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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勇萍儿舍身守大船,沈今竹逃亡太湖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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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今竹一边大叫有贼人,一边跑回船舱拿出她的短筒燧发枪,她一共有六把,送给徐枫、庆丰帝、元宝、干爹汪福海各一把,自己私藏了两把防身,这个是荷兰人最新式的□□,有一个装着子弹的转轮,转轮里装着三发子弹,可以连发三枪。这时萍儿已经吓呆了,她手里还捧着准备拿给沈今竹的望远镜,沈今竹递给她个包袱,里头装着几个像是泡发海参似的陶制炸【弹,“拿着这个,现在保命要紧,要是有贼人过来,你就点燃引线扔过去炸他们。”

    这时睡在隔间的峨嵋穿着月白中衣就跑过来了,她手拿着一柄长刀,见沈今竹手里的燧发枪,一把抓在手里,沈今竹问道:“你会使这个?”

    峨嵋端着枪平举试着瞄准,说道:“和师傅去牛首山打猎的时候他教过我。”沈今竹暗道:孤男寡女上山打猎,你师傅不是在教徒弟,而是——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啊!

    这时房门腾的一下被踢开了,萍儿紧张的握抱着一包袱炸弹瑟瑟发抖,忘记了沈今竹的叮嘱,峨嵋则冷静地端着手里的燧发枪瞄准了来人,正是女镖头丹娘和她的一个徒弟,她的双刀上都全是血,胸口也有飞溅的血渍,大声说道:“东家!镖局有内鬼,值夜的镖师和水手全被哄骗喝下毒酒,已经全死了,那人砍断了主帆,还释放了信号,现在大船走不了了,我和智百户除掉了内鬼们,智百户在下面放小船,我保护您从缆绳上吊下去!”

    沈今竹拿着一个小包袱出了船舱,智百户已经划着小船到了大船旁边,担心歹人划船拦截,他已经将其他几条小船全部凿沉了,这是唯一的逃生船。他手里牵着从楼上扔下来的缆绳,要她们一个个的抓着缆绳滑下来,沈今竹用帕子裹着双手,第一个顺着缆绳溜下去,丹娘要萍儿先下去,萍儿抱紧了包袱只是摇头,说道:“你们先走,我——我不行的,我抓不紧绳子,你们先走。”

    这时已经有几个穿着夜行衣的匪徒上来三楼的甲板处,峨嵋连开了三枪,两人中弹,燧发枪的子弹已经打空了,匪徒躲在掩体后面,怕吃枪子儿,也不敢贸然过来,丹娘将绳子抛给峨嵋,峨嵋抓着绳子径直跳下去,落在湖面小船下面时松开手,智百户配合默契的一把抱住了她,无奈徒弟太重了,加上下坠之力,智百户这种壮汉都被压塌了跌坐在船舱里,师徒滚成一团,差点弄翻了小船。

    丹娘和女徒弟身手敏捷,均轻松的顺着绳索滑下来,沈今竹抬头看着留守在船楼上的萍儿,急忙叫道:“你抓着绳子快下来,不要害怕,我们都在下面接着你!”

    萍儿从栏杆上探下头来,却不像刚才那样瑟瑟发抖了,凄然一笑,说道:“你们快走!我不会用兵器、也不会水,会拖累你们的。”

    这时数十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围过来了,萍儿抽出防身的匕首割断了缆绳,断了后路,用线香点燃了包袱里的土陶炸【弹,一个一个的朝着人群扔去,轰隆轰隆!三楼甲板上顿时火光四溅,硝烟弥漫!

    呛人的火药味和着陶片、木头还有人的残肢从头顶上落下来,众人咬牙荡起了船桨,四个人一起划动四只船桨,女镖头丹娘举着一个门板立在船尾抵挡从大船射过来的箭矢和子【弹。

    小船在太湖上飞速前行,很快隐没在夜色中,远处大船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声,最后一声更是如雷霆万钧般,是数个炸【弹一起爆【炸才有的动静和声响,但见大船上腾起了个巨大的火球,整个船楼都被炸榻了!

    “萍儿!”沈今竹看着远处着火燃烧的官船,簌簌落下泪来,她和萍儿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月时间,虽配合默契,但是情谊远不如璎珞和峨嵋,她真没有想到萍儿会为了她舍命,拿着炸【弹拼死一搏,以留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炸【弹的威力使得那艘挂着两串红灯笼、如幽灵般的船只都调转了船头往旁边挪开了,就怕船上还有炸【弹。这时漆黑的夜空开始落下了细雨,将沉浸在失去萍儿的伤痛中的沈今竹惊醒了,她站在船尾举起西洋望远镜细瞧,说道:“那艘大船已经放下十来艘小船下来寻我们,都伪装成渔船,看来他们是早就准备好了。峨嵋,护好火【枪和火【药,莫要淋湿了。”

    身后的峨嵋喃喃道:“已经晚了,防得住雨水,防不住湖水啊。”

    “什么?”沈今竹回头一瞧,但见峨嵋所在的船舱正咕噜噜的往外冒水,智百户干脆脱去了上衣去堵缺口,丹娘和女镖师挥着葫芦瓢往把船舱的积水往外倒,小船勉强不往下沉了。峨嵋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歹徒的小船已经搜寻过来了,我们的小船撑不了多长时间的,我最重了,干脆跳下水抱着门板跟着你们,你放心,我水性很好。”

    言罢,峨嵋抱着门板真的要往水里跳,沈今竹想起刚才萍儿的舍身忘死,她忙阻止了,指着东南方说道,“刚才我用望远镜瞧过了,那里黑乎乎的一片应该就是岸边的芦苇丛,我们可以在小船沉没之前靠岸的。”

    于是众人协作,丹娘堵着越来越大的缺口,女镖师往外舀积水,沈今竹、峨嵋还有智百户拼命的划动着船桨,往岸边划去。沈今竹看着后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黑点,不由得着急了,说道:“再快一点,他们好像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了。”

    快要靠岸时,小船已经进了大半舱的水,根本划不动了,众人只能跳下船,踩着齐胸的湖水,在淤泥中互相搀扶着,艰难的往岸边走去,雨水渐渐大起来了,智百户个子最高,他将□□和火药放进一个竹筒里,绑在后脖上,以免淋湿了,每个人至少拖着两斤淤泥上了岸边,都光着脚——还是智百户考虑的周到,他担心鞋袜在踩湖底淤泥的时候被黏住,叫大家下水时都事先把鞋袜都脱了。

    众人匆匆洗去裤管和腿上的淤泥,重新穿上鞋袜,穿鞋的时候峨嵋疼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沈今竹觉得不对劲,强行脱了她的鞋子,赫然看见她的足底已经是殷红一片,浸透了轻薄的松江布做的暑袜,峨嵋咬牙说道:“在淤泥里被河蚌壳划了一道口子,不打紧的,还能走路。”

    智百户忙撕了衣襟给徒弟包扎伤口,沈今竹说道:“不要逞能了,智百户背着你一起——”

    一柄长刀架在沈今竹的脖子上,女镖头丹娘将沈今竹胁持在怀中,冷冷说道:“我能放他们走,你必须留下。”

    女镖师丹朱鞋子穿了一半,见此情形,不禁惊呼道:“师傅!你——”

    丹娘右手用长刀胁持着沈今竹缓缓往湖边退去,不忍直视爱徒的惊讶失望的眼睛,说道:“我不配做你的师傅,我背信弃义,出卖了东家。上个月他们把我丈夫的人头送过来了,如果我不配合他们,下一个人头就是我守寡的娘,再下一个就是我儿子。”

    沈今竹猛地回想起丹娘冲进卧舱时的情境,说道:“信号是你放的,主帆也是你砍断的,人也是你毒死的,这小船也是你偷偷凿的洞,方才你还装模作样堵洞口,呵呵,其实在暗中放水吧,难怪这船沉的如此之快,原来你才是内鬼。”

    丹娘面无表情说道:“除了毒不是我投的,其他都是我做的。我的任务是把你绑走,你们快走吧,等我放了信号要歹人来接应,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了,丹朱,你跟着智百户和峨嵋一起走,他们不会留活口的,你我师徒多年,今日缘尽于此吧,以后再见面,大家就是仇人了,我不会留情,你也——你好自为之。”

    峨嵋骑在智百户背上破口大骂:“快放了今竹!你这蠢货,知道他们不会留活口,难道你不是活人吗?你都死了,你儿子岂有命在?”

    智百户背紧了峨嵋,不让她下来,说道:“丹娘,你若此时肯放下屠刀,放了沈小姐,我们可以不计前嫌,帮你救出儿子。”

    丹娘瞳孔猛地一缩,右手的长刀逼近,刺破了沈今竹咽喉的皮肤,一行鲜血如蚯蚓般流下来,丹娘冷冷道:“废话少说,你们再不走,我就放信号了,谁都走不了。”

    沈今竹竭力往后仰着脖子说道:“你们快走吧,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他们若要我死,我早就死一百次了。你们走后,立刻去苏州找锦衣卫,匪徒在太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蛛丝马迹可查,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拿着我的包袱,务必完成月港的交易,把这笔生意作成了,我会回来的,呵呵,有金山银山在,我也舍不得死啊。”

    丹娘点燃了一个小竹筒,红色的焰火腾空而起,映红了人们的眼帘,和方才官船上的一模一样,沈今竹叫道:“智百户,快带着峨嵋离开!”

    “你放心,我定会完成你的托付!”智百户对着沈今竹点点头,背着峨嵋拔足狂奔,一旁的女镖师跟紧跟其后。丹娘掏出绳索,捆住了沈今竹的手脚,沈今竹对着脖子上的长刀苦笑道:“我无法反抗,也跑不动,这刀可以放下了吧,夜风太凉,我身上都湿透了,万一憋不住打个喷嚏往刀口上撞,切断了咽喉,你拿着一具尸体,不好向你主子交差的,你儿子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丹娘紧了紧沈今竹手上的绳索,这才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刀。沈今竹见状,继续开始攻心之战,说道:“丹娘,你是璎珞在虎威镖局千挑万选出来的女镖头,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啊。

    我也是女人,晓得其中的难处,我们除了要解决男子们遇到的一切苦难,还要面对性别这个不容改变的事实。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女人一辈子受困于内宅和家务,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出嫁前依靠父母兄弟,出嫁后如藤萝一般缠着夫家这颗大树才能生存。凭什么?大家都是有手有脚,有思想的人,我们女子生下来就因脐下三寸的地方没有长根棍子就低人一等吗?”

    丹娘意外的瞪大眼睛,没想到一个千金大小姐能说出“棍子”这种粗鄙的话来。

    沈今竹偷瞄着丹娘的神色,好像有些动容似的,于是乘热打铁继续说道:“人分三五九等,是因为善恶、美丑、聪敏愚笨、勤劳懒惰还有好运歹运等原因。我们女人却因为性别而受到牵制,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之时,又没说女人就一定要在家里等着被父兄、被丈夫和儿子决定命运,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一生的悲喜都要被男人控制?”

    “像我们这种鼓足了勇气当面立户、自己养活自己的女子则被人视为异端,被打压牵制,我们越是优秀、就越会引起一些人莫名的惶恐,冷嘲热讽的,逼着我们回归大家庭,连身边至亲的人都不理解我们,也纷纷以爱的名义规劝我们回去。唉,女子在外头抛头露面养活自己,倘若心灵不够强大,那些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眼光就能把人击溃了。可是鸟儿一旦尝到自由的滋味,如何会心甘情愿回到鸟笼子里去呢?自强自立确实辛苦,可在家相夫教子,还要捏着鼻子替丈夫养姨娘侍妾,和妯娌公婆勾心斗角,难道不辛苦、不心累?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我们并非不想着要安逸舒服一些过日子,可是尊严和自由在我们心中比安逸更重要,对不对?”

    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丹娘从十五岁开始做女镖师,到现在四十出头成为作为威武镖局的第一女镖头,吃得苦、听的嘲讽远多于沈今竹,此时此刻有惺惺相惜之感,倘若丈夫和儿子没有出事,我们或许可以把酒言欢,互相倾倒苦水,述说这些年的不易,这些苦楚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可是现在——

    前来接应的船只已经靠岸,沈今竹不再言语,小船靠岸,站在船头上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敏捷的跳下船,他手上举着火把,居然是一个异国人的面孔,沈今竹觉得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男子说的一口葡萄牙语,调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朱诺小姐,或者——称呼您为沈小姐?”

    那个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猥琐的靠近了她,像猎狗闻猎物似的从头到脚嗅了她一遍,沈今竹闻着男子一股熟悉、恶心的气息,是梅【毒的气味!顿时想起来他是谁了,“你是北大年葡萄牙商馆的卡洛斯!”

    沈今竹跟随洋干爹弗朗克斯离开巴达维亚后,第一个落脚的城市就是北大年,当天弗朗克斯带着她下馆子吃饭,和葡萄牙商馆的卡洛斯众人相遇,卡洛斯对她出言不逊,弗朗克斯拔剑提出决斗,来保护女儿的尊严,弗朗克斯获胜,卡洛斯不服气,居然背后拔枪要射杀弗朗克斯,沈今竹的手比他快,飞速拔枪打掉了他的枪,也炸【断了他三个手指头。

    卡洛斯嬉笑道:“很荣幸你还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我的记性也不错,敢冒犯我的尊严的人最后都去见上帝了,哈哈。”

    沈今竹瞳孔猛地一缩,“是你杀了酒楼的活计和掌柜,还放火烧了客栈?”那个酒楼的店小二还认出了她的身份,并偷偷塞给过一张纸条,可惜等她有时间去酒楼找他时,却已是断壁颓垣,全都死绝了。

    “我的手指头就是在客栈丢的,他们不能让手指头重新长出来,就只能拿命赔了,哈哈。”卡洛斯仰天长笑,举着缺了三个手指头的左手说道:“朱诺小姐,自从在北大年被你一枪断了三个手指头,我就一直想着如何和你重逢呢,做梦都忘不了你,本来出于绅士,我应该先征得你父亲的同意才能和你约会的,不过我们都知道了,弗朗克斯并非你的父亲,所以呢,朱诺小姐——”

    细雨如丝,濡湿了沈今竹的长发,因半夜被吵醒,她披散着头发,来不及梳髻,一头秀发贴在前胸和后背之上,她刚从水里走到岸上,全身湿透,轻薄的夏衣紧紧帖服在身上,少女美好的曲线一览无余,此刻又被丹娘捆住了手脚,坐在地上,身体被迫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卡洛斯呼吸一滞,左手残余的拇指和食指探进她的发间,轻轻的揉搓着,嘴唇靠在她的耳边低语,“哦,朱诺小姐,你美的像一个刚上岸的水妖,觉得很冷是不是,今晚就让我用体温慢慢烘干你的头发、你的——”

    虽听不懂这个异国人叽叽呱呱说些什么,但看着卡洛斯色眯眯的眼神和猥琐的表情,丹娘厌恶的一把推开他,她是练家子出身,手劲很大,将铁塔般的卡洛斯推了一个踉跄,差点仰倒在太湖水中,卡洛斯大怒,拔出了随身携带的西洋剑,丹娘挥着双刀摆出一个起手式,毫不相让。

    撑船的艄公也跳下来,叫道:“丹娘!这个西洋人是主人的贵客!莫要对他动手!“

    丹娘瞪着艄公一眼,啐了一口,说道:“呸!你我相识多年,你不知我的脾气吗?最讨厌这种欺辱女人的畜生!我的任务是将沈小姐囫囵个绑回去,他别想碰我的人!“

    这个艄公正是在客栈投【毒,毒【死杨姓商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虎威镖局以前的路镖头,正是他策划了此事。路镖头居然会说简单地葡萄牙语,对着卡洛斯说道:“你是主人的贵客,这个女人也是主人的客人,你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卡洛斯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那么请你转告你的主人,我不想做这位沈小姐的朋友,我要做她的情人。”

    路镖头敷衍了几句,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来披在了丹娘身上,丹娘没有拒绝,她收起双刀,扶着沈今竹站起来,宽大的大氅将两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裹的严严实实,总算遮拦住了卡洛斯炙热的目光,丹娘和沈今竹上了船,卡洛斯正要跟上去,丹娘刷的一下拔刀说道:“我讨厌这个人,要他上别的船。”

    路镖头想了想,对着卡洛斯歉意的说了几句,随即跳上了小船,撑船离开了,卡洛斯站在岸边大声咒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搭上后面接应的船只。

    小船将平静的湖面划出一条线,丹娘压低了声音,急促的问道:“我娘和我儿子呢,他在那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路镖头也低声说道:“你放心,壮儿没事,他们祖孙两个在澳门,过的好好的,以后你和他们在澳门生活,我们全家一起为主人效力,将来——”

    丹娘打断道:“谁和你是一家人?莫要废话,我只想要见到娘和儿子。”

    路镖头说道:“你不用再瞒我了,壮儿是我的种,我一看他的相貌就知道了。当年是我不对,中了赌场的局,诱惑着监守自盗,偷了镖银,被镖局赶出门。是我辜负了你,我为了躲债远走他乡,回来时你已为人【母,我当时太傻,还以为你移情别恋,绝望之下,就去当了倭寇,后来被主人收入门下,才得以洗手上岸。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娘俩。”

    丹娘目光冰冷,说道:“我丹娘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年少轻狂,被你的花言巧语蒙骗,一时冲动*于你,珠胎暗结,我的丈夫虽然平庸,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就是落魄到去码头做苦力,也不会去杀人放火当倭寇!我被你逼的家破人亡,不得已出卖东家,亡命天涯,我会带着家人远远离开,你是我们家的大仇人,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刀下。”

    路镖头恼羞成怒,说道:“你以为自己有多么高尚,多么无私吗?为了你的家人,你出卖了东家、杀了同伴——”

    “胡说!我没有杀他们,是你们买通了跟船的镖师投毒,马钱子牵机之毒,那些人的扭曲痛苦的死相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我杀的是投毒的叛徒!”丹娘眼神很痛苦,“我丹娘三代都是是吃走镖这碗饭的,如今三代人的名誉都毁在我手里了,死后没脸见爹爹和祖宗。我是自私自利,出卖了东家,犯了行规大忌,可是我不会像你这样没有底线当倭寇认贼作父!”

    路镖头反驳道:“我的主人不是倭寇,他出身高贵,岂能和倭寇相提并论……”

    这对昔日恋人反目成仇,沈今竹低头不语,脑子里却贪婪的收集着消息:路镖头以前做过倭寇,跟着新主子洗手不干了,而且还出身高贵。葡萄牙人卡洛斯是他主人的贵宾,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把我以客人的名义强行绑架带走所为何事?还真是复杂啊,背后元凶到底是谁呢?萍儿投出了那么多的炸【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驻守在太湖附近的军营应该听到动静了吧,赶紧找机会乘机逃跑。

    沈今竹被带到了那艘挂着红灯笼的幽灵船上,一登上大船,甲板上赫然放着一口大棺材!沈今竹被强行灌了汤药,晕倒在地,被装进了棺材里。

    等她再次醒来时,眼前的一切都令她惊讶不已,她不知何时被人换一身全是繁复的纯白蕾丝堆砌而成的寝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揉着昏沉沉的头颅从棺材里坐起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曾经给你讲过,在我的家乡,有吸血鬼的传说,每到晚上,吸血鬼就从棺材里蹦出来,四处吸食人血为生,鲜血是吸血鬼唯一的食物,我迷人的未婚妻,你就是一个能够在太阳底下暴晒而依旧能存活的吸血鬼。你答应我的求婚,却转眼就投入我父亲的怀抱,成了他的未婚妻,然后你又杀了他,换得了财富和自由,你的每一步都是踏着血腥前进。”

    来者的声音非常柔和好听,沈今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巴达维亚的夜里,那个少年就这样对着她吟诵着情诗,起初她一概听不懂,但是少年人的目光温柔如水,比月光还要柔和,就像床上柔软的天鹅绒枕头般抚慰人心,不带着一丝□□,就像教堂的藻井处描绘的纯洁的天使。

    不需要转头相看,沈今竹就知道来者是谁,威廉,恶魔科恩的天使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