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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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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晚睡的人们也都起了,真正几家欢喜几家愁。

    郑钧穿着薄棉袍坐在饭桌前,抱着小儿子,边吃饭,边回答大儿子的问题。

    “爹,你们都在大风里吃饭,野地里睡觉么?”风餐露宿嘛。

    “嗯,安营扎寨的时候多数会找背风之地,在帐篷里歇息。”郑钧喂了小儿一口肉粥,引得小家伙使劲的朝爹爹媚笑。

    轻笑着,给小儿擦擦嘴角的饭,再喂他一勺子。

    “我来喂吧!”瑶光在想要接过孩子,让他好生吃饭。

    “我喂吧,你好好吃饭,多吃点,早早就饿了的!”郑钧给媳妇夹了一个小包子,笑吟吟的说道。

    瑶光闻言,脸颊一红,白了他一眼,垂头吃饭,不再理他!

    一夜大战,小白氏险些起不了炕,酸软的双腿几乎软倒在地上,强撑着站好,忍着羞意,侍候起身的李根生穿衣裳。

    李根生穿好衣裳出去后,她才匆匆的收拾了一下,顾不得脖颈上两个殷红的痕迹,忙往上房走来。

    似乎李根生已经跟父母透了底,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她,老爷子顺势递过一个鼓鼓的红纸包来。

    老太太看见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脸色骤变,立时就要发作。

    李老爷子重重地干咳一声,将将压住已经变脸,就要发泼的老妻。

    老太太银钱遭盗,被人拿住了咽喉,发作不得,她老记着老头子的话,只要郭氏肯回来,银子就还她一半,郭氏在家待够一年再还她另一半。

    小白氏见姨母没有骂人,这才欣喜地接过红包,甜甜的叫了一声:“爹,娘!”

    “错了!”李根生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众人不明所以,什么?

    “错了!”李根生仍旧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

    见爹娘大家还是不明白,才淡淡的解释道:“她只是妾,不能叫爹娘的,得叫老太爷,老太太!”

    小白氏闻言刹时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低了头。

    “你同意了的,有纳妾文书,你也按了手印的!”李根生直白的说道。

    小白氏委屈地看着李根生,叫了一声:“表哥。”

    李根生不耐道:“你得叫我老爷!”

    小白氏不愿意,转头看向姨母,虽说待她也不怎么样,不管怎样也有这十几年的香火情分在。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为外甥女说些什么,却被老爷子一边重重的哼了一声,制止了,这才想起来,还有郭氏呢,一天能赚二百文,二百文,二百文呢!

    小白氏没了依仗,委屈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重新见礼!”李根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声,小白氏不情不愿地,重新跪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跟前,磕头道:“见过老太爷,老太太!”

    待老爷子应答之后才敢起身。

    起身后又向李根生福礼道:“见过老爷!”

    李根生重重的哼了一声才教训道:“你既做了妾,便要守礼,侍候太太,生育子嗣,不可惹是生非,恃宠而骄!”

    小白氏委委屈屈道:“是!”

    李根生这才让他起来:“退下吧!”

    他手下近百号人马,平日里校场训练,战场杀敌,发号施令惯了,已经隐隐有些官威,又兼打一进门就沉着一张脸,便是父母都被他虎的不敢多言,更别提没甚见识的小白氏,几番下来吓得腿都软了,待他一发话,如同得了圣旨一般,踉踉跄跄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三人沉默下来。

    老爷子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对李根生说道:“你早些去吧,把儿媳妇和玉梅接回来!”

    李根生闻言转头看向老爷子,点头道:“是!爹,这就去!”

    李老爷子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多说两句好话,低个头,媳妇也就回来了,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比什么不强?”

    “知道了,爹!儿子这就去!”李根生看都未看地上站着的小白氏一眼,大步出门去了。

    郭氏怔楞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耳边轰鸣的厉害,就见他的厚唇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只听见一句:“……纳个妾,生个儿子一起好好过日子……!”

    和谁一起好好过日子?

    和她么?

    不对,该是和他的妾还有儿子一起过日子才对!

    “我容不下妾室!”郭氏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李根生,“你想要我回去,就不能纳妾,否则就和离!”郭氏的脸上坚决里带着少有的疯狂,黑瘦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尖利,却让她平凡无奇的武官更显狰狞。

    “巧娘!”李根生加重了语气,拉她在身边坐下,却被郭氏一把甩开手,木着一张脸,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木凳上坐下。

    李根生叹了口气,在心里捋清了想要说的话,自以为条理的跟郭氏摆些道理:“你我夫妻十几年,也穷过,那时候在校场训练,心里总是惦记你吃饱没有,下晚,领了饭食总想着怎么溜回去跟你一起吃……还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吃老赵做的馒头,一顿能吃了两个,比男人吃的还多……”

    郭氏似乎也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两个馒头她只舍得吃半个,剩下的一个半,她要切成片,放在灶台上烤干烤脆了,留着给他做干粮,半夜里饿了,就着水吃一片,早上走的时候装两片就能扛到吃午饭……

    “后来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又有了玉梅……”

    玉梅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李根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挂着温暖的笑容,却又被随后的想到的事情击了粉碎,“这次随将军出战,险些死在敌人刀下……”

    郭氏闻言一震:“你……”又受伤了么?伤哪了?几乎就要起身脱他的衣裳查看伤势……

    李根生看到妻子不可忽视甚至是明晃晃的关切,整个心都熨帖了,接下来的话也就滚珠一般流利的说出了口:“以前可能还没觉着有什么,有你,有玉梅,有爹娘,一家子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挺好,在几乎要死的那一刻才想明白,爹娘有他们的儿女,玉梅迟早是别人家的,等他们都离了我们,你我百年之后连个收尸摔盆上坟烧纸的人都没有……”

    郭氏闻言轻颤,说起话来也没了底气:“不……不是还有玉梅么?”

    “玉梅是要嫁出去的!咱们留不到老!”

    “小叔不是有两个儿子么?你说过,能过继一个给……”

    “巧娘!”李根生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你跟二郎两口子一个院子里处了少说也三个月了,什么不知道,那儿子能过继过来么?咳!那个,二郎只有两个儿子,弟妹怕是不愿意……”

    是人就有私心,他不愿养活弟弟一家一辈子,也是人之常情,再者,他留心仔细看过,两个侄子不是能够掌家立业之人,他辛苦一生,脑袋别在裤腰上,打拼半辈子,挣下的基业不是给败家子败光的,他也想长长久久绵延下去,就这么点心思,若是放在别家,只是理所应当的事,换成了他却这般的艰难,有时候他都忍不住要问问老天,他李根生是不是上辈子缺了大德,这辈子要这样苦楚?

    “那你想怎样?”郭氏的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卑,她不能生了啊!

    有些话初时难以启齿,可一旦说出口,就会越来越容易,李根生再未犹豫,接着说了下去:“家里二表妹,从小在咱家长大,没什么娘家,在阳城也没什么人,她不敢要你的强,等有了孩子,你就抱过来养,不拘男女,给她留一个养老就成,咱也过过儿女成群的日子……”

    “你休想!”郭氏满脸的泪水,疯狂地打断他的话,“只要有我在,你休想纳妾!休想!”

    “巧娘!”李根生神色复杂地看着满脸狰狞的媳妇,“我只想要个儿子!我想要个能够传承血脉的儿子!这也不行么?”

    赤红的眼眶,沙哑压抑着满心痛苦的声音,刺痛了他自己的心,他拼了这么多年的命,好几次不能活着回来,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他害怕一旦他死了,他的妻女成了孤寡,他害怕身后连个摔盆上香之人都没有,每每看到同袍结实的儿子,他面上强压着不显,可心里羡慕的几乎发狂,他苦了一辈子,也只不过就是想要个能够传宗接代,绵延子嗣的儿子,咋就这么难?

    郭氏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巧娘!巧娘!”李根生俯□去抱起媳妇,她瘦了!

    粗糙的大手轻轻擦去她脸上肆意的泪水,温声道:“巧娘,媳妇,我知道你怕什么,咱有十几年的情分在,还有玉梅,一个妾而已,终究咱们才是一家人呢!”

    一个妾而已?

    “不纳妾真的不行么?”郭氏的声音意味不明,却不再激烈。

    李根生欣喜非常,媳妇终于松口了,自内而发的喜悦映衬在脸上,衬得李根生平凡的五官也有了些许迷人的魅力,“巧娘,你别瞎想,随我回家去吧,回去咱就跟爹娘商量,跟二弟分家,与他些钱财出去单过,只有爹娘和咱们一家子,便是娘亲嘴利些,有爹管着,有我护着,也吃不了亏去,

    她不过是个妾而已,生了儿子就抱给你养,长大了指定跟你亲,咱们玉梅也能有个娘家兄弟帮衬,便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也有人给他撑腰去!巧娘,跟我回去吧,咱好好过日子行么?”

    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叙述着纳妾后的幸福日子,仿佛只有给他纳了妾,前路才是一片坦途。

    郭氏被他说的灵台混沌,可有一样,她自始至终都清楚明白,那就是他要纳妾!

    天下的父母没有不为儿女打算的,郭氏天生妒忌,李根生在她耳边好话说了一大堆,真正让她松动的只有一句:给玉梅做靠山!

    也罢,郭氏硬起心肠,冷声道:“好!我答应你!”

    李根生闻言欣喜万分,媳妇终于答应了,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结实的大胖小子朝他跑来,那身板,多结实,长大了必定也是一个壮小伙子:“谢谢你,巧娘,谢谢你!若能有个儿子,我李根生这辈子别无所求,我……”

    “等等!”郭巧娘冷声打断他的感激之言,心下冰凉一片,可是为了女儿,也罢,什么日子不是人过的,只要女儿好:“答应你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纳妾可以,生了儿子一定要抱给我养!”

    “成了,便是你要,也不行的,表妹见识不够,养不好孩子的!”便如二弟家的两个侄子,有还不如没有!

    “第二,便是儿子也不能越过我的玉梅去!将来玉梅出嫁,她的嫁妆要全部家产的一半!”郭氏冷眼看着李根生,他若不答应,她是不会跟他回去的,替人拉车这种事,她郭巧娘不干!

    李根生咬咬牙,道:“行,我答应你!”玉梅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同于其他,再者,他还在壮年,能升到什么位置,攒下多少家当,虽是未知,却决计不会少,留下一半家产给儿子,他若有出息,自然能赚的更多,若是平庸之辈,这一半也够他娶妻生子过日子了。

    “第三,此次回去,掌家之权要归我所有!”

    李根生想到了娘亲对媳妇的苛刻,有些心疼道:“理应如此,爹娘年纪大了,很该颐养天年,不能拿这些杂事去打扰老人家的情境!”说完看着郭氏,“收拾东西咱回吧,玉梅也该收拾好了!”

    “等等,还有最后一条!”郭氏拦住欲起身的李根生,冷声道:“最后一条,你若做到!我便带着女儿跟你归家,自此相夫教子,妻妾和睦,打理家务,孝顺父母,必定不让你为家里操一分的心!”

    李根生看着一脸郑重的妻子,她说的话,他信:“好,你说!”

    “你若纳妾,只能是贱妾!要签卖身契于我!不管是大家婢女还是贫苦农家女,或是青楼妓子,我必待她好,只除了小白氏!”

    “巧娘!”李根生高声喝道!

    “怎样?”郭巧娘厉声回道。

    “你……”李根生涨红了脸,看着瞬间有些陌生的妻子:“白家表妹是最合适之人,你不要执拗了行么?”

    “最合适?”郭氏讥笑道:“哪里合适?你倒是说说看!”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李根生赫然,昨夜事定,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只得用言语掩饰,只是那躲闪的眼神,跟他同床共枕十数载的郭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莫不是已经上手?”郭氏满脸讥讽地看着这个眼神躲闪的男人,心下冰凉一片,既如此,她还有什么条件可讲?

    “那,那个……昨晚……”李根生神情躲闪,一双有神的眼睛游离于四周,只是不敢看郭氏,他后悔了,若是早知道妻子会答应,便不会用先斩后奏的蠢招了。

    “呵呵……哈哈……好样的,李根生!”郭氏突然大笑出声,大笑着,看着眼前有些躲闪的男人,大笑着,肆意的泪水灌满她脸上的细纹之后沿着脸颊流入脖颈之中。

    “巧,巧娘!不要这样,是,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事先不告诉,巧娘,你别笑了!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你别这样,原谅我,巧娘,她生的孩子,我肯定抱给你养,你信我,巧娘!别笑了!”李根生有些语无伦次,一双粗糙的大手想要拉住笑弯了腰的媳妇,却被她一把打开,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边,手臂虚护在她的后腰。

    郭氏大笑着,笑她荒唐,笑她糊涂,有了外心的男人岂是几个口说无凭的条件能拿住的,白活了三十年,她白活了!

    哈哈哈哈……白活了啊!哈哈哈……

    笑总有够的时候,泪总有尽的时候,笑够了,哭尽了,郭氏抹了一把脸,怔楞地看着自己的摊开的手,骨节分明,满手厚茧,皮子粗糙,哪里及得上二八少女那比面团还光滑细嫩的小手,她老了,再不是那个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娇惯的娇娇,她老了,面容也再没有了初嫁时候的细嫩,她果然是老了,李根生的眼里再没有了新婚时候的爱恋,就是这样的她,怎么还敢去做那妻妾和睦的大梦?

    “你走吧!”郭氏尽数收敛了所有的悲切,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再没有看李根生一眼。

    “巧娘!”李根生强撑着脸看着低眉垂目的郭氏。

    “和离吧!你的家产我一文不要,玉梅却得跟着我!”郭氏抬眼冷静地看着李根生,“你放心,她不会改姓,仍旧是你李家的闺女,我也留不得她几年,大了嫁了人,还是要姓别家的姓,你放心,她的嫁妆我出,并不要你一分的银子!”

    “和什么离?郭巧娘你神经了?”李根生满面怒气,心却没底,他不知道妻子到底有多强硬,还得将多少条件。

    “不和离也成啊!反正我和玉梅早就被你娘卖了!”郭氏冷笑道。

    “巧娘,你知道的,郑家夫人当时只是为了救你!那卖身契可以不作数的,我已经攒够了还她的银子……”

    “还夫人的银子我自己会给,不用你!”郭氏打断他的话,“咱们还是好合好散为好!”

    “你别逼我……”看着一脸平静,语气坚定的妻子,他胸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竟是真的不跟他过了,有了这个认知,心底汹涌而出的不舍,害怕,胆怯几乎淹没了他,迫于自救,说出的话便有些强硬:“我和将军是多年的兄弟,生死之交,若是开口讨要你的身契,必是行的,便是郑夫人跟你有些交情,也不过是看在我的面上,所以无论如何你是离不了李家的!”

    郭氏神情渐冷,眼睛刀子一般的看向李根生,一字一句的说道:“身契你怕是拿不到了,早在郑夫人救我出了李家的大门,那身契就到了我的手里,放在安全之处,你若是同意和离还则罢了,若是不成,反正我母女也没了活路,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到时候自会有人拿了这身契,宣扬出去,让满阳城的人都看看,你,李根生,正七品的至果校尉要靠卖老婆孩子过日子!”

    “你……”李根生慌了神,不知所措道:“你别气,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我是真心要跟你过日子的!”

    说着也不待郭氏说话,转身匆匆而去。

    直到他逃出了郭家大门,才看看头上的日头,这是怎么了?明明出征的时候,巧娘还怕他穿的单薄,专程等在路上亲手给他穿了厚衣裳的,怎么今天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跟他过了?

    浑浑噩噩的回了家,躺在炕上,李根生一颗心还是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思绪混乱的没法合眼,只看着自己所在的这间卧房。

    这不是他以前的房间,露着墙砖坑洼不平的灰色墙壁,灰褐色的衣箱却是有些眼熟,便是那条裂开的缝隙也像是认识的。

    这……这不是那年……是了,就是这个,那一年,丈人要把闺女嫁给他,为了有个容身居所,他跟同袍借了些银两,丈人倾尽家财给他买了一所三间的小院儿,这家具便是他出城亲砍了杨木,拉了会些木工的同袍亲手做的,只是没用半年就变了形,还裂开了偌大的缝隙,那时他还玩笑说将来一定给巧娘换个榆木的好箱子……

    后来升了职,有了银钱,换了院子,便是衣箱也如愿的换了榆木的,只是这个箱子怎么又摆出来了?那些榆木的呢?哦,好像是跟娘亲换了屋子,他和巧娘让出了正房,收拾了倒座来住,榆木衣箱自然是给爹娘用了。

    衣箱上放着杂色兔子毛的披风,那是巧娘专门做了亲手给他穿上的,黑色棉布做面,杂色的兔毛做里子,那兔毛,白的灰的,还掺着一些羊皮,大块小块的皮子拼接成了一件披风,这样的披风端得少见,娿不甚好看,不像是巧娘的作为,还是整块一色的皮子做的披风好看些,穿着也暖和。

    巧娘……

    轻轻的推门声想起,轻轻的脚步声渐进了,“相公……”

    这声音不是边城口音,不是巧娘!这脚步声也不对,他的巧娘走路向来是快而有力,他的巧娘能干的很,逼急了,甚至能拿刀上阵杀敌,可是他的巧娘不要他了,不要他了,他只是想要个血脉相承的儿子而已,他只想要个儿子!

    李根生迷离着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三尺外站着的人。

    淡粉色薄袄,水红色布裙,面色微白,面容娇俏,放于小腹处的一双手,也有些粗糙,却比巧娘的手要好看的多,脸也比巧娘好看,可她不是巧娘,不是!

    “你来做什么?”冷冷的口气没有丝毫的温度,想要冻着一般。

    “相公!”未语面先红,强忍着羞意,小声说道:“奴家像了姐姐,好生养,能一举得男……”说着向前迈了两步,偷偷地去看他的脸色:“姐姐便是成婚后一年便生了男娃的,相公……”

    男娃?是了,他得要个儿子,巧娘不能生了,他想要个儿子,对,儿子:“过来!”声音有了些起伏。

    小白氏欣喜往表哥炕前走去,姨母果然说的对,表哥还是想要儿子的,只要她能生,不怕什么妾不妾的,一样是官太太,有姨母在,郭氏也不敢把他怎样,将来儿子长大了一样得孝敬她,像姨母一样,让儿媳妇侍候着。

    刚走至炕前,就被表哥一把拉上炕去,小白氏满怀欣喜地仰躺在炕上看着压下来的,天神一般的表哥,她是李家的官太太了,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细碎的声音自喉咙断断续续的发出,手臂攀上了强健的臂膀……

    ………………

    这边,李根生离了郭家,郭氏强撑的身子仿若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十六岁上嫁给他,她一心一意的跟他过日子,穷过,也苦过,好容易日子安稳了,她却生不出孩子,草药吃了一箩筐,也只得一个玉梅。

    她不知道该怪谁,怪李根生忘恩负义么?他只是想要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而已。怪她么?可是她又有什么罪?不是她不能生,她怀过四个孩子,不是遇上战乱,就是丈夫重伤垂死,能有一个玉梅已是侥天之幸。

    那她该怪谁?

    自从离了李家,虽嘴上总说再不回去,甚至被婆母威逼之下还曾发过誓言,再不登李家的门。

    她以为她已经想了清楚,能够自己过日子,便是李根生来了,也常不假辞色,只一门心思过自己的日子,甚至还接了活计以此证明她,郭氏巧娘离了李根生能够带着闺女好好的过日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以为她已经离了李家,离了李根生,她的日子很能过得。

    可这一天真正到来,她却慌了,不知是舍不得与李根生十几年的情分,还是害怕离了男人不能过日子,或是只挂念着那套她亲自买下,一手打理的宅子,大概都有吧。

    甚至就在李根生迈出门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

    不过是个妾而已,官宦人家谁家还没有几个小妾?便是那新死不久的赵大人不也有妾么,据说还有好些没甚名分的通房丫头备用,这男人嘛,没有不贪鲜的,女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李根生如今已是正七品衔,便是纳个小妾也能说得过去呢,谁又能自责为了子嗣纳妾的他?总不过是她善妒又不争气,生不了孩子罢了。

    “娘!”小玉梅严重悬着泪珠,小心地扶起地上瘫坐的娘亲。

    看到玉梅,郭氏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拉住女儿的手臂,急切地问道:“玉梅,娘问你,你爹要纳妾生儿子,你愿意么?你愿意你爹再给你生个弟弟么?”

    小玉梅似乎什么都懂,又好似什么都不懂,“是娘生吗?纳妾是什么?”

    “不是娘生,是妾生,跟你爹生,妾就是你爹要再娶个女人,给你爹生孩子!”这样的话哪里是跟小女儿说得的?只是她早已神魂俱乱,怎能想到这些?“你爹要纳你奶奶的外甥女小白氏做妾,给你爹生儿子,呵呵,玉梅你愿意么?”

    “娘,你怎么不生,你也给我生个弟弟吧,像小瑞一样的弟弟!”

    “傻闺女,娘生不了了啊!娘不能生了,你让你爹的妾生的儿子做弟弟行不?一生下来娘就抱过来养着,一定跟你亲!”

    “娘,白姑姑是给爹生儿子的妾么?”

    “是啊,你爹要纳那小白氏做妾!”郭氏低低地笑了,她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当初还亲自给小白氏打了首饰,做了衣裳,可如今却是要分了她的丈夫,以后呢?她还有什么能给人分的?

    “娘,我不喜欢,玉梅不喜欢白姑姑,祖母喜欢白姑姑,白姑姑不喜欢玉梅,不喜欢娘!娘,我不要白姑姑生的弟弟!玉梅不要弟弟了!”

    “玉梅也不要么?”郭氏怔怔地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儿,低笑道:“娘也不喜欢,不想要!”

    “玉梅想要爹,能行么?”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李根生很是疼爱这个小闺女,父女俩很是要好,自从跟着娘亲离了李家,搬出来过活,她便少见了父亲,小小的心里不是不怨恨,却常常在梦里想念。

    “玉梅想要爹么?”郭氏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心疼的不行,“可是爹要和你白姑姑一起生儿子,和你祖父祖母一起过日子呢。”

    “那,那就不要爹了!”小小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似乎是听明白了娘亲说得话,自己有了抉择。

    “好,跟娘一起过日子!就咱娘俩!”郭氏搂紧怀里的小闺女,任由泪水肆虐而出,哭吧,哭吧,哭完了就跟闺女好好的过日子,哭完了就再不要哭了,这般的爱哭,除了给闺女添堵,又有谁看呢?

    “娘,做鞋子吧,娘做鞋子,玉梅做鞋垫子,多多的赚钱,过日子!”小小的人儿像模像样的拍着母亲的脊背,想出了唯一能安慰娘亲的话。

    “好,咱做鞋子,做鞋垫子,多赚钱,就咱娘俩好好的过日子!”郭氏哭够了,从女儿怀里出来,用她那粗糙的带着茧子的手擦干脸上的眼泪,看着女儿的小脸,郑重的说道,就她们娘俩,也一样能过日子!

    一大一小擦干了彼此的眼泪,拿起簸箩做起了针线,似乎,娘俩真的呀忘了曾经的那个家,曾经最亲的那个男人,从此,她们只有彼此,娘俩相依为命,靠着针线艰苦度日。

    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他贴墙而战,灵敏的听觉甚至能听到墙那一头的哭泣争吵,直到摔门而出。

    他满是沧桑的脸上,有心疼,更多的是对稀世珍宝即将到手的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多少年了?他好像在等,又好像不是,形单影只的过了十几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的她虽然痛苦,他却顾不得了,他再不会让她如此这般的痛苦,他会倾尽全力让她只会开心的笑。

    看了墙那边一眼,他起身回了屋子,有些事记不得,须得慢慢来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两更今天会补上,不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