接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当年也是爆了冷门,亲王多的是,少了一个奕劻还有更多的亲王来等着这个位子,他们一样会听话!

    谭延闿没有料错,谭钟麟确实是抓住了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之间的把柄。说起来这个把柄落到沈静手里非常意外——沈静只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一名广州电报局收发人员。让这家伙守口如瓶,将所有周荣曜发出或接收的电报都留一份底稿。

    原本沈静也不指望能够从这条路上获得什么有价值地东西,结果却出乎他地意料之外。不到半个月有关周荣曜的电报居然有三四十份之多,其中有三份是周荣曜与奕劻之间联系的电报。里面闪烁地词汇告诉了谭钟麟广东海关有两本账簿,并且还通过这些电报,发现了周荣曜有走私鸦片的嫌疑。。

    陈飞则是通过抵羊纺织厂董事会中的几个董事了解到周荣曜在他们进行进出口贸易的时候,公开索要贿赂,按照商品价值的多少来收受贿赂。如果不给的话。货物就被海关给扣住,并且还会对广州商人进行威胁。这种事情都成了广州商界公开地秘密,对付这周荣曜也唯有甘心送上金银了事。而且最为恶劣的便是周荣曜将奕劻的那一套也学了过来,商人想要见他也必须要付上一笔见面费才可以得见,否则你连行贿的门路都找不到。

    这还都是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通过电报所提供的线索,周荣曜伙同当地不良商人与外商相互勾结走私鸦片的事情已经坐实,城内鸦片馆有数家都是周荣曜所有。光是这些鸦片馆的价值,就是周荣曜做一辈子地署理海关所拿的薪俸也不足够,这些钱都是哪来的?毫无疑问,除了贪墨之外没有其他的路数。

    最不能让谭钟麟所容忍地便是王存善和周荣曜相互勾结。想要通过周荣曜这个门路结交庆亲王奕劻。王存善这么做对谭钟麟来说是一种背叛,他还没有老死。还坐着两广总督的位子,刚到广东不到半个月就给王存善提供了一个优厚地实缺,他王存善就是这么报答谭钟麟的?谭钟麟发怒了……

    五月二十五,这天早上广州的主要官员都来到码头恭送谭钟麟北上为慈禧太后贺寿,晚上的时候周荣曜和王存善都各自回到家中休息。就在这午夜时分,沈静和陈飞分别带队,调动了总督府侍卫队,加上总督府可以调动的兵勇三百人兵分两路,将周荣曜和王存善在广州的府邸团团包围起来,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捆绑控制起来,并且对其府邸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王存善那边没有什么好查的,陈飞想要的东西基本上在前段时间秘密调查的时候,都弄到手上了,这还是藩台王之春给予了很多协助。至于周荣曜那边可就大条了——沈静和杨超待着十五名侍卫队战士将周荣曜的书房、卧室等机要地点严格控制起来之后,便开始对其进行仔细的搜查,每一本书、每一片布片都被翻出来严格的搜查。

    可能是周荣曜感到自己的靠山是庆亲王,没有人敢动他,所以在隐藏机要文件的时候也没有多做掩饰,沈静和杨超没有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往来的书信,相比之下从周荣曜府中翻出来的金银珠宝和七十万两银票反倒是落了下成。只要周荣曜一狠心,在庆亲王保证他家人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给认下来,就算在他家中翻出座金山也没有多少用——周荣曜不过是只摆在前台的小蚂蚁,后面的老板奕劻才是大鱼。

    谭钟麟交代给沈静和陈飞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找到周荣曜与奕劻之间往来密切的证据,尤其是奕劻直接指使周荣曜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有这样才可以一举掀翻奕劻。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也只好在周荣曜是奕劻府上包衣的身份来做做文章了,不过想要凭借这些来掀翻奕劻,恐怕会有点困难,甚至拿奕劻丝毫没有办法也说不定,这样可就陷入被动,说不得真要将谭钟麟和奕劻摆在慈禧太后面前做个选择了。

    “瞎了这么这群奴才的狗眼,你知道老子是谁么?!”周荣曜在总督府签押房中大声咆哮道,他晚上和一群人喝得天昏地暗,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人套上头套押回到这签押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