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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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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肃王府出事,林*惦记着敏丽,怎奈来的不巧,竟不能见。

    *也自知道敏丽多半跟她还有心结,因此也不敢强求,今日终究又亲自登门而来,来之前却也已经想过了……倘若敏丽仍是不肯见,那必然是厌憎不可解,以后……便不再勉强亲近罢了,免得为难了她,自己也失了身份。

    且说里头怀真三人听说,唐夫人倒也罢了,因喜欢凌霄,倒是巴不得天天见着,听闻来访,喜不自禁。

    怀真却是知情的,转头看了敏丽一眼,趁着唐夫人吩咐丫鬟快请的当儿,便低声道:“姐姐身子可好?坐了这半晌,想必累了……要不要入内歇息?”

    敏丽听了这一番话,知道怀真是为了自个儿着想,因垂眸一笑,道:“不妨事……今儿精神倒是好些。”

    怀真又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神情恬淡,便点了点头。

    唐夫人早忙遣了丫鬟,便对两人笑道:“我近来正也惦记着那孩子呢,还想着去他们府上拜会拜会,只没得空……可不知这回*来,带着凌霄不曾?”一时竟百般盼望,伸长颈子往外打量。

    不多时候,丫鬟们便陪着*进门来了,唐夫人一眼看到*手中牵着个小子,眉目若画,清隽非常,可不正是凌霄么?唐夫人顿时便眉开眼笑起来。

    凌霄跟着林*,走到门口处,到底他人小腿脚不利便,抬腿迈那门槛儿的时候,便绊了一下,顿时往前栽了过去。

    刹那间,*跟身后的丫鬟奶母们拉的拉,扶的扶,忙做一团,连唐夫人跟怀真也都慌得站起身来。

    亏得凌霄只磕了一下腿,就被*抱住,这会儿唐夫人已经到了跟前儿,俯身看着问道:“可碰坏了不曾?”

    凌霄摇了摇头,抬头打量。*笑道:“太太别担心,哪里就能碰坏了,他便是如此,在家里的时候,哪天不是摔摔打打地十几次。”

    唐夫人见他冰雕雪琢似的,啧啧心疼,说道:“还是不能大意,这般小的孩子,虽然顽皮,却还不懂事的,倒要多叫几个人仔细跟着才妥当。”

    *笑着答应了,唐夫人却又自己笑起来,说:“是我太操心了,你们哪里又会不知道呢,只别怪我多事。”

    *道:“不过是太太喜欢凌霄、才好意这般说的,怎又会多心?若是换了那不关心的,任凭他再怎么摔打也是不理会的。”

    *说了这一句……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怀真因站在旁边,却看见了,并不领会这意思,只含笑不语罢了。

    唐夫人倒是没留意这句,只笑说:“你果然懂我的意思就好,我一看这孩子,就爱的什么似的……只恨不得……”说了一句,忙打住,便道:“好歹来了,让我跟这孩子多相处会子。”说着,便握住凌霄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儿去了。

    凌霄随着唐夫人往前走,却回头看了怀真一眼,怀真也自笑看他。

    林*自打进了屋里,就见到敏丽也在座……只一时应付唐夫人,无法开口罢了,如今见唐夫人领了凌霄去,林*才又同怀真寒暄几句,末了,就走到了敏丽跟前儿。

    两个人……少女之时,原本是那样无话不说,谁知道后来竟分道扬镳不说,且彼此仇恨起来,自打彼此都嫁了,竟再也不曾有过昔日那样亲昵友爱的相处时光,更加连同席而坐的机会都少得很了。

    如今又在唐府里相见,林*心中一阵恍惚,想到昔日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此时此刻,竟有些难为情。

    *因定了定神,看着敏丽,勉强笑道:“妹妹一向……可还好么?”然而看着敏丽略尖的下颌,全然不似印象中那脸儿微圆的少女……眼神亦是淡淡然地,*心中不由一疼。

    敏丽便站起身来,也略行了个礼,道:“凌少奶奶好。”

    *又听到她以此相称,心中更是刺了刺,便默默地低下头去。

    这会儿丫鬟送了茶上来,*便坐了,略吃了口茶,两人一时都没有言语,只有唐夫人抱着凌霄,嘘寒问暖,说说笑笑,又叫丫鬟去拿点心果子来给他吃,全然不觉着场面有些冷。

    怀真见如此,便打起精神来,同*说了几句,偏偏她凌府里的事儿也是复杂,处处都有忌讳之人,于是怀真无非只是问凌霄凌云如何罢了。

    *笑着应道:“都好的很,虽然顽皮些,也不至于太磋磨人。倒是……”

    *说着,便又看敏丽一眼,道:“我因听闻妹妹也有了身孕……当初我怀凌霄的时候,也有些遭罪,也甚是挑食,后来慢慢地才好了……当时我爱吃的有那几样东西,另有些补品之类,我今儿也是带了来,若是妹妹能吃,吃了能好,那就谢天谢地,若是不合胃口,就扔了罢了。”

    *含笑说着,就叫丫鬟把东西捧过来,打开给敏丽跟怀真过目。

    怀真见除了些精致的蜜饯点心之外,又有几样颇为名贵难得的补品,怀真扫了一眼敏丽,见仍不言语,她就对*道:“多谢好心惦记,只是这许多东西……实在是太隆重了,何以克当呢……”

    *道:“东西事小,只看在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

    唐夫人在旁听见了,忙转头道:“你来就是了,如何又带这许多东西?”

    *道:“是给妹妹的,能用得上最好了,就怕用不上。”

    唐夫人道:“我知道你们姊妹打小儿的感情,跟别人不同……”说到这里,忽地触动心事,看敏丽一眼,又想想*……只觉得两个人的命运委实地天差地远,一时也有些心里难过,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敏丽听到“打小儿的感情”,胸中又是一阵翻涌,因变了脸色,抬手捂住嘴。

    怀真因常伴左右,一看她如此,即刻明白,忙叫丫鬟奉了痰盂上来,敏丽却摇头,只颤巍巍地起身,疾步往外而去,怀真忙上前,亲自搀扶着。

    *见状,便也站起身来,想上前,却又有些踌躇,只是眼睛看着。

    敏丽撑着走到门口,见怀真也随着过来,她便止步,忍着不适说道:“你不必理我,自在这里陪着外客,横竖有丫鬟们在就是了。”说着,便扶着丫头的手,迈步出外。

    怀真见她如此说,只好止步。

    唐夫人因有心事,又是见惯了敏丽如此的,也不计较。

    怀真回来,又请*落座,*思忖片刻,便避开唐夫人,悄声跟怀真道:“我原本只是听闻……却并不当回事儿,毕竟女人都是这般的,熬过了就好了,然而实在想不到,她竟是瘦成这个模样了……”

    怀真是个没生过孩子的,自不是很明白这些,便只含糊说道:“说是过了三个月就好了。”

    *叹了声,却不再言语,沉吟半晌,便对怀真说道:“敏丽如今还住在昔日的房里么?”

    怀真点了点头,*又犹豫片刻,便道:“我想去看看她……不知可使得?”

    怀真愕然,心想敏丽只怕不愿相见……故而方才也才匆匆走了的,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又道:“我毕竟有了两个孩子,倒是有点心得,同她说说……若能叫她宽心些,则最好了。”

    怀真听了,心中转念,又因想到她们两个的事儿,外人毕竟不能处处插手的,于是便道:“既然如此,是少奶奶的好意,便自去就是了。”当下就叫了个丫鬟过来,陪着林*过去。

    *向着唐夫人说了一句,便随着丫鬟出门去了。

    怀真走到门口看了片刻,有些不大放心,就叫夜雪悄悄地跟着去……见机行事。

    怀真吩咐过了,才又回房,因见唐夫人抱着凌霄,那孩子眼睛乌溜溜的,天真无邪,怀真看了,倒也心生欢喜,便把那些烦忧散了,凑上前来,道:“小凌霄,可还记得叫我什么?”

    凌霄瞪了她一会儿,道:“婶婶。”声音清清朗朗,却不免带些奶声奶气。

    怀真喜得便握着嘴笑起来,唐夫人也笑道:“看这孩子,记性多好呢……长大了一定是聪明伶俐,机警过人的好孩子。”

    这会儿怀真回头,看桌上放着许多新鲜点心,想到上次*说凌霄爱吃清淡口味的,便捡了一块儿桂花茯苓糕,对凌霄道:“这个不是很甜的,你尝尝看可如何?”

    凌霄望着,便乖乖地张开口,怀真本想递给他手中去,见状,便抿着嘴,将糕捧着,放在他嘴边,凌霄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吃了。

    唐夫人见状,又是不住口地夸奖起来,道:“看这孩子的举止,何等的斯文……还是这样年幼呢,已经透出这般大家公子的气象来。”

    凌霄默默地吃了那一口,才又张嘴,怀真便如喂雀鸟一般,把一块儿糕慢慢地喂给他吃了,又亲自捧了一盅才沏的清茶过来,给他润了润喉。

    凌霄才脆生生地又道:“谢谢婶婶。”

    唐夫人道:“凌霄见了婶婶,就忘了太太了么?”

    凌霄才又回头道:“也谢谢太太。”唐夫人便把他搂在怀中去,更加百般疼爱。

    怀真在旁看着,眼中浮现几分怅然:她从来对小孩子没什么格外喜欢之意……然而因喜欢小唐,自是“爱屋及乌”,便想给他生个好孩子,偏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见凌霄是这样惹人喜爱,因此心里又是渴盼,又有几分失落。

    且不说怀真唐夫人两个,在房中逗弄凌霄。只说林*出门,自去敏丽房中,还没进房,便听见里头惊天动地的声响……*是过来人,顿时止步。

    原先她还觉着敏丽突然离开,或许是不愿跟自己相处……听了这个动静,心头一思量,便迈步进了房中。

    那伺候的丫鬟们正各自忙碌,只门口一个小丫头说了声:“凌少奶奶来了。”

    敏丽正吐得眼前发花,两耳轰鸣,神智恍惚,来不及分辨这句,就觉有人按住自己的后背,轻轻地抚了几下,道:“你们都围在这儿乱糟糟地反而不好,何况也用不着这许多人……且散开。”

    众丫鬟闻言,才慢慢退下,*挽起袖子,在敏丽背上抚了几遭儿,就叫打水来,自己浸了帕子,便又替敏丽擦脸。

    敏丽缓过劲儿来,见是她,倒是无言。

    林*又亲捧了茶盅,喂她漱了口,见敏丽皱着眉,不甚爱喝水。*便道:“我先前似你这般的时候,喝口水都觉着是喝苦汁子呢,你可也这般呢?”

    敏丽正觉得连苦胆汁子都吐了出来,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林*道:“我也是常常想吃点甜的,有那木瓜炖雪蛤是好的,只是这会子不是木瓜当季,糯米桂花藕或者冰糖燕窝粥可吃么?再不然杏仁奶豆腐也是好的。”

    敏丽听她说了这几样,便忍不住点头笑了,道:“都吃过,还有那什么羊肾杜仲汤,人参半夏、生姜童子鸡之类的……怀真帮着操持的十分妥当呢。”

    原来怀真虽没有这其中经验,然而因要好生照料敏丽,便翻遍各色书籍、又请教些大夫之类,每日里,竟都花样百出地弄些补汤吃食之类,给敏丽吃用,因此一听*提,敏丽便失笑,说着,心中不由又叹了声,才无言了。

    林*听她说,因寻思了会儿,道:“如此也是难得的了。是了,我今儿给你带的,有一样核桃酪,倒也是好的,也是刚新鲜做出来的……你方才才犯了,如今,多少吃一些罢?”

    敏丽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目光相对,片刻,敏丽道:“多谢。”

    *见她是个答应的模样,忙叫人去取来,顷刻回来了,敏丽果然慢慢地吃了一块儿,倒觉着颇为受用。

    *见她吃了,才放心了几分,本要再说几句什么,偏偏又不知从何说起。

    敏丽又喝了两口水,便缓缓说道:“凌霄这孩子甚好,恭喜你,真真儿的有福气。”

    林*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起来,便道:“这孩子倒是难得懂事。偏偏跟太太和怀真又投缘。”

    敏丽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口,又是无声。

    半晌,还是敏丽先开口问道:“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听了,心中一跳,越发有些不知所措,只唤道:“妹妹……我……”

    不料敏丽不等她说,自道:“若是说过去之事,且都罢了……横竖如今已经沧海桑田似的,何必还计较昔日云烟呢?”

    *眼圈儿微微发红,细嚼这两句话,又是一叹。

    敏丽抬眸看她,见她垂着眼皮,昔日明快爽朗的少女,如今也已经变作利落干练的少妇了,多年不见,形容自然也是变了许多。

    敏丽便道:“何况,其实我倒是感激的……”

    *闻言,不解这话,抬头看她。敏丽挑唇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嫁给世子呢?你可知道,同世子成亲后的那几年,竟是我平生最喜欢的时光。”

    *一震,见敏丽面上浮出淡淡笑意,原本因身子不适而苍白憔悴的脸颊上,也有些绯红隐现,说到“世子”之时,竟流露出入少女似的羞涩。

    *满心震动无言,听敏丽又道:“后来我常常是想,或许是深情令上天见妒,故而才叫他……然而就算是这般,我也依旧不悔,仍是满心感激,感激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能嫁给他……”

    *心中微微地乱了,顷刻才道:“世子的人的确是极好的……听闻是个温柔的性情。”

    敏丽点了点头,一笑说:“这是自然的了。”微微闭了闭双眸,眼角有些泪光,却又说道:“到底上天见怜,留了这个孩子给我……不管何等艰难,我也会竭尽全力疼惜爱护……’

    *轻轻地点了点头,敏丽停了停,才恢复了有些淡然的神情,轻轻又道:“故而我说,过去种种,都已经逝去了,你如今也是人母,只好好地各自过活罢了。”

    *低下头去,眼中竟湿润了,半晌才道:“你说的很是。”

    *在敏丽房中略坐了片刻,知道她不能劳神,便起身告辞,仍回唐夫人房中去。

    *且走且想,虽然得了敏丽那几句话,也自知道她心中早就不记恨先前之事,然而*心中却并不觉着轻快,想着敏丽方才的举止神情,所说的话,想到昔日相处的种种,想到彼此的现在……只觉得心中竟是一种无法形容之感,隐隐翻腾。

    一直走到唐夫人房外,听到里头说笑之声,*才醒过神来,忙屏息敛容,微微抬头,迈步进了房中。

    谁知才一进门,就见凌霄正贴在怀真脸颊边上,竟是轻轻地亲了她一口。

    *一愣,继而哑然失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会儿凌霄已经依偎在怀真怀中,低头摆弄着她腰间的香囊,流露一副乖巧无觉之态。

    唐夫人见*正巧回来了,便笑道:“这孩子说他喜欢怀真呢。”

    *也笑道:“是么?可是越发稀罕了。”走到跟前儿,便打量凌霄,问道:“凌霄喜欢婶婶么?”

    凌霄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又笑着问:“喜欢婶婶什么?”

    凌霄呆了呆,竟不能答,*笑道:“是不是觉着婶婶生得好看呢?”

    凌霄睁大双眼,半晌就又点了一下头。怀真正有些脸红,见状越发有些羞了,只是笑。

    唐夫人也便笑道:“这般小的孩子,已经知道了俊丑呢?”

    *道:“可不是,要不怎么说人小鬼大呢!”

    三个人便围坐着,又说了会儿话,怀真因见凌霄总是把玩自己的随身香囊,便索性取下来,将那香囊送给了凌霄。

    *道:“这如何使得?不要纵容了他。”

    怀真说道:“不值当什么,是我自个儿做的,给他玩就是了。”

    *见凌霄果然爱不释手状,拿着香囊笑呵呵地,她便也笑道:“既然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多谢。”

    因见时候不早,且又见过了敏丽,*便不再久留,就辞别了。

    怀真亲送出二门,望着林*牵着凌霄离开,才回身自去敏丽房中探视,不提。

    只说*带着凌霄回到凌府之中,便自先去见凌夫人,正好凌夫人在跟清妍公主说话,见她来了,便停了口,微微敛了几分笑意。

    *上前行了礼,凌夫人叫坐了,便问道:“你回来了?那唐府的人怎么说?”

    *道:“已经转告了,说是太太近来身上不好,改日再去拜会。”

    凌夫人点头道:“嗯,甚好。”因不见凌霄在她身边儿,就问道:“那孩子呢?”

    *笑说:“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我见他睡得沉,便叫奶母先抱回房中去了,等醒了再来给您请安。”

    凌夫人神情仍是淡淡的,道:“也罢了。”

    清妍公主因也带笑说道:“下回嫂子过去,我到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拜会的……先前二爷也叮嘱过我,叫我多去唐府走动呢。”

    *还未说话,凌夫人忙笑道:“你是公主,自然不必走的这样勤快,反倒是他们家的人该来拜你才对。”

    清妍公主笑回道:“别人家倒也是罢了,这唐府却是跟别的不同……不然的话,二爷也不会特意嘱咐我了。”

    凌夫人听了这句,才略一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到底是殿下……金枝玉叶的,见识也自跟别人不同。”

    *听了,一声儿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了半晌,听凌夫人正色道:“是了,先前你不在家的时候,那郭家派了人来,说是过几日是夫人的寿,一应准备的礼品等物,你且上心些,别失了体统。”

    *忙欠身道:“是。”

    凌夫人道:“既如此,你便去忙罢,不必在此坐着了。”*又应了,才垂头退了出来。

    几个丫鬟跟着,便自回房去,进了门,却见凌霄正趴在摇篮边儿上,看里头的凌云呢。

    *见了他们两个,才又露出笑容来,上前抱住凌霄,道:“不是吩咐叫你睡会儿的?”

    凌霄只是摇头,*瞧了他半晌,道:“你这孩子倒是怪了,在家里的时候只是少言寡语,如何去了唐府,就古怪伶俐起来了。”

    如此到了晚间,凌景深回来,*把今儿去唐府的事儿略说了一遍,又说过两日郭夫人寿的事,商议送何礼物,凌景深道:“这些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

    *微微蹙眉,道:“你好歹也听一听……我若真的自己定了,赶明儿给太太过目,她又搜寻出我的不是来,骂我一顿,可怎么说?”

    景深回头看她一眼,便笑说:“既然这样,不必问我,只跟小绝说一声就罢了,倘若太太有言语,你只说是小绝过目的,便天下太平了。”

    *闻言,暗暗愠怒,拧眉道:“我便不爱听这话!太太是不是也太过了,如何总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小绝虽然好,但她也太势力偏心了,事事都以小绝为先,自打公主嫁了,越发变本加厉,她果然是金枝玉叶,可我竟成了什么?难道是伺候她们的老妈子了不成?”

    景深本没留意,听了这句,才回头来,看了*半晌,方说道:“你消消气儿,太太素来就是这样的脾气,多少年了的,也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她不喜欢我罢了,何况你是大嫂子,家里的事儿又都是你在打理,横竖你多体恤些。”

    *愈发动怒,道:“我何尝不体恤了?不然也不至于一过这许多年了,我只是想跟你好生过日子罢了,然而我见如今这光景,竟像是我越发出力,在这府里就越发地没有地位了似的……”

    景深见她一反常态,便笑道:“你是在攀扯公主么?她到底是金枝玉叶的……”

    *一窒,摇头道:“若只是公主,倒也罢了,我自然不敢攀扯她。然而……我看太太的意思,竟是不很喜欢凌霄跟凌云……”

    景深有些诧异,继而垂了双眸,默默无言。

    *却抬眼看他,说道:“你难道半点也没察觉的?”

    景深眼神几动,终于只是将她肩头一抱,道:“是你多心了,府内只这两个小孙子,又这般可爱,太太怎会不喜欢?”

    *张了张口,待要再说……然而想到底下未免牵扯起凌绝来,——凌景深跟凌绝关系最好,而*也自甚是喜欢凌绝这小叔子,倒是不好把话说的太丑,于是*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倒是景深,又说道:“你说起郭夫人的寿,你可记得……再过几日,也就是岳父的忌日了?”

    *一震,心头隐隐地酸痛起来,喃喃道:“近来府中杂事太多,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景深道:“不打紧,你忘了,我且记得呢。到那一日,咱们带上凌霄凌云,一块儿去拜祭岳父,让他老人家看看这两个外孙儿,在九泉之下,也得喜欢。”

    *因凌夫人之故,心中本有怨念,听了景深这一句,未免感动,便点了点头,慢慢地靠在景深怀中。

    又过几日,便是林沉舟的忌日。凌景深果然携家带口,前来给林沉舟扫墓祭祀,合家在坟前跪拜了,洒了酒水,烧了纸钱。

    因凌云毕竟太小,不便带来此处,因此仍留在家里,*又叫凌霄跪了,磕了三个头,自个儿也念叨了几句,才起身。

    却见景深仍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半晌,才也磕了三个头,慢慢站起身来。

    *打量着,便问道:“你是在跟父亲说什么呢?”

    凌景深道:“我是让岳父放心,说我会好生待你,又叫他欢喜,让他保佑他的两个外孙平安。”

    *欣慰点头,忽地问道:“今儿……唐侍郎也该会来罢?”

    凌景深放眼四看,说道:“本该会来,但咱们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这坟前并没拜祭过的痕迹,只怕他有事耽搁了,待会儿才会来。”

    凌景深说罢,见风卷着烧化了的纸钱,如黑蝴蝶般四处翻飞,他便又道:“此处风大,别被风扑了……还是快些上车回府罢了。”

    *答应了,自回到车上,景深俯身把凌霄抱入怀中,亲自送上马车,才随着车回城而去。

    就在景深一家子离开之后,大约半个时辰,才有一道伛偻人影,也自山路上出现。

    这人渐渐地来至林沉舟的墓碑之前,垂眸看了半晌,便把腰间悬着的一壶酒摘下,慢慢地洒在地上。

    酒水倾落,最后一滴随风无声而落之时,这人忽然眉睫一动,竟慢慢地转过头往后看过来。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负手站在彼处,长风吹拂,他银灰色的袍袖随风动荡,但人却如金山玉树,嵯峨皎然,沉静伫立。

    小唐凝视着面前之人,挑唇道:“招财叔,想不到是这般凑巧,你也来拜祭我恩师?”

    这前来洒酒之人,面容似有些枯瘦,鹤发鸡皮,一身黑色下仆装束,银发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软帽,自然正是招财。

    招财见小唐忽然出现,却并不如何诧异,只一点头,便要默默低头离开似的。

    小唐道:“请留步。”

    招财止步,却不看他,但小唐知道,只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他的掌握。招财便道:“唐侍郎有何指教?”声音也是沙哑苍老。

    小唐微微一笑,道:“我竟不知,你跟我恩师有何交情,竟在他忌日来拜……”

    招财眼神变化,待要说,小唐却抢在先机,又道:“你也不必说是我岳父派你来的,只因就算是我岳父……也不知道我恩师他最喜欢的就是桑落酒。”

    招财张了张口,终究无声,只是嘴角略透出几分冷峭之意。

    小唐看一眼地上未干的酒渍,仍泰然自若,温声说道:“当着真人,不说暗话。那日在应公府内,你既然肯对我动手,就说明你不想在我跟前儿隐藏自个儿的身份了,如今又何必缩头缩脑?你究竟所图是什么,索性说个明白如何?”

    招财道:“唐侍郎在说什么,我并不懂。”

    小唐道:“肃王作乱那日,在宫中有人把怀真掳走,放在永福宫内,此事,是不是你所为?”

    招财并不回答,小唐嘴角虽然带笑,眼中却透出几分冷意来,道:“倘若不是我窥得机密,早一步把怀真带了出来……若是给别的人发现她在永福宫,后果如何,你大概也都料到了?”

    此事小唐曾深思过,怀真在永福宫,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倘若不是他灵机一动,就算是翻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到人,毕竟永福宫乃是禁地……若此事被人知道,成帝也知晓了,后果究竟如何……连小唐也推测不出,到底是一步登天,亦或者一步地狱。

    招财听到这里,竟微微地冷笑了笑。

    小唐涵养再好,此刻也有些动怒,便道:“你把怀真从那刀光剑影中救出,可见是好意,但你把她扔在那禁宫之中,却有几分居心叵测……你到底,有何企图?”

    招财道:“唐侍郎今日同老奴说这许多没头脑的话,老奴很是不解,只是府中尚且有事,便不奉陪了。”说话间,竟又欲走。

    小唐哪里肯让他走,脚下一动,闪身到了跟前儿,微笑道:“留步。”

    招财见他抬手抓了过来,目光如电,手臂一翻,在小唐的臂上一格。

    小唐只觉得一股暗力自两人相撞处传来,果然十分浑厚。小唐仍是笑着,道:“招财叔有此功力,当个奴仆,真真儿是屈才了……”

    招财闪身后退,道:“唐侍郎这般的身手,当个礼部侍郎,更是屈才。”

    两个人一说一答,手底却已经过了数招,小唐一心想擒下招财,便步步紧逼,怎奈这人身形竟似鬼魅一般,每每在间不容发之时竟给他躲了开去。

    小唐心中暗惊,便又笑说道:“我若不在礼部,也自是在朝堂之上,招财叔这般……屈居人下岂非可惜?”

    招财见他寸步不让,自也不敢怠慢,见招拆招,腾挪闪避,手底下更如暴风骤雨一般,闻听此言,便冷笑道:“照你看,我该在何处才不算屈居?”

    小唐道:“倒是担任执金御的副统领为佳!”

    招财微微一震,手底下反应便有些慢了。不料小唐要的便是此刻,顿时疾风雷霆似的一掌劈出,正中招财的胸前。

    招财吃痛,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小唐得势便更加不饶人,闪身上前,便要拿下……谁知还未近身的当儿,见招财抬头一刻,露出中衣领口底下的一寸肌肤……颜色竟跟脸上的肤色大不相同!

    小唐虽惊而手底不停,依旧欺身上前。招财还欲反击,却被他一把握住肩头,五指如铁,似乎要勾入肩胛骨里去,顿时疼得钻心……

    招财抬头,双眸死死盯着小唐,眸色狠厉,竟是杀气跟怒意交织。

    小唐浑然无惧,亦毫不动容,反而依旧温温浅笑,问道:“你说不说?还是……要我把你请到大理寺中去?”

    招财忍痛,牙齿微微作响,小唐近距离打量他片刻,忽然察觉不妥,抬手便要往招财脸上抹去……

    正在此刻,忽地听见马蹄声滚滚而来,小唐一怔,手上微微停了。

    不成想招财趁机拍出一掌,小唐倒是不好立刻捏断他的肩胛骨,手上一松,便给他倒退脱身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来者已经到了跟前儿,两个小厮在后,当前的这一位,身披大氅,生得斯文一表,气质殊然,竟正是应兰风。

    小唐心中暗惊,应兰风看他一眼,又看招财,见两人隔着几步彼此站着,乍一看倒是没什么不妥。

    这会儿,应兰风面不改色,便笑着向小唐走来,口中说道:“你也来祭拜林大人呢?”

    小唐忍着心头惊疑,见状只好一笑,点头道:“岳父也是来祭拜恩师?”

    应兰风叹道:“我因记得今儿是林大人的忌日,昔日又承蒙林大人青眼照料,我自然是要来亲自拜祭的。”

    应兰风说着,看着地上烧过的纸钱酒水,以及供奉的果品等物,因又说:“你已经拜过了?”

    小唐不知如何回答,看一眼招财,却见他此刻已经退后几步,站在应兰风身后去了。

    小唐于是一言不发,而应兰风回头,叫小厮们把带的东西摆出来,一一陈列妥当,才又道:“前几日风大雨大,我怕林大人的坟上有些不妥,就先叫招财过来看看……亏得无碍。”

    小唐听了这句,越发皱眉。应兰风不再说话,只跪地,端正拜过了林沉舟,半晌才复起身,对小唐道:“如今好歹天下太平,你跟凌大人,一个是林大人的得意弟子,一个是他的姑爷,却都双双如此出息,林大人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风飒飒,天阔云低雁影过,小唐对上应兰风清明双眸,那心底的话翻腾滚涌,几乎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