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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缕冷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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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里,究竟会是谁呢?越接近前厅,她的心就越惆怅,落花有情,而流水,却是情有所属。

    她与师父相处不过月余,但这段日子将那过去十几载走过的路渐渐冲淡开去。落月,这是天给殇若的报应么?

    她果然不配得到师父那样的情呢。

    殇若随着师父的步子跨进了前厅,映进她眼里的,是坐在木花椅子上的浅红衫衣女子,女子的身上仿如有千万的光束汇聚。

    青丝随意的散开,未插步摇花钿,只用一条纯白的丝带松松地束上,肤如凝脂,就如同身侧的那一弯纯白茉莉花瓣。周身萦绕着的是玉唯沏的梅花茶香,淡淡地使人沉醉其间,虽然不如清灵仙子那般天外飞仙,但仍然若空灵般秀雅。

    寒气浮动的冬日,就那样被扫进来一束久远的辰光。

    眼眸掠过女子那灿烂如花的面貌,有轰隆隆的天雷砸在殇若的天灵顶上,瞬间砸得她体无完肤,遍身鳞伤。那样的面貌,同她几近相似,就连那挑开秀眉的动作都同她如出一辙。

    而那名女子的衫衣,浅红飞舞,无声地在她的周身雕刻出一道说不口的伤。师父最为喜欢的人,就是她吧。所以才在她穿了浅红衫衣的那一天出口称赞吧。

    师父呵,原来把殇若只当作她了。

    她浅浅的吐了口气出来,如若不然,怎么会有在云清观的那一次,独独对她的事窥探了去。

    听见响动,那名女子回首过来,望着师父的脸,眼眸中有一道浅明的光彩,嘴唇扯开一抹俏皮的笑意,像多年前她在路边看过的浅色小蓝花那般,漂亮而又纯粹。

    “予漓。”声音清脆,连带着整个前厅都亮堂了起来。

    她唤师父,予漓。

    两个字,只有两个字,没有多余的,只是予漓,干净纯澈,不含任何一丝的杂质。

    “玉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即墨予漓微微朝那名女子点点头,放任着那女子将手挽上他的手臂,而那样的一幕遗落在殇若的粒粒心脉上,裂成劫灰。

    “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玉儿咯咯地笑出声来,越发地跟着即墨予漓轻昵起来,殇若张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多余。

    能被想念,如此美好的事,但听的人,心中却百转千回。

    “你这丫头。”即墨予漓轻轻捏捏玉儿的鼻尖,有些无奈地摇头,但面皮却带着点点的宠溺。

    “就只是想我了?”师父棱骨分明的指尖是玉儿散着的素发,黑亮清幽,落在师父的手心是一道浅带的纯光。

    师父的肩膀停歇着的是玉儿俏丽的面。

    原来,师父不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多么讽刺呵,就算她是他的徒弟,也从来没见着师父带着宠溺的眸光看她。

    “予漓,这位是……”玉儿从即墨予漓的怀里抬得头来,眼眸扫在她的身上,冲着她微微一笑,带了些欣赏之色。“予漓的家里居然还藏有这么美的女子,玉儿可要吃味了。”

    殇若听得这话心中泛起苦涩来,吃味的应该是她吧,玉儿已经得到了师父身上最为重要的东西,而她,除了是他的弟子之外,什么也不是。

    “你这丫头,这位是我的弟子殇若。”即墨予漓看了殇若一眼,随手指了指她,动作极为的洒脱。“这是白如玉。”

    白如玉,白净如玉,俏皮秀丽。就连名字都比她的秀美得多。即墨予漓极力撇清关系的动作,她只得沉默,如此的一幕,比锁她的琵琶骨头还要让她无法喊出声来。

    无缘对面,纵使师徒,也隔了千山万水。

    “予漓的弟子真美,跟画儿里走出来的那般,玉儿都忍不住想要纳为已有了。”美?跟着她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师父,殇若先去练习凌波微步。”未等即墨予漓开口,殇若的身影就顺着房门拐了出去。

    这样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师父想要她看的,原来是那副墨水画儿的本命尊体。

    她没有忘记师父怀里揣着的那副小像,如此的珍惜,该是有多爱啊。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喜爱这字她无法对着师父说出口,而师父却把那最美的两个字送给了白如玉。

    白如玉。她喃喃地将这三个字落进嘴角边。

    如此美好俏皮的女子,也唯有师父才能配得上吧。

    低首落在师父肩胛骨的那一幕,划破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忧伤。别有心情怎说?未是诉愁时节。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殇若小姐。”玉唯的声音散在空气里,映射进殇若的耳廓边,她抬起眼看着玉唯,玉唯跟着师父的日子都比她要长的吧。

    “小姐你没事吧?”玉唯走上前来,拍拍殇若的手臂,就连玉唯都能看出来她的伤心呢。而她的师父,带她看的,却是那样残忍的一幕。

    何处不伤心,只剩泪欲流。

    “玉唯,你知道何为情么?”她挪动身影,将自己置在大理石的小阶上面,玉唯叹了口气,也挨着殇若坐了下去。

    “小姐,情,只有当局者人才看不透彻,就算再如何聪慧也没法将它看全。其实玉唯看得出来,小姐喜欢公子吧。”

    世人皆叹,何才是情。

    她确实是看不清,她从来没有有过情,但一旦情动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如那浪花泛起的湖面,无风则风平浪静,一旦风起云动,便会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但是小姐,喜爱便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好,能看着他的脸便就应该知足了。”玉唯雪白手指搭在了秀丽的脸颊边,那眼神泛着的是点点哀伤。

    原来,喜欢师父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玉唯。

    对师父的喜欢能埋藏得如此深,深得不对师父造成任何的负担,她看着玉唯,突然发现天地开明了,像在淤泥中伸过来一道救命的绳索。只要顺着爬上去,便能够得救。

    能待在师父身边就足够了,就若玉唯一般,这样的情,才是值得人钦佩的。

    “玉唯,会难过么?”她转过脸,看向随风摇摆的花草,玉唯笑了,嘴角下方还有两枚浅浅的酒窝。

    “即便是心痛难忍,只要能见到,便就是好的。”殇若沉默了。看透了,情才会越来越深,如若不是,那便不是真正的情了吧。

    玉唯的这番话,是值得她去深思的。玉唯天天跟在师父的跟前,却从未听到一句有所抱怨的话。

    而她,至少她是他的弟子,唯一的弟子。他教她术法,不是为了让她能爱他,只是为了助她帮落月脱得苦难。

    寒风吹起她垂落在脚边的衫有带子,既然做不成师父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人,那么,便就做师父唯一的那个弟子。

    她笑,风华绝代,不带一丝一毫的铅华。

    春风一起,吹散了她浅带的思绪,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曲水边,流光粼粼,是她浅柔辗转的身影,凌波微步的精髓,就在于身影迅速转换。她看到湖面是她轻柔的身影,随风踏浪。

    魂消散西兮,紫禁巅。望长歌漫兮,相思情。

    情随脚动,漫过潜心已久的无限悲伤,就闪耀这最美的瞬间,成为她生命中,最美丽的华年。

    “阿若。”师父的身影在她的身边陷出了轮廓,她转过面去,灿然若花。师父的身子晃了晃,然后回归于平静。

    “今日这一幕,阿若可是看清楚了?”师父的声音低沉,而她已经不再有所怨,只要,只要能够见到师父的面,哪怕是血液散尽,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师父的意思是让殇若能够专心术法,殇若自是会明白的。”师父的嘴角化开温和的笑意,她亦跟着师父笑出声来。

    “好,好,好。”师父的笑声越来越大,盖过了满天浮动的云。只有这样,师父才会放得心去爱白如玉吧。

    她抽开残锋剑,在手心里随意舞动。师父传授的剑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只盼着救得落月之后,再将那样的情谊同她一起埋藏在黄土深处。

    千言和万语,唯只能化作在冷冷寒日里泛起的一缕梅花茶的冷香,散在气息里面,随着回忆慢慢浅闻。

    等到心上堆积满了尘灰,只那一缕冷香依然在鼻尖久远绵长。

    即墨予漓的心,在殇若拐出房门的一刹那碎成了渣,即使痛彻心痱也挺得笔直的背影,是那样的萧索,而他,却什么也无法讲出口

    他握紧贴在胸口处的那一块木制小像,只有这样,才是跟着她离得最近的时候,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那一句‘为师最为喜欢的一个人’宣泄出口。

    白如玉对他的心,他怎么可能不知,可是,就算白如玉有着同殇若相似的面貌,但在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人,却是他唯一的弟子。

    这样做,伤人伤已,可唯有如此,他的殇若才不会受到那最重的天遣。因为他的身份,让他无可奈何。从来,都让人无可奈何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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