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骑士 > 边图城(二)

边图城(二)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三把长剑静静地插在地上。

    持刀的人倒提着长剑。

    剑身刻着花纹,是繁密的金菊。

    这不是一般人的佩剑,早在太祖年间,帝国对剑的样式就有很严格的规定:如果不是官方典籍在册的剑士,私自持剑要剁去双腿,剑身私自铭刻花纹,要斩去双手,如果是篆刻的金菊花纹,是要挖掉双眼。

    金菊的花纹,是皇室的徽章,也只有王室的偏支,才被允许使用。

    马夫看不懂这些,却不妨碍他认出这名拦路的剑士。

    “十三郎!?”

    他语气中震惊带着疑惑。他茫然的回头看,心中涌起极大的荒谬和恐慌。

    刚刚奋战在前面,拼命完成使命的十三位剑士,是镇守帝都的精锐战士,在“紫勋铁骑”建立之前,他们所在的京都“剑十三营”被称为“马上马下,不败步兵”。

    他们是整个帝都乃至于帝国的骄傲,每一届统领剑十三营的,民众大多数称呼他们“十三郎”。

    而这一届的十三郎,统领剑十三营的通领卫,柏云考。

    他被人广为所知的,就是当他杀人的时候,他会带着十三把剑和好酒。剑插在地上,佩剑折断了就再拔起一柄,若是剑用完之前未能杀人,自己便死在这里。

    酒壶放在腰间,祭奠死者。

    鏖战的剑士大概想不到身后的敌人是自己的统领吧。

    只是沉默持剑的剑士没有带着酒。

    他面向马夫微微躬身,老马恐惧的抬起来前蹄不敢继续往前走:“带酒杀人是英雄做的事,今天我不敢带酒来,就是害怕被自己嘲笑啊。你如果愿意放弃这辆马车,我愿意做主让你活着回去。”

    马夫面上神色变换,柏云考也不着急,安静的弯腰等待。

    只是最终马夫也只是重重落下了马鞭。

    柏云考叹了口气。

    老马吃痛,顾不得其他,嘶吼一声就要往前冲。

    然而马蹄刚刚抬起就落了下来,鲜血迸溅出来,伴随老马痛苦的嘶鸣,而下一刻,嘶鸣声也没有了,硕大的马头也落在了地上。

    柏云考倒提着长剑,微笑着看着林从夫,巨大的马尸砸在他的腿边。

    “我懂你在害怕什么,你若愿意让路,我保你一家无忧。”

    马夫颓然的摔在地上,身旁便是伴随自己多年的老马,马头与身子分离,马儿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眼睛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辜和顺从。

    柏云考上前一步,将剑倒了过来,是这把剑杀死了老马,然而剑身如霜,没有沾染丝毫血迹。马车已经倒在老马的尸体上,倾斜的车厢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他有些警惕。

    他奉了卫京营的令来杀人,以他的身份,不合适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成功。

    而眼前的马车静静的横在这里,却突然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不再思考,抬脚往前走去。

    一把铁枪静静地横在他的去路。

    这把铁枪从车厢里伸出来,没有碰到车厢帘子上挂的迎秋环,没有什么伶仃作响的声音,制式的铁枪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仅仅是枪身纹了几乎不可见的印记。

    真不像是眼睛。

    但确实是眼睛。

    “武神的眼睛。”

    柏云考停住脚步,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武神的传人。”

    横着的长枪收了进去,柏云考轻吁一口气,面对这杆枪时,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不安,这不安不仅仅来源于枪本身的威势,那个已经倒在历史里,偶尔出场却还能惊动世间的组织,才是他真正警惕的对象。

    “想不到远离世间这么多年,还有人知道我们的名字。”

    车厢的帘子半掀起来,持枪的人并没有现身。

    “只不过这只是旧时的武器罢了,武神的传人早已经没有了。”

    柏云考定了定神,吓破胆的马夫已经向山谷外跑去,他没有阻拦。

    “恰巧常常听父亲说起,所以知道而已。”他忽然向后退了两步,伸出手中的刀剑:“请教。”

    马车里面说话的人终于走了出来,他从马车上跨下,步履沉重而缓慢,他穿着黑色的衣服,那是一件长袍,但从样式看上去,说是盔甲恐怕更合适,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手中的长枪指在地面。

    柏云考有些讶异,眼前的人出乎意料的年轻,这和刚刚带有几丝沧桑的声音并不符合。

    黑色长袍的人看了一眼他的武器,微微点头:“柏家?”

    声音依旧是沧桑。

    “是,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一些肮脏的事情。”

    “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看风景吧,那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败了你就离去吧。”

    “是。”柏云考并不为轻视动怒,缓缓弯腰,是面对长辈的礼仪。

    他把左手的长剑插在地上,改为双手持刀。

    “双手持刀术。”黑袍人叫出了名字:“是不传世的武技。”

    薄薄的秋雨忽然闪开,卷起的狂风紧随其后,那刀的到来似乎根本不需要速度,只有轰然作响,那刀就已经砍到了长枪上面,极静和极速之间没有间断,黑袍人提枪碰开长刀,刀随着枪的方向已经向下竖劈,黑袍人右脚借力,向右滑去,枪尖磕开长刀直值柏云考面门。

    长刀回首,像蛇一样缠着长枪,两人已经靠的很近,黑袍人已经握住了枪的正中央。

    那么一瞬间,刀已经突破了短身之下长枪的防御,然而下一刻,长刀不得不回守,长枪的中央被握住后无异于两把短棍,如果他不撤回长刀,在他的刀砍到对方的脸之前,他的整个喉咙都暴露在对手的武器面前。

    柏云考脚下微湿的泥土突然炸开,他借着这巨大的力量后退。

    然后又是极速的突击,拥有足够距离的黑袍人重新单手持枪,他划了半个圆弧从上方往下扫下,柏云考的长刀则从侧面横斩过去,枪身被长刀劈到一旁,黑袍人却借着长刀的力后荡收回长枪,仅仅是瞬间,他反手握住枪尾,长枪在他的手中换了方向,整个枪身在他的手中划过,长枪来到他身前之前,他已经反手将长枪当作铁棍挥了出去。但是柏云考已经靠近了他,他这样才看清黑袍人的脸。

    他手微微一抖,撤了脚步。

    “我不是你的对手。”他低声道。

    兵器相交的瞬间,他看到黑袍人的脸,那眼神让他知道,这场对决对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场的游戏而已。

    黑袍人也赞同:“我与柏家长青家主交手,柏家的双手持刀之术是极强的武技,但是说到底也只是近身的杀招,最终也只是比拼力气的招式。”

    “柏家的绝技并不只是刀法”,柏云考往后走了两步,回到他之前的位置,他单手持刀,反手从地上拔起一把长剑,按照古玄阵势摆在一起的长剑依次颤抖起来,像是在唱鼓舞的战歌,“我的权势不足以让我有机会遇到能让我使出这武技的对手,今天遇到您,是我的荣幸。”

    “左右刀剑之术,我之前遇到长青家主的时候,有幸见识这样的武技,我当时想着,这样绝世的武技应当有更威武的名字才是。”黑袍人双脚错开,微微躬身持枪,身体绷紧,隐藏在黑袍下的身子瞬间便充满无穷的力量。

    柏云考没有动,低垂的剑尖变换着惨白色的光晕。

    长剑在夜色中咆哮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这样雄奇的气势竟然是来自一把单薄的长剑。

    “喝!”柏云考吐气开声,他屈膝刺出长剑,右手的刀已经划了半圆来到黑袍人面前,他刺剑的速度快的像闪电,挥刀的力度又似乎足以劈开高山。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刀剑都比长枪拥有无穷的优势,在这样的距离下,长枪只不过是沉重的铁棍罢了。

    但是黑袍人更快!

    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只过去了一瞬间,没人可以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枪锋上暗褐色的光芒忽地跳跃起来,沉重的巨人开始舞蹈。长枪横贯扫去剑击的力量,借着反弹的力量又崩开锋利的刀锋。

    枪尖安静的停留在柏云考的眼前,距离他的眉心不过一抬手的距离。柏云考甚至可以闻到那枪尖上铁锈的气息。

    “我输了。”他说的很坦然,耸耸肩,表情却又几分遗憾。

    “可惜没有带酒过来。”

    “我不喝酒。”黑袍人说道。

    柏云考一愣,笑道:“我原以为天下豪杰,都是善饮之人。”

    “可能是吧”,黑袍人收回长枪,淡淡说道:“喝酒的事可能是这样,天下间的事情却不能都这么想,狮子相搏,遭殃的虽然是胆怯的兔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提刀杀人的时候,少不得也要想一想。”

    柏云考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去,“有时是明知是错却不得不去做吧。”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王幼然小手紧紧拽着身旁高大黑袍人的袍摆,小跑着跟着他的脚步。他几次想开口说话,扬起头又怯怯的无声了。

    “想说什么?”黑袍人问道。

    “白先生,”王幼然磕磕碰碰跟着黑袍人的脚步,“您说您是我父亲的好友?”

    “是。”白姓的黑袍人回道。

    “哦。”

    “我叫白华,以后叫我白叔就行。”

    “哦。”

    黑袍人低头看了一眼孩子,有些奇怪于他的沉默。

    “没什么别的想问的了吗?”

    “那……我们去哪呢?”王幼然抬起头来问。

    “大概是海边吧。”黑袍人放慢速度,牵起孩子的手,脑中忽然闪过那潮湿的海风和涨潮的涛声。

    “是叔叔的家吧?”孩子问道。

    “算是吧。”

    黑袍人突然觉察到孩子的悲伤来,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不舍得离开父亲的小孩子,但是在他低头看王幼然的一瞬间,却突然从他仰起的脸上看到了黯然,“你怎么知道的?”

    王幼然重新低下头去,小跑着跟着他的脚步,声音低低的,有那么一瞬间,黑袍人也突然有些感慨起来。

    “因为叔叔刚刚在笑啊,所以我猜,那应该是叔叔的家吧。”

    黑袍人停下来,蹲下身子示意王幼然爬到他背上,等到两人重新出发,他轻声说道:“以后也是你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