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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七情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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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爷正在练功疗伤,可能要持续一天,这段时间内你们不要打扰!”

    耳听着虚行之在门外煞有介事的嘱咐婢仆,房内的杨浩已穿好衣服,用外袍将大胜天裹了,轻轻推开后窗,狸猫般的钻出窗外。

    由于大英堂正举行祭祀的关系,牧场众人都有参与,堡中的守卫力量已被抽调的差不多,内堡更是形同真空地带,杨浩一路潜行,偶而遇到几个人影,都是不通武功的杂役仆妇,轻轻松松的便加以避过,按照昨夜在山上草瞰的路线,翻出内堡后墙,已踏上通往后山的小径。

    一进入后山范围,杨浩便不再隐藏行迹,如同普通游人一样安步当车,耳寻着淙淙山泉之声,顺着足下小路左弯右曲,沿途留连周遭景sè,果然是林木清幽,处处别有天地,等走到林间路尽,已至半山腰处,便遥见对面崖上一条白茫茫的瀑布天河倒挂,正是山溪源头,苍山环抱,鸣湍之声隐隐于耳,杨浩悠然神往了一会儿,便沿着溪岸转向东行,穿过一| 丛竹林,眼前又豁然开朗,只见一座竹制板桥横跨对岸,平地上围了一排竹栅,其后则起了一座二层飞檐小楼,楼前开着几畦菜田,临溪中又架着一具轧轧转动的龙骨水车,动静相宜,呈现出淡淡的田园生趣,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杨浩情知到了地头,缓步踱过竹桥。从竹拱门下走进,抬头望去,只见楼前正门木匾上正写着“安乐窝”三字。

    “好一个安乐窝!”杨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又扬声道:“喂,有人没有!”

    一声过后,楼内却没有半点反应,杨浩神sè微愕。试着又唤了一声,还是不见回应。心中顿时奇怪起来:“难道来得不巧,鲁妙子这个老家伙又离家云游了!”

    正转念间,不经意看见靠在门边地一柄锄头,一开始只是微微扫过,猛然移回视线,只见那锄刃上,赫然还留着新鲜的泥土。

    杨浩目光一凛。当场怒从心起,一抬手甩开包布,扯出青光闪闪的大胜天,面沉如水的道:“姓鲁的,你再不滚出来,信不信本王拆了你的老窝!”

    楼中仍然没有反应,杨浩二话不说,纵身一刀上去。喀嚓一声,安乐窝的牌匾一分为二,随他落下地面。

    “啊?”二楼上立时传出一声惊呼,一名斜挽发髻,两鬓花白地老者从楼间探出面容,惊怒交集的向下看来。

    “靠。舍得出来了!”杨浩退后一步,冷笑连连地往上看去。

    “你这人……”老者神情薄怒,话说到一半,又重重一叹,颓然道:“算了,你上来吧!”又从楼间收回头去。

    “上去就上去!”杨浩也心中气恼,什么事嘛,沿着搭建在楼外的木梯便腾腾腾走上二楼,一脚踢开竹扉门扇,闯进房内。

    房中以屏风隔出前后两间。那老者正坐在前间的一张圆桌边的方椅上。被杨浩这般明目张胆的闯进来,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露出愕然之sè,刚想开口,忽然青光一闪,杨浩手中的大胜天已迎面斩至。

    老者猝不及防,急忙脚尖点地,行云流水般闪到一边,便听破木声响,房间地圆桌又被杨浩一刀劈成两半,左右狠狠撞在两边木制墙壁之上。

    “你做什么?”老者目瞪口呆。

    “果然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杨浩反手持刀,神情yīn沉的转过面来,咬牙切齿的道:“那天跟本王装神弄鬼,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老者目光微微闪烁,知道对方已从声音和身法上认出自己,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只好无奈的一叹道:“所以我才不想见你,你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嘿嘿,惊讶吧!”杨浩恶意的一笑:“我就不告诉你!”

    老者一口气差点没呛在胸间,两道长眉深深一皱,冷然道:“既然被你找到,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杨公宝藏的机关图!”杨浩却是开门见山:“不给我,我就通知yīn癸派,说你躲在飞马牧场!”

    老者立时动容。

    ※※※

    杨公宝藏!一直是深藏杨浩心中的一块心病,当rì在江都,傅君绰从长安空手而回,也在他意料之中,原本还想等事态平息后,凭着对原著的记忆亲自前去试试,现在却神差鬼使的到了飞马牧场,入宝山又岂肯空手而回,鲁妙子这个活宝,自是非见不可。

    “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乍听杨浩吐出yīn癸派三字,鲁妙子再深的城府,也已忍耐不住,目光也陡然深沉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你地年纪,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

    “本王聪明少慧,腹有良谋,反正就是知道!”此际山间小楼,只有杨浩和鲁妙子二人,杨浩自恃武功,也不怕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说起话来分外不客气:“……别以为飞马牧场就能保得住你,你这种人牵涉机密太多,一旦泄露行藏,立成众矢之的,你死了不要紧,连累红颜知己的女儿,可就不好看了!”

    “你……”鲁妙子又惊又怒,神sè微微变幻了片刻,忽然嘴角一扬,竟又露出一个笑容:“算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别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的事就行了!”杨浩丝毫不为所动。

    “哦!”鲁妙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施施然走回椅间,撩衣落座。淡淡的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命不久矣,这件事你也不关心吗?”

    杨浩听得一呆,随即哈哈一声长笑,道:“想不到你个老家伙也会搞笑,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敢给别人断命。你当本王是吓大地!”

    “你是二十岁后才始练功的,对吗?”鲁妙子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杨浩地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自来武功一途,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似你现在这般功力,普通人至少要十年寒暑,rì夜不得懈怠,是故时间一长。体形骨骼不知不觉间,都会有所变化!”鲁妙子语气平缓的道:“而老夫观你手脚匀称,锁骨外凸,肋骨紧密,眉心眼角淡现金气,这些都是速成之兆……那天与你交手,老夫又发现你体内真气怪异,蕴含生机之旺盛。绝非什么高深心法所致,如果老夫没有断错,是有人给你输过本命真元?”

    刹那间杨浩身形剧震,脱口竟道:“你怎么知道!”

    “不仅如此!”鲁妙子续道:“我还知道你最近情绪起伏不定,易嗔易怒,大悲大喜。自己都控制不住,对不对!”

    “那又如何?”杨浩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

    “如何,问题大了!”鲁妙子道:“五脏化五气,五气生七情,七情失控,则五气不调,五脏受损!你坏就坏在功法速成,无幼功相辅,又生机过旺,譬如烈rì当空。虽然万物无阳不长。然而rì头太毒,亦会晒杀万物。你的功力每加深一分,也就离鬼门关近了一步,还不自知吗?”

    “哼!”杨浩冷笑一声:“果然是天下第一巧匠,伶牙俐齿,也蛮有一套地!”

    鲁妙子轻轻一叹:“你若不信,可以试着想一想你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开心?本王现在没那个心情!”杨浩不以为然地摇头。

    “那就想想人生大悲,比如亲朋好友,被敌人在眼前残杀,或是父母家人,与你天人相隔,不得相见!

    鲁妙子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恍惚间竟在杨浩眼前展开一幕幕时空交错的画卷,众多熟悉的人事,交错在脑海中晃过,忽远忽近,陡然间杨浩神sè一变,扑的喷出一口惊心动魄的鲜血。

    “为什么?”杨浩原本挺立的身形一下子佝偻下去,望着左手心地一滩血迹,霎时骇然无语。

    “你的功法生机太旺,又得他人本命真元相助!”鲁妙子似乎早有预料的道:“以至你的生命力比普通人旺盛数倍,等闲内外伤势,都可以不药而愈,就算你全身经脉断裂,只要脑袋没给人砍下来,也可以苟延残喘,慢慢复元,但是,这种功法却影响了你的情!”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是为七情内伤!”鲁妙子眼中闪过一丝恻然:“情之为物,自来伤人于无形,无迹可寻,无药可救,你的生命力比常人旺盛,你的情也一样比别人旺盛,但是你现在的心境,却无法与之适应,若是依我之言,找个山清水秀之地,与世无争地过完下半辈子,还能得个善终,继续纠缠乱世,你很快就会神智癫狂而死!”

    “你……你胡说八道!”杨浩强忍住一刀将此人劈了的冲动,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神情已变得狰狞无比。

    “你练得武功,是不是长生决?”鲁妙子从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四大奇书,长生决,天魔策,慈航剑典,战神图录,除却最后一本飘渺难寻,其余三篇功法都在世上流传了好几百年,历代先贤都钻研心得,其中又以长生决最为奥妙复杂,我曾跟道门散人宁道奇争议过这本书,据道门内典所记,长生决记载了上古道门jīng粹,不明其意,强行练习,必会走火入魔,你练的时候,是不是只依图,不依字啊?”

    “我……我看不懂那字!”杨浩语气苍白的答道。

    “哼,原来如此,看不懂字,就敢练图,你也算胆大妄为了!”鲁妙子拈须叹声道:“上古道家jīng华,至今早已佚失大半。十不存一,你习练道家内功,却不解道家真义,纯以武功争强斗狠,久而久之,戾气深入五脏六腑,七情失控。不得化解,自取其祸。又怪得谁来!”

    杨浩忽觉眼前一花,本来宽袍大袖的鲁妙子,忽然变成一个衲衣僧帽,手执一把扫帚地白须老僧。

    “无名老僧!”杨浩眼睛一瞪,扑通一声,竟弃刀跪在楼板上,脱口道:“大师救我!”

    “救你也不难!”鲁妙子微微一笑:“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就此抛弃荣华富贵,尘世恩怨,我可以写一封书信,介绍你拜入宁道奇门下,jīng研道藏,或许能找出一条治本之法!”

    “当道士?”杨浩眼神微变,脸上神sè已青白不定。

    “要知道,死并不可怕。但是神智癫狂,那可是生不如死之事!”鲁妙子暗暗注意着杨浩地神情,仿若漫不经意的缓缓开口。

    杨浩额上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跪在原地挣扎了半晌,才一咬牙,沉声道:“我……”

    “夺”的一声。一枝火箭从窗外shè进,摇摇颤颤的插在杨浩和鲁妙子之间的地板上,立时吸引住两人地视线。

    ※※※

    小楼之外,漫天火羽正从溪水对岸,铺天盖地的飞来,有地破板而入,有得插在楼檐房角,那箭枝上都缠着用火油浸透的布帛,几乎一瞬间,整座小楼已处处起火。

    “你竟然引人来害老夫!”鲁妙子气地须发直抖。踢起半截圆桌。噼哩啪啦地挡住一阵箭雨,就地滚到竹制墙壁之下。杨浩也手脚并用的缩到一角,闻言怒道:“我若害你,还用跟你废话吗,肯定是你仇家找上门来了!”

    “老夫隐居在此二十多年,一直平安无事,偏偏你一来就有麻烦,那有这么凑巧!”鲁妙子刚凑到窗口望了一眼,又侧身连shè开三枝接连钉壁而入地火箭,整个板壁火焰熊熊,当时已不能呆人,鲁妙子一声不吭,便转身往里间跑去。

    “等等我!”杨浩扑身一滚,捡起地上的大胜天,一根烧断地梁木已从空而落,喀嚓一声,紧挨着杨浩脚后跟砸陷楼板,吓得杨浩汗毛直竖,连滚带爬的绕过屏风,便见鲁妙子正将卧床移开,露出床底一处通往楼下的暗梯,飞身就往下纵去,杨浩想也不想,也纵身紧跟而入。

    两人一先一后落到第二层的里厅,鲁妙子愕然道:“你不逃走,跟着我干什么?”

    “你当我傻,对方放火烧楼,外面肯定有伏兵,我才不出去送死!”杨浩一边说话,一边用目光四处寻找。

    “你找什么?”鲁妙忍不住问道。

    “暗道呢,秘室呢,别告诉我你没有!”杨浩霍然回身,理所当然的道。

    “这你也知道!好,你找给我看看!”鲁妙子索xìng负起双手,用眼神示意杨浩请便。

    其时整座小楼已是大火熊熊,呛人烟雾无孔不入的四面袭来,鲁妙子也不敢迟疑,见杨浩讪讪不语,冷哼一声,便自己到一处书柜前,探手里面不知触动什么机关,轧轧声中,厅心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陷了下去,刚好形成通往地的第一级石阶。

    “果然巧夺天工!”杨浩假模假样地赞了一句,跟着鲁妙子身后便钻了进去。

    ※※※

    一入秘道,顶上石板又自动严丝合缝,隔住外面的声音,周围顿时变得寂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光芒照着两人走下两丈长的阶梯,鲁妙子抖手掀起一块蒙布,一枚鹅卵大的夜明珠在银质莲花托座上放出光芒,将方圆三丈的石室照亮。

    杨浩这才放眼打量这个原著中出名地地下秘室,只见整座石室全用直径见尺的青石板垒筑,四壁挂满各种奇形怪状的器械,中间是一张圆形石桌,正南面是一张石床,床头有一座关门上锁的立柜,东面则堆着两个樟木大箱,另一边的长几上则摆放着十个jīng巧的木盒。空气显得略为闷浊,却并不窒人,显见有着良好的通风系统,可是杨浩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通风口到底建筑在哪里。

    鲁妙子又点亮几枝烛台,将石室内照得更亮,吹息火折,忽然转头向杨浩道:“别乱动我的东西!”

    杨浩一只手刚刚摸至墙上的一个挂件,闻言微微一怔,不以为然的回头道:“小气什么,又不会偷你地!”

    “我到不怕你偷!”鲁妙子别有意味地道:“既然你知道老夫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想得到,我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暗器,万一不小心触发了,莫谓我言之不预!”

    杨浩心头一跳,却还真被他这句话给吓住了,飞快地收回手来,话风一转道:“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安乐窝吧,修了多少年了!”

    “这里……”鲁妙子语语一顿,淡淡的道:“是老夫死后的棺材,从避居飞马牧场开始,一直修了二十年,连每一级石梯,都是老夫亲手搭建!”

    “棺材”这两个字,顿时让杨浩一阵恶寒,一时难以接他话尾,鲁妙子却又道:“看见墙角那个杠杆没有,只要你运功扳下,此室就会在十息内关闭,然后就地下降十丈,保护老夫遗体长眠地下,再没人能够打开!”

    “我不会扳的,你也别扳!”杨浩认真的道:“我发现我这趟真是来错,杨公宝藏我不要了,等上面的人一走,我就离开这里,你死你的,我活我的,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好了!”

    “你不想治你的伤了吗?”鲁妙子愕然问道。

    “差点上你的当!”杨浩冷然道:“区区几句话,就让我去当道士,本王这么多年道行,岂不一朝丧尽,我若有病,自然会找大夫诊断,不用你cāo心!”

    “老夫就是最好的大夫!”鲁妙子隐带得意的道:“比诸世上那些所谓名医,不知胜过多少,你不信老夫的诊断,只是误你自己的xìng命!”

    “人命关天,哪容你一言定我生死!”杨浩不悦的道:“我会去幽林小谷找石青璇诊治,她还欠我一个人情!”

    “……青璇欠你人情?”鲁妙子神情古怪的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手眼通天,好,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自己保重吧!”

    “有没有办法听上面的动静!”杨浩抬头望向顶板,目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