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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遇上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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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节涉及到的日本古代名称:钱汤:即泡温泉的澡堂子)

    青木左卫门从旅笼里出来,直奔城下町一条热闹的街市。

    这几日,没有三浦智光在耳边喋喋不休,他心情大爽,每天早出晚归,将整个安土城都逛了个遍,什么茶屋、钱汤,杂货街、风月场都一一光顾。当然天主阁他没有去,因为没有政令允许,他根本进不去,但却是不辞辛苦,往百里外的音羽城和左之庄城各跑了一趟。

    起初,高桥泰还派了几名侍从,紧紧跟着他,以防这位少主惹出什么祸端来,可被他一顿臭骂后,吓得高桥泰再也不敢派人盯梢,只得写信向三浦智光求救,但却是远水不解近渴。

    今天,青木左卫门身穿一件杏黄色直垂,外披橘色羽织,腰扎丝带,斜插精致的太刀,手挥折扇,风度翩翩的走在街上,不时有女子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有娼妓扶窗而望,高声拉客,希望这个英俊的贵公子,能够赏脸光顾自己的生意……

    此街名曰百步廊,布满商铺店肆,一路望去各类木质招牌迎风摇晃,过往行人更是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青木左卫门走在街上,漫无目的,杂货店、丝绸铺家家都进,却是只看不说。

    任由哪家老板看到如此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贵主光临本店,都是笑脸相迎,结果任由你千张巧嘴,说动四海三川,这位公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店里转了一圈,拔腿就走,害的各位老板又笑脸送出,心里不住嘀咕:这小子不是哑巴,就是脑子有病……

    可当青木左卫门从一家杂货店出来的时候,却未像之前那样急匆匆离去,而是驻在那里,望着前方两眼发直。

    原来,前面来了两名少女,穿着精美的和服,只是一位色泽艳丽,面料轻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高雅的气质,就如庭中牡丹,偶然出得室外,抑不住的光彩照人;另一位则是一袭白色,身材娇小,透出一股淡雅之气,就如深谷幽兰般,初入世俗,却仍是不染埃尘。

    这二人从衣装就能分辨出,乃是一主一仆。青木左卫门亲眼看到,两名女子有说有笑的进了一家丝绸店,不由得两腿不听使唤,魂牵梦萦的也跟着飞了进去。

    这次他一改沉默,进门就深深一躬,彬彬有礼道:“老板阁下,请问贵店上好的丝绸,是哪一款?”

    这家老板叫山田野,一看有贵客光临,立刻满面堆笑,绽开一朵灿烂的菊花,回道:“这位公子,你到本店买丝绸真是来对了地方,店里刚刚到货一批色艳质柔的苏杭真丝,皆是从大明直接转运过来的。”说完,山田野用手一指,“喏,就是这二位小姐正在看的这匹。”

    青木左卫门闻言,也悻悻的凑到二位少女身边,顿觉麝兰扑鼻,蚀骨销魂,不由得伸手在少女刚刚触碰过的丝绢上摸了摸,说道:“恩,色泽艳丽,手感柔滑,的确是苏杭真丝,上品中的上品。”

    接着,他便开始卖弄起来,什么苏杭真丝最早源于吴绫,与楚绢、蜀锦、齐纨、鲁缟齐名,品类繁多,经丝绢、绫绢、乌银绫、衫缎、折皂布……皆为朝廷宫中贡品……俨然一个“大明通”般。

    言及到此,仍觉意犹未尽,偷看两位少女的同时,又苦思冥想,将丝绸之美与女子之柔,生生联系在了一起,说道:“苏杭真丝之所以细腻柔滑,灵性脱俗,穿在身上通体舒爽、余香袅袅,皆因从采桑养蚕到织锦刺绣,全出于女子之手,而大明苏杭少女又以惠质纤柔、姿性伶俐闻名于世,其美艳绝尘,就如眼前的二位少女一般。”

    这句话只说的两名女子,顿时腮边见红,将手中丝绸一扔,身子扭向了一旁。青木左卫门见状,心中暗喜,又继续说:“许多中土的文人墨客,都曾大费笔墨,赞织锦女子之美,小生还记得其中两句为:小妇连宵上绢机,怨君不语归来迟。”

    他抑扬顿挫般吟出了两句唐诗,并用折扇指了指对面少女,又反点自己,眼神轻浮,挑逗之心明显非常。

    可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那位白衣少女突然上前,抬起纤纤素手,“啪”的一声,扇了青木左卫门一个嘴巴,响亮而清脆,吓的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如此嫩腰俏丽的女子,竟这般野性十足,出手狠辣。

    青木左卫门捂着通红的脸颊,感觉肿胀入心,半边脸火辣辣的,顿时怒气上涌,可当他仔细观瞧前面女子的音容之后,表情突露惊讶之色,眼神呆滞空洞,像是穿越了千年的眷恋,整个人痴痴的站在那里,嘴里喃喃的说道:竟然是你……

    打他的少女本想对方会气愤填膺,或是疯狂反扑,完全没有料到青木左卫门会是如此不同寻常的反应,尤其是那句言语,更是莫名其妙,怀疑自己是不是出手太重,把对方给打的痴呆,顿时担心起来……

    山田野恐怕事情闹大,影响生意,赶忙从柜台后出来,准备好言相劝,让双方息事宁人……

    可就在此时,门外急匆匆进来了两个腰插太刀的年轻人,前面一位身穿紫色直垂,满脸稚气,跟在后面的却身材高挑,面目俊朗,看着成熟许多。

    紫衣少年一看态势,伸手就要拔刀,青木左卫门见状,先是一惊,随后也把手放在了刀把之上。

    眼看要兵刃相向,吓得山田野赶忙劝道:“二位顾客且慢动手,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紫衣少年却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他,转身问艳丽和服的女子:“姐姐,他有没有欺负你们。”说完,又向白衣少女多搭了一眼。

    “他出言轻薄,调戏我们。”白衣少女秀眼圆睁,抢先说道。

    紫衣少年闻言,怒道:“你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说完,“沧啷”一声,拽出了太刀。

    还未等青木左卫门出口解释,山田野吓得不住的鞠躬施礼:“这位小大人,刚才老夫看的清清楚楚,这位公子和二位小姐只是误会,并非有心冒犯,还请不要轻动干戈,有话慢慢说……”

    “不管你事!”话音未落,紫衣少年一把将他推到了柜台上。

    山田野此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这个小本生意哪容得这两个人折腾,一会打起来,弄个乌烟瘴气,这个小店肯定首先遭殃,如果再闹出人命,他还要跟着吃官司,到那时这个丝绸店也不用开下去了,直接关门大吉得了。

    “来……来人……”山田野吓得声音颤抖,瘫软在柜台边,伸手招呼店伙计。

    一个伙计干忙跑过来,问道:“山田老板,您有何吩咐?”

    “还吩咐个屁啊,快……快去报官……”山田野气急败坏的说完,发现对方还愣在那里没有动,急得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那个伙计被推的一个趔趄,就向门外跌去,可刚出门口,又被一只大手狠命向里一拉,身子顿时失了平衡,“噔噔”几步砸向了侧面货架。

    正巧,这支货架摆放的不是丝绸,而是一些瓶瓶罐罐,山田野为了多开销路,新进了一批瓷器,刚上货几天,还一件没有卖出去,结果全被这个伙计给“包圆”了。

    只听咣当,哗啦一声,货架倒地,瓶瓶罐罐被摔了个稀碎,那名伙计也被压在了下面,哀鸣不止,心疼的山田野“哎呀”一声,只拍大腿……

    将伙计一把拉回来的,正是一直站在后面,没有说话的高挑少年,此时他已经拦下同伴,说道:“我看算了,一场误会而已……”说到这里,又在紫衣少年耳边小声低估了几句。

    同时,两位少女也向紫衣少年递去了制止的眼色,还带有些许的惊慌,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紫衣少年经过众人的劝阻之后,果然是太刀入鞘,不再言语……

    这时,一阵凌乱也把青木左卫门的魂给惊了回来,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刚才在下是倾慕二位女子的美貌,言语上多有冒犯,但绝无亵渎之心,还请各位见谅。”说完,又是深深一躬,毫无刚才的轻薄之态。

    紫衣少年没有答话,而是将袖子一甩,怒气未消,两名少女也是将粉脸扭到一旁,并不领情。

    青木左卫门弯腰愣在那里,一时无法下台,高挑少年见状,上前一步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都是年轻人,一时气盛而已,不必过于介怀。”

    青木左卫门赶紧顺坡下驴,直起身子道:“在下青木左卫门,来自堺港,不知几位高姓大名,今日得见也算有缘,一会咱们到对面茶屋一座,我做东,算是给二位姐姐赔礼道歉。”说完,又是向二位少女浅浅一躬。

    堺港乃是日本商贾云集之地,他本以为说出自己的来历,加上这身锦衣华服,对方定会改变冷漠的态度。

    可没想到四人连眼都没抬一下,高挑少年微微一笑,淡淡的说:“破费就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就此别过。”说完,转身就要走。

    青木左卫门一看白女少女转身离去,不由得想上前拦阻,却被高挑少年一把拽住,他眼望倩影,嘴上急道:“哎,别走啊,留个芳名……”

    高挑少年拦住他,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刚想转身,却又被青木左卫门给一把拽住。

    “在下一片诚意,刚才已经通名报姓,一时做不得朋友,相互认识一下也好,难不成你们四人,竟被我一人的名姓唬住了不成?”

    高挑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在下龙少骢,今日相会,三生有幸……”

    “有礼,有礼,请问刚才那二位女子……”

    “你只一人报通名姓,我也一个人告知,不然你也另找三人出来,我们一一对等相告,才算公平。”

    说完,也不再看他,往柜台放上一小判纹银之后,转身便走,出了店门又回头说“那三位中,也要有两位女子才是。”言罢,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青木左卫门站在那里,心想这次遇到对手了,比我还会胡搅蛮缠,悻悻的摇了摇头,抬脚走出了店铺。

    山田野一看瘟神终于走了,也不去管仍压在货架底下的伙计,而是拿起柜上的银子,菊花重绽。

    就在他见钱窃喜的时候,后面有人喊道:“山田老板,秋山和吉田二位神主过来给你女儿看病了,师母让你过去一趟……”

    山田野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将银子揣进袍袖,转身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