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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本144】四章 我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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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根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來,揉着头尖叫道:“萧今拾月,你这龟儿子,老子和你沒完,”左瞧右看,口中道:“咦,咦,我大外甥呢,”

    秦自吟听这话一愣:萧今拾月无缘无故干嘛打他,又干嘛抢走寿儿。

    常思豪伸手來抓唐根:“让我看看,”唐根不等他碰到自己,一侧身冲起來,将头“咣”地撞在墙上,哭道:“连个孩子我也护不住,我该死啊,我该死啊,”跟着“咣咣”撞头,血顺着墙皮淌下來。

    常思豪喝道:“别作戏了,你把孩子藏到哪儿了,”唐根道:“你这话好怪噻,好好咧,我藏他干啥子,确是萧今拾月抢走的噻,”常思豪道:“他好不好的抢我儿子干什么,明明是你,,”唐根道:“那孩子是他的骨血,他当然要抢回去噻,”

    “你胡,,”常思豪还要说话,却被秦自吟拨开,她眼盯唐根颤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唐根:“什么话,”

    秦自吟厉声道:“你说儿子是他的,你这是污辱我,你给我说清楚,”

    唐根的脸也酸起來:“啥子不清楚哟,那是你跟他生的噻,你自己不记得怪谁哟,”秦自吟火撞顶梁,举起手來便要抽他嘴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娴墨:想起自己是病人了,】,手在空中凝住,常思豪忙喝道:“吟儿,别听他胡说,”唐根举手护脸往炕里缩着身子,一听这话,立马叫起來道:“啥子是我胡说哟,你为啥子把她送到萧府生孩子,你为啥子不愿接她回家,【娴墨:真顺理成章,逻辑不差,】你比谁不明白,你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自吟脸上变色,蹬蹬倒退几步,踩翻了火盆,后背靠上了北墙山。

    常思豪道:“吟儿,别听他乱说,孩子是你和我生的,和萧公子沒关系,他那个人你我不分,经常沒口子地乱说乱笑,唐根这也是误会了才瞎,,”他看到妻子那一对秀目中泪色含融,将壁上万点摇烛收映入眼,仿佛灯流河上,忽然说不下去,【娴墨:确是真话,可惜真沒法信,往前回想,这类事可不止是一桩,将这种人与人间的不信任、误解、别扭都写透了,】

    秦自吟向旁边望去,秦绝响被她这一扫,视线虚虚垂低,秦自吟道:“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小瓷瓶來,【娴墨:來了,终于來了,这不是药,也不是小常的感情,这是手雷,】

    “吟儿,”常思豪上步要抢,就见秦自吟把塞一拔,仰面嘴对嘴将药尽数倒入,咕噜咽下,手一甩,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下,常思豪、秦绝响、唐根都傻了。

    秦自吟眼睛直直地站着,三个人看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一动都沒动。

    终于,常思豪先忍不住,微向前迈了半步,问道:“吟儿,你,你感觉怎么样,”

    秦自吟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看身上,看看地上碎药瓶,看看自己的手,道:“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从情绪上看,似乎完全沒有效果,秦绝响皱起眉來,有点莫名其妙,蹲下捡起一块瓷片闻闻,道:“大哥,这是五志迷情散的解药,”

    常思豪木然地:“是,”

    秦绝响道:“什么时候做的,”

    常思豪想了想:“是雪山尼前辈服下五志迷情散时,吴道祖师给她做的,推算起來,也有几十年了吧,”

    “几十年,”秦绝响鼻子皱起來,把那块瓷片扔在地上:“又不是仙丹,几十年了什么药还能有效啊,”【娴墨:笑死,】

    此言一出,四人脸色都很古怪,秦绝响挠着嘴角,很担心地:“大姐,过期的药吃这么多,你沒事吧,【娴墨:不过期的吃多了也不行啊,】”秦自吟道:“……现在说这干什么,快得把孩子找回來,”她一指炕上的唐根:“绝响,你给我看住他,”又对常思豪道:“你也别动,”自己屋里屋外地找,常思豪想帮她找,料她现在信自己不过,只好忍着,秦自吟找一圈沒有,又到院墙前后张看一番,回來问唐根道:“你倒底把孩子藏哪去了,”唐根道:“我说教萧今拾月抢去,你偏不信,”秦自吟冷哼道:“好,孩子不可能凭空就沒了,相公,你下山,赶紧把萧公子追回來,跟他当面对质,”

    常思豪点头,嘱咐秦自吟先烤火取暖,千万不可着急,自己借着雪地微光,顺山道急往下奔。

    想到这解药历经辗转周折,终于到了手中,竟然全无效用,真有一种荒诞不经之感,仿佛这世事就是一场玩笑,想到秦自吟再不能恢复记忆,心头竟又有种彻彻的轻松,这才感觉到,原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希望的结局,就是这样,【娴墨:倘真写成这样,还是倩肖夫斯基的风格吗,初看此言我就知必有问題,】

    走出來约有两三里路,忽然心头闪念:“不对,就算吟儿沒有恢复记忆,她也能从我抢药的举动中,判断出是我在说谎,那就等于知道孩子不是我的,而认成是萧公子的,也就知了唐根要谋害孩子的动机,怎么还能让我去追呢,不对,她这是把我支开,”【娴墨:换小方、小郭,当时就能懂,】

    他一时也來不及想秦自吟支开自己的理由,只觉得应该快点返回去,于是赶忙掉头,急往回奔。

    回到四姑娘庙,他刻意屏息放轻脚步,潜到窗底窃听,想听听秦自吟倒底想干什么,可是听了一会,屋里除了微有些炭火毕剥声外,别无动静,他犹豫了一下,闪身进屋观看,不料屋中空荡,吟儿、唐根、绝响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大感奇怪,又到对面屋查找,也是沒有,转出來,看两厢的柴棚,空无一人,又到后院,后院的薄雪沒人扫,地上还留有秦自吟找孩子时的脚印,他左右张望,墙根什么也沒有,茅厕也空着,地面脚印前后杂乱,显然秦自吟找孩子的时候,左跑右跑反复确认过好几趟【娴墨:当妈的可不都这样,但凡对孩子上点心的,强迫症跑不了】,其中倒有一行延伸到后墙根的一处豁口,常思豪踏着这脚印來到豁口边,扒着豁口上的指印也往外张,后面空空荡荡,可以看到大片黑蓝色的天空,左侧地面倒有一条细细的小道绕山西去,就好像树皮被平平地割去一圈后,窄窄露出的截面。

    他看出那地面上隐约有些脚印,一按豁口翻身过墙,蹲下察看,这脚印大小不等,重重叠叠不易分辨,但其中只有一行脚尖朝里,显然是由外往回來【娴墨:这是唐根扔孩子回來时的印】,其余都是往前去【娴墨:说明有人又去了沒回來】,他沿着这脚印一路往西,走到一处山缝处,道路有了转折,此处很窄,他把后背贴在石壁上往前蹭,便在这时,耳中忽然听到唐根的哭声,同时还有秦绝响焦急的声音:“大姐,你先把他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掉下去还有命吗,”

    常思豪一听这话,放慢了动作,蹭过來手扒石壁,微微探头往左看,就见小道延伸出去,顺着山体走出一道弧线,连入一段牛角般凌空探出的断崖,断崖顶上有两人相对而立,秦绝响靠里,秦自吟在外,手里抓着唐根的领子,把他提举在虚空,只要一放手,就会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常思豪不敢声张,只怕他们一慌神反而会掉下去,这时秦自吟悲声道:“你倒怕他死,他是一条命,寿儿便不是一条命,”

    秦绝响道:“谁说不是了,”

    “别作戏了,”秦自吟喝斥道:“你和他是一个心思,当我不知,他杀寿儿,难道沒你的参与,”【娴墨:确实沒参与,但出去找人之前,明知唐根要下手而离开,也算是参与了,是一种不作为的参与,】

    秦绝响失笑道:“大姐,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听唐根胡说,小常寿是你和大哥的亲儿子,也就是我的好侄儿,我一心希望他健康长寿,疼他还來不及,干嘛要害他,”

    秦自吟道:“你明知道不是,孩子和……和他有什么关系,和人家一点关系也沒有,”

    她说这话时声音凄厉,带着极大愁苦,“人家”两个字入耳,更是令常思豪心头剧震。

    秦绝响弄出副笑忒忒的聊赖模样,带着“有沒搞错,不要乱开玩笑了”的意味,往上迈了一步。

    “你站住,”秦自吟把唐根举在身前,人往后退,后足根距离崖缘不过尺遥,“别别,”秦绝响忙举双手在胸前摇摆,示意她不要冲动,这瞬间他有了种意识,眼前这个大姐,好像忽然变了,变成了那个极其熟悉自己的人、那个总是一眼就能把自己诡计看穿的人、那个平日温柔、临事英气凛凛、豪气不减须眉的人。

    秦自吟道:“你还当我不知你的心么,你为何在那金锁上錾上秦字,咱家从來就沒有过那东西,”【娴墨:孩子沒有小常的血缘,故不錾常字,那么要随娘家姓,就叫秦寿了,秦寿者,禽兽也,说这孩子不是人,其实干出这种事的才最不是人,但秦自吟此时在意的重点却又不在这儿,读里故事要从她这话上读,】

    秦绝响惊怔了一下:“大姐,那解药并未失效,你已经恢复了,是不是,”

    秦自吟无声泪下,将头扭向一边:“不错,我什么都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

    秦绝响定了一下神,摊开双手道:“大姐,你恢复,这是好事,如今郭书荣华已死,东厂在咱的人手里,一切局面都大不一样了,咱家大仇已报,过去的事情想它干什么,你是女中丈夫,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怎么倒看不开了,”

    秦自吟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到极点:“看得开,你要我怎样才能看得开,我要怎样才能看得开,”【娴墨:一般的事,吟儿咬咬牙,确能看得开,但读出里故事,就知她无论如何,必看不开,沒法看开,】

    秦绝响生怕她一扭头立时便跳下去,忙往前伸手迈步道:“大姐,”

    他一迈步,秦自吟立即又退了一步,足跟已到崖边,唐根的肥脑袋左摇右摆,吓得冷汗直淌。

    秦绝响忙止步道:“大姐,我知道你受过的罪,心里的苦,可是人终究还是要往前看,何必对那些狗崽子干的事耿耿于怀,以至于要坏了自己的性命……”

    “狗崽子,什么狗崽子,”秦自吟眼中怔忡。

    秦绝响:“就是东厂那些……”忽然意识到这话刺激太大,事难启齿,当即咬住。

    秦自吟目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嗬”地失笑:“是他们倒好,被狗抱了回腿,又能算个什么……”【娴墨:真好姑娘,这才是秦自吟的风骨,飒爽女儿,那点子区区小事哪能入她的心,】

    秦绝响见她笑得凄然,心中越发糊涂,一时也不及去细想,又见她笑得精神恍惚,只怕有个一差二错,忙忙地道:“大姐,以前我太小,不懂事儿,反感爷爷管我,又不爱听你们大伙儿的话,一阵阵的别扭起來,和外人倒比自己家人还亲,现在不一样了,姐,我长大了,懂事了,也能立事了,这世上的朋友交得再多,也是另一股肠子,沒有谁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好,爹死了,爷爷死了,大伯死了,如今四姑也死了,连馨姐也不要我了,你是我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了,沒了你,我就沒了來龙去脉【娴墨:回忆宝贵,和你一同经历这回忆的人更宝贵,否则事事都是和别人说、聊、告诉,不是亲历,说多少也是白说,听來的,不是真懂你來龙去脉的人,青梅竹马宝贵就宝贵在这里,越到中年,越怕老人出事,怕兄弟姐妹有个好歹,想聚,人在天南海北,每天和不知來龙去脉的人过着沒有來龙去脉的日子,真真痛杀闷杀,】,谁还能疼我啊,你要是恨唐根儿,你就把他扔下去,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痛快,你要是想哭就來抱着我哭行吗,姐,我早就想扎在你怀里哭了,我的难事儿可多了,可我跟谁说去啊,姐,兄弟求求你,你别自个儿憋屈自个儿了,你别这样儿,你回來,这里山风很大的,你瞧瞧你那身子骨,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眼见弟弟声泪俱下,秦自吟脸色凄然:“你跟我这么亲干什么,我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好,”

    秦绝响道:“姐,你怎么不好,你给人治病,肯于口吮脓疮,哪回我闯了祸,都是你替我收拾,别人都不理我的时候,你还是带着我玩,给我讲道理,秦家上上下下,谁不知你的好,”

    秦自吟恨恨地笑道:“你知我为什么对你好,”【娴墨:來了,】

    秦绝响道:“你是我姐啊,”

    秦自吟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秦绝响张嘴要答,忽觉这问題很别扭。

    秦自吟眼里寒寒地:“在他上擂台之前,我曾递给他一杯水,里面下了强效的麻药,”

    这话简直晴天霹雳一般,将秦绝响劈得脑壳如裂,直瞪着她说不出话來。

    常思豪一下子全明白了:原來萧今拾月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題答案是这样,当初秦默潜心刀道,已得大成,他说要上擂阻止杀劫,必然有能战胜萧今拾月的把握,但高手相争非死即伤,秦自吟这必是担心萧今拾月出事,才行此下策。

    秦自吟道:“现在你懂了,这件事只有我爹察觉出不对,后來察觉出是我,但他始终沒说出來,他是有心机的人,和爷爷不一样,他表面沒什么,但对我这个女儿早就寒了心,因此就着袁凉宇的事预见到咱家将有一场风云劫难后,为了拢住一个强力打手,才毫不犹豫地把我许给常思豪【娴墨:当初送小常和爹出府拒敌时,向小常赠刀,却不看自己父亲,便是因为这,那时她对小常已有心了,想的却多半是爹这样拿我乱许,我就嫁他又怎地,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结果看见阿遥送锦囊,发现小常对个婢女都比自己亲,又伤一回自尊,因此才甩脸就走】,我给别人治病,那是替咱家收买人心,我对你好,那是对你心存愧疚,我是个****,为了一个男人,肯害死自己亲叔叔,怎么样,这就是我,这才是真正的我,”

    秦绝响痛哭流涕,小身子堆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十指在地面抓抠出血痕。

    “不对,这不是她的本意,”常思豪思绪急转:“秦逸的心机深,我有感觉,是这样倒也可能,但秦默武功那么高,如果麻药的药力大,他能体会得出,怎么还可能上台呢,那么麻药必然是低效,或者是微量,以秦默的实力,在战斗中感觉出不对,尚能全身而退,这是当时秦自吟唯一可控的因素,她的本意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受伤,可是秦默在台上临战感觉不对,愣了一下,萧今拾月却因此一剑斩下了他的人头,这结果,是三个人都始料未及的,【娴墨:麻药量微、阿月太强,是悲剧真因,药力真强倒沒事了,吟儿这么说,是为让绝响恨她,是闹着别扭逗气的话,】”

    秦绝响号啕悲愤,情绪极不稳定,常思豪见此情景,知道他们再说下去,只怕越拖越危险了,忙贴着崖壁闪出身來,笑着大声道:“吟儿,原來你在这里,快下來,我找到孩子了,”

    秦自吟侧过脸來瞧他,眼中泪花闪闪,看得仔仔细细,好像要把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印留在心里,她含笑喊道:“不用骗我了,你说谎,一点也不像的,”

    “是真的,”常思豪一边喊着,一边手往后指:“我把他放在炕上暖着,他正哭着要奶吃呢,你听听,你听听,他的哭声都传过來了,”

    秦自吟泪眼娑娑地笑望着他,在一片呼啸的山风中喊道:“喂,,”

    常思豪侧着耳朵:“什么,”

    秦自吟左手挡在嘴边,笑喊道:“我啊,从來都沒有,,爱过你,,”

    喊完这句话,她右手往前一搡,,唐根的身子飞起來砸向秦绝响,,同时借这一搡之力,脚下一蹬,身子凌空而起,。

    “姐,,”

    秦绝响在哭泣中反应慢了一拍,瞧见她这动作忙往前扑,却被唐根撞进怀里,他身子一拧,急切间抓扒着掰脱了唐根的手,脚尖点地扑在空中,单手拼力前伸,想抓住秦自吟,。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只见空中飘飞的姐姐面带笑容,两行泪光一线横飘,钻石般闪耀在黑蓝的夜空里,风中朵卷如浪的衣裙,好像要把她托往天际。

    “砰,”

    秦绝响身子落地,摔趴在断崖边缘,半个身子一只胳臂探在崖外,脸部朝下,视野中,一朵裙花迅速缩小,沒入黑暗中去,【娴墨:无言以对,无言以对,沒法批,都沒有错,都有不对,又都有各自道理,沒话说,就是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