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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归国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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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7年。华北平原。夏天。黄昏。】

    只剩下半张脸庞的夕阳,神情漠然地龟缩在西天尽头;狗一样的的山体相互挤压着把夕阳残留的一缕光芒遮挡住后;天地间便是一阵昏暗。

    不能把光芒奉献大地的夕阳是十分愤怒的,她聚集起身上所有的热量;刺破阻挡她的山体,穿透遮盖她的云朵,依旧将瑰丽的光芒迸射四方。

    刺破山体的残阳光芒竟是那样的神采熠熠。火热鲜亮;将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朵涂抹成血红色;血红色的云朵在夕阳余晖的浸染下凝聚成亢奋的鲜血,一滴一滴从天空倾洒在大地之上。

    踩踏着夕阳的余晖,关锦璘徜徉在一望无际的棉田旷野中,英俊帅气的脸上绽放着惬意的笑容。

    脚下的这片棉花,是关锦璘用心血凝聚起来的成果,当他从遥远的英伦半岛,那个存续辉煌了整整一个世纪,也引领世界高科技一个世纪的大不列颠帝国学成回国,把种植棉花的技术带回祖国,在华北平原十家楼这块土地上试种成功后;30岁的关锦璘才像临床分娩后的产妇,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三年多的时间,关锦璘就是和十家楼的乡亲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直到在还很贫瘠的土地上种植出高产棉花。

    十家楼这地儿是生产小麦的肥田沃土,可是以前种植的棉花亩产最多只有三四十斤;低劣的产量,使百分之九十的老百姓不愿意种植这种絮繁的经济作物。

    关锦璘的到来,彻底转变了十家楼老百姓的种植观念。

    当然了,种植观念的转变,是建立在棉花亩产超过百斤的基础上;这是关锦璘辛苦劳作的结果,也是知识和实践相结合的产物。

    关锦璘在十家楼种植的棉花亩产超过600斤,600斤的棉花产量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前半叶并不是新闻;新疆建设兵团一亩棉田的产量甚至打到1200斤;可是在二十世纪30年代,全世界的棉花亩产最高也就四五百斤;关锦璘能在华北平原试验成功亩产600斤的棉花产量,已经破迪尼斯纪录。

    关锦璘的高产棉花是锦葵科棉属植物的种子纤维,原产于亚热带;英国人将棉花引植到英伦半岛;关锦璘又将英国人的技术和籽种引进到十家楼。

    棉花在在热带地区栽培可长到6米高,一般为1到2米;花朵乳白色,开花后不久转成深红色然后凋谢,留下绿色小型的蒴果,称为棉铃。

    锦铃内有棉籽,棉籽上的茸毛从棉籽表皮长出,塞满棉铃内部。

    棉铃成熟时裂开露出柔软的纤维,纤维白色至白中带黄,长约2至4厘米。

    600斤的棉花产量一经公布,立即轰动四方,当地政府在村中给关锦璘摆了一席猪肉宴;中央政府也任命关锦璘为农产调整委员会技术专员,棉业处主任。

    凝望着花蕾饱满,鲜花片片的棉花田野,关锦璘吟唱了一曲《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关锦璘一边吟唱,一边在夕阳余晖中的棉田里行进,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身边的棉花骨朵。

    一朵朵绽放开来的棉花骨朵向关锦璘点头致敬,粗壮健硕的棉花枝干甚至拽住关锦璘的腿脚,不让这位从英国留学归来实验成功高产棉花的生物博士离开。

    不错,关锦璘是归国博士,为了改变祖国的落后面貌;才去英伦半岛学习的;而和他一同前往英国的,是纺织大王容天尊的千金容诗棉。

    容天尊是著名民族资本家,以纺织而闻名天下,但国内棉花资源每每告罄,容天尊不得不从国外大量进口原料。

    为了使国内的棉花产量能上一个新台阶,容天尊让自己还在上海学医的二闺女远赴英伦半岛学习棉花栽培种植技术;还给她改名“丝棉”。

    但容丝棉去了英国后,感到丝棉二字有点俗气,便就改作诗棉。

    关锦璘是在英伦半岛留学期间和容诗棉相识的;两个意气相投的年轻人从相识到相知,又道相恋,成为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

    从英国回国后,关锦璘和荣诗棉结伴来到华北平原上的十家楼;半年前容诗棉回上海探望父母,说好了要在最近几天回十家楼来,关锦璘每天都在等待容诗棉的到来。

    想着心爱的人儿就要回到身边,看着遍地开满色泽鲜艳的棉花;关锦璘只觉自己插上翅膀欲飞九天云顶。

    关锦璘在棉田里转悠着,思索着,不禁心头一怔,对眼下的形势产生了重重忧虑。

    早在几年前,居住太平洋小岛上的倭国人便就蠢蠢欲动,仿佛非洲草原上一群红了眼睛的鬣狗,觊觎着丰腴富饶的华夏大地;贼遛子似地强占了东北全境;让大和民族的百姓向东北迁徙;这种把异乡做故乡的强盗行径,遭到东北人民的强烈反抗。

    东北全境的沦陷,使华夏民族愤怒到极点;时起彼伏的枪声、炮声不断地从北山黑水那边疯传过来。

    枪炮声中,日本侵略者的马队、坦克、车辆,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列成方阵的炮队,挑着膏药旗的武士;脚蹬翻毛皮鞋踢着重步的士兵,杀气腾腾,在中国土地上横冲直撞;城市、乡村全都在痛苦地呻吟。

    不屈的东北军民与侵略者展开了誓死的抗争,山岗、平原、长城、古道,枪弹、炮弹、手榴弹雨点般飞向敌人窝巢。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日本人一旦继续向西,那关锦璘的棉花种植实验也只能束之高阁。

    关锦璘把日本人的暴行回想一番,不禁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怒道:“小日本,关锦璘和你们势不两立!”

    夜幕包围了十家楼,村落里这儿那儿传出牛呣马嘶的声音;关锦璘离开棉花地,回到住所,吃罢晚饭,在煤油灯下看了一阵子报纸,便就打寝安歇。

    黎明时,一阵宏厚、急促的喊声打破村落里的寂静:“老少爷儿们,日本人打过来喽,快收拾行李物品准备逃难吧!”

    喊话的是十家楼联保处主任邓万秋,邓万秋喊完话,急切地挨家逐户敲门砸窗子:“起来起来快起来,鬼子兵打到家门口了还睡什么懒觉?”

    村落里顿时乱作一片,几家大户的门几乎同时打开来,十几个男人女人急急惶惶从门洞里走出来,七嘴八舌异口同声地问:“邓主任,咋回事嘛?”

    正在敲一户门窗的邓万秋回过头来,向前走了几步:“我刚从涿州回来,国军和日本人接上火啦!”

    “这么快就到涿州?”五十多岁的白胖子问

    白胖子名叫白景天,是十家楼的大户,听邓万秋说日本人已到涿州,便就急急相问:“这么说北平、天津已经失守?”

    “可不是!”邓万秋语气凝重:“日本人武器精良国军撑不住火,正向定兴、保定溃退;看样子保定也保不住喽!”

    白胖子紧张地说:“这可咋办?十家楼在京津通往保定的道儿上啊!”

    邓万秋扬扬手道:“要不我黑灯瞎火敲门砸窗子干嘛,快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荒吧!”

    村落里一派乱象。男人牵着牲口,女人背着包袱,老人拖着孩儿。喊声、哭声、吵杂声此起彼伏。

    白胖子正指挥伙计瘦猴儿将家什往大车上装,却听有人喊他;转身去看;却是邓万秋。

    邓万秋边走边喊:“白胖子,借你家马车一用!”

    白胖子一愣,睁大眼睛看着邓万秋道:“这时候借马车干嘛?”

    邓万秋定了定神道:“关主任的未婚妻从上海已经出发,明天赶来保定,得派车把把她接回来!”

    白胖子一怔,说:“关主任用呀,那没问题!”

    白胖子不无感慨地:“关主任锦璘先生是十家楼的贵人,也是白胖子的恩人,你看看,我这肠胃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白胖子按按自己的腹部加重语气道:“关主任的未婚妻哪有不接之理?要接!要接!”

    邓万秋道:“那就让瘦猴儿赶车,陪关主任上保定?那小子手脚利索!”

    白胖子呵呵笑道:“好呀,白某全听邓主任安排!”白胖子一边说,一边喊着:“瘦猴儿,快去套马车,送关主任上保定!”

    容诗棉从上海赶来保定的消息是邓万秋告诉关锦璘的,确切地讲,是邓万秋从涿州赶回来的路上碰见邮差,邮差将容诗棉已经从上海启程,估计明天就到保定的电报塞到邓万秋手中,让邓万秋尽快转交给关锦璘。

    邓万秋拿到邮差塞给他的电报看了几眼,方知是容诗棉从上海打来的;便就不敢怠慢,在通知全村人转移的同时,把电报送到关锦璘手中。

    关锦璘拿到容诗棉打来的电报又惊又喜,却有十分担心,顾虑重重道:“诗棉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日本人已到涿州,她明天却要从上海赶到保定,真是……”

    邓万秋见关锦璘这么来说,便就扬声说道:“关主任不用发愁,邓某马上找一辆马车上保定去接夫人……”

    因此,在关锦璘还在屋里收拾行囊时,邓万秋便向白胖子白景天提出来,借他的马车一用。

    白胖子愉快地答应了邓万秋,还派自己的伙计瘦猴儿和关锦璘一道,赶着马车去保定一趟。

    一辆马拉轿车从村落驶出来,上了村外的土路。拉车的马浑身泛红,器宇轩昂。固定在轿车上的车棚呈穹窿形,雕刻精致,古色古香。

    拖儿带女逃难的村民,有的停在山坡上,有的立在土路旁,看着从眼前驶过的马车。

    坐在车辕上的瘦猴儿很得意,故意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甩个响,嘴里喊着“嘚儿嘚儿——驾——”

    瘦猴儿十五六岁,又瘦又小很机灵,一边赶车,一边显摆地说话:“大爷,坐马车比您走路好呀?大娘,走不动就歇着,等我从保定回来用马车送您咯!”

    “瘦猴儿不是东西!”

    “瘦猴儿显摆个球!”

    “瘦猴儿我抽你大嘴巴!”

    乡亲们有骂的,有笑的,有从地上抓起土撇向瘦猴儿的。

    瘦猴儿高喊一声甩个响鞭儿喊道:“走吧您喽!”吆着马车从乡亲们身边驶过。

    马车后面,几十步远的地方,关锦璘右手拎一顶礼帽,一边走,一边向逃难的人群摆动:“去太行山的路不好走啊,乡亲们可要保证哟!”

    这时候的关锦璘留着大背头,身高180左右;身着西式短袖棕色长裤,紧带黑皮鞋;与破衣烂衫的逃难民众搅在一起,不啻鸡群里站立的金凤凰。

    关锦璘从一个胡须雪白的老翁跟前走过,老翁拉住他的手:“关主任,我们这就分别吗?唉……”老翁哀叹着:“自您来十家楼,不知疲倦地帮村里搞乡村建设运动,教乡亲们种植高产棉花,还挨家访户给大伙瞧病;关主任你一旦接到家眷,就上太行山和我们相聚呀……”

    关锦璘感激地握着老翁的手道:“一定一定、郑大爷,您都八十岁了,可要保证身体哟!对了,给您配的药可要按时吃的!”

    郑大爷抹着泪水说:“关主任你是华佗再生,吃了您的药,我这老寒腿立马不疼了,关主任医术高明哇!”

    关锦璘呵呵笑道:“郑大爷高抬关某,我那点医术全是业余学来的的,不值一提的!”

    白胖子凑上来道:“关主任,你说今年让我家棉田亩产达700斤,看来实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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