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放学你别走 > Chapter 77

Chapter 77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几天时间匆匆即过。

    方町已经将合同发到邮箱里,隋心拿给于斯容过目过,于斯容请律师看了确定没有问题,和方町的合作就此达成。

    一转眼,就到了请柬上的日子。

    隋心思来想去,决定穿一袭深色的小礼服出席,款式颜色既不会太抢眼,又不会显得不重视。

    临出门前,隋心和秦朔通过气,秦朔告诉隋心,几十桌酒席,男方亲友只有两桌不到,隋心就被安排在其中。

    隋心听了,不免唏嘘,早就听说方万忠破产之后,大多数亲戚都借过钱给他,后来因为方万忠瘫了无能力还钱,也撕破过脸,还是后来方町一点一点填上这个无底洞,但也因为这件事和这些亲戚划清了界限。

    隋心打车来到酒店大门口,踏进大厅,就见西装笔挺的方町和秦朔,一左一右站着,脸上各自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大门前,笔直的两道身影,身着量身订造的西装,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拾掇的恰到好处,引荐宾客寒暄招呼时,两人的目光时不时有交集,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眼里,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兄友弟恭的小舅子和姐夫。

    方町正在和一位客户寒暄着,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不远处,转瞬间,旁边的秦朔就迎了上去,很快将他的目光遮住。

    等他将这位客户引入宴会厅后,再一抬头,这才看到被秦朔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那人,毛绒外套在她手里拿着,上身着一件雪白色的短袖小貂皮,下面是一袭黑色的小礼服,款式是不容易过时的基本款,衬着一双同色高跟鞋,身上唯一鲜亮的色彩,就是别在胸前的红宝石碎石装点出的造型胸针。

    那胸针方町有印象,曾在美嘉的专柜上摆出来过,出自隋心的设计。

    只一秒停顿,他就迈开腿,向侧前方移动,直到牢牢捕捉着彼端的目光,终于躲开了秦朔的遮挡,将来人尽收眼底。

    秦朔背着身,单手插兜,不知说了些什么,站在他对面的矮了半个头的身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这时,她才像是注意到方町,眼尾轻扫,望着他点了一下头。

    方町立在原地,背挺得笔直,直到她笑着走上来,抬起□□在外的一双手臂,将一个小纸袋子抵到眼前。

    方町勾起一抹笑,接过,心里却跳的比方才更快。

    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看似漫不经心,没有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却不知想捕捉什么,是落寞,强颜欢笑,还是愤怒?

    几秒钟过去,他才确定,他盼望的那些情绪皆无。

    转瞬间,那些情绪纷纷浮上他的心头。

    ——

    方町的笑容终于敛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隋心抬眼,有些讶异的笑:“怎么会,十几年的友谊,我一定到。”

    方町眉宇微挑,没有接话。

    这时,身后传来“咔咔咔”清脆的高跟鞋声,轻快而沉着。

    隋心侧头望去,是春风满面的秦媛。她一如既往地的挂着和煦的笑,窈窕的身材包裹在精心打造的礼服中,与生俱来的好条件加上几分打扮和自信,无论出席任何场合都必然是全场焦点。

    直到这一刻,隋心才恍然意识到,其实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场,方町和秦媛都是天生一对,他们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夫妻相。

    秦媛已经轻轻挽起方町的手臂,涂着蔻丹的手搭在那片黑色布料上。

    “心心,你能来,我真高兴。”

    隋心依旧在笑:“恭喜,百年好合。”

    说话间,秦朔已经走到隋心身后:“我带你进场。”

    隋心侧首刚要说“好”,鼻息就被强行灌入一抹颇有侵略性的香味儿。

    秦媛毫无温度而骨感的怀抱,迎了上来,搂住隋心的肩膀。

    太过突然,令她下意识抗拒,却又即刻命令自己不要挣脱,与秦媛错开身子时,再度撑起微笑,抬眼间望向那双桃花眼。

    ——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一对新人的社会关系几乎全挤在这间可以容纳一千人的宴会厅里。

    隋心被安排在方町亲朋的首桌,四处张望时,还能见到学校里的一些老师同学,她和他们打了招呼,气氛无端端陷入尴尬。

    隋心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曾经传过绯闻的师生关系,如今一个成了人中之龙,一个还眼巴巴的跑来献上祝福。

    所以双方并没有过多交谈,隋心很快回位。

    同桌的四五个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是方家的亲戚还是谁,又坐了十几分钟,隋心起身走向洗手间。

    女洗手间一向是八卦集散地。

    隋心刚打开隔间的门走出来时,就听到站在洗手池前两个女人的对话。

    那些声音里透着讥诮,透着鄙视,强行入了她的耳。

    “知道吗,男方那边就两桌人。”

    “我听人说了,好像这次来的都是女方那边的关系,还有媒体啦还有卓越的大客户啦。我还听说,男方家里以前也是这行挺有名的,怎么来了这么点人?”

    “哎,破产了呗!就是前些年很牛的那个方家啊!”

    “啊,就是那个方家?”

    “哎,人走茶凉啊,听说那个方万忠一破产,老婆就跟他离婚了,他跟身边所有亲戚朋友都借了钱。后来这事传开了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是借了高利贷,那些钱连利息都不够还的,而且没俩月就半瘫了,留了一屁股债给儿子。再后来,就多亏秦家这位大小姐帮了忙,要不然父子俩准得一起跳楼自杀!”

    “哦,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挺可怜的。难怪男方这边都没来什么人。对了,怎么也不见方万忠啊?”

    “我听说啊,一年前没了。”

    “啊?”

    “有人告诉我,下葬那天别提多冷清了,总共就两三个人去送。风光了一辈子,走的时候这么冷清,真是……”

    没了?

    下葬……

    隋心有些晃神,努力回想着一年前大概是什么时候,却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按照日子推算应该是她和方町刚刚分手之后。

    五味杂陈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捏了捏掌心,很快打开水龙头,没有调热水,冷水刺着皮肤生疼,从背脊上泛出颤栗,急速窜向四肢百骸。

    等她擦了手,从化妆包里拿出粉底补妆时,那两个女人谈的更加起劲儿了,不知何时已经说到了现在时。

    “哎,人经历过这么大一场变故,有几个不变的呢?现在大家都在传这个方町做事有多狠,以前有过过节的那些人,好像只要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还让人抓不到把柄。到底是从烂泥坛子里爬出来的,自己不干净了,也要拖别人下水。不过要不是这么心狠手辣,也不会这么快翻身。”

    “可我听说,是秦家小姐一直帮着他,才站住脚的。”

    “切,秦家确实是卓越的大股东,可卓越又不是秦家开的,前两年秦家在卓越的地位据说还挺危险,要不是这个姓方的做了点事,秦家怎么能有今天的地位?以暴制暴,用明的手段是行不通的……我还听说啊,姓方的和当年那几个高利贷,还合作了一把。”

    “啊,不会吧,那些人不是害了他爸吗?”

    “就是说啊,仇人都能合作,幸好他爸死了,要是还活着,还不得气得跳楼自杀!”

    “他爸都瘫了,下地都够呛,跳什么楼啊!”

    “哈,也是啊。”

    “咣当”一声,清脆而突兀,吓了那两个女人一跳。

    两人握着胸口望过来时,只见另一边水池前站着个身着黑色小礼服的纤细身影,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对大眼睛,正透过镜子死死地盯着她们。

    她身前的水池里,粉盒已经摔成两半,粉饼浸在水里,粉块四碎。

    两个女人一惊,面面相觑几秒。

    一个小声说:“认识的?”

    一个说:“嘘,好像是男方那桌的……”

    闻言,隋心已经转过身,走向她们,抬手从挂在墙上的纸盒中抽出两张纸,仔仔细细的擦拭每一根手指,目光却分毫没有从她们脸上移开。

    然后,将纸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金属制纸篓,盖子在上面翻滚着,吱呀两声停了。

    一个女人拉了拉另一个女人,示意离开。

    只是门板刚刚打开,就听“啪”的一声,被一个白皙的手掌硬生生合上了。

    其中年纪较大的女人,板起脸:“你要干嘛?”

    隔了几秒,隋心笑了一下:“说话这么恶毒,小心报应反噬。你们什么时候跳楼很难说。”

    那眼神冰冷而凶狠,黑白分明的眼底,透着几道血丝。

    距离比较近的女人,正撞见那眼神,立刻倒吸一口气,脸色森白。

    下一秒,门板就被豁然拉开,咣当了几下,又合上。

    隋心已经走了出去。

    ——

    隋心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宴会厅的,那宽敞而绵长的走廊,似乎比方才来的时候更加遥远,铺在地上的地毯变得很软,冰冷的双脚踩上去,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的手指在颤抖,极力握着拳,将指甲扣进掌心里,膈的刺疼,才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

    若是小时候,她大概会更直接更原始的表达出来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大了,学会后怕了,戒掉了冲动,到头来竟然只是撂下一句狠话。

    宴会厅里人声越演越烈,充斥着衣着光鲜的宾客们寒暄的声音,充斥着商业交流和关系攀附,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清一色的画着虚伪的笑。

    隋心直勾勾的望着眼前一帧帧画面,那些细碎的片段却有机可乘的挤入脑海。

    午后,宁静慵懒被蝉鸣戳破。

    钟铭骑着单车,她斜坐在后座,一手拎着一袋子水果,一手勾着他的腰。

    他身上的t恤已经湿透了,贴着那精瘦的线条,印出肌理和纹路,她勾住他的手臂也是湿湿的。

    她想拿纸巾给他擦汗,但是稍一松手,身体就会摇摇欲坠。

    他在前面说:“别动,再坚持一会儿。”

    沉闷的夏日,也随着单车的速度带起了粘腻的风,拂过他的t恤,渗入她的鼻息,是汗味合着洗衣皂的味道,那是属于蓬勃年轻的味道,是糅合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方家新买的别墅。

    一身清爽的方町前来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冷气,将每个舒张的毛细孔都封上了,汗水被冻住,泛起一阵颤栗。

    他们这才长长透出一口气。

    方町痞痞的笑,勾着钟铭的肩膀小声说,最近又搭上了哪个学校的校花。

    钟铭发梢有些湿,听着,挑眉浅笑。

    直到围着围裙像是老妈子一样会张罗的方万忠,捧着一盘冰凉的西瓜出来,笑的脸上一道道褶子,招呼他们吃瓜喝饮料。

    然后,方万忠催促钟铭去屋里洗个澡,换件方町的t恤再出来吃饭。

    可是没说两句,方万忠又一拍脑门,想起来炉灶上还炖着鱼,又冲进厨房。

    方町是他们所有人中第一个住上大房子的,刚搬进去时,他隔三差五的就招呼一群狐朋狗友来家里聚会,后来腻了,加上家里丢了两件摆设,才戛然而止。发展到最后,就只有放假时,钟铭抽了空骑车带她去,直到几年后他们去了加拿大。

    方家的别墅,后来隋心路过时也见过,好像已经卖给某个做美容的商户了,门口挂着巨大的广告牌。

    她定定的站在路边看了很久,离开时心里是一片苍凉。

    ——

    回座后,隋心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约莫十几分钟,周围的桌子陆陆续续迎来了贵客,她的手脚已经没那么凉了,感觉脸上褪去的温度也渐渐回来。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正看到那两个女人坐在相隔几桌的位置,窃窃私语,时不时望来一眼。

    眼神在空中对撞,隋心眯了眯眼,那两个女人立刻背过身去。

    身边的空位,在这时突然拉开,进而融入一股强大的存在感,卷着淡淡的凉意。

    熟悉的气味,侵入鼻腔。

    隋心在意识到是谁时,目光已下意识的迎了过去,眼底的愤怒还来不及收回

    “怎么这种表情,像是要吃人。”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住,用力握着,粗粝的指尖拂过上面的素圈。

    方才被拎起来的情绪,瞬间尘埃落定。

    高大的身躯,即使坐着也高了她一截,另一只手搭在桌沿,手里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音。

    隋心知道他没有烟瘾,但是有些场合需要他来上两根,商务谈判时,身上必定会揣个打火机和一包烟。

    隋心下意识回握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茧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

    他微微垂眼,泛起一抹笑,眼底有藏不住的疲倦。

    “按照计划,应该是明天回。不过今天这个日子,怎么都得赶回来。”

    那双黑眸仔细的在她脸上游移。

    “刚才怎么了,跟谁生气呢?”

    隋心扯了一下嘴角:“很明显么?”

    他无声轻笑,闭了一下眼,两排睫毛盖过眼下的青色。

    那样的目光深不见底,又仿佛近的可以触及,如星空,如夜海。

    隋心终于招架不住,小声说:“刚才我听说了一年前方叔叔的事,你知道么?”

    顿了一秒,手上的打火机,落在桌面,发出闷响。

    他垂下眼,应了一声,有点鼻音:“那天我去了。”

    话音落地,再无下文。

    隋心没有追问,只是望向他坚毅的侧面,那双眸子望着远方,不知想什么,但他的手却越发用力。

    ——

    方万忠临终前,方町只打了一个电话,叫钟铭来。

    钟铭来了。

    病房里,方万忠躺在那儿,一左一右站着两道年轻而健壮的身影。

    两人矮下腰,坐在他身边,一人握住了他一只手,指节泛白。

    方万忠说话很艰难,断断续续的嘱咐方町,别叫太多人来,他想安安静静的走。

    方町应了。

    钟铭手上越发用力,却丝毫感觉不到方万忠回握的力量,他的手有些凉,有些抖,那抖动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

    几分钟后,方万忠开始大小便失禁,那抖动变得剧烈。

    守在床沿的他们,按着他的身体,想去稳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小时候听老人说,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干干净净的,离开时也要干干净净,所以会将体内的一切污垢排出去。

    不会儿,那抖动开始变弱,细微的,直至安静。

    几秒停顿,呜咽声从鼻腔中发出,压抑的,颓然的。

    也不知是他的,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