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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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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主一仆不是旁人,正是殷姝与袖云二人。

    殷姝二人早在前日一早便偷偷自殷府溜了出来,靠着早先在大哥殷成口中套出的话寻到了那专门以跟踪、打探、散谣等为谋生的群伙。

    她出手大方,随手便先付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金元宝,更承诺事情办妥后再付五十两金子作为酬劳。那群伙见钱眼开,觉她好欺,便开口再加三十两,不加不揽这活。

    殷姝因急于跟踪魏光禹,便是明知道这伙人是在敲诈她,她也不得不咬牙应下来。

    如此,那伙人当中为首的那个便指派了一名瞧着四十左右,样子十分沉稳老练,阅历深厚的人给她,主仆二人这才坐上了对方的马车……

    殷姝看着那正朝着自己一步一步逼近过来高大如山的男人,便是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能感觉到他冷漠外表下强行压制住的滚滚怒意。

    掩在男儿装下的女儿身,便不免微微紧绷起来。

    袖云亦十分紧张,她往后略退个两步,正想靠在马车外壁上时,却不想原先还稳稳停住的马车猛地一下动了起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以前,肩膀便是一痛,挎在上头的包袱竟被他一下夺了过去。

    将将尖喊出一声,那马车便已跑出数丈,身后紧跟着一匹飞驰着的良驹,骑在马背上的不是旁人,正是魏将军身旁的头一把手——萧寒萧大侍卫!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尘土席卷而来。

    待到尘土落定,视线再一次回到清晰时,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只隐隐瞧见不远处地上滚落着一个鸭蛋青的锦缎包袱。

    她连忙跑过去捡起来,就见里头装着盘缠的织金钱袋没了,自己与小姐的两身换洗衣物倒是还在……

    殷姝亦吓了一跳,在那人抢夺袖云包袱时,她便已经扑入了魏光禹的怀中。

    正是心有余悸之时,却不想竟被他一把推开,那力道不算轻,殷姝被迫踉跄一步,差点跌在地上。尚未稳住脚跟,一道沉的似水的声音便冷硬的传进耳中:“你如今是愈发懂得胡闹了,一路跟着我做甚?就不怕半道上遭人拐去卖了!”

    殷姝刚在为他推自己而感到委屈,下一刻便蓦地抬起脸来,撞上他因为发怒而显得愈发黑沉幽深的眸子:“怀璧哥哥,姝儿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魏光禹竟像是懒于多言,他的语气异常严厉:“现今无暇理会你,且等我回去后再收拾你不迟!”

    殷姝心喜,只当他这是同意自己留下来,刚要不自在的开口时,怎料他下一句就道:“待萧寒回来了,老实跟他回去,莫再考验我的耐心。”

    殷姝僵在当场,伸手去扯他的袖子:“怀璧哥哥……”一开口,眼圈儿便微红起来,声音跟着哽咽,“怀璧哥哥,姝儿知错了,求怀璧哥哥别将姝儿送回去,姝儿还想跟着怀璧哥哥一起云游四海呢……就这样一个愿望,怀璧哥哥都不愿帮姝儿实现吗?”

    魏光禹冷冷拂开她的手,态度决然:“胡闹!姑娘家不处在深闺中娇养,整日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说罢更怒,呵斥道,“可为你的闺誉与名声着想过?你日后是不打算见人了吗!”

    殷姝被他斥责的眼圈儿更红,一张因路途颠簸本就青白的脸愈发难看了下去,她声音发抖:“怀璧哥哥百般不准许姝儿留下来,可就是因着车里的那位!”她说着一指前方的马车,嫉妒的浑身都在颤抖,声嘶力竭,“打从府里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想过再回去,怀璧哥哥可以着萧侍卫送我回去,只是……”她说着停顿一下,冷呵一声,看向他的目光近乎癫狂,一字一顿的说,“回京后别忘了来姝儿灵前,替姝儿上一支香!”

    预见的震怒出现在他脸上,殷姝再度冷呵一声,转身就要去喊袖云,却不想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闭,身子虚软到了极点……

    袖云惊得大叫:“小姐!”

    同一时刻,魏光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略顿了一下,拦腰抱起,快速往马车方向走去,眉头紧皱。

    马车已经停顿许久,玉奴人坐在车厢里,并不知外头的情况,她只见梅公子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心中便就一阵疑惑……

    “梅公子……”她没能忍住,刚喊了一声,车外便传来了动静,顿时闭住了口,轻轻咬住唇瓣。

    当见他抱着个人进来时,玉奴的眼睛都瞪大了,吃惊不已。

    魏光禹却不曾看她一眼,他抱着女扮男装犹显唇红齿白的殷姝落座后,又见身后跟来的袖云已经爬上了车辕,便看向梅延峰,疾言厉色:“去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馆,立刻!”

    心底再恼怒她胡闹,此刻见她晕厥过去,到底担忧远胜于愤怒。

    梅延峰看了一眼此刻呆呆怔怔的玉奴,烦躁的皱了皱眉心,只有出去赶车。只是少了一匹马啊,如何赶车!他无奈,只有等着萧寒回来了。

    幸好萧寒回来得快,把追回来的钱袋往车厢里一掷,便开始重新套马车。套好马车后,梅延峰便将袖云赶了进去,他与萧寒二人坐在车辕上,一时间都沉默不言,静静赶车。

    玉奴已经偷觑了好几眼,自是早看出来那是何人,再等到袖云进来时,她心下便愈发笃定了。

    再次偷觑一眼此刻脸色铁青的男人后,她紧了紧手指,微微别开了脸。

    不久,抵达医馆。

    玉奴没有跟着下去,独自一人坐在车厢内,眼底有着彷徨之色……

    她没有想到殷姝也会来,竟还病了,这一路都要同行吗?她心里有些凉意,并不想与她同行,原本有他欺压自己就够了,现今又来一个……几乎不用去深想她就能猜到,这一路定然十分不好走。

    正当这时,车厢内光线忽的一亮——是梅公子掀了锦帷走进来。

    对上她彷徨无助的目光,梅延峰心底有些怜惜,将方才在摊子上买来的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递给她:“在想什么?”

    他语气温和,叫人如沐春风。

    玉奴对上他俊朗不凡的脸庞,下一瞬便移开目光,不曾伸手去接,只细声道谢:“没想什么。多谢梅公子,只眼下玉奴不饿。”

    梅延峰便道:“我方才吃过几个,剩下两个未吃完,你既不要便扔了吧。”作势要扔。

    “梅公子。”赶在他扔出去以前,玉奴到底出声止住了他。

    恰在这时,早有些饥饿之意的肚子便咕噜叫了一声,她羞得耳根子通红,似那娇红的梅晕染在洁白的雪上一般,晃人的眼。

    玉奴垂下微烫的脸,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见此,梅延峰低低笑出声:“拿去吧,好歹认识这许久,见外成这般。”

    他都这般说了,玉奴便不得不接过:“多谢梅公子。”

    梅延峰则点了点头,在她对面落座,目光坦然直接的看着她。

    玉奴本就羞赧,见状,愈发不自在了。捏着油纸袋,半晌未动。

    梅延峰便微微皱眉:“怎地不吃?凉了再吃可要吃坏了肚子。”

    玉奴轻“嗯”一声,不得不打开油纸袋,热气顿时冲上来,车厢里溢满了肉香……

    她略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视线,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不久,萧寒亦回来,手上同样拿着一个油纸袋。

    他见梅延峰在车厢内,便问:“你不是上茅房去了吗?怎……”

    “咳咳——”玉奴差点噎住,她用帕子掩嘴轻咳了两声后,才含歉的看向二人,眼圈儿咳得微微泛粉。

    梅延峰脸色平常,告诉她不急,吃慢些。

    萧寒却十分窘,想到方才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词,向来清冷的脸上难得不自然起来。只片刻后,他便恢复神色,再次问他:“怎地出现在这里?”

    梅延峰有些烦躁:“上好了呗。”

    萧寒却不信,再次看了眼车厢内的一男一女后,放下锦帷,坐上车辕,两口就将包子吃尽,似在与谁置气一般。

    他坐在车辕上,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车厢内的动静。

    只听见那又轻又柔好似涓涓细水的声音在道:“梅公子精通医术,方才怎地……”还是那人一时心急,忘了。

    余话未说完,梅延峰却明白她这意思:“梅某再通医理,到底不是个正经的大夫,一向随意惯了的。再者,看病总要开方子抓药不是?势必要到医馆才行。”

    玉奴便点头,脸颊微红:“是玉奴想的不周。”

    梅延峰没接她这话,话锋一转:“也奔波了这许久,你可也有哪处不适?若是有便赶紧说出来,省的到时候也晕了过去。”

    “没有。”玉奴自是摇头,掩在长裙下的双腿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并的更拢。要说可有哪处不适?她却是浑身都在不适。只自己不比殷小姐,说出来了只怕会让人觉着麻烦,不说也罢。

    她咬了咬唇,蹙起细眉。

    梅延峰便又问一句,玉奴还没再答,锦帷便叫萧寒掀起,魏光禹抱着依旧人事不省的殷姝进来,身后紧跟着袖云,她手上提着几包草药。

    一落座,他便拧眉:“去附近最近的一家客栈。”待到萧寒应下之后,马车动起来,魏光禹才有工夫问起车厢内突然出现的一股异味一事,“你带了何物进来?扔出去!”

    话是对着梅延峰说的,袖云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人则一直坐在马车里不曾出去过,出去后又进来的便只剩下梅延峰了。

    这一日频频出事,梅延峰不免也来了脾气:“带了梅某这个人进来,可是也要扔出去?”

    魏光禹压了压不快,耐着性子:“到底藏了何物?别让我再问一遍。”

    梅延峰:“肚腹里,可要剖开来扔出去?”

    “你莫要强词夺理。”他皱了皱眉,显得很是不爽,目光落在坐在窗下的小女人身上,“窗帘打起一些。”

    玉奴依言打起一些。

    袖云倒也机灵,忙将另一边的窗帘亦打起一些,让两边的风灌进来,吹走车厢内的气味。

    魏光禹紧皱的眉心舒展了一阵,又渐渐皱回去,语气不快:“怎么回事?还有那味!”

    梅延峰已经闭目养神起来,不愿再理会于他。

    魏光禹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将目光转到小女人身上:“可是你藏了什么东西?”

    那两个包子确实没吃完,一个有两个拳头那般大,她能吃下一个便已经十分难得,另一个自是还包在油纸袋里,留着未吃。

    他方才第一次开口问时,她便觉心虚,眼下又问,便使她心虚到了极点。

    只是让她扔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先不说这包子的味道极好,便只论是梅公子给她的,她就不能拂了他的美意,将他送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因此,她轻轻摇头。

    幸而他信了自己,没再理会她。

    只是她忽略了与她同坐在窗下的袖云。

    袖云亦觉那味道怎么也挥之不去,因此一双眼睛便到处乱瞄,这一瞄就瞄到掩在她身后的油纸袋。她迟疑了一瞬,片刻后便拎出来叫道:“原来是这个,奴婢就说怎么身边总有股子臭味儿挥之不去,原来竟是藏在了玉姑娘的身后……”

    玉奴的脸顷刻一白,此刻说甚都晚了。

    但若是不解释一句又十分不妥,因此她道,声音里满满的无力:“是玉奴肚子饿了,吃了一个剩下的这个未吃完,便留了下来。玉奴并不知将军方才所说的气味是指这个,并非有意如此,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她说的有气无力,面上又青又白,显是知道自己说了也无用,因此心情显得十分低落。

    魏光禹便未开口,多看了她两眼。

    袖云当他要放过,因此便提醒:“将军,这东西臭的很,奴婢可要扔出去了?”

    魏光禹不喜那味,自是点头。

    袖云心里一乐,面上则不显,看了眼玉奴:“得罪玉姑娘了。”话音未落,那装着包子的油纸袋便被她自窗口扔了出去,轻微的一道落地声传入几人耳中。

    玉奴没理她,她微微侧过了身子,将目光放到了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