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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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家的中秋节到底没有过成。

    月上时分,瑶光才在花园子里拜了月,再回正房回合了一家大小赏月。

    来到阳城的第一个正经节日,瑶光操办的很是齐全,不大的花园子里,花树上,回廊里俱都挂上了各式的灯笼,齐齐点亮,月华银光下,朦胧的灯光里,整个花园子都透着些中秋佳节的‘节’味。

    “望月亭”位于将军府小花园的西面,亭子建在一重假山之上,立于亭内,可观花园之全貌,面东坐于亭内仰首即可赏月,是楚瑜初建将军府时提的名,虽有些直白,却颇合‘大巧若拙’四个字,是以,瑶光一家搬来居住并未替换了去,还唤作‘望月亭’。

    阳城的深秋寒意渐浓,为过中秋赏月,瑶光特使人用帘子将亭子三面围住挡风,又在亭内四角搁了火盆,倒也温热不觉寒凉。

    因着郑家人少,亭内只摆一桌,桌椅俱是圆,取团圆之意。

    桌子上美酒佳肴,瓜果月饼俱都摆设齐全,婆子们早就得了恩典的,一应收拾齐全了,只等入席赏月。

    只是月渐高,风渐起,却仍不见赏月之人。

    正该在‘望月亭’中赏月的瑶光却在忙着收拾行囊,小瑞挨着爹坐在炕边,小玮坐在爹的

    怀里,父子三人一齐看瑶光带着丫头旋风一般一会外间,一会里间。

    “王嬷嬷,你带他们哥儿俩回房去,玩儿一会就让他们睡吧,我一会去过去。”一阵风似得从里间刮出来,见两个儿子都挨着丈夫坐着,忙吩咐王婆子带了两个孩子下去。

    王婆子本是去下人房里坐席去了的,听说前院有事又专门过来帮衬的,听了瑶光的吩咐,忙带着小丫头,带着两个少爷下去。

    小玮尚不知事,一个小木刻鸭子就被奶娘哄住抱了出去,小瑞懂事的很,也跟着下了炕,拉着爹爹的手小大人一般嘱咐道:“爹爹,一定要小才是!”

    郑钧温和地攥了攥儿子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儿子的小肩膀说道:“爹醒的,你在家要照顾好娘亲和弟弟才是!”

    “是!儿子醒的!”小儿正色地回答道。

    “回房去吧!”

    “是,爹,儿子告退!”小儿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又看了看里间忙碌的娘亲,跟娘亲也道了别,才恋恋不舍地被嬷嬷牵了手出了正房。

    瑶光顾不得儿子,只忙着收拾东西,一会又吩咐丫头去库房,忙忙碌碌的收拾行囊,不知想到了什么,瑶光从里间快步出来,高声吩咐门外同样忙碌的素心:“素心,你吩咐厨房赶紧做些容易得的干粮来……就煮一百个鸡蛋,烙饼些饼就行,那个快些,你和春柳也去帮着些,要快!”说着自己又想起什么,忙忙的回了里间接着收拾。

    不一会收拾出四个硕大的包袱来,不说别人,便是瑶光自己都怔忪不已,不得已,又解了包袱,一样一样的精简,可看着哪一样都有用处,哪一样都舍不得放下,看看更漏,所剩时间不多,由不得她挑挑拣拣,咬牙狠狠心,把些东西一一的从包裹中拿出来:衣裳不用的,但是得带一件狼皮的斗篷,鞋袜得带上替换的,再带一副狼皮筒子,过两天天凉的狠了,套在腿上也能挡挡风寒,还有刀枪棒疮伤药,得多带些,济世堂的伤药疗伤止血顶顶管用,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东西,“素云,你去厨房把那黄姜都拿来。”安寨扎营的时候也能热乎乎的喝口姜汤暖身。

    “是,夫人!”素云飞快地出了正房往厨房跑去,将军府里人口不多,除了舅爷舅爷住的外院专设了小厨房,内院主子们只得一个厨房,离正院也不甚远,来回也不过半刻钟的路。

    收拾来收拾去,也只能把四个包袱减到两个,再不能少了:“都带着去吧,虽然累赘了点,可都是有用的东西。”

    又想起落下什么,再出来让丫头找去,“素……”话到嘴边才发现,三个丫头都支使出去了,只得自己走一趟,不妨斜里伸出一只手臂来将她拉住。

    “阿瑶,我只是出去探探情况,不需要几日就能回来!”把这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的人儿搂在怀里,亲亲她的嘴角道:“那些东西足够了的!”

    瑶光伏在他的怀里,心里揪着,扯着,她知道她不能慌,也不该着慌,这样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让丈夫牵挂着她,出门也不得安心,反而危险,想到这里,伏在丈夫怀里,缓了缓劲,才抬头笑道:“你别笑我,上一次你走的急,都没来得及给你收拾东西,还是大哥来,才把你的东西捎过去,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收拾齐全了,别到了用的时候再不凑手。”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撞钟声。

    郑钧轻抚妻子脸颊的手一滞,随后放开,扶她站好,自己也站起身肃然道:“我得走了,你自己当心,不需担心!”

    说着话自去里间提了两个包袱,边走边说:“舅兄留守城中,有事只管让他去做去,你别累着自己,等我回来!”说着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瑶光跟着嘱咐:“自己小心,别挂心家里……”

    渐渐的已经不能跟上丈夫的脚步,待要小跑着跟上,又怕自己太过纠缠,反倒使他放心不下,只得强逼着自己住了脚步,不错眼的看着丈夫在消失在二门处。

    随着召集士兵的鸣钟响起,在家过节的各校尉们也都放下手中的筷子,迅速地换了盔甲往军营赶去。

    贺云帆一身一身银甲迈开大步出了家门,他的身后赵氏半抱半拎着一件大毛的披风赶着送出来:“披风!把披风带上披上!”

    贺云帆略停脚步,稍等妻子,待她到了近前,一把接过披风,往身上一披,边走边系带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把门关好,回去睡觉去!”

    “你也当心着点!”赵氏在他身后吼了一嗓子,面色平静地看着丈夫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在街头拐角处,方才转身要关上大门,这便是军眷的命,每一次的分别都有可能是死别,习惯了生与死的考验,每每分离都要故作了寻常,仿佛如此寻常的送他出门,他便也能如寻常出门一般寻常的回来。

    正要关上大门时,一个黑影闪过,跟着隔壁李家传来几声怒骂,赵氏冷哼一声,‘啪’的关上了大门。

    李根生一袭单衣,快步出了家门,对于身后老娘的谩骂全做不知,总算又要出征了,一阵冷风吹来,透过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击起一个寒颤,他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加快了脚步,军营里还放着一件去岁的棉袍,但愿来得及换上。

    出了巷子左拐的时候,仿佛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李根生脚步不停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便定住了身形。

    是郭巧娘,抱着一个包袱匆匆而来,想来也是听到了鸣钟声,“巧娘,你怎么来了……有……有事啊?”

    李根生盯着她怀里的包袱,眼底暖意渐升,“那是……那是……”

    “快穿上!”郭氏也不及说什么,从包袱里都出一件男式的棉衣,展开将袖口送到了他手边,包袱随着她的动作掉在了地上,敞开是一件黑色的披风,银色的月光下,那披风的里子一块块的清晰可见,分明是不同颜色的兔子皮毛凑起来的。

    李根生眼睛死盯着胸前的妻子,手臂机械地顺着妻子的摆弄。

    郭氏三下两下给他穿好棉衣,又捡起地上的披风惦着脚尖给他披上,手里迅速地系着带子,嘴里催促着:“快走吧!”

    李根生回过神来,转身就走,却在转身那一霎那看见远处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随意地靠在墙上,远远地看过来,好似毫不在意,又似机警地打量着远处发生的一切,血肉丛中闯过来的直觉和经验告诉李根生,危险就在那处,可他不能停下,甚至没有时间回头,任凭额上的青筋暴起,手上的关节劈啪作响。

    “等我回来!”

    远远的风里只传来一句“等我回来!”,郭氏怔楞片刻,俯身捡起地上的包袱皮,抖了抖上头的灰尘,扭头往家走去。

    “大虎?……你怎么在这儿?大过节的。”郭氏看着路边的人影惊讶道。

    “嗯,有事,刚回来,走吧!”赵大虎一瘸一拐的转身走了。

    郭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待要说是却看见他渐远的身影,颓然地垂了头,慢慢地跟在后头,往家走去。

    这边李家李老太太看着甩门而去的长子忍不住大骂起来,一个个的都来跟她作对,五十岁的人了,操持着一家大小的吃喝,她容易么?就没人来想想她的难:“畜生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气我……,老天爷啊……不能活了啊!你收了我去吧……”

    这一次,老太太身边没人捧场,只留她一个人在大门洞里席地而坐,寒风中继续着她熟练的唱念做打。

    李云生压根就没跟出来,带着大小白氏和儿子们趁机缩在厨房鼓捣吃的,饿了一天了,好容易找见了装肉的大锅,不趁机吃点,再吃就不知道是啥时候了,这一锅肉老娘能留到过年去。

    没人注意到饭桌上仍然端坐着一脸阴郁的老爷子。

    原来,李家今天的中秋节也没得好生过了,原本稳打稳的好几百两银子因着赵家那两个不孝女弄死了亲爹跟着打了水漂,李家老太太摘了心肝一般的疼。

    原先留下过节吃的两盒月饼,小儿巴掌一般大小拢共才得一十六个,按着李家人的饭量,吃饱了饭,一个人再吃三五个都不够解馋的,十六个月饼还不够塞牙缝的,偏偏老太太因着失了银子,想出个俭省的法子来。

    因着要拜月,没了月饼不成事,可也用不着两盒都打开,老太太就想着,拿出一盒来,拜了月又不碍过节,留下一盒整的,你明天拿去卖了,虽说过了节气,月饼不值钱,可架不住人家赵家的东西做的精致,就是一个月饼盒子都画了花样子,好看的紧,这么一盒子月饼多少都能卖些银子回来。

    于是,李家的赏月席上只得一小碟子煮兔肉,一盘子十来个黑面窝窝,合着一碟子八个月饼。

    才刚开席,老二李云生一家四口抢开了,一手两块月饼,另一手还得夹肉去,因着要去赵家吃席而不成,他们就饿了一晚上了,白天老太太又心疼到了手心又长着翅膀飞走的银子骂了一白天,他们也就半上午偷着凑合了一口,这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还管老太太厉害不厉害啊,先抢着好的吃饱了再说。

    老太太张了张嘴,强忍了回去,下晚的时候老头子和大儿回来时候,脸上都不好,挂着官司呢。

    瞪了跟着男儿孩子抢东西的大白氏一眼,老太太也拿起一块月饼吃起来,李根生和老父一人拿了一块窝窝,也不去夹肉,只干吃着,回来的路上,他跟老父下了保证,不需几日,等过完节,他一定能接郭氏回来,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可看着眼前的家人,李根生眼眸里闪过一抹难解的复杂之色,低头吃下难咽的糙面窝窝,一切等到过完中秋再说吧。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偏生李云生俩个儿子为了最后一筷子兔肉在饭桌上打了起来,推搡间,一个不留神把坐在他们身边的妞子推倒在地,妞子摔了屁股,受疼不过,抽噎着哭起来,李老太太也炸了毛,指着妞子开口大骂,嫌她大过节的哭号丧气。

    李根生忍了忍,到底没忍过去,‘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正要说话,却听得外头钟声大起,也顾不得什么,扭身就走。

    老太太头一次受了儿子的白眼,跟着扔了筷子就往大门处追来:“你跑啥?啊?你摔了筷子还有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争取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