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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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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耿二生身旁的顾老三,闭了闭眼的耿朝福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静立在面前的红色佛龛。

    佛龛内除了一纸写满黑字的黄纸还有一个小小的铭牌,铭牌上,赵霈的名字清晰印在眼底,带着不满也夹杂着无奈,耿朝福额头突突直蹦。

    “赵老六啊赵老六。”

    带着叹息的低喃让跪在冰冷地面的顾老三有些吧嗒过味了,瞄了一眼背着手站在一旁的耿朝福又看了看身侧蔫头耷脑的耿二生。

    悄悄的咽了口吐沫的顾老三抻了下脖子,“耿叔...。”

    迟疑的喊声干哑而紧绷,轻描淡写的耿朝福扫了一眼顾老三,满眼的不悦让顾老三到了嘴边的询问咕咚一下又咽了回去。

    干干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僵笑,僵硬的好像一块石头似的往耿二生旁边挪了一下。

    衣服的沙沙声惹来耿二生一丝复杂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有愧疚也有羞涩,羞涩?眨了眨双眼,想要仔细辨认的顾老三看到的只是耿二生的后脑勺。

    不明所以的顾老三添了添干干的双唇,这地方羞涩?自己这是脑子让门夹了吧。

    脑海里突然蹦出的一段话让顾老三黑了下脸,赶紧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琢磨着怎么开口打破此时的僵持。

    “赵老六,俺老头的重孙子哪?”

    还没等顾老三想出道道,耿朝福苍老的声音在不大而冰冷的房间内响起,尾巴根一凉,忍不住缩了下脖子的顾老三咽了口吐沫。

    “老三啊,你说俺老耿家这重孙子还能不能有了?”

    突然响起的询问可顾老三难为的啊,想说能有怕顾伟回来揍他,想说没有怕耿朝福回首跟他一棍子,吞咽着没有一丝唾液的口腔,干笑两声的顾老三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说这事也却是是他老顾家不地道,一个两个的都惦记着这爷俩,二生不管咋说还给老耿家留下个耿天,可耿天哪?顾老三可不信自家那个狼崽子会同意耿天结婚生娃在离婚。

    再说了,就是顾伟同意,老耿家也不能同意,更何况,以顾老三对顾伟的了解,顾伟敢突然张口,那就一定是打定注意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耿天自己不乐意,顾伟都能给耿天掰弯了。

    沉默不语的顾老三缩着脖子闷不吭声的样让耿朝福撇了一眼,“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嘟囔了一句的耿朝福没在搭理顾老三而是再次看向小小的铭牌,“老六,你小子别给老子装死,俺要孙子,要重孙子。”

    越想越憋闷的耿朝福沉的好像锅底黑的脸惹的偷瞄的顾老三心底直突突,正想跟耿朝福说,你问死人还不如等小七回来商量商量来的快。

    可还没等顾老三开口,若隐若现的笑声响起,刷的一下,汗毛都站起来的顾老三差点没吓尿了。

    满脸青白的贴在了耿二生身上,惊慌的眼神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来回游荡,“谁?谁在吓唬人?出来?”

    颤抖的喝声响起,嗤笑一声的耿朝福得意又鄙视的看了一眼顾老三,“窝囊样。”

    耿朝福的陈呵斥声好像一盆凉水从顾老三的头顶浇下,勉强稳住慌乱的心神,挺直发软的脊背,偷偷的白了一眼耿朝福,这是窝囊吗?换了谁,黑灯瞎火的,在这个渗牢牢的房间内不窝囊?

    不过被耿朝福这么一打岔,顾老三也有点回过味了,看看身边一直没动的耿二生,在看看那满堂的黄纸,顾老三隐约想起在农村其实供奉保家仙是很正常的,只是看老耿家这架势不想单纯的堂口。

    想了一下,顾老三抓了一把耿二生,“二生,你家有过老褙子?”

    哪怕在压低声音,在这间寂静的房间内,顾老三的询问也是清晰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耿二生抬起头,抓住顾老三冰冷的双手,“消停会吧。”

    温热的掌心顺着冰冷的之间传递到心头,第一次,第一次被耿二生抓住双手的顾老三咧着大嘴,傻笑了两声。

    好像不忍心再看顾老三那傻样,没好气瞪了一眼耿二生的耿朝福撇了下嘴收回了目光,上前一步啪啪啪的拍着桌子,“赵老六啊,老子要孙子。”

    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顾老三可以肯定他真的不是听茬了或是自己吓唬自己,这老耿家是真的有东西。

    想到这里的顾老三死死抓住耿二生的手,“二、二生,啥、啥玩意?”

    哆哆嗦嗦的顾老三贴在身上的僵硬让耿二生揉了揉眉心,抬起眼帘无奈的看了一眼铭牌,耿二生可以肯定自家那个老褙子舅舅是在故意吓唬人。

    “爹。”

    安抚的收紧掌心中冰冷的大手,无奈的喊了一声的耿二生惹来耿朝福不满的眼神,揉了揉腮帮子,耿二生起身,顺便拽起了双腿发软的顾老三,“爹,大舅说过,咱家断不了根。”

    耿二生不是安慰的安慰让耿朝福撇了下嘴,“你生?还是老三生?”

    没好气的回答让耿二生轰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诺诺的动了动双唇没有吭声,老头子的话要不是场合不对,顾老三真想哈哈两声,就是这样,顾老三也忍不住列了下嘴,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露出大白牙的顾老三,挥挥手,“赶紧出去,看到你们就烦,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看着不讲理的耿朝福,揉了下鼻尖的耿二生没有吭声,而是拉着顾老三离开了冰冷的房间。

    一路缓行,直到坐在温暖的房间内,长出一口气的顾老三才缓过劲,秃噜一把脸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耿二生,裂了下大嘴的顾老三伸出手握住了耿二生粗糙而黝黑的手指,“二生,你知道嘞!”

    肯定的询问,脖颈红了一下的耿二生没有吭声,只是有些没精神的靠在了身后的火墙上,“大庆,小七是认真的?”

    迟疑的询问,顾老三脸上的戏谑消失,难得认真的直视耿二生落在身上的目光,“二生啊,小七那些年干啥了我是不知道,可小七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哪孩子,其实心冷着哪,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小七七八岁的时候,我大哥没的,不到三个月,大嫂就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只是等到我接到信赶回家的时候,七岁的小七自己在家,寒冬腊月的,小七都烧迷糊了,那时候,我都寻思小七要扔了,好不容易把小七抢回来,醒来的第一天,站都站不起来的小七自己跑到了大哥的坟头,大哭了一场后,再也没有提过嫂子。后来我问过,嫂子走的时候没告诉小七,骗小七说回娘家一趟,第二天没等到嫂子回来的小七自己跑到五十里外的外家,不仅仅没看到嫂子还被撵了回来,小七去了六趟,嫂子却一次都没出来见见小七,最后一次,小七看着嫂子出嫁的,那之后,顶风冒雪的小七回家就病倒了,要不是我接到消息回家,小七病死都没人知道。”

    靠在耿二生身边,顾老三一点一滴的把曾经那些苦难讲述一遍,当听到小七小时候,经常被人骂着野种,耿二生脸上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你们顾家坡都啥人啊?”

    苦笑了一下的顾老三安慰的搂住梗着脖子的耿二生,拍了拍耿二生的脊背,“啥人啊,其实那时候闹的挺大,都知道小七娘改嫁还是在大哥尸骨未寒的时候改嫁,她是一走了之了,小七那些年没少遭罪,小七也狠,谁说跟谁干,三天两头的受伤,后来没招了,我只能把小七带走。”

    顾老三没有说,小时候,顾伟甚至因为打仗被人把肋骨都打断了,九岁啊,九岁的孩子在肋骨断了的情况下,还是拿着搬砖把人撂倒,那之后,顾老三知道不能把小七留在顾家坡,否则不定那一天,不是小七把人打死就是被人打死。无奈下,顾老三只能带着顾伟离家找活路。

    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才缓过劲的耿二生这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顾老三的怀里,老脸一红的耿二生轻咳两声,挣开顾老三温暖的怀抱,装作若无其事的推了推炕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被褥。

    通红的耳尖和后颈让顾老三嘿嘿两声,赖皮赖脸的又凑到了耿二生身边,“二生,给我说说呗,你家咋回事?我看耿叔好像知道似的。”

    顾老三的询问让耿二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坐在了顾老三的对面,“你知道赵霈不?”

    迟疑的询问让顾老三皱了下眉头,“谁?”

    揉下腮帮子的耿二生长出一口气,“你知道咋这地界有不少看病的吧。”

    拐弯抹角的询问顾老三不解的点点头,“知道,小七当兵那些年,不是传信说人没了吗,我不信找了好多人看,可都说人已经到地府了,那不就是扯淡吗?”

    不是顾老三怀疑,而是农村看病这事太多了,顾伟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怎么也不相信自家狼崽子没了的顾老三是大把大把的撒钱,就是想跟顾伟见一面,可找了不下二十个,每个都说小七下地府了,有说小七在地府当官了有说小七投胎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唯独,眼底闪过一丝深思的顾老三想起有一个人说过,小七压根没死。

    不过那时候顾老三比那些说小七下地府的还不信,部队的人亲自来的咋能没死,现在想想,顾老三心底一动,抬起眼帘看向耿二生,“那个噶维的老瞎子曾经说过小七没死,不过那时候我没信。”

    顾伟提及的胡瞎子让耿二生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挪动僵硬了半天的身体,重新坐在了顾老三身边,靠在火墙上看向屋顶,“赵霈,也就是俺大舅,是个老褙子,在咱们这地界挺出名的,每一个出马看病的大仙都会去拜祭一下大舅,厉害到啥程度俺是不知道,可大舅曾经说过,天儿他娘活不过二十二,也说过大哥一辈子孤寡,还说天娃,满山嫁妆招了个上门儿婿。”

    耿二生的话让顾老三目瞪口呆,而不知道想到什么的耿二生悄悄的红了下耳尖,轻咳两声故作镇定的看向傻眼的顾老三。

    也没急着把傻眼的顾老三推醒,只是等待顾老三自己缓神的耿二生脑子里却不知不觉的想起老头子曾经说过的话,“天娃这孩子福厚却没有女人缘,少小离家,血光之灾之后会有大福源,而福源带来的不仅仅是富裕还有二生的红鸾和耿天的守护。”

    想起这些年一一验证的一切,耿二生心底有复杂也有无措,红鸾?其实最初的耿二生是没有入心的,那么多年守着一个干巴巴的回忆,耿二生已经习惯了,不是不孤单也不是没有过寂寞,可耿二生忘不了天娃娘,那个在最困难的时候来到耿家的女人温柔而娴静,少言少语的照顾着老少三口,没有女人的家因为天娃娘的出现有了温暖也多了欢乐。

    尤其是在天娃出生后,整个家更加的温馨,可幸福很短,短的耿二生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面对,要不是小小的耿天牵挂,耿二生觉得没准他会成为双鸭屯第一个不孝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娃娘的身影模糊了,而身边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影渐渐的占据了耿二生的心,耿二生很清楚,不是忘记,而是沉淀了,二十几年后的今年,沉淀在心底的身影沉寂下去。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可愧疚却是实实在在的,可让二生放手,二生不舍,活了快五十年,二生第一次有了想要抓住的感觉。

    不同于天娃娘,是守护,而是被呵护,耿二生不傻,清楚的看到了顾老三那份隐晦的爱护,那种在疲惫后展开的双臂让耿二生不舍,累了倦了,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成为了耿二生无法放手的根源。

    本以为会一直如此相依相伴,可没想到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彼此之间的隐晦,好还是不好,耿二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不想松开握住一起的手。

    就在二生沉浸在思绪中时,勉强缓过神的顾老三眨了眨双眼,看向楞楞的看着屋顶的二生,二生眼底的迷茫让顾老三心底一慌,一把抓住二生的手,“二生。”

    紧致的触感惊醒了二生,收回视线落在顾老三身上,眼神中遮掩不了的慌乱让二生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在顾老三的惊恐中抽出被紧握的双手,大手抬起,迟疑了一下,落在顾老三黑茬茬的脸庞上,“这样吧。”

    淡淡的羞涩,咚的一下,瞬间明白二生说的是什么的顾老三眼角轰的一下红了,十几年,渴望了十几年,期盼了十几年,美梦突然成真让顾老三心地发颤。

    哆嗦的双唇,用力眨掉眼底的那丝水汽,微微歪头蹭了蹭耿二生粗糙满是老茧的掌心,咧着大嘴,露出傻笑的顾老三用力点点头,“哎。”

    一如既往的温和在眼底浮现,这个人,长出一口气的耿二生轻轻拢了下顾老三披在肩膀的外衣,“起吧,吃完饭上山,这两天又要下崽子了,咱去看看。”

    傻笑的顾老三哎了一声,率先从炕上下来,转身伸出大手抓住了耿二生的手,短暂的停顿,紧紧交织在一起的两只手狠狠的握在一起。

    套上棉鞋,抿了下双唇的耿二生顺着顾老三的拉扯站起,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浮现的笑意在眼底闪烁,忍住那一丝少见的羞涩和兴奋,拉着耿二生走出房间的顾老三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院回来的耿朝福。

    下意识挺直的脊背和收紧的手掌让耿二生无奈的笑了,轻轻的晃了一下,“爹,早晨吃啥?俺们去做饭。”

    牙疼的看了一眼俩人交织在一起的双手,翻了个白眼的耿朝福哼了一声,没有吭声却直接掀开门帘进屋了。

    愣愣的看着晃动的门帘,眨了眨双眼有些回不过神的顾老三扭头看向耿二生,“这、这就完了?”

    只是笑了一下的耿二生没有说怎么会完,只是老头子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而已,当然这话要等耿天回来才能挑明,没有吭声的二生笑着摇摇头,拉着楞眉愣眼的顾老三走向灶房。

    不提老耿家有着怎样的怪异,远在北京的耿天等人却迎来了乔刚、陈娴俩人的配比,关系着是否能够成功移植的配对,不光乔刚、陈娴紧张,就连张百利、乔福利和耿天都绷紧了神经。

    漫长的等待,检验报告终于摆在了张景面前,拿起报告翻开,翻动中,张景的眉头皱起,摇摇头,放下第一份,咚的一下沉了下心,耿天抓住了顾伟的手臂,多少了解一些的顾伟心里也有些没底,可看看身边那一张张苍白而紧张的脸,只是抽出手臂的顾伟搂住了耿天的肩膀,无声的支撑与安慰等待着。

    第二份翻开时,张景紧锁的眉心松开了,紧绷的五官也缓缓松弛,抬起头目光直接落在乔刚身上,“你上,你的情况要比你妻子的好。”

    “大夫,俺也行的,俺身体好。”

    张景的话音刚落,白了脸的陈娴一下子软了身体,陈娴怕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陈娴不傻,张景已经说的一清二楚,想救六一,只能割肝移植,陈娴不相信什么还能长出来,家里只有乔刚顶梁柱,陈娴真怕没了儿子在没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