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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道心禅意·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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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前,在仙室山下毛铁匠家随意买下的普通铁剑,如今在虚青手中却成了削铁成泥的利器,轻易将井口上一寸厚的铁板一分为二。黑洞洞的井口露出来,虚青刚想上前几步查看,便听到身后传来异动。文霁风眉间一凛,负于背后的长剑铮鸣一声,脱鞘而出攻向来人。

    刺啦一声轻响,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不似是铁器摩擦血肉,倒像是扎进了纸糊的灯笼里。文霁风看着被他钉在地上,面貌普通的丫鬟。果然长剑刺入的地方也没有丝毫的血迹流出。那丫鬟朝文霁风咧嘴一笑,竟不顾身上的剑,伸手朝文霁风身上抓来,她手上还持着一根尖锐锋利的发簪。

    文霁风神色不动,掐指成诀,手中刚冒出星点的火光,一道水幕便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那丫鬟尖叫着用手遮挡住脸,整个人倒在地上团成一团,接着身上沾了水迹的地方,便冒出丝丝白烟。柯萌谌瑜二人站一旁,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文霁风身上也是一片汤汤水水,光瞧这丫鬟的情状,他们还以为虚青召出来的这一团子东西是绿矾油。

    文霁风用水淋淋的袖子抹了抹脸,看不出喜怒。虚青连忙上前,替师弟擦拭面上的水渍,讪笑道:“这个,‘敛水诀’许久没用过,生疏了不少,师弟切莫介怀。”文霁风冷着脸点点头,虚青勤快地将他身上的水擦干,结果连自己的袖子也变得湿漉漉的。

    不过擦个水迹的功夫,地上的那个丫鬟便如同一个放了气的皮口袋。扁而平地漂在地上聚起的水洼里。柯萌也是胆大,看着这个扁平如纸的奇怪物什,丝毫不觉得害怕,好奇问道:“道长,这是个什么东西?”

    文霁风绞着衣袖里的水,暂时没空搭理他。柯萌也不恼,横竖这物什被文霁风钉在了地上,他等得了这些时候。

    虚青倒是走过来,拾起了水洼边上掉落的银簪。摆弄着手中的簪子,虚青笑道:“姑娘方才,是想杀我?”

    那“纸片”上印着的人形还是那丫鬟的形容,只是扁平了许多,脸盘瞧着大了一圈。听到虚青的话她也不回答,翘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虚青弹了弹剑柄,长剑震颤了几下,丫鬟脸上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虚青笑眯眯道:“姑娘是觉得疼?姑娘只需老老实实地回答贫道的话,贫道可以将这枚剑拔|出来。姑娘少吃些苦头,我们也能解几分疑惑,皆大欢喜不是?”那丫鬟仍是不说话,脸上怒火中烧,眼中的神情像是要将虚青生吞活剥了一般。

    虚青转了转手中的银簪,簪尖在日光下折出一线冷光:“不知道是长剑刺在身上疼一些,还是簪子刮花脸更疼些。”

    “你!”那丫鬟终于憋不住开口,声音尖锐的很,虚青掏了掏耳朵,有些不适。

    “你有本事便刮花我的脸,别以为我会怕你!”丫鬟咬牙切齿道。虚青笑了笑,站起身,丢暗器似地将发簪随手钉在了丫鬟的咽喉处,那丫鬟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你当然不怕,即便我用银簪刮花了你的脸,你只需泡泡水,找些浆糊补补便又是一张俏脸。”便是师弟留下的长剑伤口,想要修补也不是什么难事,虚青嘴角的笑容玩味,“只是姑娘听说过千年墨没有?”丫鬟眼神狐疑地看着虚青。

    “那可是千年不褪,遇水不化的宝物,若是抹一些在姑娘的脸上……”虚青十分贴心地为她解释千年墨的用处,“姑娘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正好贫道出来时带了一些,给姑娘试试便知道这是个什么了。”

    那丫鬟脸上已是一片惨白,虚青却丝毫没在意她的神色,起身看了看天色:“看这太阳,这些水够晒好一会了,师弟,你看着她,我回去拿……”

    “不要!”见虚青果真作势要去拿东西的模样,丫鬟慌忙叫住他。钉在咽喉处的簪子好似对她说话丝毫没有妨害。背对着她的虚青,朝文霁风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容。不论是人还是身为妖物的“夹纸”,看来但凡是个女子,便没有不顾惜自己容貌的。这个劳什子千年墨,只是他胡诌出来的东西。

    虚青回身道:“说吧,是谁将你安插在谌公子身边的,这井中又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丫鬟神色难看,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虚青贴心道:“莫不是姑娘身上狼狈,一时影响了思绪?贫道还学过些驭火之术,帮姑娘烤烤干还是可以的。只是贫道学艺不精,姑娘应该知道的。”夹纸一族最怕火,若是被烧伤了什么地方,终身都无法摆脱残缺。虚青明晃晃的威胁摆在那儿,加之身边的文霁风还是个水淋淋的例子。丫鬟不得不屈服。

    “那井里有什么东西,你自己上前去看看便是,我只是得了姐姐的命令看守这口井,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虚青追问:“你姐姐是何人?”丫鬟咬着唇不答话,虚青扬扬眉,不再为难她。既然现在这样的场面都不愿说,那便是他们处的筹码不够大。这小丫鬟身上的气息纯净,应当也没还过什么人,虚青亦不愿以命相胁。

    “谌公子要不要也瞧瞧这井中藏了什么?”虚青拔了她身上的剑,随口对谌瑜邀请道,毕竟谌瑜才是主人家。

    谌瑜的面色不太好,眼前这个怪物,在他身边待得时日已不算太短,他虽然叫不上名字,这张脸还是认得的。原本朝夕相处的人如今变成怪物,那他身边这样的魑魅魍魉究竟藏了多少?而引得虚青好奇的井中,更是不知道藏了什么脏东西。谌瑜稳了稳心神答道:“道长看看吧,只需告诉在下里边藏了什么便可。”

    见到谌瑜有些飘忽的眼神,虚青了然:“恭敬不如从命。”

    谌瑜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俊脸上神色严峻,只等着虚青和文霁风给他一个答案,身边的柯萌却是好奇地跟着师兄弟上前。日光照着井口一寸,虚青三人还没走到井边,一道黑影朝着三人袭来。这次不是什么夹纸丫鬟,而是方才被虚青推开的石头。师兄弟二人齐齐出剑,将这石块击碎,细小的碎石落了一地。脚下的土地突然震颤起来,虚青以剑支地。伸手扶了一把站不稳身形的柯萌。草木晃动,地下像是游过了什么活物,虚青凝神,以气御剑,长剑没入土中。

    地下的震动停下,终于恢复原来的模样。

    “刺中了?”文霁风问。

    虚青摇头,遗憾道:“可惜了二两银子的一把剑,现在寻都寻不回来了。”虚青转过头,果然水中躺着的那个丫鬟,现在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柯萌:“……”难道没捉住妖怪不是更值得可惜的事情吗?

    谌瑜问道:“虚青道长,现下我们应当做什么?”

    “做什么?”虚青瞧了眼井口,里边大概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留存了,“时候差不多了,该吃饭了。”

    虚青的行事叫人摸不透套路,谌瑜虽然心中无奈,仍是好好招待了三人。午后,谌瑜请柯萌替他哥哥诊脉看病,柯萌虽然无奈却还是去了。虚青拉着换了衣服的师弟四处逛了逛,平白消磨了半日时光。当然,若是将虚青跑到后厨,同几个家仆闲聊嗑瓜子算上的话,虚青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文霁风有些担忧,师兄莫不是将纯如的事情忘了?不过细想,他好似也没见师兄,真的将什么事放在心上过。

    入夜后,虚青仍是照着昨日,同文霁风挤着一张床睡。文霁风心中虽有些心事,却也睡得安稳。夜半时,门窗处突然传来些许动静。文霁风蓦然惊醒,从抽出床边的长剑,神色凛然地对着客房的窗户。

    窗户朝外边半开,有些微月色透进来。

    “师弟?”

    文霁风松了口气。

    屋内的油灯重新点燃,虚青翻窗进来,手中拿着长棍状的东西用黑布裹着。

    文霁风瞧了瞧床榻上,虚青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去,他竟然到师兄回来才发现。虚青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文霁风打量了一眼师兄身上的夜行衣:“师兄去做什么了?”

    虚青神秘地笑了笑:“自然是去找好东西。”黑色的布条打开,里边包的是一副画卷,虚青解开上边的细绳,慢慢将画卷展开。

    文霁风绕到他身后,看着画卷中的渐渐展露出的仕女图,明眸善睐,人面桃花。

    “这是……谌夫人?”文霁风辨认了一会问道。画者的技法精巧,画中人栩栩如生。只是画中女子温婉清丽,气质较之昨日的谌夫人更为温和明媚。

    “师弟也觉得很像?”虚青笑道,不过他指了指画中的落款处,引文霁风看。

    画上题了一句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文霁风讶然,虚青道:“这恐怕并不是我们昨日见过的那位谌夫人,而是谌郡守的原配,生了谌大公子谌玖的那位谌夫人。”