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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茗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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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胡说些什么,下、下毒什么的,不是大太太么……”

    韩琅直接打断了她:“没错,何氏的确下了毒,但她用的是起效很慢的水仙毒。从她下毒之日算起,太傅还远远不到毒发的时候。”

    舒云紧张地看着他,像是要争辩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韩琅见她不答,便继续道:“何氏的确对太傅心存杀意,而你们察觉了这一点,索性利用起来。这样不但能谋害太傅,还能趁机除掉何氏,真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舒云这才干巴巴地开了口:“大人说什么呢,‘我们’?大人除了我,难道还怀疑谁么?”

    韩琅冷冷一笑:“当然是你幕后的主子--四姨太梅氏!”

    舒云浑身震颤,瞪大了眼珠。于左书闻言捋了捋下颚短须,自言自语道:“害死太傅,嫁祸大太太,然后名正言顺地扶持二少爷掌权,梅氏这算盘打得好啊。”

    “两位大人,你们、你们莫要胡乱指证我家主子,你们可有证据!”

    “当然有,”韩琅正色道,“你们府内上下都知道太傅大人爱品茶,而且非常讲究,不但要炙烤茶饼,还要碾磨,洗滤,加糖和橘皮做成茗粥。而这一系列过程他都不让人参与,直到最后几个步骤时,他才允许你和另一个丫鬟芳月碰触。”

    “太傅中毒之后,我们已经检查过书房中的茶叶和器皿,甚至是洗茶水,最后只在糖罐中发现有毒。这毒是何氏下的,死去的丫鬟芳月恐怕已经被她收买,后来何氏为了掩饰罪行,将芳月杖毙。”

    舒云急忙争辩:“是啊,所以凶手是大太太才对!”

    韩琅扫了她一眼,继续分析:“何氏将水仙毒混在糖罐中,因为水仙毒味道古怪,偶尔令人呛咳,她便欺骗太傅,说是新茶才有的怪味。太傅信以为真,没有在意。但你作为书房陪侍的丫鬟,太傅时常咳嗽,肯定已被你觉察到。”

    “我……”

    “那天他喝茶时再度剧烈咳嗽,你给他倒水顺气,没人知道你已经将毒下在了这杯水中。太傅喝下以后,咳嗽不见缓解,反而表情痛苦,犹如中毒一般。混乱之中,你趁机将装过毒水的杯子匆匆掩埋,回去假意帮助太傅。由于太傅之前就有过呛咳的举动,所以众人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你递过去的水。”

    “不、不是这样的!”

    韩琅冷笑:“那你如何解释埋在院中的杯子?”

    “那是--”

    “太傅呛咳之时,已惊动外面值守的仆役。每个人都看到你给太傅递水止咳,难不成你还想狡辩?”

    “是他们血口喷人!”

    “依我的推理,你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掩埋杯子,更别提清洗里头的□□了。这毒见效如此之快,恐怕放得不少,你说我现在拿去验,还能不能验出来?”

    “让我来。”于左书道,直接拿过杯子出了审讯房。门开关的片刻,韩琅看见了仍守在屋外的贺一九。对方因身份使然,不便入内,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贺一九用口型对他比划了“干得漂亮”四个字,引得韩琅忍不住露出微笑,挠了挠头。

    小半晌之后,于左书回来了,极有气势地道:“杯中的确有毒。”

    舒云听到这句话,瞬间魂飞天外,彻底呆立当场。末了,她双膝跪地,尖声尖气地哭喊道:“大人,奴婢真的是受四姨太指使,奴婢这就招,这就招!”

    一番审讯下来,案件的真相与韩琅推理并无太大出入。要说例外的,就是大太太和四姨太都错估了五姨太的本事,她们没能成功害死太傅,等于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不过半月时光,太傅府中几乎被彻底洗牌,三位夫人一个不剩,唯一善良的被人陷害而死,其余两个则是自作自受。两位少爷也没了依托,太傅更是如同五雷轰顶,得到消息以后一连五天没有露面,听说以万念俱灰,不想插手任何事务了。

    连圣上都同情他,允许他休息半年。

    案子得破,最大的功劳当属大理寺。于左书为人厚道,没有独揽功勋,而是同赵王一起力荐韩琅。圣上听闻民间还有如此人才,龙颜大悦,赐下财帛无数,而且破例将韩琅提为寺正,瞬间官居六品,堪比之前的钱县令。

    不但如此,他还对韩琅之前破获的案件起了兴趣,让赵王带韩琅进宫见了一面。韩琅平日里再镇定,这回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面对一国之君,他都不知道自己东拉西扯地讲了些什么。好在圣上只是图个新鲜,没让他再去第二次,不然他真的要被吓出毛病不可。

    然而消息总是不胫而走,韩琅这下真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如此殊荣,还同时被圣上和赵王看中,顿时成了低阶官员追捧的对象。这几天韩琅着实体验了一把名人生活,连家都不敢名正言顺地回,因为门口时常站满无数巴结送礼之人,弄得他只敢半夜翻墙进门,像做贼一般。

    甚至连贤王的人都来了。

    “为庆贺韩公子升迁,殿下特地邀请韩公子和贺公子一同赴宴。”

    贤王的使者说完这句话,还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张请柬,上头的日期就写在五日之后。韩琅心情复杂地接下来,目送使者离去,好长时间以后他才回身对贺一九道:“这怎么办?”

    “可能有诈。”贺一九和他想的一样。

    “而且他连你也一起邀请了,”韩琅思忖,“这几天来巴结我的人,都没有留意你的存在”

    “那倒不一定,毕竟贤王认识我,可能只是顺道捎上我罢了,”说着,贺一九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别说得好像你亏待我了似的,瞧你这两天被闹得焦头烂额的模样,对比起来,我倒愿意乐得清闲。”

    “是啊,谁不想呢,”韩琅叹了口气,回身四顾,屋里全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贺礼,“过些日子消停了,这堆东西能退的退,不能退的差人送回安平给街坊邻居们吧。”

    “退是肯定不能退了,”贺一九摆摆手,“他们给你这些,不就想拉近关系靠你办事么?反正咱们以后迟早是要跑路的,管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如卖了当盘缠,以后去乡下买幢房子什么的。”

    韩琅无奈一笑:“好吧。”

    说完贺一九就去清点礼品了,他比韩琅会过日子,还知道统计一下数额,算一算哪些可以卖,哪些可以留。韩琅坐在一边看,看了一阵还是上去帮忙了。一个负责打算盘,一个负责记笔记,韩琅看到不少他以前很少接触的东西,比如说珍珠玉石什么的。他拿过一块翡翠玉佩仔仔细细看,觉得这个比他送给贺一九的精致得多了。

    没想到贺一九伸手拿走塞回盒子里:“这个估计值五百两,你记着。”

    “不留着?”韩琅禁不住问。

    “留着干什么?”

    贺一九说完就背过身去了,腰上的金丝玉佩在韩琅面前摇摇晃晃,虽然粗糙了些,但仔细一对比,似乎也挺好看的。

    韩琅忽然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蛮好的。”

    “什么?”

    韩琅蹲在贺一九旁边,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就这样。”

    “嗯,这叫做平头百姓的小日子,没事就数数存款,算算柴米油盐酱醋茶。”

    没等韩琅感慨多久,贺一九突然抱出来一只锦盒,惊喜道:“哎哟!一盒鹿鞭!这可是好东西,留着留着!”

    韩琅顿时哭笑不得,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呿,乐成这样,你还要脸不?”

    “怎么不要脸了,大补的呢,改日做个鹿鞭壮阳汤,嘿嘿嘿……”

    韩琅尽量不去理会他“嘿嘿嘿”的原因是什么,没好气道:“刚才我还看见虎鞭呢,你是不是也要留着?”

    没想到贺一九瞬间变了脸色:“虎鞭不要,虎鞭绝对不能要。”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要!”

    翌日下午,韩琅在大理寺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刚出门就被赵王的轿子接了去。原来赵王看他官居六品,已经迫不及待为他安排婚事。他不想耽搁了那姑娘,只好翻出些“最近公务繁忙”之类的借口拖延。赵王见他不再是一口回绝,觉得事情有眉目了,也没再强迫他。

    “于左书给我带来一个情报,我觉也应该告诉你,”赵王道,“和你所查的那个案子有关。”

    “什么?”

    “想必你也留意过,何氏一介女子,为何会懂得用水仙之毒害人。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安排的。”

    “谁?”

    “据何氏招供,她曾与一位萧姓男子接触,此人自称打抱不平的侠士,同情她的遭遇,将制作水仙毒的药方送给了她,之后就消失不见。何氏起初不信,但后来沉不住气试了试,果然一切都如这个萧姓男子所言。她再托人多方打听水仙的功效,再次证实了萧姓男子的话以后,她终于动手了。”

    何氏的确是受人利用。韩琅暗想。不过那个萧姓男子,莫非……

    “据我所知,贤王身边有一个门客,身怀武功,狡黠多智,同样姓萧。”觉察到韩琅表情有变,他加重语气道:“看来韩公子见过此人?”

    “说不上见没见过……”韩琅道,“不过石玉兰一案中,我们的确被一个自称‘萧少卿’的男子摆了一道。”

    “看来的确是同一人,”赵王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太傅这个案子恐怕从一开始就是贤王计划好的。”

    果然是老谋深算。韩琅心想。如今案子虽然破了,可太傅心灰意冷,不问政事,还是等于铲除赵王身边又一道助力。如今朝野变动的事态韩琅也能感觉出来,投靠贤王的官员越来越多,如果继续任由他的势力壮大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在赵王府中边走边聊,经过池畔,他们一同停下脚步,各怀着心事望着池水中游动的一尾尾锦鲤。防备贤王这么久,还是一次次输给他,想必赵王心里头也不会好受。回想起之前在城郊看到的妖物凫徯,他心里头又生出那种不详的预感--难道一切都会想最坏的结果发展下去?

    韩琅忍不住悲观了片刻,还是决定打破沉默:“殿下,水祁的商队有消息么?”

    “一直循规蹈矩,没有任何惹是生非的迹象。”

    看来事态还不至于太糟,韩琅趁机把贤王约见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后还忍不住道:“他这么邀请我,未免也做得太明显了。”

    赵王表现得并不意外:“不会,他就是要明着来。贤王经常举办这样的宴席,有时候是邀请某个新上任的官员,有时候是他新收的幕僚。这不是私人宴会,参与者一向不少,你不用太担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会做什么的。”

    “我知道了,多谢殿下提点。”韩琅点点头。

    “正好,我也要与你商议此事的安排,”赵王道,“如今的事态已不容再拖,贤王邀请你赴宴,倒给了我们一个打入内部的好机会。他府内定藏有他图谋之事的证据,还有宝昌坝与云海山庄钱款的去向,只可惜我的人始终无法潜入。”

    韩琅顿时明白了:“是让我去……?”

    赵王点点头:“等到宴会当日,我会派人在贤王府外制造混乱,到时候就看你和贺大侠的表现了。”

    “可是殿下,贤王清楚我站在您这边,他必定会严加防范,不给我任何机会。”

    赵王却笑了笑:“或许防得住一般人,可不一定能防住你。你们天师流派的法术可不一般,当初为了捉住太傅府里的妖怪,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一定又是于左书告诉他的。韩琅心想。可这未免有些太过冒险了。

    他不由得又争辩了几句,但赵王固执不改,韩琅的异议全都被驳回了。幸亏赵王没有强求他做什么,直说尽力而为:“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再找其他机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韩琅只能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