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与花共眠 > 第317章

第317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话说凌景深出了应府,因见唐毅仍然按捺不住去了,他踌躇片刻,便上了马车,抱臂静坐等候。

    如此等了有半个时辰,眼见时候越发不早了,景深自忖唐毅多半留在里头了……正想打道回府,忽地听外间侍卫低声道:“大人!有动静了!”

    凌景深睁开双眸,推开车门,把眼一看,却见自应府的墙边儿,有个人慢慢走来,身上披着斗篷,正是唐毅。

    景深忙跳下地,踩着雪奔过去,心中还想着取笑他几句,谁知还未到跟前儿,就见唐毅一个踉跄,竟是猛然往前栽倒。

    景深吓了一跳,急闪身到跟前,将他及时抱住,低头看时,见唐毅面白如纸,竟是已经晕厥过去了。

    天地静默,雪落无声,应府里外静悄悄地,那辆停了半夜的马车也不知何时离去了,只有深深地车辙仍在,却又飞快地被飞絮似的雪填满抚平,就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儿,怀真撑着起身,低头看手,隐隐肿了起来,仍是疼得不可言说。

    另一个小丫头因不见仲儿露面,便探头探脑进来,才要打听,怀真道:“你去打水来。”小丫头不敢多嘴,当下去了。

    半晌回来,怀真打发她出去,自己勉强擦洗了手脸,挣扎着换了衣裳,不慎碰到手,疼得整个人欲晕过去。

    正要叫小丫头进来梳妆,却见笑荷进门来,道:“夫人说她那里有人,让我仍回来伺候姑娘。”又看怀真换了衣裳,只不过有些不大整齐,便给她略打理周正,信口问道:“这屋里别的丫鬟呢?”

    怀真低头道:“不大惯用,叫她们出去了。”笑荷便给她梳了头,出外往徐姥姥房中来。

    谁知徐姥姥却并不在房中,问了丫头才知,却是去见应玉了。

    自从得知李霍殉国之事后,应玉惊厥过去,醒来之后,整个人呆呆痴痴,像是傻了一般。

    然而众人又怎会不知,她不过是被这噩耗惊窒了罢了,怀真昨儿去看过几次,瞧着她的情形……思前想后,也只是跟着垂泪罢了。

    来至应玉房外,见两个丫头都垂手站在外头,怀真示意她们不必出声,因走到门口,正欲入内,忽地听见里头徐姥姥道:“那孩子……是个狠心的,他就这样去了,撇下咱们,你也很不必为他伤心。”

    怀真只听了这一句,眼中便不好了,却听应玉道:“老太太,不是这样儿的。”

    徐姥姥只是劝她保重,道:“你也知道我是最疼土娃儿的,然而……我已是这把年纪,倒也罢了,你还这样年轻,倘为了他有个三长两短……好孩子,一切都是他的不是,狠心撇下你受这份儿苦……”

    谁知应玉不等徐姥姥说完,便道:“老太太不知道,我、自打认定他时候,就知道他是个离不开行伍的,这战场上刀兵无眼,谁能就一直平平安安,他又不是那些贪生怕死、会缩脖子躲祸的懦夫,他每次去,我都做足他回不来的打算……”

    怀真闻言,又是震惊,又且越发揪心。

    应玉已经泪流不止,哽咽哭道:“只想不到这次,是真的了,但却叫我……”

    徐姥姥也没想到应玉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当即抱紧应玉:“我知道你的心……昨儿我就跟他们说,去的人,是得了自在,尚要为活着的着想呢,何况你还有狗娃儿,你若有个好歹,狗娃岂不是忒可怜了?”

    应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怀真听到这里,便走进门来,因心里难过,竟也哭道:“是我不好,当初,本不该撮合表哥跟姐姐的……”

    应玉见她来了,又听这话,便张手也把她搂住。

    三个人抱头哭了会儿,应玉才忍着泪,点头道:“可知我本心要嫁的就是你表哥这样的人物?他果然也并没叫我失望。就算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要嫁他的,若下辈子若还认得,也依然是他!”

    怀真闻言,心头一动,含泪思忖半晌,待要掏出帕子来拭泪,手又不方便,便只抬起衣袖轻轻擦去,心底像是塞了什么,又苦,又涩,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感触。

    两个人略坐了会儿,才双双出门上了车,应佩跟李准两个骑马陪着,一块儿往镇抚司而来。

    顷刻到了地方,应佩早就递了消息,里头却是那朱统领出来迎着,接了进去,却只在厅上停留。

    应佩见他不带着前往诏狱,心怕有变,忙问缘故。

    朱统领道:“公子有所不知,方才世子爷前来,正向镇抚使宣旨呢,只怕是跟令尊有关,故而还请暂候。”

    怀真心中震动,应佩也脸色惨白,只有李准气得忍不住说道:“到底是怎么样?果然是要害死姑父么?我哥哥如今已经一战殉国了,姑父又怎会是坏人!”

    应佩本正心绞,却生怕李准年少气盛,这镇抚司又不是别的地方……生怕也连累了他,便噙着泪劝道:“准儿……不要说了。”

    李准哪里受得了这种,毕竟又是年轻,竟红着眼叫道:“这竟是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了么?我不服,我不服!快给我们见姑父!”

    朱淮无言,倘若是别人在堂上这般闹,只怕他早就发作了,然而他在凌景深手下当差,最是八面玲珑不过,知道因李霍殉国之事,皇上有意嘉奖李家……何况里头传旨的赵烨,跟应府关系又甚好,这会子竟是让他亲自前来传旨,还指不定应兰风如何呢,因此便更不敢为难这位小爷了,反陪笑着说:“稍安勿躁……未必是坏事。”

    正安抚中,便见凌景深跟赵烨两人从外飞快进来,朱淮忙上前行礼,赵烨却不理会,一径跑到怀真跟前,便握住肩头道:“怀真妹妹……这下好了,你不必担惊受怕了……”

    怀真白着脸儿,问道:“哥哥……说的是什么?”

    赵烨察觉她通身发抖,便忙道:“不怕,皇上命我来传旨,说应大人是被冤枉的,叫即刻放了应大人,官复原职。”

    怀真几乎以为是听错了,只呆呆看着赵烨,这会儿凌景深早吩咐朱淮前去好生提人,自己上前来,道:“世子说的不差,我已经接了旨意了,恭喜应姑娘,应公子。”

    怀真这才信了是真,跟应佩、李准、徐姥姥环顾相视,都看出对方脸上的一丝喜色,然而彼此的眼中,却仍是含着泪的。

    众人等不及,便*诏狱方向来接,凌景深少不得作陪。

    赵烨只随在怀真身边儿,因见她神情恍惚,眉宇间仍自带着痛色,不由轻轻问道:“怀真妹妹,你怎么了?你可还好么?”

    怀真道:“没事,哥哥别担心。”

    这些日子来,赵烨因不喜太上皇为人,自然也不愿见他,只是经常便厮缠着赵永慕,每日总要跟他提一两次释放应兰风之事,连什么打滚撒泼的法子都用出来。

    赵永慕虽然无奈,却也知道他素来跟怀真交好,为了她,不免小孩子性情,非是正统,因此只是百般哄劝他而已。

    只因从唐毅跟敏丽那边儿都得了话,再加上太上皇那边儿……赵永慕思来想去,心想既然要如此,自然也正好让赵烨领这趟差事,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了。

    赵烨听说后,喜出望外,片刻不肯耽误,果然飞一样地便来传旨了。

    众人走了一半儿,便见朱淮带了一队人前来,中间抬着个软轿,上头一人。

    朱淮紧走几步,上前在凌景深耳畔低语数句,凌景深蹙眉道:“可有大碍?”

    朱淮道:“恐怕是受了寒气,又加上在狱中呆的太久……未免……已经派了去请大夫。”

    赵烨跟应佩凑了过来,便问端详,谁知怀真早看见前面抬着的人是应兰风,当下大叫一声。

    李准早也飞跑过去,低头见轿子里果然是应兰风,可怜,早已经形销骨立,头发胡须似枯草一般,脸色铁青,双眼紧闭……同之前那个如兰芝玉树的应尚书,哪里还有半分相似。

    李准见状,恨不得放声大哭,然而毕竟又怕怀真跟徐姥姥不受用,便强忍着,揪住一个侍卫,瞪着眼问道:“把我姑父怎么了?”

    此刻朱淮回来,打圆场道:“是病倒了,怕是昨儿下雪太冷的缘故,我详细问过了狱卒,昨晚其实还好着的。”

    应佩早也跑到跟前儿来,凌景深示意赵烨拦着怀真,便说:“不必着急,已经派人请大夫了,片刻就回。”

    正在这会儿,软轿上应兰风缓缓睁开眼睛,蓦地看见眼前天光,竟有些不甚适应,眨了眨眼,才又看清应佩跟李准的脸,因轻轻唤了声。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应兰风的手握住,一个叫“父亲”,一个叫“姑父”,见是这般可怜情形,都已泪流不止。

    应兰风声音微弱,便道:“我是、怎么了?你们如何在此?”

    朱淮道:“应大人,皇上下旨,洗脱了应大人的罪名,不日官复原职。”

    应兰风一阵恍惚:“这么说……是无事了?”

    朱淮道:“大人怕是受了风寒,已经去请大夫了。”

    应兰风怔了怔,双眸看着头顶湛蓝天色,灿烈阳光,终于徐徐吐出一口气,道:“不必了,我如今只想……回家里去。”

    应佩止不住涕泗横流:“父亲,咱们这就家去。妹妹跟外祖母也来看你了。”

    应兰风一震,试图抬头,然而通身无力,只生生地挣了一挣。

    这会儿徐姥姥跟怀真也来到跟前儿,应兰风望着怀真,又看向徐姥姥,嘴角扯动,似是想笑,眼角却流出泪来。

    却听怀真叫了声“爹”,就转过身去,徐姥姥却点头道:“好了好了,果然是雪过天晴了,咱们家去,立刻家去了。”说着,便对凌景深道:“劳烦官爷了。”

    凌景深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叫人送你们出去就是了。”说着,命属下仍抬了应兰风出门,应佩跟李准两个把他小心抱上车,一行人才又回到应府。

    应兰风虽是病中,但因见了这一干亲人,精神便撑着,到了府门前,双足着地,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门首,泪便刷地流了出来。

    应佩跟李准一左一右搀扶着,让他一步一步进了府内,早就有人通报了里头,李贤淑不顾一切,发疯似的跑了出来,迎面见了,哭叫一声,冲上前来死死抱住。

    应兰风探臂抱着她,轻轻在她背上抚过,咳嗽了声,道:“夫人,我回来了,累你伤心了。”

    李贤淑惊喜交加,喜极越发大泣,听了应兰风这句,更加悲从中来,索性死死地抱着,竟哭得惊天动地,旁边之人,不管是丫头小厮等,尽数垂泪。

    怀真正望着父母,忽地李贤淑身边的丫头过来,小声说道:“姑娘,唐夫人一大早儿就来了,还带着小少爷呢……”

    怀真一惊,顺着所指看去,果然见前方廊下,是唐夫人带着两个丫头,满面惶急地往此处走来。

    原来自打怀真回来后,唐夫人发脾气,叫唐毅把她请回来才罢休,不料一整晚,却听说唐毅歇在凌府,把唐夫人气得半死……然而毕竟还有小孙子照料,倒也罢了。

    只不过小瑾儿睡到半夜,不知为何竟哭闹起来,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罢休,哭的声儿都沙哑了,唐夫人难过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差点儿便夤夜抱着跑来应府了,只勉强按捺着,到了早上,便忙叫车过来了,谁知正好儿跟怀真她们前后脚错过。

    于是唐夫人只在府内等着,因应玉不大好,应佩又出去了……家中没有别人,李贤淑又听闻是抱着小瑾儿来了,自然忙打点精神出来相见。

    因有个孩子在内,一时倒也说得过去,唐夫人试探问了几句,不免落泪说道:“我竟是个最后知后觉的,昨儿听了消息,慌得不知倒要怎么样了,只得把毅儿痛骂一番……”

    李贤淑点头道:“我跟亲家太太一样的,昨儿也把怀真打骂了一会子……想怀真素来是最懂事的,偏这个时候犯浑,我对她说,亲家太太是个最慈容的,姑爷又素来疼她,且又有了这孩子,便叫她回去……怎奈这个孩子有些死心眼……”说着,也落泪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意跟自个儿都是一样,都不愿他们两人分开罢了。

    只唐夫人仍有些不好再说:原来昨儿唐夫人逼着唐毅请怀真回去,不料晚上竟是歇在凌府,唐夫人不知底下还有别的事,心中只越发怨恨儿子罢了。但是却不好更在李贤淑跟前儿提这些。

    李贤淑说了一会子,又抱着小瑾儿看了会儿,见小孩儿眼珠乌溜溜甚是精灵神采,生得又这样粉妆玉琢可人喜爱,不由道:“瑾儿真真儿是个好孩子。”

    唐夫人道:“可不是呢,就是昨晚上半夜找他娘,哭的声儿都有些哑了。”

    李贤淑闻言,泪一时收不住,便打在小瑾儿的脸上,道:“这是怎么说的,大人的事儿,反叫这好孩子遭了罪。”

    唐夫人心里自也难过,然而见李贤淑如此,只得劝慰罢了。

    她们两个坐等半日,忽然听小厮跑回来,说是应兰风被无罪放了,两人仍有些不能信,谁知说话间,就说马车已经回来了,当下才双双跑了出来看。

    怀真因见父母抱头大哭,她便忙收了泪,走到唐夫人跟前儿行礼,道:“太太如何亲自来了?”

    唐夫人张了张口,点头道:“你这孩子,说走,也不同我直说一声儿,我竟是个傻子,被你们一个一个地瞒着。”

    怀真低着头道:“我并不是有心瞒着太太,只是太太素来疼我,我、我开不了口……”

    唐夫人叹道:“我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如今好歹你爹没事儿了,你且、先随我到屋里看看小瑾儿,那孩子见不着你,着急的很,从昨儿到今日,都没见他笑过。”

    怀真到底心系孩子,又见父亲安然回来了,众人都围着,便先随着唐夫人进了里屋。

    还没入内,就听见小瑾儿又放声大哭,怀真早跑进去,却见奶娘正抱着哄,见怀真来了,便喜的松了口气:“好奶奶,总算回来了呢。”忙把孩子交到她手上。

    谁知怀真右手伤着,本就不便,然而她见了小瑾儿,竟忘了有伤,举手把他抱入怀中,手上虽然疼得钻心,却哪里顾得上?只是紧紧抱着,先在脸上亲了口:“好孩子,娘在这儿呢!”

    或许当真是母子连心,小瑾儿本正声嘶力竭,听了她的声音,又被亲了口,顿时那哭声戛然而止,只瞪大眼睛往上看着,怀真含泪笑道:“瑾儿好乖,知道娘抱着你呢?”

    小瑾儿愣愣看了会儿,竟咧嘴笑了起来。

    唐夫人早忍不住掏出帕子拭泪了,此刻才安心,谁知那奶母在旁看着,虽则欢喜,然而猛然看见怀真的手,顿时吓得色变,不敢声张,忙走到唐夫人身旁,便拉着唐夫人低语指点两句。

    唐夫人原本还未留意,闻言定睛细看,又走到跟前儿看了会儿,陡然色变,颤声道:“怀真……这手是怎么了?”

    怀真见了小瑾儿,便忘了所有,连那疼都不觉得疼了,听唐夫人问,才惊觉已经给她看到了,急忙打量一眼屋里,幸喜只有奶母,一个丫头跟唐夫人,怀真便道:“不碍事,太太别声张。”

    唐夫人依稀看到指腹上的一道深痕,竟是她一生也不曾亲眼目睹过的……早就魂不附体的,竟站不住脚,丫鬟跟奶娘忙扶着坐定,半晌,才总算又缓过气儿来。

    怀真只说是自己不留神,抚琴的时候伤着了的……唐夫人虽然信了,却哪里会想到,这的确是琴弦所伤,然而背后的故事,却并不是这般轻轻易易,而是越发惊心动魄百倍的。

    因唐夫人几乎把怀真视作亲生女儿,见是伤的如此,竟如同伤在自己身上一样,一时泪落不休,便点头道:“怪不得小瑾儿昨晚上哭的那样厉害,必然是知道他亲娘受苦,所以才不肯安生呢。”

    怀真听闻此言,心痛如绞,含泪笑看怀中的小孩儿,忍不住低头,又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小瑾儿知道是母亲在亲自己,越发喜欢起来,便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园缺,此事古难全。

    至晚间,应兰风因休养了半日,精神好转许多,唐夫人哄着小瑾儿安稳睡着,怀真便去探父亲,因想着到了这地步,有些事有些话,是不得不说了。

    她心中忖度着,不知不觉走到房门口,见丫鬟们都在外间,怀真并没叫出声,自己往内而去,将入内时候,听到里头说:“此事我已有数……你且去罢。”

    怀真止步,却见里头一个人出来,布衣伛身,竟正是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