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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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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将隋心送进钟家,夏瓴就一直心神不宁。

    直到坐上出租车往市区返回时,她接到了姚晓娜的电话。

    姚晓娜一上来就说:“哎呀夏瓴,好在你和那个方町分手了,本来我还想替你打抱不平来着,现在一看你果然有先见之明啊!”

    说实在的,夏瓴心里很不爽,本想呛回去,可是姚晓娜又说:“切,方家这回完蛋了,那个方町以后还拽个屁啊!”

    姚晓娜迟迟忘不掉上次被方町扔在大马路上的情景,至今恨得牙痒痒。

    “什么完蛋,你说什么!”夏瓴心里一惊,忙着追问。

    姚晓娜语气得意的很快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靠珠宝供货和买手起家的方町的父亲方万忠,自成立自己的公司后就迅速扩张,一连数年春风得意,在供货这条线上稳坐头把交椅。

    谁知就在数日前,和方家一直合作无间的钟氏企业,却查出了一批5a钻石大量掺假。此事很快传开,不过三天就相继有五家公司纷纷查出同样问题。按照合同来说,方家要赔偿的金额虽不足以致命,可是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加上方家一早就将大量资金投出市场,消息一传开,资金链瞬间断裂,没有任何银行愿意借贷,却有数家公司上门讨债。

    别看方氏公司表面上固若金汤,实际上里面早已掏空。如果没有更强有力的事件扭转危机,方家这座大山很快就会倒塌。

    末了,姚晓娜还不忘说:“哦对了,我和钟铭已经正式开始相亲了,方家的事钟氏是最直接的受害人,这次还是多亏了我爸,才救了钟氏一马!”

    夏瓴想也不想就切断电话,多一个字都懒得再听,头一次觉得,姚晓娜的声音不仅尖锐聒噪,还很难听,很想让人撕烂她的嘴。

    ——

    夏瓴一路上都在给方町拨电话,却没有人接。

    直到来到方家门口,她用力的按着电铃,足足三分钟,才见到方町气急败坏的出来开门。

    “你他妈的没完了!”

    衣衫凌乱,脸色极差,看来方町为了家里的事已经焦头烂额。

    夏瓴也顾不得脸面:“我听说你家出事了,来看看你。”

    “看我?看我有多狼狈?”方町如此自嘲。

    “对,我就是来看看你有多狼狈。我这么说,你会好受点吗?”

    夏瓴一下子冲了进去,也不顾方町阻拦,动手开始清理客厅里堆积如山的垃圾,直到被方町一把拉住。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我知道,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

    十几分钟后,方町终于肯心平气和的听夏瓴说话。

    按理说,钟氏企业和方家合作多年,两家公司的大老板又是发小,出了这种事必然会私下解决,先将消息压下来,毕竟漏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钟远山平日行事低调,也不像是自损八千伤敌一万的那种人。

    夏瓴将疑虑道出,只见方町冷笑一声,揭晓谜底:“是钟氏有人把消息漏出去了。”

    “是谁?”

    方町吐了一口气:“钟铭的大哥。”

    夏瓴登时一惊:“为什么?”

    “为了自保。”方町一屁股坐上高脚凳:“其实这事我爸也有责任。自从钟铭被认回去,钟政就找上我爸要一起合作。表面上是他当内应,帮我爸谋取暴利,实际上全是为了他自己。”

    原料掺假,一个负责供货,一个帮忙遮掩。如此里应外合,方万忠和钟政三七分账。原本相安无事,一荣俱荣,谁知竟然被人查出端倪。钟政为了自保,选择第一时间将消息宣扬出去,让火烧眉毛的方万忠无暇顾及其他,如此一招围魏救赵,钟政顺利将自己摘除。

    钟远山得知此事后,自然选择先保自己的儿子。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宣扬出去钟政牵扯其中,对整件事也没有好处,索性将消息压了下来。所以外人只知方万忠,不知钟政。

    夏瓴默默听着,消化着这个震惊的消息,然后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叫了一声:“啊!”

    方町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白如纸:“天呐,这会儿心心和钟政在一起!”

    “什么!”

    ——

    在赶去钟家的路上,方町才得知,原来钟政找过夏瓴两回,一次是以名誉校董的身份,一次是以钟铭大哥的身份。

    夏瓴解释道,其实一直以来她对钟铭隐瞒身份一事都很不满,觉得钟铭用心不纯,虽然私下里也提醒过隋心几次,可是隋心根本不信,她每一拳都像是打进棉花里。

    直到钟政找到夏瓴,说服夏瓴相信,他作为大哥也看不惯弟弟这么戏弄小姑娘,不仅会好好管教弟弟,还会尽量用一个温和的办法,让隋心看到真相。

    直到现在,夏瓴得知钟政为人,心里一凉,顿觉中计。

    ——

    另一边,钟家大宅偏厅。

    那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踏入门口,先是打量了隋心一番,随机越过她走向前面的沙发坐下,开口道:“可以开始了。”

    隋心连忙将工作服系好抚平,坐到凳子上,手里拿起炭笔,举起来刚比了一下构图,就又垂了下去。

    这么尴尬的开场她从没经历过,以前在画室总是一群学生聚在一起,中间要不就是摆放静物,要不就会请一个专业模特,美术老师也会在旁指导。

    像是这样一对一,上来没有任何开场白的,实在是……

    思及此,隋心开口道:“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先生。”

    “我姓钟。”男人开口。

    钟……

    隋心很快笑了一下:“钟先生,其实我对画画并专业,只是想挣点零花钱。我的同学夏瓴介绍我来,是为了帮我。接下来我每画到一个阶段,都会拿给您看一下,如果不满意可以随时叫停。”

    钟先生也扯出一个笑容,那双丹凤眼像极了一个人:“你只管画你的,不要被我左右。”

    隋心愣了一瞬:“还有,我其实不了解您,第一次见面很难抓到人物性格,所以我画画的时候,您能不能随便聊点什么,让我对您有个了解……其实这样,还可以让大家都没这么尴尬。等我定好线稿,您就可以活动一下。”

    话音落地,顿了两秒,见钟先生点头,隋心才重新拿起炭笔。

    ——

    可是直到一分多钟过去了,钟先生依然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就像刚刚进门时一样,像是在评估什么。

    隋心只好顶着这样的目光问:“请问钟先生,您的年纪是?”

    “二十八,虚岁。”

    “您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又问:“家里有几口人?”

    钟先生顿了一下才说:“这个不好界定,原来是三口,现在是四口。”

    “哦。”隋心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继续换问题:“您一定没成家吧?”

    “怎么说?”

    “如果成家了,通常是和另一半一起存画留念。”

    钟先生点头,动作缓慢的换了个姿势,靠向沙发扶手,伸长一条腿:“不如换个问法吧?如果不是聊我的事,是聊你的事呢?”

    隋心怔住,抿了一下嘴说:“都可以,我主要是想通过交谈,更准确的定义人物的性格。”

    ——

    那笑容越发意味深长,停顿片刻,开口问:“我听夏瓴说你姓隋?”

    “是,隋朝的隋。”

    “多大年纪?”

    “十八。”

    “哦,那你一定没成家,因为结婚的法定年龄还没到。”

    “……”

    “有男朋友了吗?”

    “有……”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隋心指尖一顿,脑中立刻浮现出钟铭的模样,微微一笑:“他很努力很上进,从小就是学霸,工作能力很强。”

    “你一定很崇拜他。”钟先生如此下结论,“他现在也在加拿大吗?”

    “是啊。”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之前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在这里读研,毕业后在一家珠宝加工公司工作。”

    钟先生颇有意味的扬了扬眉:“这可太巧了,我也是做这行的。”

    隋心笑了:“世界真小。”

    “他叫什么,也许我们认识?”

    “他和您一样也姓钟。不过您应该不认识他,他只是工薪阶层。”

    钟先生恍然的笑了:“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从小就认识。”

    “哦,青梅竹马。真是让人羡慕。”钟先生语气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只有个弟弟,不够是后来才相认的。”

    隋心手上动作顿住,虽然不明白为何突然转变话题,却飞快的捕捉到这一刻的神情,像是忧郁却又好像只浮于表面。

    钟先生望来:“我这个弟弟从小就很调皮,为了立威,我没少欺负他。”

    隋心没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钟先生好像也没打算从她这里获得评价,自顾自继续道:“他不懂事不听话,我就把他关起来。”

    语气一下子沉了几分。

    隋心一抖,炭笔在纸上划出诡异的痕迹。

    她连忙掩饰过去。

    “开始他哭,可是越哭,我越不会放他出来。后来他知道哭是没用的,就不再哭。为了哄他高兴,我把我所有的玩具都给他,可是他不喜欢。”

    隋心彻底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去。

    ——

    只见钟先生微微垂眸,像是沉浸在过去里,挂在嘴上的笑容是愉悦的,让人看了心里发憷。

    “钟先生,我想我不太适合为您画画。”隋心站起身说,直直的望过去:“我怕我画的不好您会怪我。”

    “怎么会?”钟先生抬起头,笑了一下。

    随即缓缓走上前,绕到画架正面,低头望去。

    那张白纸上已经简单勾勒出人物的身量和五官,虽然着墨不多,却精准的抓到人物的气质,可以说是卓然儒雅。

    “这不是画的很好吗,继续吧。如果价格不满意,我可以加价。”

    见钟先生又回到沙发里坐下,隋心想了一下,决定下剂猛药:“好,那我要翻十倍。两千加币一张画,如果您觉得贵,草图的钱我可以不要,立刻走人。”

    这个钟先生单看谈吐就知道是那种很会讨价还价的生意人。这种人越有钱,在金钱上越讲究效益,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值得的商品是他们的一贯诉求。何况这个价格足可以请到小有名气的画匠,他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同意。

    闻言,钟先生挑了挑眉,却不像是因她的狮子大开口而惊讶,笑容越发的深:“好,两千加币一幅画,稍后还有两位朋友想请你帮他们作画,是一对情侣。我再加五千加币,怎么样?”

    如此痛快,隋心倒有些接不住了,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二百加币涨到了七千加币,是她听错了,还是估计错误,这个钟先生真的有钱没处花……

    ——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隋心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听几声很重的跑步声,越来越近,随即就见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冲了进来。

    依然是风格强烈的一身皮衣,下着破烂牛仔裤,脚踩机车靴,但神色却有些焦虑,一进门就望向她的眼神,糅合着她看不懂的意味。

    隋心当场愣住,还没搞清楚为什么方町会出现在这里,却见他越过自己,对钟先生点了一下头说:“大哥,我找她有点事,先走一步。”

    紧接着不由分说,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带出门口。

    方町手劲儿极大,脚下片刻不停,也不管身后的人跟不跟的上。

    隋心一路在后面踉跄着,叫他放手,却不敢太大声,直到两人穿过客厅,来到门房处,她这才趁着下台阶时用力抽回手。

    “你干什么!”

    ——

    只见方町回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带你走啊。”

    隋心愣了一下,顿觉无力:“走去哪?我为什么要走?还有,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们认识?”

    方町张了张嘴,神情挫败:“你先跟我走,出去再说。”

    说话间,他又要来拉隋心的手,却被她躲开,向后错了一步:“你不说清楚我不走。”

    见她一脸坚定,方町终于妥协:“ok,我说!我问你,是不是夏瓴带你来的?”

    “是。她告诉你的?”隋心反问。

    方町口气败坏:“她带你来你就来,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她!”

    “我为什么不能相信?”隋心下意识的皱起眉:“我现在需要钱,夏瓴只是帮我个忙。倒是你,莫名其妙的,你和那个钟先生认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能不能直接点。”

    方町咬了咬牙:“你需要钱,我有。”

    却听隋心如此说:“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我自己挣得钱,而且他答应出七千加币买我的画,我没理由拒绝。”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方町的火瞬间就压不住了。

    隋心不语,绷紧的下巴扬起倔强的弧度。

    方町望着那双眸子,心里有了数:“为了他。”

    隋心却别开脸,轻叹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完成那张画。”

    可是她刚迈开脚,方町就逼近一步,声音沉冷:“隋心。”

    隋心脚下一顿,回头望去,方町神色严肃,视线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是不是为了钟铭,你什么都肯做?”

    隋心不语,那神色已不言而喻。

    呵,擎天大厦都可以豁然倾颓,亲密合作都可以变成敌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撼动的?

    他就不信……

    ——

    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心头,只见方町神情一转,吊儿郎当的笑了:“就算是我们拿你打赌?”

    隋心果然怔住:“什么?”

    “我说……”方町走上前,一手撑住她身后的墙壁,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我和钟铭打过一个赌。如果他能将你拿下,我那辆小跑就归他。如果不能,呵,他就请我抽一年的烟。”

    “嗡”的一声,隋心的脑子里应声断了一根神经。

    击垮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绝不会比眨眼的瞬间更漫长。

    膝盖一软,她一下子靠向墙壁,右手指尖下意识的去掐被牛仔裤包裹住的大腿,只觉整个世界上下颠倒,脚下突然多了一个黑洞,要将她吸进去。

    “如果是这样,你还会这么为他吗?”方町直直的望着隋心,只想看到一丝后悔,那么戏如微尘。

    然而,她分明是瞪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看向更远的地方,那双眸子里神采全无,只有黑暗。

    方町只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止住她向下滑的趋势。

    他艰难开口:“好了,先跟我走吧。”

    可是隋心却纹丝不动,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就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的口吻说:“我要把画画完。”

    一股怒意涌上胸口,方町手上用力:“他都能拿你打赌了,你还画什么破画!”

    说不恨她,不恨钟铭,那是假话。

    那滋味五味杂陈,单单只说恨,未免太单薄。

    虽然方家的事与他们无关,但他们却用另一种方式进行背叛。

    他急于想介入,想扭转已经向一旁倾斜的天枰,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天枰倾斜的越迅速。

    ——

    最让人无力的是,此时此刻,他除了牢牢的盯着这个看似单薄,体内却有着他难以撼动力量的小丫头,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直到她终于抬起头,睫毛轻颤:“那我也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不关你的事。”

    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一凉,霎时缺了个口。

    方町嘴里苦涩,竟然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你赢了……我刚是骗你的,傻丫头。”

    那声音微乎其微,可隋心却仍是听见了。

    只见那双原本已经没于黑暗的眸子里,又重新浮现了细若游丝的光彩,极淡极浅,像是下一瞬间就会再度被吞没。

    方町望着那束光,笑了:“我只是想试探一下,是不是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离不弃。所以跟你开了个玩笑。”

    隋心怔怔的望着他,只听到自己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生气了?不至于吧。”方町故作轻慢。

    隋心连嘴唇都在发抖,上下两排牙齿撞在一起,终于拦不住溃堤的委屈。

    “对,不至于!你方少爷想玩什么不能玩啊,我算什么,就算我指着你说——靠,你玩笑开过了啊,明知道钟铭对我是什么意义!你也不会当回事儿吧?”

    方町终于收起了笑容,皱着眉,伸手要去碰她的脸。

    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隋心一下子打掉他的手。

    方町的手顿在半空,垂下时,轻叹:“是不是除了他,你就看不见别人的存在。如果是他要带你走,你是不是什么都不问。”

    说话间,他直直盯着她的侧脸,不愿放过任何一道细微的表情。

    然而每一刻,心都在向下沉。

    “每一次我看着你为了他哭,我想帮你,你不但不领情,还跑来问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你。我很想知道,那时候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

    隋心直愣愣的望着一边,终于有了表情。

    他竟然有办法做到前一秒还对她开那种玩笑,下一秒就反过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还是理解错了?

    直到方町说:“你就看不见我吗?”

    她这才转过头,望向他的眼里的专注和决绝。

    连他抓住她的手,用力贴向胸口的动作,都来不及反抗。

    指尖明显感受到那股热度,和下面跳动的鲜活。

    “如果我告诉你,你每一次提起他,这里都会想着你,你会不会回应我?”

    “……”

    望着她的目光透着一丝凉,语气更是艰涩:“但如果不能,你就不要再说一个我不喜欢听到的字。”

    ——

    一瞬间,四目相交,气氛凝滞。

    直到一声虚弱的轻笑,自隋心口中发出。

    “呵……”

    方町手劲儿一顿,就听到她那颤抖的声音,无奈的,带着恳求:“方町,咱们不闹了行么?”

    隋心别开脸:“你从小就见惯了大风大浪,拥有的东西比我多,失去了也不心疼,做什么都不计后果不计代价。我有时候看着你跟别人开玩笑,回过头来还能搂着姑娘说说笑笑,觉得这才是生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虽然在你面前嘻嘻哈哈,可我就是一普通人,你经历的事随便捡一件放我身上,我都扛不起!”

    肩膀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开了。

    色彩自方町脸上渐渐褪去,他退开两步,声音也有些不稳:“不就是个玩笑,你至于吗!”

    隋心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别开脸道:“算我求你,你找别的玩吧,好么……”

    那语气,就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多一个字都不堪负荷。

    ——

    门口,夏瓴等得焦急,几次都想进去找人。

    登上台阶时,门里正巧传来谈话声。

    “你每一次提起他,这里都会想着你。”

    夏瓴一下子愣在门口。

    那是方町的声音。

    她迟疑的退了一步,快速跑下台阶,半响喘不过气。

    你每一次提起他,这里都会想起你……

    原来,他喜欢的不是杜纯,是隋心。

    身后传来开门声,夏瓴一下子如梦初醒,回头望去,方町缓缓步下台阶,经过她时眼皮子都没有抬,就像是被人拿走了魂魄。

    夏瓴不由自主的跟上去,一步步跟着他,呆呆的望着那个背影。

    落寞,消沉。

    像是再也直不起来……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直到隋心坐进钟先生的车里,脑子里依然乱哄哄的。

    就在方町走后,她脚下虚浮的返回偏厅,第一个问题就是:“钟先生怎么会认识方町?”

    “他是我一个长辈的儿子。”

    “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您能不能开门见山的告诉我,让我明白。”

    可是钟先生却说:“我只是觉得让你自己亲眼看到真相,对你更公平。在这之前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一副全是为了她好的语气。

    她又问:“我和钟先生非亲非故,您为什么要帮我?”

    钟先生却以退为进:“你若不相信,也可以现在就走,我可以让人给你叫辆车,这张画钱我也照付不误,如何?”

    他的话,成功的催熟了她所有的好奇心,令她不得不走这一趟。

    后来那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希望可以将它们重组起来,捋出一个头绪。

    夏瓴的遮掩,方町的玩笑,还有这个钟先生的神秘,无不透着古怪蹊跷,好像每个人都在向她暗示什么,又不点破。

    而且,所有事都直直指向同一个方向……

    ——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

    这是本地最豪华的酒店大楼,璀璨的灯光遮蔽了星空的妖娆,每日在这里出出入入的非富即贵,脚踩云端,让人望而却步。

    盛装出席的姚晓娜,清楚地看到另一桌的女人,正状似不经意的将目光投向坐在她对面的钟铭。

    这里虽是角落,还有室内景观植物叶脉的掩盖,却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使这里成了全场最瞩目耀眼的所在。

    这场聚会,名义上是钟远山夫妇为了姚成志接风洗尘,实际上却是进一步撮合晚辈的因缘。

    只是落座至今,钟铭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仿佛人在心不在,餐具几乎没怎么动,直到姚成志问他生意上的事,才回应两句。

    姚晓娜笑着问他:“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能不能抽时间带我到处逛逛,我刚来不久,对这里还不熟。”

    钟铭连眼皮子都没抬,声音清冷:“唯一的消遣就是工作。”

    姚晓娜一愣,就听姚成志笑呵呵地说:“好,有上进心!”

    姚晓娜运了口气,放下餐具,准备再接再厉。

    这时,就见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低头在钟铭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张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剑眉微凝,修长的丹凤眼头一次抬起,却顺着服务生的指向望向门口。

    下一秒,就见钟铭将餐巾放在桌上,微微欠身,向几位长辈道:“我失陪一下。”

    离座的姿态毫不犹豫,全然不顾在场几人的诧异。

    ——

    钟铭箭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迈的很大,直到长腿迈出餐厅门口,来到大堂。

    远远地,就见一个低头发呆的身影,陷在一个巨大的沙发椅里。

    只见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低头和女孩说了什么,就起身向他迎来,同时浮现讥诮的笑。

    直到走到面前,语气不怀好意道:“你的小女朋友为了你,现在给人画画挣钱。今儿下午刚给我画了一张,我觉得不错。后来一想,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好弟弟呢?就把她带过来,想给你和姚小姐画一张留念。”

    钟铭不语,眼底掀起的火光,抬起时瞬间消弭,独留一丝笑意缓缓涌动。

    “大哥费心,我心领了。”

    话音落地,人已越过钟政。

    ——

    沉稳的步子,清晰地响在地砖上。

    隋心正在低头愣神,只觉得一道黑影突然笼罩在头上,还以为是钟先生去而复返。

    可是刚一抬头,还没看清人,就被人强硬的拉起。

    隋心一路踉跄着跟着,震惊的目光望向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刚刚理过发尾还透着青茬,露出的耳骨划出坚毅的弧度。

    直到走出酒店大门,冷风一下子灌入领子,她的发丝向后吹去,唯有一缕扫过鼻尖和面颊,眯了眼。

    “你怎么在这儿?”合着迎面的风,隋心追问。

    却没有回应。

    他将她拉到一辆深色的轿车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她塞了进去。

    隋心又一次开口:“我还不能走,我还有……”

    回应她的却是“砰”的一声,车门合上发出的闷响。

    只见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向车头走了两步,却又豁然顿住,背影像是在隐忍什么,直到转身折回,一把拉开车门。

    半个身体探入车内,昏暗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只一眼,那炙热的气息就瞬间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