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10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xsz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以上为正版赠送)

    师父似乎在犹豫,至少,没有立刻取自己的小命。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一定是哪里不对……片刻之前他还抱着她……不要就这么死……至少,不要死在他手里……

    她喃喃地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失血后的嘶哑。

    “师父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饶命……”

    不知过了多久,杜浒这才轻轻放开她。她头晕目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头发仍然湿着,贴在脸上,让泪水打成一绺一绺的。天色依然黑沉沉,月亮依然在树梢挂着,四周依然寂静。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良久,她感到杜浒轻轻拍了拍自己后颈。她又恨又怕,挣扎着躲开。肩头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忽然又闻到了一阵辛香的气息。那是杜浒在她手中塞了一包伤药、一块麻布。

    “你还在流血。快裹上。”

    她呜咽了一声,劈手将伤药和布扔在了一边,固执地闭眼,不想看他。

    她听到杜浒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手中一凉,掌心中多了一柄匕首,手指让他轻轻拢住。

    “还气不过?那就捅回来好了,多少刀随你。”

    她吃了一惊,睁开眼来,杜浒坐在她面前,眼中的戾气无影无踪,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自己的咽喉,“除了这两个地方。让你随便刺,直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奉书反倒害怕起来,不禁又起了鬼附身的念头,连忙撑着地退了退。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神情,又是泪如泉涌,沿着两侧的脸蛋刷刷流到脖颈上,流到胸前,和肩头血肉模糊的一片混在一起。

    “你……你知不知道有多疼……我还以为你……你真的要杀我……呜呜……我要吓死了……你不让我走,也不用、也不用这么吓我……我……我一直听你的话,你叫我好好训练,杀人……叫我钻臭水沟……我……我都照办了……为什么要耍我……”

    杜浒始终默不作声,也不辩解。奉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余光看到自己的血往下滴,一咬牙,拿起匕首就往他肩上砍。让他也流血,让他也疼!

    杜浒见刀光袭来,身子微微一颤,反倒半闭上眼,一动不动,竟是泰然受之的意思。

    奉书心中气极,终究是下不去手,匕首斜了一斜,削下他一片衣角,然后用力将那匕首扔到远处,捂住脸呜呜的哭。

    杜浒微笑,语气异乎寻常的认真,“我什么时候耍你了?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走了?快裹好伤,咱们回家。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开始准备。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着。”

    奉书一脸泪花,犹然不敢相信,“我……我又没打赢你……你的题目不公平……”

    杜浒收起笑容,淡淡道:“不公平?这点不公平就哭鼻子?等你到了外面,处处都是不公,天天都是委屈,你还能向谁抱怨?”

    奉书蓦然大哭起来,“你这是要给我个教训,是不是?”

    杜浒叹了口气,“你到底裹不裹伤?是不是没力气?要不要我帮你?”

    她用力摇头,抽泣道:“我不要你管我,我流血流干算了……”她这话半是气恼,半是真心,一时间真想就此伤重而死,让他后悔去。

    杜浒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把她抱起来,拾起伤药和绷带,径直走到泉水边,用帕子沾了清水,轻轻给她洗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将衣料从一片血肉模糊中挑出来。

    她疼得大口抽气,哭也哭不出来了,侧过身躲他,断断续续地道:“你为什么……下手那么重……呜呜……不用包,好不了啦……”

    杜浒的声音忽然又冷漠起来,箍住她手臂,不让她动,“就是要下重手,否则你怎么长记性?”说着几下扯开她衣领,莹白的肩膀露出来,肩头汩汩流着鲜红的血。

    她肌肤觉得一凉,“呀”了一声,脸上一热,扭身躲了一躲。她毕竟已经十三岁了,知道怕羞了。

    杜浒反倒不耐烦,手上停了一停,“自己来?”

    自己决计没这个力气。奉书感觉伤口已经开始肿起来了,只好讪讪地摇摇头。反正他是师父,看一看自己肩膀,也没关系。比这更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

    杜浒轻轻擦掉她肌肤上的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双手环在她两侧,拔掉酒葫芦的塞子,倒了些酒在手帕上,按上了她的伤口。奉书死死咬住嘴唇,咽回一声尖叫。伤口好深,酒液渗进了身体深处,活活地炙着她肩窝的肉,好像点燃了一条引线,劈开身体,一路烧灼到她的脚心。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若不是被他紧紧裹着,简直要在地上打起滚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汗湿透了衣领,肩头逐渐清凉起来,被撒上了药粉,血终于止住了。杜浒撕下一条干净的麻布,环着她的肩膀,重重包好。

    他一边动作,一边问:“想没想到我会对你这样?”

    她好容易消的气又给他勾了起来,恨恨地道:“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反倒答不出来了。因为他是师父,虽然不时对她横眉冷对,可从来都是照顾她的。他虽然总是威胁要揍她,但他从没有在训练之外的场合把她弄痛过哪怕一点点。奉书觉得自己虽然年纪小,但这点是非好歹还是分得清的。

    最后她说:“我本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我本来以为”这几个字咽了下去,直接说了后半句:“你和我爹爹一样,都是好人。”

    杜浒冷冷道:“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你亲生爹娘,没有人会无理由地永远对你好,都随时有可能对你不利。除了你亲生爹娘,你对任何人,都不能失了防人之心。”他扎好绷带,用一根手指点点她的后背,把她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双眼,“包括你师父。”

    奉书大惊失色,只是摇头。师父怎么会对自己不利?他这话若是早一刻说出来,她定是会嗤之以鼻的。但眼下肩头的伤口还痛彻心扉,那一瞬间的绝望还历历在目,她想反驳,却没了底气。

    可是她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别的面孔。二叔、阿永、蝎子、壁虎、小耗子……他们难道也会……

    她彻底迷惑了。

    杜浒又说:“你过去福大命大,遇到了些好人,没有真的让人害死,可是以后不见得一直有好运气,懂不懂?就算以后有人对你再好,\'防人之心\'这四个字,永远不许忘,知不知道?也许你遇到的九十九个人都可以全心信任,但谁也不能保证第一百个就不会背后捅你刀子。可你的小命却只有一条,小心些总不是坏事,清不清楚?”

    奉书似乎有些明白了,可又有些不明白,小声说:“可是……可是如果真有人要害我……假如……假如你真要杀我……我就算防,也防不住……”

    “非要等到最后一刻吗?我夺你匕首的时候,怎么就乖乖给了?把你往无人处带的时候,怎么不留心眼?我手里的刀刃就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你居然还睡得着?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拖泥带水的只知道讨饶,浪费了六次还手的机会?”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而当他准备对她下刀子的时候,她还腆着肚皮,在他怀里拱呢。

    奉书又惊又怒,又恐惧,忽然又找回了些往日的倔强,抽回手,囔着鼻子道:“你叫我时刻防着别人,那么你这番话,也未必可信。”

    杜浒神色中闪过一瞬间的失落,随后又回复淡然。小丫头从来都是黏着他、需要他,全心全意的信赖他。而现在呢?出生入死建立下的情谊,被那一刀,不知断送了多少。利用她对他的信任,给她上了一课。

    但又是非上不可的一课。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却不能让她察觉到,否则还怎么让她记得住?

    况且那一点点的难过,也很容易藏起来。拿出过去在战场上的那副铁石心肠,就什么都不重要了。过了这么久的太平日子,天天捧着个软糯糯的小丫头,几乎忘了心硬是什么滋味。所幸那滋味还没忘,现在又找回来了。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冷冷地道:“信谁、信什么,以后你要慢慢学会自己去判断。好好记着你刚才害怕的感觉,那就是让人背叛算计的滋味。没事时,多想一想。”

    站起身来,又朝她伸出一只手,“累了吧?天快亮了,回去歇吧。今晚没别的事了。”

    奉书哼了一声,再不碰他,自己扶着一棵树桩站了起来。肩头还在辣辣地痛,她决定永远不原谅他这件事。

    但随即又看到杜浒的手腕上两排深深的牙印,鲜血淋漓的还没包扎,心中又不忍起来。劫后余生,片刻之前的那份暴戾和绝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她报复也算报复过了,若不是被逼到生死关头,她怎么敢狠下心去,像疯狗一样撕咬一个血肉之躯?

    杜浒见她盯着自己手腕上看,似乎这才注意到被她咬伤的地方,伸手在泉水里洗了洗,微微皱眉。

    她忍不住问:“你不疼?”

    “不疼。留着这伤,也算是给我自己提个醒。以前倒没有敌人对我用过这招。”

    月亮终于隐到了西方群山之后。杜浒将匕首捡回来,埋回原处,带着奉书走走歇歇,等天亮之时,随着赶早进城的人群,穿过肃清门,回到了太平药铺。徐伯和小六已经在收拾铺面了。见了他俩,笑眯眯地问:“昨天在朋友家玩得还开心?”

    杜浒笑着点头。

    他让奉书上床睡觉,自己用冷水洗了把脸,将手腕伤处略略一包,便即出城上工。

    而奉书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昨夜的一切都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又是虚幻,又是遥远。钟楼、月色、万家灯火、虎符、海子、河渠、匕首……

    第一课,狠心。第二课,耐心。第三课,防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