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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各逞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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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各逞心机

    “县令,现在我们怎么办?”

    王县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时的杨钊就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满脸沮丧,嘴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一跺脚道:“先回去!”

    杨钊回到县衙,坊门已经关闭了,他们由于是公务,便叫开坊门,回县衙胡乱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一名衙役飞奔跑来报告,那个扬州大盗被关押在东内苑军营内,李庆安没有动静。

    这时,杨钊的幕僚令狐飞也闻讯赶来了,杨钊一见到他,便急忙将他拉进了内室。

    “先生,昨天晚上”

    不等他说完,令狐飞便笑道:“杨县令不必多说了,我已经知晓,我只想问杨县令,为什么要忍下这口气?”

    杨钊恨恨道:“若不是此事是庆王私托,我早就上本参他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杨县令以为庆王托付给你之事,真是抓家贼那么简单吗?”

    杨钊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昨天万年县、长安县、金吾卫皆得到庆王的托付,可理由各不相同,一个是江洋大盗、一个是采花大盗,一个是人口贩子,但目标都是扬州人,杨县令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杨钊略一沉吟便道:“难道是庆王没有说实话?”

    “不错!正是如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绝不是什么扬州别宅内盗,应该是另有隐情,庆王没有对县令说实话。”

    “那会是什么事?”杨钊的眉头皱成一团。

    令狐飞背着手走了几步,微微笑道:“杨县令是御史出身,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杨钊忽然醒悟,“是了!”

    他连忙对令狐飞道:“我前段时间听闻江淮转运使和扬州刺史互相弹劾对方私放盐枭,难道会是这件事?”

    令狐飞又问道:“可知道具体详情?”

    杨钊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很隐密,只有御史中丞和相国知晓具体详情,我是从侍御史韩纬那里听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令狐飞沉思了片刻,便道:“我估计这件事非同寻常,极可能涉及到庆王的隐私,李庆安把这件事抢走,我认为对杨县令是福不是祸。”

    杨钊恍然大悟,他连忙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以为杨县令要做两件事情,首先是不要插手此事,把它直接推给庆王,让他自己去解决。”

    杨钊点点头,“我会立刻去告之庆王,让他自己去解决,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呢?”

    “第二件事就是杨县令要尽快做出政绩,让皇上找到提升你的借口。”

    杨钊眉头一皱,“这政绩可不是说有就有的,需要时机才行。”

    令狐飞眯着眼笑了,“县令,很多事情是事在人为。”

    东内苑军营内,李庆安背着手在大帐里走来走去,他苏元铠的包裹里他找到了一本册子,上面详详细细记录了庆王在扬州参与贩运私盐的事实,是盐枭杜泊生准备上诉朝廷的状书

    虽然他隐隐猜到这件事不会简单,但却没有想到庆王竟会贩卖私盐,而且数量巨大,这件事让他有点为难了,这件事固然是李林甫的交代,但他也不想由此得罪庆王。

    这时,荔非守瑜拎着一只蓝布包裹匆匆走了进来,笑道:“将军,办成了。”

    李庆安大喜,连忙道:“快拿给我看看。”

    荔非守瑜将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是三本一模一样的册子,他笑道:“我在东市刁家印刷铺找到了一名誉写高手,他做成了两本副册,足以以假乱真。”

    李庆安摊开三本册子,果然都是丝毫一致,他甚至分不出那本是真的杜泊生状书,“好!做得好。”

    李庆安连连点头称赞,他又问道:“这个抄书人你留意了吗?”

    “将军放心,我一直就在他身旁,书抄好后,我又派人送他去了凤翔亲戚家,一个月之内,不会返回长安。”

    见荔非守瑜做事情滴水不漏,李庆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去一趟大理寺,把人犯转送大理寺吉少卿,这件案子咱们就算公事公办了。”

    荔非守瑜问道:“将军,那这几本文书呢?也要送一本吗?”

    “不!“

    李庆安笑了笑,“这些文书由我亲自处理,不能公开。”

    他把册子收了起来,又笑道:“你先去吧!等会儿我要接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荔非守瑜答应了,便押着人犯离开了东内苑。

    荔非守瑜刚走没多久,一名军士便飞奔进来禀报:“将军,庆王之子有急事要见将军。”

    李庆安笑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李俅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老远便拱手道:“李将军,一早打扰了。”

    “小王爷客气了,快快请进。”

    李庆安将李俅请进营帐,又命士兵去倒一杯茶,李俅心急如焚,连忙道:“李将军昨晚在东市抓到的扬州大盗还在吗?”

    李庆安一怔,“我一早就派人送去大理寺了,怎么,这名大盗和庆王殿下有关吗?”

    “哎呀!”李俅重重一拍大腿,他还是晚了一步。

    “李将军,这个大盗手中有我父王的书信要件啊!”

    “啊!”李庆安‘腾!’地站了起来,“庆安不知,我这就派人去大理寺把人犯要回来,来人!”

    立刻进来了两名士兵,“将军请吩咐!”

    “不!我亲自去要,给我备马。”

    李俅连忙拦住他道:“李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既然去了大理寺,我自有办法,就不劳李将军了。”

    说到这,他犹豫一下问道:“不知那盗贼随身携带的文书是否也送去大理寺?”

    “那倒还没有,我准备直接上呈相国。”

    李庆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粗布印花包裹,笑道:“这就是人犯的随身物品。”

    他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些零星铜钱和几锭银子,还有一件随身洗换的衣服,李俅一眼便看见了在衣服中间夹着一本册子,他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东西还在!

    李庆安从中间抽出那边册子,笑道:“就是这本文书,还是封好的,我不敢私拆,准备上呈相国。”

    “李将军,这本文书能不能给我?”

    “这个”李庆安面露难色,道:“小王爷也知道,如果人犯招供了,却拿不出这本册子,恐怕我难以自圆其说。”

    李俅连忙深深施一礼,“李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若李将军把它给我,我父王将铭记于心,一定会重谢李将军。”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便叹口气道:“庆王之请我怎能回绝,这样吧!我可以拖一拖,这本书我给你,但下午你必须还给我,只要外形一样就行,至于内容,小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李俅大喜,“我下午一定送还!”

    他千恩万谢地接过状书,只见是被完全封好的,封口处还杜泊生的亲笔签名封印,说明没有人打开过,那个人犯也未必知道里面的详情,他一颗绷紧的心顿时松了,把里面的内容换掉,再让大理寺狱丞把人犯干掉,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李庆安,见他笑容诚恳,心中也不由暗暗点头,这个李庆安很圆滑,倒也不错。

    李庆安的巡查营是受李林甫直辖,下午,李俅送回文书后,他便赶去了大明宫。

    虽然李隆基已经搬去了兴庆宫,但中书省、门下省等大唐的核心机构依然在大明宫内。

    李庆安要去的中书省便位于宣政殿的右侧,是一座占地庞大的建筑,高高的台阶有羽林军站岗,四周是白玉围廊环护,里面光线昏暗,气势森严,李庆安在台阶下等了片刻。

    一名中书省的书吏跑了出来,“李将军,相国有请!”

    李庆安快步走上台阶,步入了这个大唐的最高行政机构,中书省大堂内开阔高耸,气势宏伟,以一根中轴线贯穿,左右分布着中书省的各个部分,舍人室、侍郎室、书库、存旨库等等,而正中间便是著名的‘中书门下’了,也就是相国们开会决定军国大事的地方,并且列吏房、机务房、兵房、户房、刑礼房五房于后。

    李林甫的朝房便位于左面,当然李林甫的朝房并不只这一个,他是吏部尚书,在吏部他还有一间朝房,甚至在龟兹的安西大都护府、朔方节度使府等地,他也有象征性的办公室。

    书吏进去通报了,片刻出来道:“李将军,相国有请。”

    李庆安走进了李林甫的朝房,朝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是文书室,各种卷宗文书堆积如山,四五名书吏在卷宗后面忙碌着,而另一角,五名中书舍人正在开会斟酌拟旨,见李庆安进来,皆笑着向他点点头,里间便是李林甫的正式朝房了,但旁边还有两间侧房,一间是会议室,另一间则是李林甫的休息室,有时彻夜通宵工作,回不了府,他便睡在朝房内。

    此时是下午,离下朝还有半个时辰,李林甫却忙碌不堪,眼看要到新年了,朝廷要连休数日,然后大量的事务将同时涌来,外邦来朝、科举、武举、春耕、度支等等繁琐的事情,所以要赶在放假前把它们预先处理好。

    李庆安上前两步,半跪行一军礼道:“巡查使李庆安参见相国。”

    李林甫正在批阅武举方案,见李庆安进来,他放下笔呵呵笑道:“七郎,我正想到你呢?你就来了。”

    “相国找我有事吗?”

    李林甫指了指手中的奏折笑道:“新年后,立刻要举行武举,武举就是考骑射,一般是步射三石弓,骑射两石弓,便可算合格,而你却能开七石大弓,这第一则你莫属了,我就在想,为何你不参加武举,博一个功名呢?”

    “属下进京仓促,无暇考虑此事。”

    李林甫笑了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你现在已经是中郎将,考武举也没什么意义,这一般是中原各府兵晋升的台阶,他们不像你们,有打仗立功的机会,只能靠武举当官。”

    说完,李林甫将奏折放下,便道:“听说今天一早,你把人犯送到大理寺了?”

    “属下就是来向相国禀报此事。”

    “好!到我会议室去讲。”

    李庆安跟着李林甫走进了会议室,李林甫在一张榻上坐下,一摆手道:“你说吧!”

    李庆安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取出一册状书,呈给李林甫道:“属下赶制了一本副本,副本交给了庆王之子,这是正本,特呈给相国。”

    李林甫笑了笑,接过状书翻看了几页,便放下问道:“你是怕得罪庆王吗?”

    “是的,属下不想得罪庆王。”

    “可如果我把这状书给庆王看,你岂不是立刻被揭穿了吗?”

    李林甫目光微冷地注视着李庆安,等待他的回答。

    “属下以为,相国不会拿给庆王。”

    “为什么?”

    “因为属下不是杨慎衿。”

    李林甫的嘴角慢慢地露出了笑意,他越笑越欢愉,最后仰头大笑起来,“好!说得好,心中无愧,何藏于私?”

    李林甫站起身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七郎,你的坦荡和诚实让老夫深感欣慰,此事你处理得非常得当。”

    “可是,属下得罪了杨县令。”

    “他!”李林甫不屑地一笑道:“那个人眼中只有利益,只要你有他的利益,就算你们有再深的仇,他也会统统忘记。”

    “属下明白了,那这件事”

    李林甫笑着摆摆手道:“这件事就暂时告以段落,你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记着除夕之夜来我府上喝杯水酒。”

    “属下一定会到,属下先告辞。”

    “去吧!”

    李庆安慢慢退下去了,会议室中只有李林甫一人,他又打开状书看了看,不由淡淡一笑,走到屋角的香炉前,随手将状书扔了进去,片刻,状书点燃了,越烧越旺,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李林甫那硕大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