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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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可说道:“之前我看我爸做甜品时得到灵感,想出了一种鱼面的做法,原本准备过完年当做新菜推出,现在先拿来比赛吧。就是没人试吃过,不知反响如何。至于肉类,等看过食材清单再决定好了。”

    周孚原以为萧可还有备用的菜谱没拿出来,听说一个是无人评价的新品,另一个尚未决定,不免有些失望。他想要自己来主勺,但急切间却想不出什么好菜谱。为了博那最后一线希望,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话音刚落,接到邮件兼保安通知的几位赛事负责人匆匆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达尔西一脸凝重,给了萧可一个安慰的拥抱,带着歉意说道:“萧先生,我很遗憾,但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虽然错不在你,但中国队仍会受到影响。刚才已经有几家媒体把邮件截图发到了推特上,并附上各种揣测。一道菜肴还没有完成就公之于众,并卷入是非,对我们而言前所未有。我的叔父比较保守,恐怕……总之,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萧可知道,他的叔父就是比赛的创始人博古斯先生。老人家虽然已经年近七旬,但每届比赛时依旧坚持亲自到场,参与品评。他的意见极有份量,影响举足轻重,足以左右比赛结果。达尔西所谓的心理准备,其实就是落选的委婉说法。

    萧可本身就在和周孚商量应对之策,闻言并不吃惊,微微点头,问道:“如果我们换成其他菜式,能否让评委团改观?”

    “其他菜式?”达尔西在亚太区比赛时,就对面前这位非科班出身、只是兼职却远远胜过专业人员的俊美青年留下了深刻印象,暗暗期待他能在决赛中有更出色的表现。刚才收到邮件后,更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惋惜。

    现在听到萧可的话,他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还准备了备用的菜式?”

    萧可却否认道:“不是备用,只是想到了以前的菜式。”

    闻言,达尔西也像周孚一样,露出失望之色,“这……更换菜式的话当然可以摆脱负.面报导带来的影响,如果取得佳绩,也越能证明你们的实力。”

    说到佳绩二字,他语气有些勉强,显然并不看好。毕竟,参加比赛的选手们练习时间没有少于两个月的。萧可要用临时找出的菜式与精心准备的对手抗衡,多半注定徒劳无功。

    不过,他能理解萧可不愿放弃的想法。再度拥抱了一下青年,鼓励地拍了拍对方的背部,他说道:“祝你好运。”

    说罢,达尔西又看向被保安围住的御村兄弟,神情瞬间变得厌恶而冷淡,“两位先生,鉴于你们的恶劣行径,刚才经过大赛组委会紧急决策,一致同意取消你们的参赛资格。最终惩处结果将会在比赛结束之后公布。”

    说到这里,达尔西看向旁边对这两人怒目而视的周孚,一语双关地说道:“被你们侵害利益的中国队若想追究责任,我们也会无条件帮忙取证。”

    听到这话,御村空惨然一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弟弟冲动地将一切公之于众,不只让他们被取消资格,连带着整个御村家族也将受到舆论谴责,被推上风尖浪口。相比即将接踵而至的种种后患,比赛组委会给予的处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越想越气愤,不禁用力搡开面前的保安,冲到御村凛面前厉声质问:“你这混账!为什么要这么做?!”

    御村凛早已停止了大笑,表情却格外神经质。被他皮笑肉不笑地一看,御村空心中发寒,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与此同时,脑中却突然掠过一个脱罪的办法。

    御村凛不再理会哥哥,径自走到萧可面前,兴奋地说道:“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底牌,你无法再赢过其他人,你完蛋了!输定了!坚持参加比赛又怎样?你注定被淘汰出局,拿不到任何名次!林君最终会知道,我才是最棒的!而你只是个失败者!”

    他的话颠三倒四,没头没脑,但萧可仍从他切齿而疯狂的表情猜到些许端倪:这个人似乎极度仇视自己,甚至不惜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菜谱公布出来,让自己沦为垫底,失去竞争名次的机会。

    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实在不像正常人所为。萧可不解地看向韩熙林,不明白他从哪里招来这么个祸害。

    注意到他的疑惑,韩熙林回以苦笑,轻声说道:“你安心去比赛,这里交给我,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的确,事到如今,追究原因反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比赛本身。抓紧最后两分钟时间,萧可平复了一下心绪,和周孚一起穿过长长的甬道,往前方的比赛场地走去。

    周孚原本仍在愁眉苦脸,但见萧可一脸镇定,受到感染,不由也放正了心态。心说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失败,实在不行,两年以后仍然可以再次参赛。这么一想,他也彻底淡定了。

    依照国家首字母排序,他们被安排在第四组出场。观众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这支来自神秘东方的队伍,依旧热情地鼓掌欢迎。

    倒是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评委团,注意到两人超乎寻常的镇定,不禁有些好奇。就连年迈的博古斯先生都抬起头,探究地注视了他们片刻,暗自猜测:这份平静之下,代表的是对实力的强烈自信,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以中国队的艰难处境,想来应该是后者吧。

    司仪一一介绍着入场的队伍,等所有队伍就位之后,几位嘉宾和评委做了简单的开场致词,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司仪的话语,各个格间的灯光骤然变亮,选手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周孚也算身经百战,参加过不少比赛,但这种阵仗还是头一次经历。不免像其他国家的选手一样开始拘束,拿刀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习惯了面对镜头的萧可依旧淡然。之前在武侠剧组拍打戏时为了效果,导演让他上过几次子弹时间。相比那时独自面对几十台摄像机的包围,现在的聚光灯微不足道。

    见周孚一脸拘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观众身上,动作笨拙,萧可低声说道:“老周,别理他们,专心做菜,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被他一提醒,周孚立即醒悟:现在不是走神紧张的时候,想要挽回劣势,用新菜获得评委的认可,必须全神贯注。哪怕最终结果不尽人意,也能问心无愧。

    一念及此,周孚立即冷静下来,问道:“小萧,我现在该做什么?”

    萧可将小盆里的还在游动的鲈鱼递给他,“你来剔刺取肉,打成鱼茸。我这边处理配料。”

    “好。”周孚点了点头,开始动手。像其他队伍一样,两人分工合作。

    观众们挨个把二十几支队伍看了一遍,暂时看不出门道,有些人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比较选手们的外型。在这方面占有先天优势的萧可受到的关注最多,不少女子都用望远镜或摄像机镜头对准他的脸,一边欣赏,一边猜测这位来自神秘东方古国的选手会做出什么样的特色菜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和亲友团坐在一起的范春鸣只远远看了几眼周孚处理鱼肉的手法,就觉出不对。连忙将镜头固定在两人手上,不断放大再放大,捕捉细节。

    看了片刻,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焦急而紧张地说道:“这不是千层酥鱼!为什么他们临时改变了菜谱?”

    别人不知道萧可参赛菜式,但范春鸣身为业内人士,训练时又跑前跑后地帮他们协调各种琐事,却是一清二楚。

    见他们突然放弃了精心准备的菜品,改做另外一种,范春鸣愕然之余,大感着急。

    韩父等人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见他发急,于小岳连忙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做的菜更好,所以临时改变主意?”

    “不可能。”范春鸣想也不想地否定了一句,继续紧盯格间里的情形。

    注意到萧可将新制的鱼茸倒入调好的蛋清,再加进调料,放到压制面条的模具,旁边又准备了蕃茄,看情形是想做灯笼鱼面,他顿时急得站了起来,“这道菜怎么比得上千层酥鱼?萧老板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做多半拿不到名次!”

    见他反应激烈,众人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萧辉光也跟着皱紧了眉头,问道:“是不是遇上意外了?什么情况会让选手临时换菜式?”

    “我不知道。”御村凛的邮件发送范围有限,范春鸣也想不到当地媒体的推特上已经有了这次突发事件的简略报导,兀自忧心忡忡地猜测,“难道是指定的食材没有送到?唉,财大气粗的博古斯比赛怎么会出这种岔子!”

    邓一博插嘴道:“会不会是受人逼迫,有人怕小可胜出,威胁恐吓,小可不得已才答应?”

    不等范春鸣回答,韩父先接道:“这更不可能。小林也在休息室。如果真是这样,他保准把那不开眼的家伙削死。”

    说到这里,韩父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啊,小林一直陪着小可,有什么事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说罢,他立即摸出手机,离席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见状,范春鸣重新坐下,和众人一起心神不定地等结果。

    一旁的于小岳担忧地看着格间里的萧可,视线掠过角落无人使用的空格间,蓦地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

    急急把格间挨个数了一遍,他提醒道:“原本不是说有二十四支队伍吗,现在怎么只剩二十三支了?日本队没有出现,莫非这事和他们有关?”

    被他一提醒,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金兰刚要说话,韩父已先走了回来,面色铁青地说道:“都是日本鬼子害的!他们刚才和小可起了争执,发疯似地把事先偷来的参赛菜谱发给了评委媒体和其他参赛选手。为了消除负.面影响,小可他们只好另选菜式。”

    听完原委,众人皆是气愤不已。如果不是碍于旁边还有其他观众,一定会大骂一场。

    虽然他们不懂比赛规则,却也知道,这两三个月以来萧可和周孚一直专心练习那两道菜,把色香味都调整到了极致。现在临阵取消,替补菜式的水准肯定大打折扣。届时不说取得好名次,恐怕连能不能排上号都成问题。

    想到动身前的壮行宴上,大伙儿都乐呵呵地调侃萧可,说等比赛拿了好名次,就可以趁机把分店开到国外来,众人不禁又是忧心又是难受,同时也愈发痛恨日本队。邓一博已经开始联系几个在日本做生意的哥们儿,打算报复了。

    对萧可期待最大的非萧辉光莫属。眼见儿子遇到麻烦,他心中异常难受,却又不免抱着万一的希望,“小范,你刚才说他在做灯笼鱼面,这是道什么菜?有没有希望脱颖而出?”

    “这菜名字好听,说穿了就是把鱼茸加面粉压出面条煮熟,再放进摘蒂去瓢、掏得半空的蕃茄而已。味道不见得多好,只胜在味道清爽,造型别致。萧老板虽然擅长别出心裁,但这道菜的主食材放在那里,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一语未毕,注意到萧可已将蕃茄剁成了细丁,范春鸣不禁瞪大了眼睛,“等等,他们做的好像不是灯笼鱼面。萧老先生,或许你真说对了,说不定他们还有希望!”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连在打字的邓一博都放下了手机,和其他人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格间,暗自祈祷萧可和周孚能够扳回这一局。

    起初只有他们格外关注中国队的菜式。没过多久,当萧可完成下一个步骤后,原本只关注他面容的女子们忽然发出惊呼,纷纷将焦点转向案板。

    她们的反常招来了其他观众的好奇,不禁也大感兴趣地向中国队的格间看去。当他们看清萧可在做什么,讶然惊呼和抽气声顿时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受到观众影响,背对格间的评委们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扭头看去。这么一看,视线不由也胶住了。刚才对中国队的轻视,也随之不翼而飞。

    只有年迈的博古斯不为所动,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

    自从上个世纪创办比赛以来,他与无数厨师打过交道,见过无数种千奇百怪的烹饪手法。一个二十出头、而且并非专业出身的年轻人,还没有足够的份量打动他。

    不过,想到这年轻人的遭遇,博古斯心里不免有些同情。那两份食谱他也收到了,确实别出心裁,成品照片亦是教人惊艳。如果能顺利做出来、并且味道和外观一样出色的话,他一定会给个高分。

    可惜的是,在这场精益求精的比赛里,美食除了让味蕾得到无上享受之外,外观带来的视觉惊喜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事先曝光的菜谱,就像提前泄露的考题一样,哪怕再好,也只能遗憾地放弃。

    从评委观众的反应来看,这年轻人似乎另有后手。但,博古斯不认为临时替补的菜谱可以胜过精心准备的原品。

    过得片刻,注意到其他人逐渐收回视线,只有女性观众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中国队的方向,博古斯不禁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不过如此。

    以他的年纪与见识,世上几乎没什么事再能给他带来惊喜,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博古斯轻轻摇了摇头,戴上老花眼镜和耳机,一边旁听组委会讨论如何处理日本队,一边再次翻看秘书准备的参赛者资料,把早就烂熟于心的各队详情又重温了一遍。

    资料刚翻过一半,一阵郁厚浓馥、堪称霸道的香味忽然从格间飘了过来。像一支士气高昂的大军碾压过境。霎时间,所有评委都臣服在这香味之下。就连前排贵宾席位的观众也忘形地站起身来,向香源张望。

    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都是活跃在一线的美食评论家或喜爱美食的老饕,每届都会预订贵宾席位。格间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以往比赛时,菜品的味道基本传不到这边。嗅到那股出奇浓郁的馥香,他们不禁露出好奇而向往的表情,只恨不能一探究竟。已经有人暗自决定,要在比赛结束后邀请这位年轻的华裔厨师到家中一展厨艺,报酬好商量。

    他们的反应是普通观众的风向标。虽然后面的人嗅不到香味,但发现连见多识广的贵宾们都一脸好奇,便也跟着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中国队身上。

    一时间,不但观众们目不转睛,距离萧可最近的评委们更是心急火燎。如果不是碍于规定,他们绝对会一窝峰地过去围观。可惜他们此刻只能坐在椅子上,用和女子们一样火辣的目光紧紧盯住中国队的格间,全然忘了之前他们压根不看好萧可这一组。

    此时,组委会恰好争执到关键地方。日本队的行径太过恶劣,必须处罚,但因为从未有过先例,会员们不免就具体处罚标准展开争议。

    博古斯原本听得专注,但愈来愈浓的醇香占据了他的五感,耳机里的讨论忽然变成了杂音,甚至连观众们的惊呼声也在淡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身后那霸道张扬的香味吸引住了。

    浓酱、豉汁、卤汁……博古斯单凭香味就能分辨出菜里用了什么调料,但却想不通,这些普通的中国调料是如何调合出这样的奇香,甚至连抽油烟机都无法带走它的魅力。

    要不要打破规矩回头?

    博古斯犹豫了一下,只觉实在难以抵御香味的诱惑。

    把资料放回桌下,他刚刚动了一下身体,便听和其他人一样、陶醉于香味同时又好奇无比的司仪宣布道:“各位观众,中国队的菜肴已经亲和力好了。”

    比赛进行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而已,其他队伍还在忙碌。

    看了下腕表,博古斯打消了回身的念头:气味出众,味道寻常的食物他见得多了。美食需要精雕细琢,这么短的时间,中国队能拿出超高质量的菜品么?他表示怀疑。

    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创始人的冷淡。司仪话音刚落,立即有一位资历极深、连续二十多年被评为米其林三星大厨的评委说道:“有请中国队。”

    听到翻译过的邀请,萧可和周孚压下心底最后一丝紧张,在司仪的引领下,各端着一只托盘走上铺着红毯的主台,把菜品放在评委席旁的小桌上,又由司仪依次端到众人面前。

    随着这番动作,评委们终于看清,刚才勾得他们失魂落魄的究竟是什么美味。

    那是一盘外圆内方,金黄微焦的炸肉片,每片约有半指厚,鸽蛋大小。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稍硬的表皮上凸着一点点芝麻般的小泡,衬着下面古朴方正的汉字,格外薄脆油润,似乎一触即酥,下面的厚肉则通透泛黄。

    肉片在方盘里分别交叠成两列,酒红色的酱汁浇淋其上,在末端挤成流苏状。间中点缀着嫩色青豆,十分精致。让人一眼就联想到中国特有的工艺品。

    评委们见过无数摆盘比之更加精美华丽的菜品,但无一例外,都不如这份浓香飘溢。强忍着马上品尝的冲动,评委问道:“萧先生,这个造型很有中国味道,请问代表了什么?上面的文字又有什么含义?”

    由于萧可是主厨,所以他只询问了萧可,暂时没有提到周孚。

    听罢司仪的翻译,萧可介绍道:“这是我们中国的五帝钱,外形出自秦、汉、唐、宋、明时通行的货币铜钱,由秦至明,纵贯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上面的文字是当时帝王的年号。民间用红绦将它们串结在一起,挂在家中,有吉祥祈福的寓意。”

    场合不允许,萧可便没有详细介绍五帝钱分别对应的是哪五位帝王,但那句两千年历史依旧震住了评委。

    没想到中国人随手一件装饰品都能追溯到如此悠久的时代,评委不禁肃然起敬,“我小时候读过马可波罗记载的唐朝盛世,以前去中国旅游时,也看过你们秦代的兵马俑。我虽然没听说过另外三个朝代,但应该也与秦、唐一样伟大。萧先生,你这道菜可谓是匠心独具,请问用了什么原料?”

    “仔猪大脊。”萧可也是看到主办方提供的食材里,有刚刚出生的小仔猪,才临时起意决定做这道菜。

    仔猪本身肉质嫩滑,萧可又精心挑选了外皮最为软嫩的脊部,切成连皮带肉的薄片,加入调料搓揉许久。待味道完全渗入肌理,再修成铜钱造型,并在上面穿孔刻字,最后才送进烤炉。

    法国当然也有烤猪排,但评委们还从没见过哪家餐厅、哪位大厨能将排肉料理出如此香味。相比使用昂贵食材轻易炮制出的美味,将寻常食材的潜力发挥到极致,更能证明厨师的手艺。

    问清原料之后,不只评委们愈感兴趣,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博古斯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才招了招手,立即有评委将帝钱乳猪端到他面前。待他叉起一片,那人又将盘子递给别的评委,依次分尝。

    博古斯将乳猪举到面前端详片刻,见上面雕刻的汉字笔触流畅,转折纵横挥洒写意。虽然他不懂中文,也能看出刻字人功力不俗。不过,怎么这字似乎和刚才装在盘中时有点不一样?

    略一思索,博古斯强忍住品尝的冲动,向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说道:“把照片给我看看。”

    和照片一对,他这才发现了刚才被忽略的细节:五枚小小的铜钱上,镌刻的文字甚至字体都完全不同。有的古朴浑厚,有的风流清丽,把不同朝代的特点完全展现出来,用心细腻。

    而且,能在小如鸽蛋且软滑无比的皮质上刻出风格迥异、却同样漂亮的字,足见萧可刀功之精湛了得。

    不知不觉,除了香味之外,博古斯又在心中给他的刀功打了一个高分。同时也不免遗憾:贪看外形,耽误了一会儿,烤肉已经凉了些许,味道肯定不如刚刚出炉时好。稍后在点评味道这一项上,得优先参考其他人的意见才算公正。

    这么想着,博古斯将肉片送进了口中。

    随着牙齿咬下,表皮鼓起的油脂薄泡在口中迸裂开来。瞬间传到舌尖的酥脆香浓,让他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烤肉不都该是外焦里嫩、厚质微筋的么?怎么萧可做的这份口感却截然不同?

    乍然一品,他居然尝出了薯片的香脆感。但继续咀嚼,在那酥脆表皮之下,另有一重皮类特有的胶质软糯口感,香滑嫩濡。刚想放慢速度细细品尝,稠软的胶质却已然化为浓汁,和着醇厚耗油与肉酱混合而成的鲜香酱汁一起没入齿间,余香不绝。

    外酥里糯,香而不焦,浓而不挂,哪怕变凉也不影响口感,这道菜真是太特别了!

    以往品尝菜肴,博古斯都是浅尝辄止,尝上一口便作罢。但现在一片下肚,他竟舍不得放下银叉,还想再来一份。遗憾的是,两吊五帝钱只够评委们一人一片,想多吃也没有。

    身为创始人,他可以不写评价,只作口头评论。趁其他评委们一边赞美一边埋头书写的功夫,博古斯把照片又仔细看了几遍,思考推敲具体做法。

    贵宾席的嘉宾们之前嗅到味道,已在暗自神往。现在见评委们写评语还不忘夸奖,羡慕他们的口福之余,顿时更加坚定了请萧可掌勺的念头。

    过得片刻,见众人已将写满点评的纸笺放到一边,司仪把另一盘菜也端了过来。

    这份菜的摆盘比刚才的帝钱乳猪更加精美。只见长长鱼面被巧手打成中国结的造型,错落有致地盛在盘中,像一盏盏灯笼。暗红透润的鱼子酱洒落盘间,有如烟花碎屑,衬着蕃茄细丁拼成的爆竹,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热闹欢乐的节日,给纷露出会心微笑。

    最初引来观众惊呼及评委侧目的,正是萧可将起锅晾凉的面条打结这一步骤。能将光滑易断的长面打成繁复的结穗,萧可对手指力量的控制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评委们都以为吉祥如意结将会成为中国队的制胜法宝,但刚才的帝钱乳猪以实力后来居上,霸道蛮横地收割了他们的好感。现在面对这盘菜肴,他们已没有之前的新奇激动。

    在萧可介绍完主料之后,他们先低声交谈了一番,认为中国队凭借上一道菜已足够入围十强。如果用正餐来比喻的话,现在这盘就是餐后助兴的小甜点,奇特有余,但味道肯定不及主菜。不过单凭造型别致这点,也可以拉高平均分。

    交流完意见之后,众人这才开动。

    作为没有用辛芳配料的凉菜,吉祥如意结几乎没什么香味。但叉起精致小巧的结穗,带着破坏美好事物的小小罪恶感开始品尝后,众人再度愕然。

    寻常鱼面,不管用多么昂贵的鱼类,都不可避免地会带有淀粉味道。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不加面粉的话,鱼面根本无法凝固成形。

    但面前这份吉祥如意结,嫩滑腴口到无以复加,唇齿间只有纯粹的甘美鱼香,不带半分淀粉的滞涩厚重。加上点缀其间的鲜厚鱼子酱,两种同为海鲜、却又截然不同的味道在舌尖迸撞融合,让味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体验。余味绵长,回味无穷。让人享受之余,不禁好奇:萧可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转念想到他的厨艺高妙到能将烤乳猪做出别具一格的口感,改良下鱼面的方子自然更是手到擒来。众人又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再度将盘子一扫而空,评委们赞不绝口之余,纷纷催促司仪快将评论专用的笺页拿来,准备趁那美妙的口感还残留在舌间,大书特书。

    司仪将对折的笺页一一放到评委面前,像平常一样略过了博古斯。但就在他刚准备站回原位时,却听这位年迈的长者开口说道:“请给我一份——不,还是两份吧。”

    他没戴耳麦,声音很轻。但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落在其他评委耳中,却让他们像突然听到了交响乐团演奏的出埃及记。震撼无比,不少人甚至失手将笔落到了地上。

    在人们的印象里,博古斯已足有二十年没给选手写过品评感观,都是口述。而且,即使是口头评价也基本言简意赅。哪位选手能多得到一句点评,都会兴奋得欢呼甚至流泪。

    年轻轻轻的萧可居然能让博古斯破例,甚至还要补齐刚才的评价,将来肯定也少不了指点提携。

    想到这位前辈不但在饮食界人脉极广,平时招待的座上客也都是总统政要、富豪名媛之类的名流,不少评委眼中都露出艳羡之色,但也心服口服。因为清楚内情的他们都知道,能凭实力一举扭转劣势的萧可,有资格得到博古斯先生的优待。

    萧可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压根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待评委们写完品评,打好分数,他和周孚一起向众人道过谢,便坐到选手席位上等待最终结果。

    从全神贯注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两人不免又想到了日本队。萧可悄然离席,打算找达尔西问问处理情况。

    从后方的准备区域一直走到最初的休息室,萧可都没找到达尔西,倒是在后门那里遇见了韩熙林,正表情严肃地和人通电话。

    见萧可过来,韩熙林很快切断了通话,把他拉进无人的杂物间。

    萧可以为韩熙林有话想对自己说。孰料刚刚关上房门,他便紧紧拥抱住自己。片刻之后,才说道:“对不起。”

    听出他话语里的郑重,萧可不禁奇怪地仰起头来,“为什么要道歉?”

    “那个疯子确实是冲着我来的。”韩熙林解释道:“比赛开始之后,组委会把那两兄弟带到办公室询问情况。我自称是你表哥,坚持要旁听,他们就让我进去了。听完问话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御村凛以前见过我两次,还悄悄关注了我写点评的主页。因为我没认出他,加上评价他家餐厅时语气冷淡,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回想起御村凛之前冲着韩熙林大声叫嚷的情形,萧可不禁猜测道:“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你写给我的评论?怪不得亚太赛时还冲我甩脸。忽略自己的人更看重战胜过自己的人,换成我也会不高兴。不过,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你猜对了。现在他哥哥抓住御村凛的心理问题大做文章。声称他因为压力过大出现了心理疾病,又因为我的冷漠态度受到刺激,才会不堪重荷做出这种事来。那人还说,请我们和组委会看在御村凛是个病人的份上,不要计较。”

    萧可不悦道:“这也太无耻了。”

    “没错,我当场就告诉他,绝对不接受这个理由。那家伙改口说,会立即带御村凛去做心理鉴定,把结果给我。”

    虽然萧可觉得御村凛的脑袋绝对有问题,但听到这里还是生气,“听这口气,哪怕医生说没事,他们也会弄一份病历出来。”

    “就是这样。”韩熙林嘲讽地说道,“这御村空不简单。我刚刚打听过,他们在中国输给你之后,是他买通了周孚店里的员工,偷录了那份录像。不过,他们妄想以生病为借口逃避惩罚,那也无所谓。我们同样可以反过来质问,为什么他们要让一个病人来参加比赛,而且还像从犯一样偷买录像。届时,受到谴责的不仅仅只有御村凛,还将包括整个御村家族。我记得范先生说他们家的餐厅在日本名气不小,我倒要看看,等这桩丑闻曝光,还有谁愿意光顾。”

    这办法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曾因小人污蔑体会过声名扫地滋味的萧可点了点头,说道:“等组委会找我时,我会把御村空找人偷拍的事告诉他们。餐饮这行做的是回头客,口碑一倒,离关张也就不远了。”

    弄明白原委,又有了应对之法,萧可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这时,只听韩熙林说道:“刚刚点评时我去了观众席,评委们对你的菜非常满意。我想最终评比时,你们应该能取得不错的名次。”

    说到这个,萧可故意板起脸,“说白了都是你惹来的祸害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差点搞砸了比赛。说吧,你要怎么赔我。”

    听他口吻异常严肃,韩熙林心中一慌。刚想道歉,却在低头的瞬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萧可是在开玩笑。

    见他并未生气,韩熙林松了一口气,笑道:“把我整个人赔给你怎么样?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然后继续招蜂引蝶吗?”萧可伸手搓揉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挤出各种古怪表情,嘴里抱怨道:“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如果你长了张群众演员脸,那变.态肯定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握住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掌心,韩熙林说道:“冤枉,我已经吸引到最喜欢的那位小王爷了,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萧王爷,今晚有空吗?”

    萧可想了想日程安排,说道:“比赛结束后是记者自由采访时间,我可以偷偷溜走,明天才是不能缺席的交流宴会。你有事么?”

    “带你去个地方。”韩熙林在他唇角连吻几下,把一张写有地址的法文纸条递在他手里,强调道:“别被记者拐走了,一定要准时出来。”

    萧可以为韩熙林是想带自己到当地的名胜游赏夜景,便不再有疑问,“我知道了。”

    享受了片刻二人时光,萧可这才回席,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周。

    得知录像果然是自己同事泄露出去的,周孚十分气愤,当即说回去后一定要狠狠教训那见钱眼开的小人。然后又说道:“御村家未免想得太美了,居然想找这种借口脱身。不知组委会要怎么处理,反正等回去了我马上发动舆论战,搞死他们!”

    说话间,格间里陆续又有参赛队伍走出,将精心烹调的菜肴交给评委品尝点评。料理形形色.色,全球各国的饮□□粹汇聚一堂,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孚出神地看了片刻,忽然说道:“我现在突然有点感谢小日本了。这种大场合的突发状况我都能应付过来,以后还怕什么?我觉得有了这次历练,今天能不能拿到好名次其实都不重要了。当然,多亏了有你在,否则我早就紧张死了,哪儿还能谈什么应对。小萧啊,你比我小了将近两轮,养气功夫却这么好,都快赶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了,到底是怎么练的?”

    萧可想了想,说道:“可能因为我本职是演员。”

    “对对,差点忘了,你是影帝。演戏成影帝,做饭成大厨。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们普通人还要不要混了。”

    不知不觉间,评委们已经给所有参赛选手打过了分,接下来是最受瞩目的颁奖环节。不但之前偷溜的观众们纷纷回席坐好,媒体们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把镜头对准了主台。

    面对不断闪烁的镁光灯,和其他国家的厨师们并排站好的萧可原本平静的心绪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激动,猜测今晚谁将是最大赢家。

    虽然之前周孚说名次不重要,但当司仪开始由末至前,依次宣布排行前十的优秀队伍时,两人仍旧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期待自己也能跻身其中。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司仪手中的卡片一张张减少,从第十名一直颁布到第二名,却始终没有提到中国队。

    看来这届是没戏了,好在规定没说失败者不能再次参加。萧可和周孚相互鼓励着对视一眼,准备下届再战。

    这时,司仪将仅剩的卡片握在手中,笑吟吟地看着台下满面期待的观众,以及旁边蓄势待发的媒体,故意吊人胃口地说道:“本届的冠军会是谁呢?我也非常好奇。现在,就请博古斯先生为我们公布答案!”

    听到这个名字,观众们不禁都愣住了:往年宣布冠军都是司仪的事,博古斯只负责颁奖,怎么今年却破了例?莫非这位冠军做出的菜肴特别出彩,让这位眼高于顶的老前辈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愈发好奇。一时间,偌大的展馆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被博古斯眷顾的传奇人物是谁。

    年岁甚高,步伐却依旧矫健有力的博古斯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与卡片,却没有立即宣布冠军,而是缓声说道:“比赛从上午进行到现在,想必有些来宾已经知道,这次赛事中发生了一桩让人遗憾而惊讶的意外。中国队做为受害者,无论应对风度还是参赛表现,都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媒体们开始交头接耳,许多尚不知情的观众则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待议论声变低,博古斯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特别提起这件事,是想强调并非出于同情才给予中国队这份荣耀。我们全体评委选择萧先生与周先生的原因只有一个:美味!绝顶美味!超乎想像的新奇美味!”

    随着博古斯骤然变得热烈的话语,掌声如潮,从评委一直蔓延到观众席,最终挟风裹浪回涌而来,把惊喜交加的萧可和周孚彻底淹没,砸得晕头转向。

    两人甚至不记得是怎么走到高台,又怎么接过象征荣誉的小金人、戴上奖章的。

    待回过神来,萧可只听博古斯说道:“很遗憾没能尝到你的千层酥鱼。离开里昂之前,能不能请你到我家做客,让我尝一尝你原本预定的两道菜?”

    司仪还没来得及翻译,其他选手群里便发出了又惊又羡的声音。能让前辈的亲笔评论以及亲自宣布名次,甚至被邀请到家中做客,萧可的好运实在让人嫉妒。换做他们,一定会马上答应,当天就向前辈讨教。

    就连博古斯本人,也认为萧可会在今晚过来,兀自打算推掉与几位老友原本说好的聚会。

    但萧可的回答却是出人意表。想到韩熙林的邀约,他说道:“博古斯先生,多谢您的邀请。请问后天您有空吗?”

    博古斯愣了一下,意外地看着这位俊美的东方青年,觉得他耿直得有趣,不禁笑了一笑,说道:“当然。”

    “那我届时登门拜访,可以么?”

    “没问题。”

    订好时间,又应酬完前来恭贺的选手,周孚总算逮到机会数落萧可,“那可是西方饮食界的大佬,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为什么你不今晚就去?”

    “今晚不行,我还有事。”说着,见工作人员向记者席走去,似乎有放行的趋势,萧可猜是采访时间到了,立即把小金人和奖牌往周孚手里一塞,说道:“接下来的自由采访就拜托你了,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喂喂——站住,我说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喂!”

    萧可对身后的叫声充耳不闻。火速回到休息室,摘下厨师帽正想换衣服,却发现早上的毛衣加风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那套特别订制的燕尾晚礼服。

    韩熙林又在耍什么花样?

    萧可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没由来地多了几分忐忑。换好礼服,犹豫一下,他破天荒地站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了仪容,理了理被帽子压乱的头发,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离开。

    从后门离开展馆,他把纸条交给出租车司机,比了个前往的手势。本来想问一问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却因为不会外语,只得作罢。

    汽车驶过清澈的长河,转上葱郁山坡。停下之后,萧可仰头看着面前宏伟肃穆的教堂,若有所思。

    穿过夕阳在彩色玻璃上折射出的剔透流光,萧可一步步走上台阶。

    偌大的教堂建筑群一眼看不到头,却没有管理人员,安静得万物俱籁。

    走到虚掩的大门前,萧可犹豫一下,推门而入。

    像是误入了华美的梦境。当门再度合拢的瞬间,原本漆黑的殿堂突然华灯齐放,满室鲜花馨香入怀。邓一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对他说道:“恭喜你啊,刚刚得了冠军的新郎官。我是你的伴郎。”

    随即,圣台旁的陈尚行指了指身旁的手风琴,接道:“我和小尹给你们奏婚礼进行曲。几年没碰乐器了,有点生疏。看在我从训练场特地请假赶来的份上,新郎官不要太计较啊。”

    萧可还没来得及接话,便见尹觉意用大提琴弓弦顶了他一下,“有你这么邀功的吗?”

    见他们都穿着同款的深色西服,显然并非临时起意,萧可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们……是韩熙林让你们来的?”

    “是啊。”坐在木椅上的金兰指了指身边的于小岳,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们找了神父,说想过把教堂婚礼的瘾。趁城里的媒体现在都聚集在赛场,包下了这处圣母教堂。嘿嘿,过了今晚,你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已婚人士了。虽然没有法律效力,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有主了。”

    这时,同样一身礼服,格外高大俊朗的韩熙林从侧门走了出来,向萧可微笑道:“还满意吗?”

    “……”萧可用力眨眼,忍住流泪的冲动,“再有个新娘就更满意了。”

    “好好,我来当新娘。”韩熙林宠溺地一笑,向跟在身后的两位老爹、邓再荣和另一位朋友交待了几句。

    邓再荣身边有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看上去斯文温雅的男子。听罢韩熙林的话,他走到圣台后站定。紧接着,萧辉光也带着萧可走到预先说定的位置。

    站在甬道旁,萧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仍旧站在门口的韩熙林,对方也同样回视于他。四目相对之际,花香似乎变得越发浓烈甜蜜。

    随着优美舒缓的旋律,韩熙林在韩父的陪伴下缓缓向萧可走去,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温馨。

    当韩熙林停在面前,萧可和笑容满面的父亲拥抱了一下,随即挽住他的胳膊,双双走上礼台。

    权充神父的男子含笑注视着这对新人,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羡慕,“我要分别问两人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再回答。韩先生,你愿意与萧先生结婚吗?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他爱护他,都对他不离不弃”

    韩熙林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愿意。”

    男子又看向萧可,刚要询问,却听萧可低呼道:“糟糕,我没有戒指!”

    韩熙林说:“我带了。”

    “快给我。”萧可记得,戒指应该由新郎先为新娘戴上。

    刚才还百依百顺的韩熙林,此时却断然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该由我来套牢你。”

    见萧可还想抗议,韩熙林索性拉过他的手,取出戒指抵在他的指尖,同时催促道:“快说我愿意。”

    见他又像告白时那样玩强迫,萧可深感无奈。

    身后的烛光跳跃不休,将韩熙林指间的铂金圈戒照得浮光剔透。萧可忽然注意到,这枚戒指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