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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芳华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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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女与李大人道:“大人不必如此悲伤。耄耋之后,实在是有些晚了。如今朝廷局势变化,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大人也应该看得开一些才是。倘若日后大人再重新回朝,可是却将嫂子和赵兄生生拆散了,岂不是很后悔吗?”

    李家有很多事情,都是蔡小姐帮的忙,因此李格非也对蔡小姐另眼看待了,听她这番话语,也不禁动摇起了念头,自己又何尝不想让女儿和明诚一起到老?只不过自己让人家明诚再在自己这里,又是耽误了人家的前程,又是抗旨不遵,不论怎样,都是不好的。因此自己还是狠心说了方才的话。

    不过蔡小姐又言,让自己不必担心,李格非登时心一软,却是说道:“总不能耽误人家赵明诚吧?”

    赵明诚急道:“恩师怎么人家人家的,将明诚说的很生分。我又不是初次来见,恩师还是将明诚当作学生来看待得好。”

    李母与赵明诚道:“明诚,你在京多么有前途?难不成你要抛弃前途吗?”

    赵明诚摇头道:“我书呆子一个,不会与人说话,有什么前途?至于加官进爵,伴君主持朝政,更加是痴人说梦了。我也不愿意去做那些。因此岳母此话,是将明诚看高了。”

    李母摇头道:“明诚,老婆子知道你是割舍不下清照,因此才如此说的。只是你又知道吗?你若不回京城去,我们李家就要背负一个误人的骂名。因为我们,朝廷失去一个重臣,你让我们被贬斥了还不算,还要背负这个骂名吗?”

    赵明诚无奈苦笑。与岳母道:“岳母说的哪里话来,明诚本身便对仕途没有兴趣,哪里又来重臣的名头?至于这个骂名,便更是无从谈起了。明诚有明诚自己的想法,岳母是为了我好,我也感谢岳母。只是岳母此言,实在是有些欠妥当。”

    蔡女闻言。瞪大了双眼。盯着赵兄看,心里暗暗思道:“赵兄你的话才是欠妥当呢!怎么当着长辈的面说如此无礼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蔡女又是轻轻一笑。心里暗暗想道:“赵兄怎么也是长不大,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想法,以为自己的情谊那是最重要的,谁人要你违背你的正直之心。你便只对那人恶语相向,不论他是年长还是年少。方才你对云儿态度不好。这时却又对伯母很是无礼。你呀你……实在是幼稚。”

    李母本是好意,却没想到明诚这个孩子也太过坚定了,听闻他的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好说话了。因此将嘴闭上,转头去看老爷,示意老爷说上两句。

    李格非听着明诚的话。也是两眼一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无奈一摆双手,叹气道:“好。”

    赵明诚听闻恩师的这个“好”字,以为恩师是鼓励自己,当即欢喜,与恩师道:“恩师又是岳父,与明诚诸多教诲,明诚内心自然谨记。恩师又将女儿下嫁与明诚,恩德之至,明诚实在不知如何报答。那便等待明诚回京之后,混个一官半职的,便来将恩师一家人接回去。抑或天理有公,皇上改了想法,重新召得恩师回京。到那时候,我们便可再次在京城相聚了。”

    李格非听得高兴,却是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话来,明诚说了一大通,只不过是说自己的好话,至于他是否要写休书,是否要回京城去,却只字未提。听罢明诚的话,李格非也是轻轻点头道:“好。”

    蔡女闻言,心里倒是暗暗欢喜了起来,寻思道:“这个赵明诚,说他傻他也不傻。方才说了一大堆,净是拍马屁的话,没一句有用的。不过好似将李大人给忽悠住了。”

    李母也没有话说了,道:“感蒙明诚的话,老身在此谢过了。那么,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明诚你……”

    赵明诚摇头道:“方才蔡小姐说了,让明诚迟几日再走,明诚也不必慌张。那便迟几日再走也是无事。我不相信爹爹在朝中会让我有事。”

    李母闻言,摇头微笑,心里想道:“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在和谁人置气,说起话来很是给人愤怒之感。那好,你不着急回京,就再和清照待上几日算了。反正清照也舍不得你。”

    李格非看向夫人,与夫人道:“那好,我们二人先走吧,让他们年轻人再聚一聚。”

    李母点头,与老爷相互搀扶,慢慢走出房门去。

    赵明诚见恩师和岳母走了,好似内心一敞亮,再回头去看娘子,见她看着自己痴呆作傻,又好似看着自己很是悲伤,忙过去伸手慢慢拭去娘子脸上的泪水,与娘子说道:“娘子你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蔡女无奈,回头去看看相公,见他站立在一旁,一直就没有说话,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去凑了过去轻声问道:“相公你想什么呢?”

    陆德夫一怔回神,摇头道:“没什么。德夫只是回想起昔日德夫追逐云儿的场面了,与这个样子差不了多少。”

    蔡女轻笑道:“就你这个样子也配说这个话吗?你快回去。”

    陆德夫疑惑道:“我回去?我回哪里去?”

    蔡女道:“人家的悄悄话,你也要听吗?”

    陆德夫道:“赵兄即将要走,你不让我送一送吗?”

    蔡女道:“胡说,赵兄要再等一等再走呢,你不必慌张,赵兄要走时,我会叫上你的。你先和我回家去。”

    陆德夫还没说罢,已经被蔡女推着走了,蔡女又自皓月怀中将孩子接过来,快步走得远了。

    赵明诚和李清照二人相互看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只顾相互看着。待看到淡了,腻歪了,终于又是相互露出哭笑来。笑着他二人的遭遇,笑着他二人的缘分。更是嘲笑世事无常。

    李清照慢慢伸出手来,去抚摸相公的面庞,与他说道:“相公,你怎么那么傻,放着好好的官职不当,要我这个没有用处的女人干什么?”

    赵明诚摇头道:“你怎么没有用处了?有用的。很有用的。只不过明诚无能。不能将娘子也接回京城去罢了。”

    李清照摇头道:“皇上下旨要驱逐元佑后人,已经是大局之下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相公。你不要自责了。”

    赵明诚疑惑道:“大局之下?娘子你是说现实吗?怎么又是现实,这个狗屁现实……”

    李清照摇头啜泣了一声,抢话道:“如今朝政正是变法变得盛行的时候,清照身为元佑后人。那是一定要被驱逐的了。相公你不一样,你可是一个很有用处的书生。日后报效朝廷,便是大有用处。切不可……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便耽误了大事。自古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大将军都是抛家抛妻。将自己一生戎马沙场,不都是流传佳话了吗?你要懂得,大丈夫当以美名为重。公公他可是朝廷丞相。还希望相公你能接着他的班呢!”

    赵明诚摇头道:“有大哥二哥在,明诚不用想这个。”

    李清照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

    赵明诚将头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回去那是自然要回去的。只不过明诚不会抛弃了娘子。”

    李清照摇头苦笑道:“若是方才,相公说这话,清照会很感动。可是待爹爹母亲说了那一番话,清照便是明白了,我不可只因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相公。你还有重要的路要走……”

    赵明诚当即起身来,摇头说道:“我又没说不走。娘子你在想什么?”

    李清照轻声说道:“相公,你不必再多留了。今日再歇息一会儿,就走吧。早些回到京城去,也好早日与公公相见,免得公公牵挂。”

    赵明诚双手一捏,成了拳头,脸憋得通红,终于又说道:“你想说什么?你拿爹爹来压我吗?明诚反正在这里已经待了多日了,也不在乎再多待几日。”

    李清照摇头道:“相公你怎么……”

    赵明诚一下又是扑了上去,将娘子抱紧了,与她说道:“娘子你不要再说话了,你的脚上有伤,等一下,明诚去与你找大夫来。”

    李清照躲在相公的怀抱之中,还想再说,已经无法控制得住,痛声哭泣了出来,眼泪登时之间已经将相公的衣衫侵湿了。

    李清照张着大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什么闺女,更加不管自己是什么才女,只知道此时自己就是相公的娘子,自己悲伤,便要躲在相公的怀抱之中,能哭便哭,能泣便泣。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只管哭泣便是了。

    伸手过去将相公搂抱住了,李清照心里想道:“相公,我又何尝不愿意和你一同去京城?我又何尝不愿意去重回赵家?只是清照心里所想,未必能够实现,只是我心里的一个想法罢了。”

    赵明诚搂着娘子,搂了半晌,待娘子不说话了,这才慢慢将娘子松开,看着娘子泪眼的模样,与她轻轻一笑,说道:“娘子你等一下,明诚这就去与娘子叫大夫来。大夫与我们可是老熟人了,他一定会来的。”

    李清照还想要再说,只是轻轻一开口,便又被相公紧紧搂抱住了。

    赵明诚与娘子道:“娘子你还说什么?你还要讲什么?你不要再说了,待明诚去与娘子叫大夫过来,你再说话。”

    李清照抬头看看相公,心里有话,却也不想再说出来了,看着相公,心里想道:“好,相公,既然你如此痴迷,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赵明诚冷冷笑道:“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哼哼,明诚要娘子再写下这首词来,与我带回京城去,每日都看上一遍。”

    李清照苦笑一声,道:“相公你怎么……”

    赵明诚问道:“好吗?你连这一点都不答应吗?”

    李清照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赵明诚便是大喜,忙起身来将娘子搀扶住,慢慢搀扶到桌子旁边去,又与娘子拿来纸笔,与娘子道:“娘子你快写,我这就去与你叫大夫去。”

    低头沉吟片刻,赵明诚便忙出了门去。

    李清照看着相公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是复杂,不过相公要自己写,自己还能推脱吗?况且自己自内心来说,是希望相公能够日日夜夜想念着自己的。因此如此一想,李清照忍不住便提起笔来,在纸上又将那首《一剪梅》写下,刚写一句,自己便又仿佛回到了昔日自己独守空房之时的场景,内心一阵悲凉,不禁又是怅然一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写了下去。

    待写到“雁字回时”这四个字,好似头脑一阵胀痛,双手无力,只将笔丢掉,伸手去将头捂住,摇头哭泣道:“不,清照不愿意这样。”

    想了又想,李清照这才将笔又重新提起来,接着写了下去,可是越写还是越心痛,越写越是流泪,几欲将墨迹浸得没有了黑色了,自己的眼泪还是在不停地流下。

    相公就要走了,自己还与他写这个做什么?写这个又有什么用处?

    如此一想,李清照便是忍不住,就要将纸撕扯,却又想道:“不好,相公他要清照写下这首词来,清照便应当如他所愿,将词写下才好,不要多想别的。”

    又是将笔提起来,李清照又去蘸蘸墨水,接着便写了下去。

    可是自己却是难以克制情感,越写越是难受,终于是一把眼泪,将自己的面庞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自己面部都已成了苍白模样了,还是难以停止下来哭泣。一个年轻的少妇便由此而成了泣妇了。

    昔日与相公在一起时的微笑面庞在此时也变了模样,成了一副憔悴苍老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幼时的快乐模样了。

    满脸憔悴,满心创伤。自己此时只觉得,那个芳华面容,不过是一时之间罢了,自己再有容颜,终究留不住相公。

    自己再是芳华,也终究改变不了现实。

    相公都快要走了,自己还要什么容颜?还要什么芳华?

    李清照伸手在自己嘴角之间一抹,将嘴角的泪水抹干了,接着提住笔,写了下去。

    待到最后一个字写罢,李清照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了力气,用力一坐,双手放在桌子上,长长呼吸了一口。

    相公,真不知道这一首词能揪住你的心有多久,只怕你离开自己的时间长了,心也会变了吧?相公他会一直念着自己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