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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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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了抿,粉肉的嘴嫩得只想要让人含一口。沈灏望见她慢慢凑过来,半眯上眼准备享受。

    呼吸声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亲上脸颊,忽地她挨着脸擦过去,在他耳边停下,轻嗔:“亲你个大头鬼。”

    病中晕得要死了,还这般模样。成天惦记些不正经的事,她都替他羞。手迅速一抬,夹了三根针准确无误地往他天灵盖上扎去。

    裴良和翠玉捂嘴笑,翠玉没兜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灏烦躁,睨一眼,裴良赶紧拉了翠玉下去。

    禾生用手推推他肩膀,问:“生气了?”

    沈灏冷着脸,无气无力地答一句:“没有。”

    禾生搓了搓针,往下针得深些。他的头发生得极好,没有半点棕黄,烛光下看,乌黑细软,披在肩上。男子披发,容易显出颓靡不振的感觉,换做他,却不,鲜眉亮眼,全然是冷傲清高的气质。

    从上往下,矮着眼瞧,他生了一对好眉,半点杂的都没有,又浓又黑,恰到好处。眉间上方天庭处,稍有点凸起,得定眼瞧仔细才看得出。哪里都好,唯独这块骨头,美中不足。

    以前听算命先生说,龙有伏羲骨,生在额头,定是贵人。禾生轻轻抚上那小块骨头,笑:“你有日角,难不成是皇帝么?”

    她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沈灏听了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仔细琢磨,顺着她手抚摸的痕迹,摸一把。

    “一块烂骨头,还能生出花来?我若是皇帝相,你岂不是皇后相?”

    禾生捂嘴笑,见他脸色缓和,顺着话往下讲:“只要不是乞丐相,都好。”

    她收了针,起身准备离开。沈灏拉住她,扬起一张脸,满目的不甘心。

    她瘪嘴,学着他素日惯挂在嘴巴的话,回敬:“这么大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沈灏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驳。

    低了头,见地上影子渐渐靠近,脑子里还在想她刚说的话,转瞬间额间一温——她弯腰,吻了吻他额头。

    不过蜻蜓点水的功夫,却恨不得每帧每幕都慢如蜗牛,细细地搁在时间缝隙里再尝一遍。

    沈灏回过神,禾生已走开好几步。抬眼去瞧,黑与光的交融处,她翩翩飘起的裙角似蝴蝶轻飞,扑啊扑地,很快没了影。

    沈灏往后一躺,手指摩挲,贴着方才她吻过的地方,曾经学诗学句解缠绵,现如今身临其境,亲自体会了,方知真正涵意。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不,她才离开一会,他脑子里就已经全是她的身影。

    在江上晃了五六日,终是到达望京城。

    踏上熟悉的地方,禾生心中既喜又怕。原来他要带她来的地方,是望京啊,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再喜欢不过。

    可是……禾生问他:“大府就在望京城,还有我的街坊邻居们,他们都认得我……万一被瞧见了,怎么办?”

    沈灏轻笑,“怕什么,横竖有我挡着。你家住平和街,我们家住华容街,一个东一个在南,平素里碰不着。”

    可大府的宅邸就落在华容街旁的西敦街呢……她眉头一蹙,惊讶问:“我们要住华容街?那可是皇亲世子住的地方,我们是要去投奔谁么?”

    他人长得不错,脑袋也蛮灵光,说不定真实身份是谁家王侯的门客。禾生嘟囔着,好歹与皇亲国戚沾着边了,狐假虎威,腰杆子能直起来。

    沈灏看她细细思忖的样,倒像是在算怎么卖他才最合适。难倒他半点皇子气质都没有么,瞧在她眼里,倒成了投奔人的门客。

    揽了她上马车,道:“等你到了,自会知晓,我到底是要投奔谁。”

    马车一路驰骋,在人来人往的望京城,竟出入若无人之境,禾生暗自惊讶,心想,这回要投靠的人,定是个大人物。

    到了地方,沈灏扶她下车,禾生定睛一看,这家好生气派,光是府门一共五间,屋檐上透出绿色琉璃瓦,屋脊上不知安了什么神兽,门上道道门钉,门前两个石狮子,一雌一雄,威严雄壮。

    禾生拣着屋檐下挂的大匾念,“平……什么府。”

    沈灏念:“平陵府。”

    禾生抚掌,“我知道,平陵王府嘛,当今二皇子的府邸。”原来他要投靠的真是皇子。侧了头与他凑近,轻声道:“我听说平陵王有断袖之癖,为人严谨,不好相与,你确定要投他么?”

    沈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谁在外面传这些话?若逮住一定要割了他们舌头!”

    他闷着声,拂袖往前。禾生小步追上去,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恼了?

    到了府门前,一列侍卫呈一字型排开,个个着铠甲执铜剑,气贯长虹。与别家不同,平陵王家的守门这般冷冰冰,倒称了他“铁面王爷”的名号。转念一想,坊间传闻平陵王貌比潘安,是所有皇子中皮相最好的,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面。

    走到跟前,忽地两旁侍卫单膝行礼,喊声震天,“参加王爷!”

    禾生差点吓一大跳,拉了沈灏袖子,四处张望:“王爷在哪,我怎么没瞅着?”

    沈灏转过眼看她,挑起一边眉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禾生“啊”一声,眼珠子慢悠悠转了一圈,半晌探到他身上,不敢相信,“难道……”

    这丫头,反应忒慢了点。沈灏揽过她的手,放在胸前一指,“对,就是我。”

    禾生呆若木鸡。

    沈灏拿眼瞄她,见她垂手身旁,苦大仇深地丧着脸。一路无话,连走路都远着他好几步。

    得知了他的身份,反倒避之不及,这是个什么毛病?他是王爷不好么,除了圣人前廷与后宫,总归有他护着,她想横着走都行。

    他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越想越揪不出个理。一进了屋,扯她坐下,问:“你是吓着了,还是生气了?气我瞒着自己身份?你这样闷着,我如何猜,到底说个由头,第一天进府,干巴巴地紧着脸,不好。”

    禾生低了眼,“王爷说的是。”

    沈灏撂脸子,阴阳怪气的,他听着不舒爽。“女人心,深似海,这话没错。”

    禾生抬起眼皮望他,方才受到的震惊全激了出来:“你是王爷,拐了我来,是要做丫鬟还是做通房?我家世卑微,又是个二嫁的,难不成还能做你妻子,当个正妃么?”她紧抿着唇,憋得面红耳赤。

    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答应跟他走时,尽往坏了想,最穷最坏的情况全猜想齐了,唯独漏算了,他身后的泼天富贵。

    有时候,好到极致,更加令人沮丧。因为配不上,所以不应该,连心思都不能有。

    原来是为这茬。沈灏垂眼瞧她,声音透出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看着我。”

    禾生咬嘴唇,偏不看。

    一点都不听话。沈灏伸手,两指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拿住了她的脸。

    “你记着,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合适我的人。平陵王正妃的位子,我会一五一十地给你挣来。你待在我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唯独不能做的,就是自卑。”

    禾生矮了眼,眼泪巴巴地往地上瞧。

    沈灏的心,一下子软下来。捂摸她的青丝,放轻了语气,柔声哄她:“你很好,真的。”

    禾生问:“哪里好?”

    沈灏细细答:“胃口好,能吃。”

    禾生哼一声,这算什么好处,难不成他想像养猪那样养她么?

    沈灏喜欢看她气闷的模样,一张小嘴翘得老高,真想下手捏缝起来。拢了她手,十指尖尖、柔若无骨的皓腕搁在手心,光滑白皙。

    “你什么都好,纵有别人看来不好的地方,搁我眼里,那也是万般好的。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冰山说起情话来,也是绷着面,只有眸间点点星光,颇为不同——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

    话都说到这份了,她再怎么想,也无益。贼船已选,硬着头皮也要上了。她点点头,“一切你做主。”

    无论是贫民还是王爷,她知道,自己该对他尽的心意,一分也不能少。还了恩情,日后要怎样,全凭他发落。

    哄好了人,沈灏吩咐让厨房备菜。饱饱地吃一顿,接下来便该参观王府,好熟悉以后要住的地方。

    沈灏牵了她的手,在府里堂而皇之地逛起来。王府很大,一切按照典规,正殿七间,阁楼九间,后楼七间。他平素住正殿,因忙于政务,书房并未另设,置于正殿内。他不爱铺陈,因此府里大多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他选了间离正殿最近的屋子给她。挨得紧,走两步就到了,方便瞧她。打发翠玉去收拾东西,因着他这病,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丫头,现在她来了,需要女子打点的时候,便全压在翠玉一个人身上。

    沈灏拉着她往前走,每到一处,便细细地介绍,瞧她听得懵懂,伸出手指摁摁她的太阳穴,“以后来客人,全要由你领着,现在不记清楚,将来如何招待宾客?”

    禾生揉揉脑袋,她又没说要替他招待宾客。

    身后裴良匆匆而来,撩了袖子行礼,禀告之:“爷,宫里来人了,德妃娘娘要见您……”语气一顿,接着道:“还有禾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