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公子,求抱大腿 > 第一百零八章 终篇

第一百零八章 终篇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岁的方花,还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作为方家的小丫鬟,被夫人训,那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她委屈难过,可却不敢回嘴顶撞,只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十三岁的公子,每天板着张脸,从不知道嬉笑是个什么摸样。每每身后跟这个鼓着嘴巴的受气包,两个人,两道身影,从方府,到书院;从春到夏,竟也,融洽的紧。

    书院里一派热闹气氛,方花作为小丫头,只能在书院门外守着。可是先生讲课拖堂的紧,明明已到了回家的时间,可是,公子却迟迟不见出来。

    方花无聊的坐在地上发呆,瞧着地上来来往往的蚂蚁,打了个哈欠,靠着墙壁,脑袋一点一点。

    方昔名对着手里的书本,久久不曾移动视线。少年墨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却不知,其中有何暗义。

    邻座的少年悄悄捅了捅方昔名,语含兴奋:“昔名,你家那个小跟班睡着啦~”

    方昔名转头看去,夕阳下,那个小姑娘睡的安然。偶尔砸吧的小嘴巴微微翘着,细腻的皮肤因着背光的原因,显得十分柔和。他不由弯了弯眉头,嘴角翘起。

    “昔名,你说你每日来书院你家小丫头都跟着,她一个小女孩,你不觉得丢脸吗?”

    “有何丢脸的?”

    “这是书院啊!哪家公子不是跟着书童就是自己一人,偏偏你却带着个小姑娘,你不知道旁人怎么说你的,那叫一个难听啊。”

    “别人的言论,与我何干?”

    与他搭话的少年自觉无趣,悻悻的回身,低低叹道:“果真是个没情趣的人,不过那小丫头着实漂亮得很,逗弄起来,一定感觉很不错。鲺”

    方花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公子放大的俊颜在眼前。她下了跳,慌忙站起身:“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这睡觉的,我下次不敢了。”

    方昔名倒是没有追究她睡觉的事情,见她醒来,便径直抬步离开。方花忙不迭的跟在后头。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先生老师不散堂,没人跟我说话,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从明日起,你就不要跟着我来书院了。”

    方花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公子不让她在跟着,是要将她赶走吗?

    “公,公子……我,我……”

    小姑娘双眼汪汪,已是染上了哭腔。

    方昔名脚步一顿,还是回身拉过她,低声一叹:“这里是书院,你一个女孩子本就不方便,每天随我来,一定有不少人对你指指点点吧,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这些指点了,乖乖待在家里,陪着夫人学些女红,想学字,等我回去教你。”

    原来,不是要赶她走啊。方花松口气,复又开心起来。

    “公子,我不想学字,我想和阿香去佛庙玩。阿香说她每次去佛庙都能遇到很多好玩的人事呢。”

    “不许。”

    “可是你又不准我跟着你,待着府里,夫人一定会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夫人不高兴了,就会说我的;公子,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府里……”

    方昔名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她用这样可怜的语气同他讲话,那样会让他有种冲动,一种要将这世界捧之她面前的,冲动。

    “那,太眼下上前必须回府,不准和阿香到处跑。佛庙讲究,你不要冲冲撞撞的扰了别人。”

    方花一蹦而起,拽着他的胳膊一摇一晃:“我当然知道啊,公子教给我的那些,我都记着呢,我不会惹是生非的。”

    夕阳下,两人牵着,一双剪影落在身后的青石板路上,一年一年过去,他们,从未分离。

    方花有时候想想,自己小时候那样矫情,什么都不会不说,还一心想着玩,一点都没有作为丫鬟的自觉,这样的自己,又是如何让公子喜欢上的?

    “因为你笨,那么笨的你要是我不对你好点,你被人卖了可以怎么办?方家收养了你,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方昔名这样解释道,可是方花一点都不相信。

    她托着肚子,在走廊下散着步,从院子里洒下来的午后阳光,温暖舒适。

    院子中,早有布置好的摇椅与矮桌,上面摆放着一壶热茶与三两糕点,精致飘香;摇椅上铺着厚实的绒毯,她慢慢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躺着,一摇一晃间,仿佛时光都在眼前静止了般。院中的草木花盆紧挨着,一阵阵清香随风拂来,这样的日子,有些,幸福的,让人战栗。

    “才不是呢,我知道,在我们自小的时候,你就已经喜欢上我了;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喜欢我;你捉弄我,也是因为你喜欢我;你无端生我的气,还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来不说,可我就是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她闭着双目,面上柔和,嘴角翘起。美人如斯,便是此刻让他放弃一切,保住眼前的美景,他,甘愿至极。

    方昔名坐在她旁边的

    矮桌旁,一边替她剥着桌上的杏仁,一边抽空去看她的肚子。圆圆鼓鼓的,仿佛他此刻的心脏,亦是被填塞的,圆圆鼓鼓的。

    “哦?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一怀孕,我瞧着怎么脑子还比之前灵光了呢?”

    方花听着他调笑的话,也不计较。只是轻柔的抚着肚子,语气浅浅:“因为我怀的是公子的孩子啊,公子你这么聪明,孩子一定也很聪明,他那么聪明了,作为娘亲,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表现的很笨呢。”

    将剥好的杏仁放在她手边,方昔名又顺手去给她倒茶,泛着热气的香茶到处,空气里,都带着几分香气。

    “公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方昔名顾着杯子,茶水太烫,还是等凉会拿给她好了。糕点太甜,她最近胃口不好,吃了老是想吐,可真要吐,又吐不出什么,实在把她折腾的够呛。问大夫,大夫说是寻常,并不要紧。可是,每日如此,他看着,却越发心疼。

    “女孩。”

    方花不期然得到这个回答,顿时有些不满。她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语带责怪:“为什么呀?明明我跟夫人都喜欢男孩子,那么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跟我喜欢的一样呢?”

    这又是什么说法?方昔名只觉好笑,将温度适宜的茶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顺从的饮下,很是满意。收回时,还顺带抚了抚她柔嫩的脸颊,目光灼灼:“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子,我们方家,也是给别人,做了一件善事。”

    “这话怎么讲的?”方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顿时皱巴着小脸,老大不高兴的。

    “因为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觉得方家的姑娘难娶回门啊。”

    被夫君拐着弯调戏了一把的方花,就连晚饭时,都还在闷闷不乐。

    方夫人自从方花有孕以来,简直是要把她供起来伺候了。别说三餐精致,就连宵夜茶点,也是精益求精。眼看着方花的肚子渐渐的大起来,方夫人成日都是乐的看不见双眼。

    晚膳的菜式十分丰盛,方夫人不停的给方花夹菜,可是方花自始至终也不见多吃几口。

    虽说平日方花的胃口也不见的多好,可却不像今日这样,无精打采的,方夫人急了,忙追问着原因。

    “花儿啊,怎么了这是?看着小眉头皱的,谁欺负你了?跟娘说,我替你教训他!”

    方花为难的看看方夫人,又瞧了瞧旁边的夫君,最后还是可怜兮兮的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饭菜。

    方夫人见她这小摸样,心里也有了谱,忙瞪向自家儿子,语气不畅:“是不是你又欺负咱花儿了?”

    “娘,我哪敢啊,她现在可是咱们家重点保护对象啊。”

    “那花儿怎么不高兴了?她成日待着府里都不出去,不是你欺负了她,她能不高兴吗?”

    自家娘亲到还是挺聪明的。方昔名眼里含笑,只好抬头认罪。

    “我错了,我不该逗她的。”

    方夫人气的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拿着筷子使劲指着自己儿子:“你说说你,花儿如今有孕,你不好生照应着,你还欺负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儿子,你媳妇大着个肚子,我时时担惊受怕着,你倒好,趁我不在,还在欺负她!”方夫人左想右想,还是不顺畅,大手一挥,做了决定:“从今天起,花儿跟我睡一屋,这样我可以时时照顾她,也省得花儿怀着孩子这么辛苦,还要受你欺负。”

    本是优哉游哉的方昔名,闻言倒是立马变了脸色,急忙打断:“不行!”

    “为什么不行?”

    方昔名眸中笑意不再,看着自己亲娘,语气渐冷:“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是她夫君,她得听我的。”

    “嘿,你这小子,你欺负她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她是你妻子呢?”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外人插手。”

    “你这混小子!你说谁是外人呢?我生你养你,到头来,就落一个外人的称号?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你若是不多言,我自然就不会说出这些了。”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错了?”

    方花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然杠上了的两位,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抓不稳了。良久,她才惊觉,自己该是要劝架的。

    “那个,夫,夫人……公子他没有欺负我,他,跟我开玩笑来着。”

    方花这样一说,方夫人更是认准了自家儿子欺负了老婆,现在他老婆为了家中和谐,不得已又装作没受欺负的样子,回身来劝他们了。

    “哼,我说分房就得分房,花儿如今快八个月的身子,你晚上翻个身不小心压倒了她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方昔名当然是不会妥协的主,冷冷放下手里的筷子,嘲讽道:“一把年纪还要我爹半夜起身给盖被子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方夫人瞪着眼,一口气没提上来,果断败

    下阵来,只是她还不死心,回身去劝方花。

    “花儿啊,你现在的身子可受不得气啊,听娘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能动了胎气,跟昔名分开住,对你和孩子都好。”

    方花想了想,坚定的朝着方夫人摇了摇头。她没好意思说出,每晚公子给她盖被子,揉小腿,按肩膀来着……要是换了地方,没有公子陪着,她还首先不适应呢。

    最后,方昔名得意的扶着妻子回房,方夫人摇头丧气,甘拜下风。她比不得自家儿子的,驭妻有道啊。

    方昔名扶着人,沿着走廊漫步回房。方花被他护在身前,短短的距离,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宁。

    “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方花嘴角弯弯,早就忘了,自己才是那一开始生气的人。

    “哦?那你说说,我生什么气了?”

    方花有些脸红,可四下无人,她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因为夫人说要我们分房啊,你不愿意,所以你生气了。”

    “呵,你如今大着肚子,我又不能对你做些什么,分房就分房啊。”

    方花双颊通红,被方昔名拽着的手心都冒着汗,可她还是很高兴。

    “因为我离开了公子就睡不安稳啊,睡不安稳就会精神不好,对胎儿也就不好;公子不愿意看到那样,就不喜欢分房睡啊。”

    她的口吻那般理所当然,方昔名渐渐柔和了面部。拥着她,穿过回廊,回到两人的房间。

    “你知道就好,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他伸手去解方花身上的披风,又细细替她挂好。扶着她洗漱一番,牵着她在床上坐下,弯腰替她退去鞋袜,环着她盖上被子入睡。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离去。外间传来他洗漱的声音,方花仰望着帐顶,渐渐红了眼眶。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公子替她做的这些,她原是想都不敢想,可是如今,一切变为现实,美好的,让她害怕。

    她怕,这样的日子,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公子,没有了家庭,没有了,孩子。

    方花伸手抚上肚子,这里真真切切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与公子生命的延续。命运就是那么奇妙,这个孩子,会延续她与公子的一切,成为他们的,唯一。

    “我希望是个男孩子,像公子那般聪明的男孩子;这样,夫人高兴,我也高兴。公子是世间唯一的,他,也会是唯一的。真好,上天待我这么好,我便是不能终老,也是如愿的。”

    “你一个人瞎嘀咕些什么呢?”

    他带着满身清香,掀开被子,与她躺在一处。方花自动的滚进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两个人,都喟叹口气。

    “小心些,别压到了肚子。”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方昔名觉得,自己都快有些精神分裂了。一边想着要紧紧抱着她,一边又要顾着她肚子里的种,将她推离。那种感觉,着实不好受。

    “他很乖,一点都不调皮的。”

    说起孩子,方昔名倒是与平常不一样了。撑着头,细细凝着她,眼底,尽是温情。

    “哦?那一定是个女孩子了,文文静静的,嗯,不错。”

    方花却是不赞同的。

    “夫人说了,一定是个男孩儿,因为公子小时候也不调皮,夫人怀着你的时候,就以为是个女孩子,可生出来却是个男的!所以啊,我们的孩子,一定跟公子一样,是个男孩!”

    “哪来的歪理,不动不吵,不就是个女孩子吗?”

    “一定是个男的!”

    “鼓着嘴做什么?男孩就男孩,我还能不要他吗?”

    方花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男孩多好啊,公子你为什么不喜欢男孩呢?”

    她软软的身子就在怀里,方昔名有些心猿意马,可是理智却将他牢牢制住。他将头埋在她沁香的脖间,浅浅吻着。

    “我想要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子,漂亮精致,让人疼,让人宠。”

    “可你总说我笨啊。”

    “嗯,笨一点才好啊,笨一点,才会被人宠着爱着,扔不掉,放不下。”

    “我不笨呢!”

    “呵呵……”

    “真的,我一点都不笨,我要是笨的话,如何能嫁给公子你呢,还怀了你的孩子了!”

    “是是是,你聪明,全世界,你最聪明。”

    “我听出来你在挖苦我了。”

    “没有……”

    “哼,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他爹爹成天欺负我,一点都不疼我,宠我!”

    “夫人受委屈了。”……

    方花生产那日,正值隆冬。京城几场大雪覆盖,到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九个多月的身子,方花虽然很喜欢外面的大雪

    景色,可却是半分不敢出门。屋里烧着热热的地龙,一点都不觉的冷。方夫人成日陪着她,眼看临盆在即,方花不紧张,可方夫人,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京城里有名的稳婆早已被叫来临阵以待,方昔名自方花有孕以来,就不常出门。苏南一再抱怨,可对他,却是毫无办法。

    方花坐在窗前,稍稍打开一点窗户,外面的世界一片洁白。亮丽的有些晃眼。她瞧着窗外的梅树,眼底尽是赞叹。真美啊,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她就会团着大大的雪球,趁着公子不注意的时候袭击他;然后看着公子黑沉的脸色,面上装着悔意,心底却乐的不行。

    “花儿啊,你怎么能对着窗户吹风呢!快快快,把窗子放下来,别着凉了。”

    肩上一暖,方夫人将厚实的披风罩在她肩头,方花手一缩,窗户应声而落。

    “娘,屋里暖的很,不会着凉的。”

    方夫人念念叨叨,十分的不放心:“在暖也不行啊,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还怀着孩子,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眼下,你是万万不能吃药的。”

    “我知道了。”

    方夫人看着她委屈的小眼神,也是不忍心:“花儿啊,不是不让你看啊,等你生完了孩子,想去哪里我都让昔名陪你去,不会让你闷在家里的。”

    方花点点头,摸着诺大的肚子,眼底满是温情。

    “娘,大夫说生产就在这几日,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这个孩子,安生的很。”

    方夫人倒了热茶让她捧着,袅袅热气迎面而来,让方花只觉,从心底感到热热的。

    “安生好啊,不闹腾的厉害,你生产的时候也少受点罪;这孩子像他爹,就不是个调皮的主。”方夫人眼底尽是笑意,这方家的香火,有着落了。

    方昔名从外面进来,一身寒意,在门口处停顿了许久,这才迈步进了里间。

    他娘和妻子正小声说着什么,两人乐呵呵的,轻声细语间,只让他眉头舒缓,嘴角微勾。

    方夫人一眼瞧见他进来,忙起身放人,走到他跟前,还不忘嘱咐:“花儿产期就在这几日,你这几天没事也不要出门了;别到时候抓瞎了,还要满世界去找你。”

    “我知道。”

    “花儿这你多看着,她要是不舒服,你就叫我;稳婆也都在府上,不要慌。”

    “嗯。”

    方夫人太了解她儿子了,方昔名看着稳重大气,可遇上方花的事,他就是个愣头青。方花眼看着就要生产,她瞧着自家儿子也跟着兢兢战战的。这几日方昔名以肉眼看的见速度瘦下去,她心里焦急,可也是没办法。哎,只等花儿生下来孩子,这小夫妻一道给好好补补。

    方夫人细心的给他们带上门,房里温暖如春,方花裹着厚实的披风靠坐在窗前的榻上,手里捧着杯热茶,惬意的很。

    “可有哪里不舒服?”方昔名退了鞋子,坐上去将人拥进怀里,抚着她的长发,闭目沉息。

    方花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一歪头,脖间就落下了他的下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也是舒心的很。

    “孩子很乖啊,我都没有感觉的。可是那大夫说,产期就在这几日,若是没动静,怕,也不是好事……”方花微微皱眉,想起白日大夫说的话,舒心间不由又泛起几丝忧意来。

    “别瞎想,足月出世的孩子哪里不是什么好事?”

    微微沉下的语气,却给了方花莫大的安全感。她拉过方昔名搁在一旁的手臂轻轻放在自己的肚皮之上,笑意盈盈:“要不,爹爹来唤唤他吧,你唤他出来,也许他就迫不及待要出来了呢。”

    方昔名勾着嘴角,大掌在她肚上轻轻抚摸,一低头,浅浅吻在她的发心:“是啊,我唤他出来,赶紧出来,不要再让她娘亲受罪了。”

    后来的很多年里,方昔名一直在想,若是他没有急切的想要这个孩子出来,若是他们从来不对这个孩子报以热切的期盼,若是方花,从未怀过这个孩子,若是……

    当天夜里,方昔名刚刚替方花收拾好抱上,床,方花裹着被子,乖乖的躺在床上等着夫君洗漱。

    可还在方昔名换衣间,她就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的痛感。还来不及出声,下一刻,剧烈的痛感来袭,她眼前一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啊……”

    等到她痛呼出声,耳边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下一秒,方昔名便出现在她面前。

    方花一把抓住他伸来的手臂,额间已是细细密汗,眼前迷蒙着,看不清任何景物,可她清楚的知道,公子就在她身边。

    “公子……我,我好像……要生了……”

    虽是夜深人静,可方府早就做好了少夫人要生产的准备。丫鬟稳婆都居住在府,等到方昔名一嗓子,整个方府灯火通明,一盆盆热水接了进去,来来往往间,就连方花的喊叫声,都被掩盖的小了些。

    方夫人披着外衣冻得发抖,

    可还是十分精神的冲到房里把自家儿子给揪了出来。

    方昔名全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方夫人一个哆嗦,还是壮着胆子去训他:“你一个大男人待在里面干什么?碍手碍脚不说,还让花儿觉得紧张!”

    她那么痛,以往受了一点小伤都在自己面前哭诉半天的她,眼下痛成那个样子……方昔名一闭眼,眼前都是方花瞳孔涣散,脸色发白的样子,他双手有些颤抖,语不成句。

    “我,我要陪着她……她,她需要我……”

    “她眼下需要的不是你!”方夫人急的一伸手,猛的敲在了他的脑袋上,倒是成功的让方昔名睁开了眼。

    “现在里面有稳婆操心着,京城最好的大夫也在外间候着,出不了事!你一个大男人杵在里面,也不怕外人笑话。”在原则上,方夫人这过来人的身份,决不妥协:“我知道你担心花儿,可这是女人都要经历的,寻常的很,你不必太担心了。生孩子哪里有不痛的,痛过这次就好了。”

    方昔名被她说的,倒也没再坚持要进去,只是默默站在房门前,周身泛着冷厉。

    方夫人被那气势所及,只好往后推了推,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里面是惊天的呼喊,那一声声,撕心裂肺,听的人,无不揪着心。

    到最后,方花嗓子都哑了,发出的声音弱的只剩呻吟。接生的稳婆在床边吩咐着,一个劲的催她用力,用力,再用力。

    那一阵阵的痛感太难熬了,方花感觉,这一生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可孩子,却迟迟不见出来。

    稳婆额上已见了汗,眉头渐渐蹙起。

    在这森冷的夜里,一个产妇痛的满头大汗,一个男子在外,等的满身冷汗。

    “少夫人,孩子就快出来了,你在用点力,加把劲,咱们一鼓作气啊!”

    一鼓作气……方花眼前发黑,可耳边还响着稳婆的话,她拽紧拳头,拼尽全力:“啊!!!!!!”

    门内是一片焦急,呼唤连天;门外……

    方夫人来回踱着步,这生产的时间也太久了,却迟迟不见孩子的哭喊,该不会……呸呸呸!花儿身体好的很,头胎是难生一点,她都在瞎想些什么呀。方夫人抬眼去看儿子,却见方昔名挺得笔直的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若不是看见他那握紧的双拳里隐隐有血迹渗出,方夫人都要真的以为,她儿子是真的,镇定的很。

    “昔名啊,你别太担心,女人头胎难免受罪些,下一次就好点。”

    “没有下一次!”

    方夫人一愣,复又微叹。让他亲眼见证了方花的生产,以他对方花的在意,哪里还会让她再受生产之苦。

    一胎,也好。

    眼看外面的天色渐亮,方夫人搓搓手,在也等不及。

    “我进去瞧瞧,你去给自己添件衣裳;花儿生完孩子还需要你照顾,你可别着凉了。”

    方夫人的话点在了方昔名心上,他这才转过身子,大步出了屋里去加衣裳。

    方夫人推门一进去,就感到扑鼻的血腥之气传来。她有些难受的皱眉,走到床前一看,心底却猛的一缩。

    稳婆见她进来,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向她请示:“老夫人,这少夫人力气用尽,可孩子还闷在里面不出来,这要是再耽误下去,怕是,怕是……”

    方夫人一个过来人,如何不清楚,再耽误下去,怕是,一尸两命!

    她在外面等的时候心里就不安,儿子就在面前她不敢多说什么;可是没想到,方花,真的遇到了,难产。

    在不多想,方夫人连忙坐到床头前,将昏昏沉沉的方花微微扶起,在她耳边说着话:“花儿啊,醒醒,你可不能睡啊!孩子就快出来了,你加把劲,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替你收拾他,敢让他娘亲这么受苦!花儿啊,昔名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万不能睡过去啊……”方夫人说着说着,也是带了几分哽咽:“你和昔名好不容易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如今又有了孩子,该是幸福圆满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公子……”

    方花微弱的声音响起,方夫人一个激灵,连连在她耳边叙说着:“是是是,昔名就在外面候着,你不是一直想和昔名两个人出去走走吗,等你生完孩子,为娘给你们带孩子,你们放心的出去走走。乖,快醒醒,用点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方花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就连一开始的痛意都没有了。他们在说让她用力,再用点力,孩子就出来了。

    孩子,她的孩子,她和公子的孩子。公子希望是个女孩,她希望是个男孩。承载了他们所有期盼的这个孩子,就快要来到世间了。

    “啊!!!!”

    她握紧双手,手心里黏糊糊的,想必已是一片血迹。可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孩子,她的孩子,一定要,见到她的,孩子。

    “出来了!出来了!看到头了!少

    夫人,在用点力啊。”

    “啊!!!!!”

    方夫人抱着方花,只感觉怀里的人儿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水浸湿过的,她红着双眼,看着稳婆忙来忙去,方花她,实在是受苦了。

    “老妇人,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稳婆一脸喜色的接过丫鬟递来的剪刀,咔嚓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方夫人力竭的往后一倒,将方花轻轻放下,脸上,终于泛出笑意。

    “恭喜老夫人,少夫人替方家生了个小公子啊。”

    方夫人站起身,脸上喜不自禁,忙走到稳婆旁边,伸手去接她抱着的孩子。

    “快让我瞧瞧,我的孙子啊,哎哟~真是好看,啧啧啧。”

    这边其乐融融,气氛极好。直到一身尖叫声,打破整个房里的喜气。

    一个丫鬟端着盆却给方花收拾,可刚一掀开被子,却让她吓得,踢翻了脚边的水盆。

    “啊!!血……好多血……少,少夫人,血,血崩了……”

    方夫人的笑意僵在嘴角,怀里的小人儿还在一阵接一阵的哭喊,可那声音,却似乎,已经传不进她耳中了。身边是慌乱的一群人,她们尖叫着,呼喊着。似乎又进来了好多人,有大夫,有丫鬟。

    他们将床上的人,压着,治着。泛着白光的银针扎进方花的皮肤,银针的尾端一颤一颤的,仿佛亦是,受到了惊吓。

    方夫人抱着孩子,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她抬头去看床上的方花,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静静躺在那里的方花,已然,毫无生气。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几日前的大雪还未融去,新的一层雪复又盖了散去,掩去了一地的凌乱。

    方昔名披着厚实的披风,大步朝着产房走去。这披风,是她怀着孩子的时候,一针一线替他缝的。他微微倾身,还能闻到上面她残留的清香,他不由弯了弯嘴角。

    院子里的梅树傲然的开着,她嚷了许久,想要出来走走,折几枝梅花;可他一直不允。想了想,方昔名转了方向,朝着梅树走去。

    虽然带着冷意,可远远放着,给她瞧瞧好了。她生完孩子,那么脆弱,若是这梅花能让她开心点,便是折尽这世上的梅花,又如何?

    低头浅浅一闻,清香扑鼻。他这一生,因为她,变得完整而充满色彩。他只要一个方花,这世上的所有大富大贵,权利地位,于他而言,都是飘渺之物,唯有一个方花,才是真实可触碰的。

    耳边似乎有孩子的哭喊声传来,终于是生了。他们之间,在这之后,又多了一个孩子,是牵绊,也是,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