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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无悔与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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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位面如颜无悔这样十几岁的半大少年,但凡不是武宗厚般的武痴奇葩,对男女之事大多都早有了解。武令媺并不是不知道和颜无悔的言谈里涉及男女之情有点不妥当。

    不过她心中坦荡,只有探讨“学术”以拉近关系的纯洁念头,神色间便没有半点忸怩。颜无悔一开始的羞涩,她不是没察觉,于是在心里偷笑不停。不动声色地调戏可爱小少年,她这恶趣味可是贯穿了前世与今生。

    随着对情花和情花毒的了解更多,颜无悔彻底将不自在挥去脑后,神态之间更见平静镇定。他家师父时常感叹,人生何其短暂,大千世界却广阔无垠。能多知道些从前不知的事物,实乃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绝情丹,断肠草!若不动男女之情,想必这情花之毒便害不了人。这种毒虽不能让人直接就死,歹毒阴损之处却远超寻常剧毒。家师耗费大半生心血研制出的圣手银针恐怕拿它没有办法。”颜无悔充满渴望地凝视武令媺,语气里带了几分央求,“还请公主殿下赐教,不知这情花产自何处?”

    “我也不知它生长在什么地方,只是偶然从一本不知来历的古藉里瞧见了它,觉得这种花颇有可堪琢磨之处才记住了。”武令媺适时问道,“颜公子,你可是想寻到此花去送给你师父?”

    颜无悔点头说:“不瞒殿下,家师既是名医。也是毒术大家。他老人家视名利富贵如浮云,就只偏好新奇药草毒物。他常常说,天下药物,既有毒,也无毒;既能救人,也能杀人。情花之毒如此奇妙,家师必定见猎心喜。”

    “上次你说圣手银针可求你师父任何时候无条件出诊一次。不知可否代为联系你师父。请他到太宁城来一趟?”武令媺从袖袋里取出一方玉盒打开,盒内放置的正是那根银针。她将玉盒推到了颜无悔面前。

    迟疑着紧盯玉盒里的银针,颜无悔抿抿唇问:“这根银针虽然验不出情花之毒。却还是世间奇珍,能派上大用场。师父云游在外,就算他老人家接信以后马不停蹄赶来太宁,也起码要三四个月甚至更久。草民从小学医。师父曾评断草民的医术即便没有学到他老人家的十成,也有七八成。不知殿下是为何人求医?若殿下放心。不如让草民一试?”

    他私心里不想就此收回银针。皇室多阴私事,有此针在手,公主殿下的安危也多一重保障。他虽然才十三岁,却是从呀呀学语时起便开始背医书药理。师父对他的评价没有半分夸大。他想自己替公主分忧。

    武令媺站起身,在客厅内转悠了两圈,瞧见外头是司膳与司衣带领的宫女们。便绕至颜无悔身旁,低声道:“不瞒颜公子。我是为父皇求医。他老人家如今年迈,旧伤又没有彻底痊愈,身体不大康健,我才想再请圣手神医替他瞧瞧。”

    颜无悔松了口气,紧张神情也松缓下来,轻声说道:“殿下,师父教导草民时,曾经以陛下的伤势为例。此次上京,师父也嘱咐过草民,如果有机会,不妨进宫给皇帝陛下再做一次诊断。草民心中对陛下的旧伤颇有心得。”

    见公主殿下只是犹豫,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颜无悔真恨不能把师父拉过来作证。他嗅觉灵敏,已然闻到身畔有淡淡清香,知道那恐怕是从公主身上飘来的香味儿。虽然不曾扭头去瞧,他却知道公主站得离自己很近。他明知公主站着他坐着不妥,可这心里就是不想站起身来避开。

    武令媺思忖良久,瞧着这少年不像信口开河的人,决定相信他一次。她有点勉强地说:“我先让人飞马回京请旨,如果父皇允许,你就跟我进宫给父皇把把脉再说别的吧。”

    给皇帝摸脉瞧身体状况可不是一件小事,武令媺即便深受皇帝信任和宠爱,也不敢在没有禀报过皇帝之前就定下此事。她决定,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回京城去问皇帝的意思。

    自从八岁正式行医以来,颜无悔因年纪太小受过无数质疑。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以平常心看待此事,然而没想到,玉松公主的犹疑不决竟然能让他烧出极旺的心火,烧得他又涨红了脸。

    强压住恼怒,颜无悔咬着牙说:“医者父母心,人命大似天!请殿下相信草民的医德操守,若草民没有把握,绝对不会给皇帝陛下开方子!”

    哟,这就生气了?也是,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火气就是大。不过……请将不如激将。武令媺淡定地提起茶壶倒自己倒了茶杯,微笑说:“既然是我引见的人,若有什么后果,我自然和你一起承担。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尽管拿出全部的本事来就是。”

    颜无悔腾地站起身,死死盯着武令媺不放,目光浓烈似火。他按在桌上的拳头攥得死紧,手背青筋暴露。武令媺微咳出声,稍稍向后退了一点儿。

    忽然瞪圆双眼,颜无悔却是发现自己居然离公主殿下如此之近。哪怕公主后退半步,他与她的距离仍然只间隔一尺不到。暴怒立时转变为大羞,同时又有许多惶恐,他赶紧蹭蹭往后疾退。

    武令媺眼疾手快,果断伸手拉住了颜无悔的手臂,免了他被身后锦墩绊倒的悲惨下场。颜无悔的脚后跟已经撞着了锦墩的木头底座,火辣辣的生疼。不过这疼痛他却仿佛不知,垂头凝目只落在紧紧抓住自己的这只纤纤玉手之上。

    他给许多人把过脉,自然看过许多人的手。他年纪不大,师父为了历练他,并不区分病人的性别才让他诊脉。他给不少年轻女子瞧过病,其中不乏金尊玉贵的世家名门少女。然而不管是谁的手。他都觉得没有此时搭在他腕上的这只玉手好看。他竟不知要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就是好看,就是好看啊,就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的好看好看好看!颜无悔屏气凝神,只瞧得目不转睛,浑然忘我。

    武令媺倒是莫明其妙,这孩子突然盯着她的手背做什么?难不成他不用摸脉,光看看就能看出名堂?望闻问切来确定病情。她明白。却从来不知道只从手就能瞧出病症端倪。

    一时她心里有几分忐忑。话说,她马上十三岁了,现在营养又足得很。大姨妈却迟迟不造访。她虽不好意思去问人,但每每想起,心里不免会嘀嘀咕咕。女人这点子事儿看似小,实则却大得很。足以影响到以后的生育大计。

    想到这里,武令媺起了个主意。她将自己的手抽回。重新坐下,笑道:“我这几日身体有点不舒服,不知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有哪里不妥?”不妨以身试医,瞧瞧小颜医术如何。

    最最好看的手无情离开。颜无悔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他又羞又窘又不安,忙不迭躬身行礼请罪:“请殿下恕罪。草民失仪了。实在是实在是……”您的手太好看了啦。可他不敢说,只是讷讷。

    “没关系。”武令媺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是朋友,只论朋友之谊。坐下吧,别又绊倒了。快点给我把个脉。”

    颜无悔精神大振,更有几分窃喜在心。他悄悄吸了一口气,稳稳坐下,瞧着已经安放在桌上的好看的手,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指哆嗦,慢慢搭手上去摸脉。

    指尖之下是微凉滑腻的触感,颜无悔足用了十几息的功夫才令自己沉下心来认真辨识脉相。他微微一皱眉,飞快地看了武令媺一眼,见她满脸的信赖,不禁将腰干挺得更直。摸完右手脉相,他又凝神细察了她的左手脉相,再以一名医者的目光去仔细观察武令媺的脸色。

    “看你这严肃凝重模样,莫非我得了不治之症?”武令媺开了句玩笑。御医每隔一天就要给她请平安脉,她对自己的健康也相当上心,每次都要仔细询问御医。只要御医没有隐瞒也不曾欺骗,她认为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知之极深的。

    颜无悔脸色大变。眼前这少女实在没有表露太多公主的威严,他一进入医者的角色,就把她当成了普通的患者,于是不客气地喝斥道:“怎能如此胡说?你不可开这种玩笑!”

    他立刻又醒悟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态度也有问题,不禁抿抿唇低下头去,放柔了声音道:“请殿下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若让皇上得知,定然伤心呢。”

    “我这个人爱开玩笑,以后咱们相处久了,你就知道的。”武令媺终于觉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实心肠不厚道,正儿八经地问,“我这身体究竟怎么样?”

    “您幼时肯定吃过不少苦头,身体根基不大好。不过后来调养得宜,除了有些虚寒之症,并无大碍。草民给殿下开个长年可以吃着的膳食方子,会对殿下的身体有所助益。”堂堂公主也会受苦?颜无悔有些疑惑,却没有具体询问,只是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皇家的事儿,好问不好听哪。

    嗯,和御医所言没什么分别。武令媺收回手腕,瞧着少年清逸俊秀的半张好看的脸,微笑说道:“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草民长草民短地自称,也不要叫我殿下。我也不喊你颜公子、小颜郎中,只叫你的名字无悔,你也只称我十九就行了。”闺名却是不能随便告诉的,这是为小颜同学好。

    颜无悔心中一热,毫不犹豫地点头,低声道:“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十……十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