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异案铭录 > 第66章 惑灵2

第66章 惑灵2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弃宇宙渡劫之王第九特区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韩琅有些懵,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那白衣男孩拽着贺一九的衣摆道:“大侠,我家闹猫妖了!你武功如此高强,定能斩妖除魔,灭了那妖怪。求你了,求你了!”

    “猫妖?”韩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男孩立刻应道:“对,猫妖!很凶很凶的妖怪,会吃人,我家里人现在都不对劲了,老爷夫人印堂发黑,都像是有血光之灾啊!”

    韩琅失笑道:“你还懂印堂发黑血光之灾?莫不是被什么江湖道士给骗了吧。”

    男孩一愣,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我、我那个--学过一点点相术,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家里有很多钱的,只要能抓住妖怪,老爷一定会重重赏赐你们的!”

    他一急,整个眼眶都红了,鼻头也红彤彤的。韩琅见他可怜,又是情真意切地想求贺一九帮忙,忍不住拍了拍一直没吭声的对方,低声道:“你怎么看?”

    贺一九不愧是老江湖,四平八稳道:“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吧。”

    男孩这才解释起来。原来他家老爷姓许,叫许式古,今年已五十有四,是京城有名的玉器商人。许家住在城东一幢豪宅之中,膝下三子都已离家经商,家中只有老两口和一干仆役,两人晚年寂寞,便收留了书童白子涂,也就是这个来找他们的男孩。

    说是书童,但老两口一直把他当亲生孩子对待。许家家大业大,在京城有不少亲朋,经常邀约一起摆宴。许式古性情豪放,每次设宴都酒菜满桌,歌女乐伶缺一不可,陪客人尽欢。因此他的名声越传越广,朋友也越交越多,几乎每日都高朋满座。

    问题就出在一次宴席上,一位刚从西域回来的宾客送了许式古一只金蓝异瞳的波斯猫,老两口爱不释手,当宝贝一样对待。

    “那只猫,一定是那只猫有妖法!我家老爷夫人那以后就变得很奇怪了……”白子涂战战兢兢道。

    他说猫就来了三天,第三天、也就是前天夜里出了怪事。许式古照例摆宴招待宾客,珍馐美馔犹如流水一般端上席来,乐伶舞女接连上台,好不热闹。酒宴一直摆到深夜,按理说早该散席了,作为书童的他早早就在房中歇下,却听到大厅中丝竹之声不绝,竟是响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醒来我就发现不对了,那只猫趴在房中,鬼鬼祟祟,而老爷和夫人竟像是中了邪一样,完全重复昨日发生过的事情。我问他们,他们只说我胡闹,到了晚上昨天来过的宾客又全来了,他们继续摆宴,闹到午夜都没结束。”

    贺一九听到这里,忍不住蹙眉道:“此事倒挺蹊跷,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今日一早,又回到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老爷和夫人说的话都没变过,家里的仆人也都重复之前做过的事。他们谁也不信我,不是骂我,就是嫌我做恶梦了,自己吓自己。整幢宅子里只有我和那猫不受影响,我没参加酒宴,那就是猫有古怪!”

    说罢,又朝着两人跪下了:“大侠!帮帮我吧!”

    贺一九并未急于作答,被韩琅拉至一边商量此事。他的回答就一个字:“帮。”有钱拿的事,何乐而不为?他在擂台上露一手本来就是为了钓大鱼,没想到找上门来的不是保镖一类的活计,竟然是除妖,岂不正好对了他和韩琅的路子?

    韩琅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不过白子涂的描述稀里糊涂,漏洞百出,实在令人在意。尤其这孩子一口咬定是猫妖作祟,却也没什么关键的证据。

    他把自己的看法对贺一九说了,对方听后也连连赞同,低声道:“的确不好办。”

    “这孩子也略有些特别,十岁的年纪,说话做事竟如此成熟。”

    贺一九轻轻一笑:“这算什么,老子十岁的时候,都能单独出来接买卖了。”

    韩琅便无话可说了。

    就这片刻功夫,两人商讨完毕,应下了白子涂的委托。韩琅连安平都不回了,嫌一来一去太费功夫,直接跑了一趟驿站托人给钱县令报个信。白子涂见他们俩如此上心,高兴得眼泪汪汪,紧紧拽着贺一九的衣摆道:“大侠,我给你引路!”

    “先不急,”贺一九高深莫测地摆摆手,“问题既然从酒宴开始,那我们傍晚再过去。而且还得去买几件好点儿的衣服混进宾客之中,免得被你家老爷看出端倪。”

    白子涂眼珠子一转,马上懂了贺一九的意思:“我回去拿钱,然后带你们去裁缝铺!”

    说罢,嗖地一下就没影儿了,贺一九哈哈直笑,说这小子很上道,是个机灵鬼。

    “小孩儿的钱你都好意思使,要脸么?”韩琅没好气道。

    “你刚才还怀疑那孩子哩,怎么又开始同情他了?”贺一九笑眯眯地拽过了韩琅的手,“走着,咱们也有事儿要做呢,既然是除妖,总得带点朱砂硫磺八卦盘什么的在身上,装个样子。”

    待得三人拾掇完毕,天色也已近黄昏。贺一九和韩琅各自换上质地讲究的绸缎袍子,脚蹬丝屡,手上也各拿着一把竹质扇轴的文人扇,完全就像两个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贺一九不再散发,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见韩琅总盯着自己看,唇角一勾,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韩琅横他一眼,冷冷道:“少贫嘴。”

    白子涂走在最前面给两人带路,穿过喧嚣的集市以后,三人走上一条干净的石板大道。两旁排列着几株翠柳,微风浮动,倒有一丝凉意。柳树属阴,总让人感到不祥,尤其当天色暗沉以后,那翠绿的枝叶被朦胧的夜色一衬,仿佛化作数团绿影,恍恍惚惚地浮动起来。

    再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一间气派的大宅。门口灯笼红艳,照得天边都明亮了一角,看起来的确热闹非凡。韩琅看见门外停了不少轿子,却不见一个轿夫。门里倒是候着两个婢女,白子涂递过去一个伪造的拜帖,那婢女细细查看一番,顿时笑盈盈道:“两位公子请进。”

    三人还未迈步,里头跑出来另一个绿衣婢女,看见白子涂立刻气冲冲地叫道:“小白!你一整天跑哪儿去了!老爷找你好久了!”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拽了白子涂就要走。白子涂嗷嗷喊疼,回身可怜巴巴望了两人一眼,意思是他先离开一会儿,剩下的交给他们俩了。

    韩琅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着白子涂被带走,他正想迈过门槛,突然脚步一顿,感觉一股无形的滞碍。贺一九似乎也是同样的感受,但那引路的婢女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打着灯笼款款而入。见两人没有跟上,还疑惑地回望一眼:“大人?”

    “无碍。”贺一九一狠心,拽着韩琅走了进去。两人脚步落地,那诡异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韩琅下意识回身一看,外头并无异状,只是那石板大道两旁没有灯光,视野不过几十丈就被一团浓雾似的黑暗吞噬了。

    “我们是最后来的么?”他忍不住对那婢女道。

    “是呀,其余宾客都已经到齐了。”

    韩琅点点头,和贺一九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正巧这时夜风拂过,韩琅竟觉得有些眼花,总觉得门外的灯笼和轿子薄得跟蝉翼似的,随着夜风微微地晃动起来。尤其那灯笼的颜色,这一瞬竟鲜艳异常,红如鲜血一般。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两位公子还要等人么?”婢女再一次问道。

    “就来了!”贺一九出声应答,拽了拽还在发愣的韩琅,冲他耳语道,“此地阴气太重,小心为上。”

    韩琅也强自收敛心神,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凤不言”:“我知道。”

    婢女一路上都不多话,一身裙裾莲花般浮动着,将两人引入了内堂。门帘一掀,一股浓重的酒味伴随着熏香气息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里头闹得正欢,菜肴还没上齐,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饮酒。一家之主的许式古正坐在中央,看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欢迎。但约莫是因为韩琅和贺一九都长得眼生,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还是一旁的婢女解释道:“这二位是盛州来的茶商,贺公子,韩公子。”

    许式古捋了捋花白胡须,一双小眼睛困惑地转了几转,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请过这两人。场面僵持了片刻,许式古才一拍脑袋道:“糊涂了,老糊涂了,竟然是您二位,早些年在南方还见过哩!见笑见笑!”

    见肯定是没见过的,但许式古这么说,无疑是为了掩饰他的失态,两人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贺一九上前作了一揖,无比配合地笑道:“许久不见,前辈身子可还硬朗?”

    “唉,还行还行,人老了到底是有些不中用。”

    “哪里,我倒觉得前辈还和当时一个模样哩。”

    许式古哈哈大笑,这时他夫人许氏走来,又被油嘴滑舌的贺一九恭维了一番。韩琅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话,就看着贺一九如鱼得水,又是恭维又是夸赞,间或逗一两个乐子,瞬间把先前略显尴尬的气氛变得轻松欢洽起来。两位长者喜上眉梢,直接找人给他们安排了位置,还互相敬酒,真像是多年不见的旧识一般。

    直到有别的宾客前来谈话,两位长者才和他们暂别。贺一九立刻邀功一般凑近韩琅,摆出一副“看你相公厉害不”的模样。韩琅偏不想如他的愿,推开他道:“你这滑头精。”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贺一九没和他继续闹,转而提议道,“我去和屋主套话,你找个借口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韩琅心道这还真是个各尽所能的好主意,嘴上嗯了一声,又补充说:“问问那只猫。”

    贺一九笑道:“知道了。”

    说罢,他立刻起身,朝着许式古走了过去。韩琅则假装饮酒吃菜,但他担心东西有毒,都没吃进口中。片刻之后,贺一九在不远处依然相谈正欢,韩琅却悄悄起身,朝着屋外走去。门外回廊中也有几个谈天的宾客,只瞟了他一眼,并未露出在意的神情。

    韩琅则快步朝着中庭走去。

    庭中也点着红纸灯笼,万分鲜亮,照得四处都是一片杜鹃般的艳色。韩琅暗暗蹙眉,总觉得这颜色让人心中发寒,难受得很。随着庭院渐深,周围变得万籁寂静。韩琅侧耳细听,总觉得大厅里喧嚣欢闹的丝竹管弦、沸沸人声,好似都一点点消隐了似的。接着又是那股诡异的滞塞感,仿佛有某种无形的、黏腻的东西绷紧了他的小腿,一点点蔓延到脖颈,就像是一堵看不见的软墙,阻碍了去路。

    他喉结一滚,吞了口唾沫,握着“凤不言”的右手掌心都渗出了细汗。眼下这种气氛愈发蹊跷,虫鸣声、草木的沙沙声、乃至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简直就像世间万事万物都已化作虚无,整个人世间只剩下韩琅一个人一般……

    “喵--”

    韩琅浑身一颤,立刻拔剑而出,却看见面前不远的木廊台上不知何时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眼睛金蓝两色,在幽深的黑夜里散发着莹莹的光。

    韩琅发现这猫没有牙齿。

    它半张着嘴,伸着舌头,光滑的口腔就像一个血糊糊的洞。

    韩琅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传说,猫妖,猫鬼,行巫术者畜养的猫。听说猫是阴气很重的东西,但韩琅并不那么觉得。在他眼里猫更多时候就是一种平凡的宠物,温顺可爱,不会让人联想到不祥。

    但眼前这只猫显然不同,叫声分外幽冷,叫人不寒而栗。韩琅强自镇定心神,手持剑刃,踏前一步。这猫依然岿然不动,视线打量着他,仿佛在诡笑。

    “贫道要是你,就不会去招惹一头畜生。”背后响起一个轻佻的男声。

    “谁?!”

    韩琅回身的同时,剑已刺出,却看到背后虚影一晃,一个青衫男子悠悠小退几步,避开了剑刃。

    “你有这方面的兴趣么?”对方一双吊梢眼笑意满满,却让人脊背发凉,“招惹了一头还不够,还想惹上多少?”

    他话里有话,语带嘲讽,韩琅最烦与这样的人说话,收剑回鞘,再一侧身,他发现那只猫已经敏捷地窜上树梢,瞬间不见了。

    没办法,只能先来应付这个人。“你是谁?”韩琅冷冷道。

    “贫道乃荒山流亲传弟子,沈明归,”对方呵呵一笑,“按辈分来说,贫道应该唤你一声少爷,不过这少爷你当不当得起,那还另当别论。”

    韩琅之前虽没见过,但也知道这个人,尤其他还伤了贺一九,韩琅断不会对他有半分好感:“你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除妖捉鬼,”对方笑道,“没想到还能和少爷碰到一处,也正好,让我瞧瞧你这未来的家主,到底有几分本事。”

    “我不会变成家主。”韩琅直接打断了他。

    沈明归微微有些诧异,接着他笑意更深,嘲讽的意味也更浓:“少爷的想法倒是不同寻常,韩家已经快没人了,你就真忍心把这家族葬送在自己手里?”

    韩琅不想跟他扯,没好气道:“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沈明归嗤笑出声:“是是是,你们的事我也不爱管。不过贫道那位师父可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人,他要是想逼你回去,能使的法子可太多太多了。”

    韩琅一脸的不耐烦,拔腿就走。他是来捉妖的,不是来听这疯子瞎扯的。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沈明归在后头叫了一句:“韩家少爷,慢着。”

    韩琅无奈转身:“还有何事?”

    瞬间视野一暗,一整瓶腥臭的鸡血混杂着雄黄和各种草药劈头盖脸的泼来,直接把他头脸和上身浇得透湿,一袭绸衣也变得像刚从下水沟里捞出来一般,下摆淋淋地滴着黑血。韩琅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抡起了拳头,但沈明归满脸堆笑地闪了开去:“那可是贫道耗尽心血配的九阳聚灵水,专治妖鬼邪物。你这半吊子功夫还晕头晕脑在这院里瞎转,早不知道吸了多少乱人神智的阴气。贫道好心帮你,怎么,你还想报复贫道?”

    任谁被突然浇了一声臭血都不会有好心情,韩琅已被古怪的许家搅得焦头烂额,又遇上沈明归这神神叨叨的人,还被讽刺只有半吊子功夫,怨念之情可想而知。沈明归见他不答话,模样既狼狈又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那样瞪着贫道,韩家少爷,不如回大宅好好学学法术吧?”

    韩琅依旧不回答他,不是因为赌气,而是自己的身体忽然有些不对劲。但凡是碰过这药水的地方,皮肤都开始发热,瞬间犹如高烧一般滚烫吓人。他弯下腰去,额前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喉咙口好像着了火,嘶哑道:“你这药里……放了什么……?”

    沈明归显然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诧异:“不过是寻常的鸡血、雄黄、赤小豆等物,还有荒山流自创的符篆。这九阳聚灵水有舒经活络的功效,皮肤发热倒也正常,对凡人无害。”

    此刻他说些什么,韩琅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膝发软,心脏也快跳出嗓子眼。尽管他还在用意志力强撑着,可这也是强弩之末,维持不了太久了。

    “……咦,莫非这药方我弄错了?也罢,委屈你在这躺一下,我先走了。”

    视野越发模糊,天旋地转,韩琅已跌倒在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事物,是沈明归脚上那双渐渐离去的方头履。接着他感觉地面仿佛化作一滩泥水,将自己陷了进去。他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仿佛跌进无底深渊,彻底迷失在一片幽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