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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过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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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靖绥。”

    当萧阑醒来时看到时靖绥,他的心中已经没有惊讶了。

    但是他的胸腔,溢出来的是漠然的虚无,什么都没有,如同只剩下空虚纯黑的洞。

    “你知道的是不是,我的身体……”萧阑伸手抓住了时靖绥的手,即使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仍然无法按捺住内心的颤栗。

    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只是他的幻体,而他真正的*此时浸泡在研究所的实验器材中。

    直到此时萧阑才回忆了起来,曾经的种种不对劲。当他第一次被萧黎捅穿胸口的时候,他醒来却是在时靖绥他们临时落脚的小基地里。并不是时靖绥将他的身体移动治疗,而是他的幻体自动出现在了时靖绥身边。就如同这一次一样,他又一次地出现在了时靖绥的身边。因为他们之间相同的血缘,通过血缘媒介而让精神实体化站在了这里。

    在他曾经每天都能定时感觉到的身体的痛感,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而是他在研究所的躯体在被进行实验时,他存在的幻体也同样真实感觉到了躯体的疼痛。这样想也对了,在之前他在研究所里产生的那种厌恶的感觉不是作假,零碎的关于研究室苍白的记忆也是真的。而且当初,他的确用自己的身体自由穿梭在密闭的通道里,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给了萧阑太过的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自己并非完整的他,而他的躯体还在研究所里当做实验品被研究。

    萧阑狠狠拽住了时靖绥的领子。

    “你说你是我的哥哥吧!你既然知道的话,那就告诉我啊!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经历过再多大风大浪的萧阑在此刻也不禁慌了神,有一种茫然而又颤栗的恐惧游荡全身。

    时靖绥在此刻却恍若比萧阑更加惊惶无措,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眶泛红,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萧阑的手渐渐松开了时靖绥的领子,而后黯淡的视线望着眼前的男人。

    算了。

    就算知道这些那又怎么样,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萧阑越过时靖绥,伸手要去开门。

    “你想做什么!”时靖绥瞪大眼转头立刻拉住了萧阑,“这里是基地,你没有他们发的衣物和身份手环,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被抓住的。”

    “谁能阻拦的了我。”萧阑嘴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冷笑,而且,他既然都已经知道自己真身在研究所里泡着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再惨也不过就这样而已。

    “时靖安!这里可是在异能者基地,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能冲出去的。”时靖绥更加用力地抓住了萧阑的手,牢牢得不准他离开,“你当初就是被异能者抓起来关进去的,你还想被再抓一次吗?特别是,如果让那些研究所的人知道,你竟然可以利用幻体在外活动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刚才萧阑的脑内还有一团怒火在燃烧的话,时靖绥的话真的是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我还是得走。”萧阑思考了时靖绥的话,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萧阑不能躲藏在这里,他要去找萧黎。萧阑不知道萧黎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是凭空消失在萧黎眼前的吗?萧黎会不会去找他?现在萧黎已经变成丧尸了吗?……他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和焦虑,他必须要去找萧黎,即便是找到一个丧尸也罢,他也要找到他。

    “你要去哪儿?”时靖绥红着眼向萧阑大声吼道,无可奈何地气恼,“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想现在就这么冲出去吗,在所有异能者的视线里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里?这根本就不可能!”

    萧阑愣了愣,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初他们利用了逃生舱离开了那个爆炸的研究所,但是萧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降落的位置。

    他不知道萧黎在哪儿。

    他不知道。

    萧阑突然笑了起来,干涩而又沙哑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诡异,痛苦到极点的笑声,压抑至极。他用力甩开了时靖绥的手然后靠到了墙上,弓起背缓缓地脱力坐了下来,有些痛苦有些懊恼有些无助地双手抱住了头,像是在绝境中的困兽一般。

    他的思想根本无法集中,无尽的黑暗朝他侵袭而来,恍若要将他吞噬。

    萧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痛苦。

    这样的痛苦和绝望,又到底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时靖绥傻傻地站在了那里,望着萧阑的眼神里有着悲伤和愧疚。

    “我要去找他。”萧阑深喘着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拼命地自我拒绝着,如同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在做的,拼尽全力地拒绝自己的痛苦,拒绝绝望,拒绝崩溃。他让自己麻木,让自己相信一定还有路可以走,一定还有机会可以和萧黎在一起。

    萧阑不可以绝望。

    他早就没收了自己绝望的权利。

    “找谁?萧黎队长?”时靖绥愣了愣,然后紧蹙着眉,缓缓出声,“他就在基地里面。”

    “他在这里?怎么可能!”萧阑愕然抬头,震惊地从地上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扼住时靖绥的肩膀。不管怎么想,萧黎都不可能出现在异能者基地里才对。但是萧阑可以听得出来,感受得到,时靖绥并没有说谎。

    “身份手环有定位系统,救援队昨天早上就将萧队长带回了基地。”时靖绥蹙眉,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金属手环。

    “那他……有事吗?”萧阑此时也意识到,他从时靖绥的身边清醒并不意味着时间就是从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无缝流动的,所以目前的时间距离萧黎丧尸化之间还有着自己意料不到的时差。那此刻的萧黎,已经变成丧尸了吗?他是被关在这个基地里面了吗?

    “今早集合的时候萧黎队长出现了,如果你问他有没有事的话,我会说从外表上看,毫发无伤。”时靖绥看着萧阑说。

    “毫发无伤?”萧阑愣住了,毫发无伤是什么意思?萧阑记忆中最后的萧黎根本就不能算是毫发无伤,毁坏的面容和躯体,青白的皮肤,还是那双真的如同丧尸般的眼眸。

    “你告诉我他的位置,我要去找他。”不管萧黎到底是不是时靖绥口中说的毫发无伤,萧阑也一定要自己亲眼确认之后才能安心下来。

    “你到底为什么对萧黎这么执着?也许是你不记得了,但是送你进研究所的人,就是他啊!”时靖绥不解而又压抑地问着。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怪物?”萧阑抬眼看向时靖绥,他在等这个人告诉自己答案。

    “雷霆队新编,是因为前雷霆队除了队长外全灭。”时靖绥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口,“据我所知的,萧黎的养父陈博士也……其实,还不止这些。”

    “是我做的?”萧阑清冷而又嘶哑的声音问道。

    时靖绥困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萧阑早就已经猜到了,从第二次遇到萧黎的那个晚上,就已经从雷霆队和萧黎的话语里明白过来萧黎对自己的恨意是理所当然的。设身处地以萧黎的身份去想的话,也知道这个人对他的滔天恨意足以每次见到他都千刀万剐了,所以当萧黎失忆后,萧阑才觉得那么的庆幸。

    “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但是萧阑不懂他为什么会杀掉这些人。

    “你的目标其实是陈博士,他进行的项目,是人体实验。”时靖绥怔了怔,然后低声说出口。

    “那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萧阑继续问。

    时靖绥低垂着眼沉默了,他并没有回答萧阑的问题。萧阑却可以感觉到时靖绥的紧张,不管是过快的心跳声,身体的轻微颤抖,还是紧张惶恐的神态。

    “你是,人体实验中的一个。”时靖绥声音干涩,他缓缓抬起头来,在直视萧阑那张丑陋的脸的刹那,在眼眶里凝聚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萧阑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时靖绥的话。

    “你是说,我因为实验所以变成了怪物,然后从那个研究所逃脱后,杀了那些人,又被萧黎送回了研究所被另外一批人研究吗?”

    “对不起,对不起……”时靖绥不知为何在此时哭得泣不成声,一直不断地向萧阑说着对不起。

    “所以,我一直在被研究是吗?只不过是从一个把我变成怪物的研究所里,送到了另一个研究怪物的研究所而已。”萧阑只觉得嘲讽,这种事情简直可笑至极,“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作为我的哥哥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是你把我送去做实验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时靖绥哭红了眼跪在了萧阑面前,“爸妈都死了,你生了重病,我真的没办法,我想不出办法了!他们说,他们告诉我有办法救你的,会给你找个好父母对你的,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我后来,后来感觉到了,我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去找他们了。但是没办法,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没用,他们不肯将你还给我。”时靖绥喘息着痛哭着,内心的愧疚如同巨石般死死压着他,一天天堆积更重,让他压抑得透不过起来。

    这般太过剧烈的情感第一次让萧阑感受到了,血缘之间传递的那种感应,甚至在自己那空白的大脑里有一些零碎的片段传入自己的记忆中。

    “后来你放弃了。”萧阑低垂着眼望着微弓着身体抽泣的时靖绥。

    时靖绥的身体猛地颤了颤,哭声压抑着渐渐淡了下去。

    是的,后来他放弃了。

    他有去找时靖安,很努力地去找,但是当初留下的线索一找就断,而后了无音讯。他找了一年、两年、三年,然后毫无进展地过了很多年。在这些年里,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来自同胞弟弟的心灵感应,但是几年过去就再也感觉不到了,时靖绥想,也许是死了。

    他真的累了,一直陪伴他走来的那些朋友也说忘了吧,人要积极往前看,自己脚下所走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放弃了,放弃了时靖安,人总是想要逃脱悲伤的过去,活得更好的。

    然后就在一年前的夜晚,他做了一场噩梦。

    噩梦里他的弟弟,变成了一个怪物,在血液和黑暗中撕咬着人的鲜血,变成了一个最残忍无情的虐杀犯,游走在尸体和残肢的血泊中,灰白阴冷的灯光里拖长的影子渐渐走远。

    从那天之后,时靖绥每晚都在做噩梦。

    那些本以为是荒谬的梦境,一天天在时靖绥的脑海里出现,将另一个残忍而又真实的世界送到了时靖绥的眼前。这些画面似乎是从弟弟的大脑里将这些记忆完全传递给了时靖绥一样,但是却丝毫没有在时靖安已然疯狂的脑子里停留。他就这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已经成为毫无理智的怪物的弟弟,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厮杀着,狩猎着,直至最后又被关进了灰白的研究所里。

    他是个罪人。

    毁了自己亲弟弟一生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